她恨杨不弃,更恨独孤无那,就是她,那个穿着白袍,身上发着紫气,假装纯真无暇的小妖女。

没有遇见独狐无那之前,她是多么幸福,好像全世界就只有她和宇文哥哥,他们浪迹天涯,宇文哥哥会保护她,她在宇文哥哥面前,变得那么温柔甜蜜,在时候她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这就是在无命谷中那个冷血,杀人毫不手软的郁儿吗。

她做着梦,做着永远不离开宇文哥哥的梦,她相信这个梦是真的,她不会离开宇文哥哥,宇文哥哥也不会离开她的。

可是这一切因为独孤无那的出现而被打破。

她第一眼看见独孤无那,那时宇文哥哥还没跳下溶岩洞,她就感到了一种威胁,这个独孤无那,她的面容,她的白袍,她身上飘着的紫气,都让她感到了威胁,她暗暗希望宇文哥哥不要下来。

可她无法阻止宇文哥哥见到独孤无那,更无法阻止宇文哥哥注视独孤无那的目光,那么痴迷,就像忽然坠入梦中。那一刹那,她的心都快碎了。

独孤无那已经有了杨不弃了,可这个小妖女多么善于把自己假装成一个纯真的人,用此来吸引所有男人的注意和怜爱。

她感觉到了,从那一刻开始,宇文哥哥变得更冷淡了。以前他的冷淡是因为他有心事,她能看出来,她能尽力安慰他,可后来的冷淡,她知道,是因为遇见了独孤无那。

在大和云南王的擂台上,宇文哥哥本来不想争夺那个云南第一勇士,他们只是去看热闹。

可是宇文哥哥看到杨不弃快当上云南第一勇士,宇文哥哥看了一眼独孤无那,就忽然跳上台。

她知道,宇文哥哥跟杨不弃的武功相差无几,可杨不弃自恃内功深厚,竟卑鄙地用比拼内力来赢了宇文哥哥,以至宇文哥哥羞愤难当,心情变得更坏了,对她也爱理不理的。

可这些她都能忍,只要宇文哥哥不离开她。

可是一切被独孤无那和杨不弃毁了。

在武林大会,又遇到他们。这两个假惺惺的人就像甩不掉的恶梦,粘上她和宇文哥哥了。

这次宇文哥哥怀着必得的心情去参加武林大会,眼看这武林盟主就是宇文哥哥的了,可杨不弃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她一直以为独孤无那和杨不弃还在南诏,谁知道他们居然还想夺武林盟主之位。

出现就出现吧,可宇文哥哥快打败杨不弃的时候,独孤无那竟然阴险地一剑刺向宇文哥哥。

宇文哥哥一定因为那个小妖女刺他一剑伤心欲绝,可是她从宇文哥哥临走前看独孤无那的眼神中看出来,宇文哥哥并不恨那小妖,他只是伤心,伤心。所以,宇文哥哥连她也不要了,宇文哥哥终于离开她了。

她现在都不知道宇文哥哥的死活。

宇文哥哥要不就是孤独地死去。要不就是狐独地活着。

她恨,她恨独孤无那,她恨杨不弃,他们毁了她,也毁了宇文哥哥!

现在杨不弃就在她手中,她一定要让他死!

然后再去找独孤无那,再让她死!出出这口恶气。

她正在自己的屋子里想着往事。

忧儿走进来。

郁儿抬头看看忧儿,并不说话。

忧儿说道,“郁儿,我知道,你以前一定认识杨公子。”

郁儿道,“认识怎样,不认识又怎样。”

忧儿道,“郁儿,你是不是对杨公子有什么误会。”

郁儿冷笑,“我能对他有什么误会。”

忧儿温柔的大眼睛里满是哀求,道,“郁儿,你放过杨公子吧,啊。”她深知自己妹妹的禀性,要做到的事一定要做做,要杀死一个人时,就不择手段,一定要杀死。她想到这里,打了一个冷噤。

郁儿道,“姐姐,你告诉我,是不是喜欢上这个姓杨的了。”

忧儿低下头,道,“郁儿,反正你不能杀死他。”

郁儿道,“如果我要杀死他呢。”

忧儿道,“那你就先杀死你姐姐!”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绝然的光。

郁儿看着姐姐的眼睛,不禁有些黯然,心想,谁要是要杀宇文哥哥,也一定要先杀了我。她一想起宇文忘,心中一痛,觉得非要杀死杨不弃不可。她咬着牙说,“姐姐,你不要用死来威胁我。”

忧儿沉静地看着她,说,“我不是威胁。”

忧儿从来不乱说话,郁儿知道她言出必行。如果她要杨不弃的命,得好好想个办法。

郁儿截住了一个紫衣宫女,问,“宫主是不是让那杨公子住在无命宫了。”

宫女回答,“是,二小姐。”

郁儿想,果然不出所料,解无命毒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她问,“杨公子住在哪里。”

宫女道,“回二小姐,杨公子在东厢房最南的那一间屋子歇息。”

郁儿挥挥手,宫女就退下了。

杨不弃正在屋子里坐着。

他在想出谷后应该上哪儿找无那。

峨嵋山她没有去,如果她已经从悬崖逃离,她一定会去长安的。这也是他们在决定去峨嵋山这前要去的地方,就算去了峨嵋山之后也要去的地方。

对了,长安!

杨不弃又觉得有了希望。

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独孤无那会死了。

如果在长安还是找不到无那,他见过冰婆婆他们后,一定要回到那个悬崖,跳下去,永远陪着无那。

门儿一响,郁儿笑眯眯地推门进来。

杨不弃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应该跟她打个招呼,还是继续假装不认识。

郁儿却笑着说,“杨公子,见谅了。”

杨不弃道,“郁儿姑娘什么意思。”

郁儿道,“杨公子原谅我今天所做的事。你知道,在无命谷,谁闯进来就要过这一关,我不这么做也有人这么做。”

杨不弃微微一笑,“忧儿姑娘也会这么做么?”

郁儿道,“如果我放了你,那就是害了忧儿,我娘一定会要了我们俩的命的,绝对毫不手软。”

杨不弃从小不知道娘是谁,也不知道当娘的是不是会这么狠心,不过他曾听过玉静和玉寒星的对话,她们对孩子的母爱都让他鼻子发酸了。但是换了蓝无命就很难说。他说,“好,我不怪你那样对我。郁儿姑娘,你不是跟宇文兄在一起么,怎么在无命谷?”

郁儿的脸色一变,道,“我不知道宇文哥哥还在不在人世?”

杨不弃想起那日在武林大会的事,不禁大为内疚,心想郁儿今天那样对他也是情有可原的。他也不知道那天无那刺了宇文忘一剑,宇文忘的伤势如何。

他安慰郁儿道,“对不起,郁儿姑娘,不过那伤不会很重,宇文兄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郁儿脸色更是苍白了,如果杨不弃都不知道宇文忘的下落,那一定是凶多吉少了。她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黑,有些摇摇欲坠了。

杨不弃看着她的脸色,大为同情,他能理解她的心情,他有同病相怜的感觉。他轻轻说道,“郁儿姑娘,你脸色不好,我送你回去吧。”

郁儿冷冷地说,“不必了,我自己能回去。”说完踉跄离去。

☆ 第三章生死之间

忧儿走出无命宫,来到了谷中,来到了那漫山的紫花中。

她走到第一次见到杨不弃的地方,想起那天看见杨不弃在发愣,她走过去却被他猛然抱在怀里的情景。她竭力回想那天是怎么样被他抱在怀里的,却怎么也想不清了,只记得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抱得那么紧那么有力。

她的脸飞红了。附身摘了一朵紫花,簪在鬓边。

他是多么好看啊,他浅灰的头发,他白得没有颜色的脸,他灰色的眼睛。他身上有一种她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味,是一种草的香味。他根本不应该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他像是从天下降下来,像从梦中飞出来。

杨不弃走到她身边,道,“忧儿姑娘,你也在这里啊。”

忧儿的脸更红了。她从来没出过谷,杨不弃是她见到的第一个男人。她忙把头上的紫花拔出来,拿在手上转着,低头不语。

杨不弃从地上摘了一朵花,给她簪上。他除了独孤无那,并没有跟别的少女有过什么来往,所以做这一切他觉得很自然,既然忧儿喜欢这花儿,就给她簪上一朵。

忧儿又惊又喜,心里有说不出的甜美,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此刻感觉就要飞起来。这满山的野花在她眼里,忽然全变成了紫色的云雾,而她和他,在这云雾中飞呀飞。

杨不弃看着这个有一双黑色大眼睛的姑娘,总是觉得在哪儿见过。他不由地问道,“忧儿姑娘,我总觉得见过你,你以前离开过这个无命谷吗。”

忧儿从幻觉中惊醒过来,她摇摇头,说,“没有,我自打一出生就在这谷里,那儿都没去过。”

杨不弃道,“那你不觉得闷吗。”他想起了从前在雪血谷里和独孤无那在一起的情景,此刻他多么想回到那时候,手牵着手,无忧无虑地在花树上在草尖上飞掠。

忧儿道,“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不知道外面是怎么样的。娘说,外面的人很坏,动不动就杀人。”

杨不弃笑了,“你娘难道不是动不动就杀人吗。”

忧儿说,“可那些是闯进无命谷的坏人。”

杨不弃说,“我也是闯进无命谷的呀。”

忧儿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娇羞地说,“不,你跟他们不一样,你不是个坏人。”

杨不弃道,“为什么?”

忧儿说,“那些人一进谷,看见我们谷中人,就胡说八道。”

杨不弃看看这个跟无那一样喜欢穿白色衣服的,一样单纯的姑娘,笑道,“胡说八道就是坏人?”

忧儿忽然想起了杨不弃那天不但胡说八道,还把她紧紧地搂在怀中,她又飞红了脸,知道自己说漏了。就不在说话了。

他们静静地站着,看着这风卷云涌的紫花。各怀心事。

“哟,你们在这里呀。”郁儿的声音传来,人也跟着声音掠了过来。

忧儿一见郁儿,就下意识地用身子挡住了杨不弃,把手按在剑上。

郁儿冷笑道,“姐姐,你别担心,我不会杀杨公子的。”

忧儿不相信地看着郁儿,郁儿微笑地走过去,搂着忧儿的肩膀,道,“姐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忧儿想一想,那倒是,郁儿虽然行事乖张,可从来没有骗过她。

郁儿回头看杨不弃,道,“杨公子,你看,我的姐姐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呀。”

忧儿急得只跺脚,轻声在郁儿的耳边说道,“郁儿,你瞎说什么,叫杨公子听了叫什么话!”

杨不弃道,“郁儿姑娘说这我就有点不明白了。”

郁儿道,“我没说什么呀。”

停了一会,郁儿忽然问,“杨公子,今天我姐姐也在这里,我问你一件事,那仇大器是谁。”

杨不弃警觉地看着她,心中盘算着,既然蓝无命从没对自己的女儿说仇大器的事,那肯定是不想让她们姐妹俩知道。他笑道,“郁儿姑娘,这仇大器是谁,你应该问无命宫主才对呀。”

郁儿的眼睛咕碌一转,道,“我知道你是瞎说的,说什么你知道仇大器的坟墓在哪,你是骗我娘亲的,对不对?”

杨不弃淡淡地说,“我就算是骗你娘亲的,你娘亲愿意相信,我也没办法。”

郁儿听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就把话题一转,“杨公子,那个独孤无那独孤姑娘怎么不跟你在一块呀,你们不是形影不离吗。”她说完看了忧儿一眼。

忧儿果然脸色一白,她想起那天杨不弃搂着她叫的正是“无那”。

杨不弃转过头,远远地看着没有尽头的紫花,悲不自胜道,“我和无那一起被沙漠白魔和雪山仙子打下悬崖,我摔在一只鹿的身上,幸而不死,我在悬崖底下整整等了两个月,也没见到无那。我现在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郁儿冷冷一笑,兴灾乐祸地想,原来小妖女已经死了,死得好,免得我再动手。

忧儿忘了自己的难过,不由地为杨不弃和没见过面的独孤无那难过起来,她温柔地安慰杨不弃,“杨公子,你别难过,独孤姑娘说不定现在也正在找你呢。”

蓝无命天天命宫女给杨不弃送药来,杨不弃觉得自己体力一天比一天恢复了,可内功一点也发挥不出来,一定要等一个月的药服满了,才能调息恢复内力。

一个月终于过去了。郁儿没有任何举动,果然平安无事。

蓝无命派宫女把杨不弃请到大殿。

听到杨不弃的脚步声,蓝无命转过身子,道,“杨公子,你今天就可以离开无命谷了,记得,一年以后你必须回来,不然你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杨不弃抱抱拳道,“谢宫主,杨不弃告辞。”

蓝无命道,“慢。”

杨不弃疑惑地看着她,问,“宫主还有何吩咐。”

蓝无命道,“我不管你要找的是什么人,不过有一件事郁儿跟我说了。”

杨不弃道,“不知郁儿姑娘对宫主说了什么事。”

蓝无命面露笑容,“你和忧儿的事,一年之后回来,就给你们完婚。”

杨不弃大惊,急忙道,“宫主,这万万不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就是去打她的,不管找到找不到,我都不会再跟别的人在一起,千万不要误了忧儿姑娘。”

蓝无命怒道,“忧儿配不上你吗。”

杨不弃道,“忧儿姑娘温柔美丽,宫主快不要说这样的话。只是不弃心在所属。实在不能从命。”

蓝无命冷笑一声,“你既然不喜欢忧儿,为何要招惹她。”

杨不弃道,“宫主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无弃怎敢做那那的事。”

蓝无命当地拔剑顶在杨不弃的胸口,道,“原来你在戏弄忧儿!”

杨不弃莫名其妙,道,“这从何说起。”

郁儿出现在门口,冷然道,“刚入谷的时候,有宫女看见你抱了忧儿,那日我又亲眼看见你给忧儿簪花,你说,这事有,还是没有。”

杨不弃辨道,“你误会了,这-----”

郁儿走进来,逼问道,“你别狡辩,我只问你,这事儿有,还是没有。”

杨不弃道,“有,可是----”

郁儿打断他,对蓝无命道,“宫主,我问完了。”

蓝无命将剑刺入杨不弃的衣服,立即洇出血来,她冷道,“我再问你一句,你娶忧儿还是不娶?”

杨不弃道,“万难从命。”

蓝无命又刺进一点,血洇得更多了,染红了一大片前襟。

杨不弃药虽然已经服完,可是还需要调息才能恢复内力,他闭上眼睛。

“娘,你放了杨公子吧。”

忧儿出现在门口,她的脸色惨白,直盯着蓝无命顶在杨不弃胸中的那把剑。道,“女儿并不想嫁给杨公子。”

蓝无命怒道,“你真不像我的女儿。”她看着杨不弃,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

忧儿忽然把剑拔出,横在自己的颈上,凄然道,“娘,你再问一句,我就不要活了。”她知道杨不弃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只能用自己的性命来让蓝无命死心。

蓝无命叹了一口气,把剑收回,道,“杨公子,你走吧。”

郁儿看着杨不弃向门口走去,忽然豁出去了,大声道,“娘,你上了杨不弃的当了,他根本不知道仇大器的坟墓在哪。不信你问他,也可以问忧儿,她也听到了。”

蓝无命喝住杨不弃,“杨公子,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杨不弃道,“宫主,就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谁知道。”

蓝无命怒极反笑,咯咯媚笑,道,“你好大胆,居然敢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