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婆婆过来,道,“能救得了他们一时,却救不了他们水深火热的命运啊。”

☆ 第十卷第一回安禄山的“曳落河”

我和不弃哥哥又跟冰婆婆他们分开了。

按照冰婆婆的意思,我们去找郭子仪郭大哥。

不弃哥哥又买了一匹白马,把绝地让给我骑。我们并骑朝关外纵马而去,要去九原,投奔郭大哥。

一路上,我们还是看到了官府在强征壮丁的凄惨景象。

我在长安的时候,每天在无上真人仙境般的玉真观和富丽堂皇的别馆中生活,看到的都是丰姿绰约的仙子般的美人,和风度翩翩的王公贵族,锦衣玉食,香车宝马,何曾想到民间还有这等惨状,这对比太惊人了!因为触动极大,有时都说不出话来。

不弃哥哥也有些沉默。

我知道,这天大的担子,忽然压在他身上,不弃哥哥一定思绪万千。心潮起伏不已。

我有时候会想我和不弃哥哥的爹爹和娘的样子,可是一想,就看到了血,到处是血,我闭上眼睛,不敢再想。

我知道,只要不弃哥哥愿意,这天下就会重新姓杨。

不弃哥哥是天上下来的,他无所不能,他是真正的天子。

而我,无上真人说过,我是天生的皇后,只有天子,才配跟我在一起。我相信无上真人的话,我也相信自己的感觉。上天赐予我无双的美貌的同时赐予我神奇的预知。我闭上眼睛,眼前一团锦簇灿烂。

不弃哥哥对我说,无那,我要好好想一想。

我说,这太突然了,不弃哥哥,无论你怎么决定,我都会跟着你。

不弃哥哥说,冰婆婆要我跟郭大哥在一起,我知道她的意思,时机成熟了,我就要杀了郭大哥。然后和冰婆婆率领的武林同道里应外合,一举夺得天下。

我温柔地说,不弃哥哥,冰婆婆的计划是对的。

不弃哥哥叹息道,是的,我知道,可我怎么能伤害我的郭大哥呢。

我说,不弃哥哥,自古为了天下,杀兄弑父的人不胜其数,何况郭大哥并不是你亲兄弟。

不弃哥哥道,无那,你忘了,冰婆婆告诉我们爹爹的事。我爹爹错杀了你爹爹,就自尽谢罪,这才是真正的兄弟。

我的心中疼痛,说,不弃哥哥,所以你我的父辈不成担起重夺天下的大任。

沉默了一阵,不弃哥哥又说,天下是谁的呢,杨家说是杨家的,而杨家的天下是从宇文家夺取的,现在宇文忘也要重夺天下,他一定会投靠安禄山,然后伺机除掉安禄山,就像我要除掉郭大哥一样。无那,你说,这天下应该姓什么?

我看着在白马背上的不弃哥哥,他那么白,不容一丝杂色。

我说,不弃哥哥,我们先到郭大哥那,别的暂时不想那么多,好吗。

不弃哥哥温柔地看着我,说,无那,其实我有你就足够了,天下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我说,不弃哥哥,重夺天下是杨氏几辈人的夙愿。

不弃哥哥说,无那,什么也比不上你。

我想起了皇上曾经轻轻地在我耳边说过,天紫,如果能倒退五十年,我愿意付出天下。

突然一阵熟悉的阴恻恻的笑声传来。

我放眼一望,是沙漠白魔。

他凄厉地叫道,两位小娃娃,说,藏宝图是不是在你们身上,快点交出来,我要带去给我的雪山仙子!

不弃哥哥不是说过雪山仙子已经自绝经脉死了吗。我疑惑地看着不弃哥哥。

不弃哥哥低声说,沙漠白魔好像疯魔了,他不愿意相信雪山仙子已经死亡,就像雪山仙子当初不愿意相信宇文复死亡一样,都是情至深所至。

我问,怎么办。

不弃哥哥道,咱们走吧,不理他就是了,其实他也怪可怜的,喜欢雪山仙子一辈子,雪山仙子却想了宇文复一辈子。

我们纵马飞奔,沙漠白魔的笑声和叫声渐渐远了。

快到范阳时,我和不弃哥哥放松马缰,慢慢地向范阳城走去。

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从后面追来。很快超越了我们。这些人的打扮奇形怪状的,好像都不是中原人装束。

不弃哥哥道,这是安禄山豢养的假子,称为“曳落河”,这是胡语,壮士的意思,由八千同罗族、奚族和契丹族人组成,非常骁勇善战,对安禄山死心塌地。

我突然惊叫,那不是宇文哥哥吗。

有时候我还改不过来,叫宇文忘为宇文哥哥。

不错,是宇文忘,他骑着一匹棕色的马,身穿淡蓝袍子,走在“曳落河”的最前头。

不弃哥哥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宇文忘已经投靠在安禄山的麾下,看样子还成了八千“曳落河”的头领。他正在一步一步地进行他的计划。

宇文忘忽然回过头来,看见了我和不弃哥哥。

他的眼睛久久地落在我的身上。

我忽然脱口而出,宇文哥哥!

他一定听见了,脸上浮现出我见过的似喜似悲的神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感到我的灵魂都被他看穿了,他一扭头,纵马狂奔而去。

不弃哥哥看着我惘然若失的样子,道,无那,这个宇文忘喜欢你,不亚于我喜欢你。

我说,不弃哥哥,我有一个感觉,他变成这样,跟我有关系。

不弃哥哥道,别胡思乱想了,无那,他一直在找藏宝图,也就是一直梦想着恢复宇文氏的天下,跟你没关系的。

我说,他以前也许只是梦想而已,可现在却向着危险一步步走去,这是一杀不归路。

我闭上眼睛,看到一片血光。

可我无能为力。

范阳是安禄山的地方,也是大唐最重要的边关之一,安禄山的兵力大部分屯于此地。

走进范阳城,立刻感到了一股杀气。

城里秩序井然,从中可以看出安禄山治军严谨。

不弃哥哥叹道,安禄山也是个治军人才,他的野心已经萌生,冰婆婆说得对,不出一年,安禄山定会在范阳举事。

我说,是的,我感到了一种浓重的杀气。

不弃哥哥道,我们就在范阳歇息一晚吧。

我笑道,我不累,我们还是走吧。

我不想再遇到宇文忘。不弃哥哥会意地点点头。

出了范阳,我们直奔关外。

☆ 第二回安史之乱

果然,天宝十四载十一月,安禄山与部将史思明发所部兵及同罗、奚、契丹、室韦等共十五万兵马,号称二十万,反于范阳。安史之乱爆发。叛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

唐玄宗闻讯,立刻调安西节度使封常清为范阳和平卢节度使,在东都洛阳募兵六万,守卫河阳大桥。接着又以金吾卫大将军高仙芝率京师五万兵,屯驻陕郡。十二月,安史叛军占领东都,封常清和高仙芝退守潼关。

郭子仪正在太守府里踱步不已。杨不弃进来。

郭子仪道,“兄弟,这安禄山也反了一个月了,皇上只调了封将军和高将军平叛,别的怎么没有动静?”

杨不弃道,“郭大哥别急,皇上一定会想到你的,说不定制书正在路上呢。”

两人正说着,忽然,府外一声禀报:圣旨到。

郭子仪忙命人摆下香案接旨。

叛军逼近潼关,威胁京师,唐玄宗将郭子仪调任朔方节度使,驻地为灵武,任命一到,立即挥师东进,征讨判军。

郭子仪大喜,对杨不弃道,“我可以一展抱负了。”

杨不弃道,“郭大哥,这下你可放心了吧,放眼大唐,我相信,只有大哥才能担起平叛重任。”

郭子仪忽然对独孤无那说,“独孤姑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了,你认识鲜于大人的三小姐鲜于归吧,她叫我见了你替她问好。”

独孤无那想起鲜于归的愁容,想起她那和李白间注定没有结局的感情,问道,“鲜于姐姐她好吗?”

郭子仪道,“我回京述职时,她已经随玉真公主出家做女冠了。”

独孤无那想,是了,她不愿意另嫁他人,只有出家了。这份痴情,但愿李白能懂。

郭子仪初战告捷,在静边军,消灭了判军七千人,接着攻下云中,马邑,打通了东陵关,继续东进。

不久,唐玄宗听了监军宦官边令诚的谗言,说封常清和高仙芝平叛不力,便下令处死了封常清和高仙芝两员大将。并听取了杨国忠的意见,改派卧病在家的陇右节度使哥舒翰任兵马副元帅,领兵八万,进驻潼关,保障长安的安全。

这时,河北十七郡吏民分别在颜杲卿和颜真卿兄弟的率领下,拥有兵士二十多万,切断了安禄山的老巢范阳与东都洛阳之间的交通,使在洛阳的安禄山陷入困境。

第二年正月,安禄山为稳住军心,在洛阳称帝,国号大燕。独孤无那听到这个消息时,想起了安禄山那双深遂的眼睛,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绝对不愿意久居人下,她叹了一口气,有这样的眼睛的人通常是祸福难定的。

安禄山称帝使唐玄宗大怒,立即派郭子仪从井陉东进,郭子仪推荐新任河东节度使李光弼东出井陉,李光弼也是一员猛将,不久,便攻下常山。安禄山非常震惊,命史思明率部进攻常山,意欲夺回常山。两军对峙了四十余天,李光弼支撑不住,向郭子仪告急。四月,郭子仪率兵至常山,与李光弼会师,率兵共十多万人,在九门大战,重挫史思明。

郭子仪在大军帐中跟杨不弃谈着用兵之事,独孤无那也在旁边听着。

郭子仪道,“杨兄弟,多亏有你的帮助,这几次出兵才能次次告捷呀。”

杨不弃道,“小弟只是出出主意罢了,不算什么,还是大哥调度有方。”

郭子仪道,“杨兄弟,虽然现在我们连打了几场胜仗,可潼关的压力太大。我想向皇上建议,大军北上,直取范阳这安禄山的巢穴,以减轻潼关的压力,你觉得如何。”

杨不弃道,“郭大哥这围巍救赵的计策自然大妙,抄安禄山的后院,确实是减轻潼关压力最好的办法,可是我觉得皇上不会应允。”

郭子仪问,“这是为何。”

独孤无那在一边道,“郭大哥,这潼关可是长安的一道天然屏障,若潼关被破,长安危矣。皇上不会同意抽出大军北一的,他需要大军驻在潼关,这样皇上才能安心睡觉。”

郭子仪欣赏地看了独孤无那一眼,道,“独孤姑娘说得有理,可是我还是要试一试,如果皇上采纳了,长安就更安全。”

杨不弃微微一笑,“郭大哥,事不宜迟,马上向皇上上书吧。”

过了几日,晚上,郭子仪请杨不弃和独孤无那到帐中,忧虑地说,“皇上果然不同意派兵北上取范阳。”

独孤无那道,“以我对皇上的了解,我感觉他下一步就要出兵潼关了,想借此打退叛军,保住长安。”

郭子仪大惊,“如此一来,长安必不能保。”

杨不弃安慰郭子仪道,“天意难违。郭大哥,你尽力了。”

郭子仪道,“既是天意,人力难为,只能静观其变了。杨兄弟,独孤姑娘,夜已深了,两位回去歇息吧,我出去走走。”

杨不弃道,“郭大哥,你要小心。”

郭子仪笑道,“在我唐军兵营里,难道还会有叛军不成。”

杨不弃的帐篷和独孤无那的帐篷紧挨着,两人虽然已经有夫妻之实,但并不肯在军中越礼。

走到帐篷门口,杨不弃道,“无那,早点歇息。”

独孤无那用手抚了一下杨不弃的眼睛,道,“不弃哥哥,我记得你以前的眼珠子是灰蓝色的,我还想保守这个秘密到老,不想我失忆后再见到你,你的眼珠子竟然变成灰色的了。”

杨不弃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

独孤无那道,“一定是跟你的头发一样,是由于悲伤过度变的。”

杨不弃温柔地笑道,他的脸在帐篷外的火把下显得更加透明了。

独孤无那的心砰砰跳道,看看四下无人,孩子气地说,“不弃哥哥,让我亲亲我的眼睛,行吗?”

杨不弃笑着半蹲下来。独孤无那才将嘴凑近他的眼睛,杨不弃忽然道,“无那,我刚才蹲下来的时候看见了一杀黑影掠过郭大哥的帐篷。”

独孤无那立刻警觉道,“难怪我今天心神不宁,不弃哥哥,有刺客!”

杨不弃和独孤无那奔进郭子仪的帐篷中,里面空无一人!

杨不弃大叫,“不好!”拉着独孤无那向边营外奔去。

果然,远远就听到了砰砰的打斗声。

两个黑影夹击着郭子仪,一个使剑,一个使一串珠子似的东西。

沙漠白魔!

杨不弃和独孤无那对视了一下,他怎么会来刺杀郭大哥?

另一个人身穿夜行衣,但杨不弃和独孤无那都觉得眼熟。

来不及多想,两人心意相通,一齐飞跃上去,道,“郭大哥,我们来了!”

夜生人回过头,惊讶地看了一眼独孤无那。

独孤无那立刻知道了他是谁。那眼神太熟悉了!

不错,他就是宇文忘!

宇文忘奉了安禄山的命令来刺杀郭子仪,虽然对自己信心十足,他还是拉上了沙漠白魔,沙漠白魔只要听说哪里有藏宝图,就会拼命,宇文忘告诉他,藏宝图在郭子仪那,他就跟来了。

可宇文忘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杨不弃和独孤无那!

原来那次在范阳郊外,杨不弃和独孤无那是投奔郭子仪来了。

宇文忘知道今晚绝不可能得逞了。

杨不弃是他的对头,只要有杨不弃在,他宇文忘就什么也别想得到。

宇文这么一想,不由得暗生杀机。

今天晚上,取不了郭子仪的命,取了杨不弃的命,也是大慰生平的一件事。

他对沙漠白魔道,“你看,我没骗你吧,这杨不弃拿了图就藏在唐军大营里,以为你找不到他。”

沙漠白魔气得哇哇大叫,舍了郭子仪,朝杨不弃扑上来。

独孤无那飞身上来,与杨不弃双剑合璧。

沙漠白魔笑道,“两个小娃娃,这套剑法你们用了很多次了,每次都败在我白魔的珠子下,换套剑法,咱们玩个新鲜些的。”

独孤无那飘上杨不弃的剑尖上立着,笑道,“沙漠白魔,今天我们这套剑法保证让你觉得新鲜有趣。”

郭子仪单斗宇文忘,心中暗暗吃惊,这个刺客看来年龄不会超过杨不弃的年龄,剑法和杨不弃居然不差上下。

宇文忘用由丐帮神丐棒法变来的剑法与郭子仪的单刀对着,心中也暗自赞叹,难怪安禄山视郭子仪为心腹大患,果然神勇。

沙漠白魔一边接招一边阴森森地笑,“小娃娃,这剑法我都会了,没什么稀奇的。”

正好使到十二招,独孤无那和杨不弃双剑一合,飘然上升,道,“雪血合璧!”

轰地一声,沙漠白魔被震开几步外,手中黑珠也几乎脱手而出,他心头一阵烦恶,竭力忍住不吐出血来。他大惊,不相信似地看着杨不弃了独孤无那。

独孤无那嫣然一笑,“怎么样,新鲜吧。”

郭子仪和宇文忘也被剑风震了一下,都回头往这边看来。

宇文忘刚好看到独孤无那夜空下如花的笑容,他的心大痛,狂叫一声,一剑刺入郭子仪的肩胛处,抽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