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桑杉站起身,双手接过花束,用手指点了一下娇美的花瓣,唇角已经勾了起来。

看见她的笑容,肖景深的眸光变深,脸上的表情柔和得让旁观者的心都软成了一片。

整个上升期的初曜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单身狗,肖景深和桑杉之间的气氛柔软又芬芳,对她们来说就是大勺大勺地强塞狗粮。

“卡萨布兰卡。”桑杉轻声说道。

“什么?”

“我是说,这个花,是卡萨布兰卡,有人说它是百合花里的女王。”

与一般的百合花相比,这个品种的百合有纯净的颜色,更加肆意热烈的花形,还有一种更加强大的气势。

对花一窍不通的男人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盒热乎乎的煮玉米放到了桑杉的面前。

“是说这个花特别好么?反正我是被这个价格吓了一跳,不过…真好看。”一个主枝上面有六七个花头的百合花摆在花店最显眼的位置上,带着耳机的肖景深远远地看见就被吸引了,虽然价格让他咋舌,可他还是买了两大枝,用皱纹纸满满地包起来,小心地送到了桑杉的面前。

能换来对方一个浅浅的微笑,他就觉得自己的钱花得很值得了。

从常备药盒里找出一片阿司匹林,桑杉不假他人之手,把花摘叶修剪之后分插到了两个花瓶里,一个花瓶摆在桑杉左手边的架子上,和一些经济学类的书籍一起沐浴在了晚霞的光辉中。

卡萨布兰卡,百合花中的女王,它此时身披的红光,像是抗争时的火,还是胜利后的荣光?

听完了所有录音的肖景深找不到答案。

他只知道一件事——也许,当年,就在他的眼前,在他的身边,桑杉承受着别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折磨。

他本该知道的,他是多么的愚蠢和狂妄,才会对近在咫尺的一切熟视无睹?

有肖景深在一旁等着,初曜的其他人是绝对不肯给桑杉增加当日工作量的,晚上七点半,他们两个人已经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了。

“晚上吃酿茄子好不好,我买了一块臀尖儿肉,回去都切成肉馅儿,一份做茄子,一份给你包点儿小馄饨,明天早上一煮就能吃了。我还买了三文鱼头和豆腐,给你做个汤多放点儿胡椒粉,保证一喝就暖和了。”

肖景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侧头看着桑杉的时候,似乎还能闻到卡萨布兰卡百合的香气。

此时此刻,他的表情很正常,话语很正常,别人绝难发现他的心里已经疼得揪成了一团,种种的猜测、自责和悔恨在他的心里逐渐的发酵和扩大,这一秒更疼过上一秒,比不过下一秒。

喋喋不休地说话,成了一种释放痛楚的途径。

桑杉一直没说话,平时她回家的时候都是深夜,路上的交通还算顺畅,现在这个时间还属于京城的晚高峰,走走停停是需要司机集中注意力的。

又一个红灯,她踩了刹车。

肖景深已经开始筹划明天中午的菜单了。

“今天偷听得很爽是么?”

车子里的空气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肖景深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桑杉一只手支在车窗上,手指张开撑着自己的头,眼睛看向肖景深,语气懒懒的。

“我录音和屏蔽都是出于商业目的,你…这算是公器私用吧。”

“…你是怎么发现的?”

“公器私用,非正常手段探听合伙人**,今年年终的红包你没有了。”

算算这一整年初曜大半的收入都来自于肖景深,按说,他的年终奖励一定是整个公司最多的,现在居然直接连个红包都不给了,要是换了别人怕是能心疼得想哭,这个男人却完全不放在心上。

“果然,我做点儿什么都会被你发现。”

肖景深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你端着果盘进会客室的那个笑,跟你以前考砸了的时候一模一样。”

桑杉这也算是回答了男人刚刚提出来的问题。

坐在她旁边的男人却因为她的话陷入了沉默。

红灯换成了绿灯,车流开始缓缓移动,桑杉面无表情地开着车跟上。

慢慢走了几分钟,又停了下来。

即使久经阳光摧残,还是很白皙的一只大手突然放在了握着方向盘的手上,然后猛地抓紧。

车外,路灯橙黄色的灯光不带一点的暖意。

“小黄毛儿,她在我眼前站着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桑杉垂眼看了看肖景深的手,又转过头去看他的脸,然后,她重新把视线放回到车的正前方。

“我忘了。”

“不可能!”

“你希望我记得?”

车子里又静默了下来。

桑杉没被抓住的那只手从一旁抽出几张纸巾,递到了肖景深的手边。

“我希望的是我能回去,揍过去的我一顿,再把那个时候的你救出来。”

“你做不到的。”

桑杉默默挣脱了肖景深的手,转动方向盘,准备从三环路上转下去。

“一对父母决定生下意外出现的孩子,并且决定不离婚,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刚刚精神崩溃的男人擦干自己的眼泪,看着桑杉在灯光交替中的平静眉目。

是的,平静。

在听那些录音的时候,肖景深就非常奇怪,她如何能一直保持着平静和冷静?居然还能去开解那个难过的孩子,最难过的人自始至终不应该是被伤害的她么?

“一个事业上升期的女人因为要生第二个孩子失去了更好的岗位,还得了抑郁症,在这种时候她提出的任何要求都应该得到满足,比如,她不想见自己的大女儿,这还是很正常的。”

所以你从那之后就和你的姑姑一起住在老房子里,你的父母就把一个刚上高中或者即将上高中的孩子扔下了?

“小孩子的身体状况从还没出生就不是很好,算命先生说…他应该叫‘桑桑’,这是个没有出现在他们一家人户口本上的名字,用来当他的名字无可厚非。”

汽车开进小区。

桑杉笑了一下,这些话她这些年没有人可以说,就算是景爷爷,也不过是知道其中的部分而已,现在能一条一条地说出来,她居然感觉到了轻松。

“后来的事情就更简单了,家里的经济情况变差,我的出国计划推迟,这也是…很正常的。”

停好的车子里,男人拽过坐在驾驶座上的女人,把她牢牢地抱在自己怀里。

“不对,不是这样。”他声音哽咽。

“就是这样,很多很多人,他们都认为每件事都很正常,我应该体谅和遵从。肖景深,要是那个时候的你也对我说出和他们一样的话…我…”

听着男人的心跳声,桑杉笑了一下。

“这种正常,只有我整个人的‘不正常’才能冲破,别人,都无能为力。”

“他们明明是在不停地伤害你,怎么可能说是正常的?”

摩挲着桑杉的发丝,男人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已经破了一个大洞,只有把怀里的这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才能将这个洞填补回去。

“只要没有伤害到自己,对大部分人来说,他们可以把任何事都看作正常的。”

肩上感受到了湿意,桑杉在心里无奈地叹气。

这个世上终于有人为她落泪,却有些迟了。

若是早一点…

不。

没有经历过低谷和挫折的肖景深足够美好,可他的眼泪却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人,那是风霜摧折冰雪掩埋后仍有的热血。

她不需要一份闪着光辉的怜悯,却有一点眷恋此刻,在黑暗中的撕心低喊。

“都过去了。”

她说。

“回家给我做酿茄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老肖:嘤嘤嘤嘤嘤嘤

日姐:做饭去

兔子跳,兔子跳,兔子跳完渣草跳,跳起来一个么么啾!

开始锻炼手腕,日姐开完车了,该我了。

第194章 喵喵

酿茄子这菜做起来简单, 不过是把调好的肉馅儿填在切开口子的茄子里先煎后烧最后收汁出锅而已, 倒是很费火候, 要让茄子吃足了油和肉馅儿里的味道, 再让肉馅儿变得香而不腻鲜香美味。

肖景深站在厨房里,他离开的这段时间, 这个房子里添置了一些新的东西, 比如冬天穿的新款拖鞋,还有新的围裙。

“这些事情我都是交给于竹去做的。”

桑杉表示粉色的拖鞋和印着小碎花的粉色围裙并不是她的品味, 肖景深的回答是笑着让她快去换衣服, 除了眼眶还泛红之外, 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至少切菜的时候没有切到手,调肉馅儿的动作也依然快速有力。

锅里的米饭已经出了香气。

穿着粉色围裙的男人从蒸锅里拿出了一份蒸蛋,七分熟的荷包蛋上洒着一点葱花和香油,看起来平平无奇,下面是用虾油调过味之后的几种蔬菜丝, 也是一道很下饭的菜了。

换了衣服还洗了个澡,桑杉从卧室里走出来看见肖景深蹲在地上喂W先生吃虾仁儿。

“我用煮过的虾仁和贝丁喂它, 它吃了几顿就没那么喜欢了, 倒是你, 不管喂什么它都爱吃。”

一样的虾仁儿, 难不成肖景深做的就是绝世猫粮么?

在厨艺上没有什么天赋也没时间花心力的桑杉有些不解。

“嘿嘿,这是有秘诀的。”

男人衣服随着他背部肌肉的动作有着轻微的起伏,窄窄的腰胯和宽阔的脊背都显露无疑。

这样一个充满了力量感的男人, 说话的语气却很温柔,也很俏皮。

“独门秘方,绝不外传,将来我要是不当演员了,我就去给宠物当大厨,天天给它们开发好吃的。”

“听起来倒是比给人做饭有前途,国内宠物市场现在流通的高档宠物食品基本都是进口货,你要是能做起一个有想法的国产品牌,说不定真的能赚不少,不过…你的数字统筹能力不好,最好找个专业的经理人替你打理具体业务,你就负责口味开发。”

“专业经理人,我就找你好了。”

“我的佣金很贵的。”

“直接让你当大股东,我只要一点技术股。”

“未来三年我的主要精力都在初曜上,要是一切顺利的话,明年我们可以先开始做市场调查。”

肖景深站了起来,看着W先生吃饱喝足在那儿洗脸,他转过身,看见桑杉正在往手机上写备忘录,表情很专注也很认真。

“我就是开个玩笑。”

男人瞪大了眼睛。

“能够创造价值的东西是不拘泥于形式的。”

收起手机,桑杉转身走到餐桌前面坐好。

和之前一样,她的头发没有彻底吹干,带着水汽垂在脑后。

夏天的时候这样还好,可是现在已经是十月了,肖景深走去卫生间洗干净了手,然后拿了吹风机出来,接上餐桌旁的插座给她把头发仔仔细细地吹干了。

男人的手是温热又干燥的,桑杉忍不住闭上眼睛,默默享受着他的照顾。

“有钱之后搞一点副业不错,目前呈现扩张型的宠物用品市场还是很有投资潜力的。”

明明是肖景深随口说出来的玩笑话,桑杉显然已经当真了,直到吃饭之前还在试图跟他讨论弄一个宠物用品品牌的可能性,是的,从“肖景深特□□饭”开始,桑杉已经站在了一个相当宏观的角度规划起了一个综合性品牌的企业框架。

“酿茄子拌米饭很好吃的,你多吃点儿。”

除了两道下饭菜之外,肖景深还蒸了个去皮去籽的小南瓜,放凉之后撒一点白糖,算是一道菜,也可以当成是个时令小点心,毕竟这个季节的南瓜是最好吃的。

肖景深真诚地希望这些“人饭”能让桑杉忘了“猫饭”。

吃完了饭,肖景深刷碗、收拾厨房,之后又把房间里的地板清理了一下,接着去洗澡。

桑杉则一直坐在阳台上看文件。

每年十月,各个电视台都会放出他们来年的节目意向,让各个品牌方为节目的冠名和赞助招标做准备,桑杉在HD电视台的节目意向中看到了《牵手去旅行》第三季。

这个节目的第二季已经在录制中,预计当月下旬开播,第一季红遍了大江南北,之后却闹出了不少的事端,牧大明在公开分手之后真的开起了一家网球学校,据说从国外请来了几位专业的老师,弄得有声有色。樊玥今年上半年还在国内外几个时装周的T台上出现过,现在据说又交了一个富豪男朋友,大概快要结婚了。

“那个不行”的葛成轩彻底淡出人们的视野,倒是栾似锦还十分活跃,她经常参加各种明星公益慈善活动,凭借那张毫无攻击性的脸庞和温柔可亲的气质,她不仅认识了很多圈内人,也在公众的面前刷足了好感度,呈现了一种蒸蒸日上的生活状态。

宫齐和石蕙凭借之前的热度继续兢兢业业地参加各种刷脸综艺,不仅出现在了《牵手去旅行》第二季的嘉宾名单里,目前似乎还有要混成“三朝元老”的架势。

相比较他们,肖景深和桑杉这一组的关注度几乎已经全部落在了肖景深的身上,桑杉完美转入幕后,出现在报纸财经版块的次数倒是比娱乐版块更多些。

可以说是完美达成了他们参加这个节目的初衷。

肖景深洗完澡出来,坐在阳台门口捧着《倚剑叩仙门》的剧本认认真真地看着。

演路长河的时候为了表现一个落魄兵痞的形象,他的头发已经留到很长,刘海都能盖住眼睛了,为了不影响自己看剧本,他把自己头顶的头发往后束到了一起,扎出了一根不到五厘米长的小辫儿。

桑杉不经意间把视线落在了那个翘着的小辫儿上,还不由地顿了一下。

研究完了另一个电视台明年的节目意向,桑杉的手边多了一杯温热的牛奶。

又过一会儿,被冷落的牛奶杯旁边多了一杯红茶。

桑杉放下文件,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查看邮件。

红茶和牛奶都被拿走了,一分钟后,改装了奶茶的杯子被放回了原位。

女人抬起头,看见肖景深正看着自己。

“我的脸上写着剧本的台词么?”

“嘘,我在找戏里面的感觉。”

明明刚刚一直都来来回回默默给自己加戏,现在肖景深还一本正经地做出了一副酝酿感情的样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桑杉的脸。

桑杉轻轻眨了两下眼睛,转回去继续看剧本。

几秒钟后…

“奶茶要放糖么?”

“你有完没完?!”

女人再次转头,看见男人依然是那副小学生的坐姿,脸上是乖巧的笑容。

“你不是在酝酿演戏的感情么?”

“我是在酝酿啊。”

桑杉的手指轻敲着椅子的扶手,声音比之前冷了好几度:

“那牛奶、红茶、奶茶、还有奶茶加糖是在干什么?”

“找感觉。”肖景深依然乖巧,就连脑袋后面那撮毛儿都十分乖顺的样子。

“找什么感觉?”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气场一路走高,气势已经直逼寒冬的女人本来已经差点用眼刀捅死肖景深了,听见这句话,她反手抽过肖景深腿上的剧本。

肖景深在看的剧本情节还真是一段儿感情戏。

这是一个围绕着“以武入道”展开的故事。一个传统升级流模式结构被方十一重新解析,故事的起点不再是小说中男主角生于斯长于斯的小村庄,而是变成了黑海死牢,在那里,男主角已经改名为斩刃,被禁锢了武功,夺走了兵器,成了江湖中人人喊杀的“大魔头”。

作为故事线索人物的神偷上官逃想要从黑海死牢里脱身,逃跑的时候误入了关着斩刃的牢房最底层。

被关在黑暗中足足五年的斩刃说的第一句话是“我的剑在哪里?”,第二句话是“沐锦楼还活着么?”

上官逃回答说:“你的无锋大剑在江湖盟的宝库里,每年武林大会都会被摆出来炫耀。沐锦楼…已经疯了。”

这段全片第一场文戏之后,编剧把视角拉到了男主角的回忆中,回忆的第一场戏,就是他和沐锦楼那段相爱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