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为了能看沈美人,这点远路算什么?!

刘泠当机立断,抬步开始爬石头路。

这路并不好走,况还要防止被沈宴中途看到,刘泠小心翼翼。路爬得她甚是艰辛,若不是沈美人这块鲜肥美肉在前面吊着她,她真真坚持不下来。

好容易,刘泠终于找到了自己勘察的那处理想地段。登高往远,小风徐徐,风光顶也是极好。

刘泠平复自己激荡的心脏,在大石后探头,向那池中洗浴的美人瞥去欲说还羞的一道目光。

她见池水波光粼粼,青年站在水中,沉着眉眼清理自己的身体。这角度还是不够好,沈美人侧着身,没看到全部。刘泠情急地向前探身。

沈宴顿有所觉,动作一停,如有实质的目光,就直直向刘泠藏身的地方扫来。沈宴还没如何,刘泠脚下一滑,身子倾歪,向下方摔去。

比意识更快的,是沈宴见她掉落的瞬间,就破水而出,向她的方向掠来。

裸、裸、裸奔

刘泠太喜欢自己这策略了:摔都能摔到美人怀中,不仅抱了美人归,还把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个遍。

她鼻血流得更欢畅了。

“刘泠!”沈宴抱着她站在池水中,溅起的水花湿了两人一身。他拿掉刘泠试图挡眼、却还留道宽宽指缝的手,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想看就看,你这是干什么?”

“我可以看?”刘泠颇为惊喜。

“我没说不许你看啊,”沈宴拿掉她捂着鼻子的手帕,看了看,又塞回去,慢吞吞道,“只是有人似乎自己说,她偷看的话,就不叫刘泠。”

“我确实不是刘泠啊。”

“那请问你是谁?”

“天上掉下来的仙女,”沈宴没生气,刘泠也不怕他揍她了,搂着他脖颈调侃,“我不像吗?”

沈宴笑而不语。

刘泠亲亲他眉毛,“像不像?”

再亲亲他眼睛,“像不像?”

还要亲亲他鼻子,“你说,快说,到底像不像?”

沈宴擦把脸上的水,一言不发。他忽的出手,把身上这个姑娘拽起,往水里那么一丢。刘泠一声惊呼,已经被沈宴摔下了水。水从四面灌进来,柔柔如海绵挤压。裹着她向下。

但这水池其实并不深。

她挣扎着从水里露出头,下巴被掐住,唇被俯下来的脸压住。

再次被压入水底。

她被男人箍住腰,衣裳如花层层散开。水下的沈宴,抱着她亲吻。他的脸靠着她,目光紧迫着她。她每后退,他就迫上来一步。她呼吸跟不上,他也缠着她不放。

她的腿缠上他的腰,如此才能不掉落。她得完全攀附着他,如此才能从他口中渡得空气。

她像菟丝草一样,缠着沈宴这颗大树。

水下那方世界,刘泠被收拾得欲哭无泪,被沈宴抱上去的时候,估计就剩下一口喘气的力气。她由衷道,“不管我是不是仙女,你都是一个快榨干我的小妖精。”

“你还想要?”沈宴沉沉看向她,目中有火在跳跃。

刘泠捂脸,“没有!我错了,沈大人。我再不敢了,沈大人!求你放过我!”

总是不管如何,沈宴和刘泠到底走出了那片山。出山的路上,遇上了正准备搜山找人的锦衣卫。一下子出现这么多人,刘泠眼睛眯了眯。那偷来的短暂欢愉消失,她又回到了这个遍布尘埃的现实中。

但是看到围着自己的侍女们果然没事,刘泠到底是松了口气。

刘泠想跟沈宴说话,侧头,看到沈大人在看着一个方向。她心口沉下,跟着看去。果然看到静站在后方的陆铭山和岳翎。岳翎与离别时一般无二,一样的苍白,如一道细弱的月光。

陆铭山神色阴晴不定,但在二人的目光看来时,他已经调整了自己的表情,露出客气的笑意,“沈大人,阿泠”

他话没有说完,刘泠发现沈宴的气息为之改变。她反应不及地看着沈宴突走向陆铭山,不光是她,所有人都没有弄清楚状况。

陆铭山脸上的笑容未完全绽放,沈宴的手碰上了他的肩。陆铭山错步后退,沈宴下手却比他更快。两人只拆了三招,陆铭山仍被控住。沈宴冷眼与这个人对视,那一瞬,真是出手如电。在众人回过神时,陆铭山的身子已经飞了出去。

“沈宴!”陆铭山丢脸至极。

“”刘泠伸长脖子,追逐着那道长长的抛物线。

她抿抿唇,瞬间觉得,也许,这个遍布尘埃的世界,也挺美好的。

第45章 郡主的火

岳翎为陆铭山上着药,陆铭山何止是身上被打得新伤加旧伤,连脸上都挂了彩,鼻青眼肿,看得人揪着心口,不忍直视。想陆铭山恐怕自回到陆家、得到陆家认可后,就再没有这样狼狈过了吧?

而沈宴居然敢这样当众打他!

陆铭山当时被众人围观,肋骨被沈宴打得生疼,他站起来后,眼中尽是恼怒羞辱,“沈宴,你行事如此粗鲁,真以为我不敢和你为敌吗?”

沈宴站得挺拔,逆光看着他,声音淡淡,态度让人觉得挑衅,“你来啊。”

比起陆铭山的惨状,沈宴这样的轻描淡写,无异于火中添油!

更让陆铭山受不了的是,长乐郡主刘泠,还盯着沈宴,淡定跟旁边侍女道,“拉架也拉得这么好看我感觉我鼻血又要流了。”

“郡主!”侍女快疯了,“您的风度呢?您的矜持呢?”

想到那些,陆铭山眼神更暗。凉凉的药水沁到他眼角,让他不由嗞了一声,岳翎立即停下来,担忧地看着他。陆铭山对岳翎温暖笑一笑,心中却想着刘泠。

阿泠怎么就没有死呢?

她没有死,他又是对她念念不忘,又是怕她坏他大计,左思右想,实在烦恼。

“三公子,不好了!”一侍卫进来通报,神情焦急,“锦衣卫将我们的住处围了起来,已经有好几个侍卫被他们带走了。”

“什么?!”陆铭山气急攻心,猛地站起来,头晕眼花,双手颤抖,“沈宴他凭什么?!他到底要做什么?”

“沈大人说我们有与朝廷罪犯伙同、刺杀锦衣卫的嫌疑,要对我们进行调查。”侍卫心里也发憷,锦衣卫那种地方,能不进去就不进去。沈大人说也不说就把人带走,也就是锦衣卫特有的风格。

“好,好,好!好一个沈宴!”陆铭山气得发笑,“原来锦衣卫办案这样随意,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更衣,我这就去看看,沈大人要如何审我们陆家!”

本来因为脸上有伤,事情又未曾办妥,陆铭山打算一直做个隐形人,等挑个差不多的时机,就跟锦衣卫分道扬镳,回邺京再想办法。谁知道沈宴来这么一出,让他猝不及防。

陆铭山换了衣,青着一张脸出了门,果见到这边的房舍,都被锦衣卫看了起来。看锦衣卫人员似有增多,陆铭山心里一突:沈宴该不会从当地的锦衣卫所中调人了吧?就为了对付他?沈大人大毛笔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陆铭山耐着性子跟人说半天,那圆脸小哥才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陆公子稍等,我这就带你去见沈大人。”

“我并没有审陆家,”进了屋子,旁人退散,沈宴正坐在桌前整理卷册,面对陆铭山的到来,他平静至极,好像早料到他会来,“我审的只是陆公子你们一行人。押送云奕进京一路,本就意外连连,陆公子你们出现得太巧合,我自然要查一查。”

陆铭山被沈宴气得一怔,“沈大人,你明明知道事情真相。我和你也早有约定,两相平安。而你现在所为,是要公报私仇,出尔反尔了?”

“陆铭山,我告诉你,”倾尔,沈宴抬了眼,没情绪地笑了笑,“我就是公报私仇,出尔反尔了。”

他双手在桌上一压,人突地站起,气势一拔,宝剑锋利之气尽出,让陆铭山往后退了退。沈宴每往前走前一步,气势似更外放了一分,“你能如何?”

——陆铭山,我告诉你,我就是公报私仇,出尔反尔了,你能如何?

潜台词是,谅你也不能如何。

陆铭山面上的笑已经寸裂,完全保持不住了,他冷着眼,将沈宴盯着,“沈大人,沈宴,你们锦衣卫就算手眼通天,那也不是你一家之事。你不过是个千户,你上面还有很多人。你要知道,跟陆家为敌,不是好方法。”

沈宴嗤笑一声,似有些不屑。

陆铭山点头,“不错,你是有个做锦衣卫指挥使的堂兄,你们沈家也是大家,但陆家,不是你们这些后起之秀可以撼动的。”

“沈大人,冲冠一怒为红颜,看起来很爽,却是要付出代价的。希望沈大人冷静下来若是对我不满,此前协议,我们可以重新商量。”

“这点代价,我付得起,陆公子有心情,还是担心下自己吧。”沈宴漠然道,“我现在可以软禁你的属下,下一步,就是软禁你。有本事,陆家的人就于千里之外,从我的手中救下你。”

他看着陆铭山,笑了一声,“救不下的。”

救不下的。

这几个轻描淡写的字,便是对陆铭山的宣告。

就算你陆铭山有手段,就算你陆家舍不得放弃你,那都要到邺京了。而现在,在我这里受的辱,你就踏踏实实受着吧。

由是,面对沈宴的反目,自己这边被看押起来,陆铭山根本没办法。

他实在难以理解,刘泠和沈宴算是什么关系呢,就算相爱,这么短的时间,又能有多爱?

他从没想过沈宴会为刘泠冒这样的险值得么?

沈宴这边突然下手,对陆铭山一方使狠的事,刘泠这边不可能不知道。侍女们把事情学给郡主听,等着郡主的反应。

刘泠怔了一怔,然后似是而非地笑了笑。

灵犀与灵璧在她背后交流意见,她们是下人,眼界所限,看不到更深的东西,却已经足够她们对沈大人生出好感,“沈大人这算是为郡主报复姓陆的吧?哼,看他之前那样欺负郡主沈大人真是好样的!”

听侍女们左一句右一句夸沈宴,刘泠皱了眉,“够了,有什么好夸的?”

莫非郡主还对此有什么不满?

侍女用眼神交换彼此意见,然后听到她家郡主的悠然声音,“要夸,那也是我夸啊。”

“”果然是郡主的作风。

刘泠当然不和她侍女们想法在一个层面上,当她听到沈宴让人去搜陆铭山那边时,第一想法就是沈宴疯了?!他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之前沈宴铺垫那么久,明明手握陆家刺杀的证据,沈宴却按兵不动,不就是不想跟陆家对着干么?

但是现在,他和陆铭山

刘泠紧着嘴唇,望着窗外久久出神。沈宴为什么这样,她心知肚明。他这样的深情,让她难以回报。

“郡主,罗公子求见。”门外有通报声。

“进来吧。”

罗凡踏入郡主的住处时,初时他心情复杂,对长乐郡主的观感,在一日日相处中,变得好了很多。他想郡主是个好姑娘,虽然外人不理解。但是再好的姑娘,也不值得沈大人牺牲自己的仕途啊。

是,陆家已经败落了,不能跟以前比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沈宴这样公然撞上去,不说锦衣卫如何反应,沈家也庇护不住沈大人。

罗凡最清楚沈宴这些年是怎么过得,他出身大家,却从底层一点点做起。沈大人和那些只想在锦衣卫里熬资历的富家公子是不一样,正因为如此,罗凡才更加不愿意看到沈大人撞得头破血流。

而能劝住沈大人的,就算不愿意,罗凡也得承认,只有长乐郡主。

恰恰,这所谓的一切,都是长乐郡主带给沈大人的。她但凡对沈大人有一丝感情,也不应该看着沈大人这么走下去。

所以罗凡来了。

他准备了一肚子话要对郡主讲,但进来后,看到站在窗前的刘泠,一时大脑空白。她站在阳光中,整个人都变得虚了很多,侧脸白得晶莹,眉眼向上展开。她一句话也没说,一个表情也没对罗凡做,甚至都没有回头,罗凡就觉得,她像是在想沈大人。

情满芬芳,不只是说出来的。

刘泠淡淡开了口,“让你进来,是为了跟你说一声,我不会去劝沈宴。他做任何事,是出于他自己的考量,我不必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去干涉他。”

“可是你我都知道,沈大人是为了郡主你。”

“他是为他自己。”刘泠声音无起伏。她的眉目在阳光中愈发像染了烟雾般,缥缈得不似凡人,和人间隔断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你怎么这样冷漠!他不可能撼动陆家,甚至可能被陆家将一军,现在的职务都保不住。你”罗凡忽想到什么,口气不那么义愤填膺了,“其实沈大人有你这样的后路,你会养着他,对吧?”

“沈宴不需要我养。”刘泠的语气还是没变化,却也并没有否认罗凡的话。

罗凡用奇艺的眼神盯着郡主的背影,他渐察觉到郡主那傲慢脾气下,是怎样温良心一颗。他说,“有郡主在,陆家做不到那个地步,对不对?”

刘泠眼皮不抬,“我怎么知道。”

“郡主是否知道一些锦衣卫不知道的情报?毕竟郡主和陆公子相熟,若郡主相告,或许我们这次真的可打击到陆家。”

“无可奉告。”

罗凡没有被她的油盐不进打败,反而接着说,“我相信郡主绝不是软弱之人,如果有什么需要罗某相助的,只要郡主”

“与你无关。”刘泠打断。

“怎么会与我无关?!沈大人是我一直以来奋斗的目标,自我少时被他所救,我整条命都是他的了!他给我吃给我穿,还把我引起锦衣卫。我真的是正义满怀么?我不过是希望能近距离地跟随沈大人。我知道郡主可能觉得我多管闲事,但我真不希望沈大人因此受什么影响。”罗凡突然变得很是激动,“我宁可出事的是我自己!但我微不足道,连为沈大人牺牲的资格也没有”迎着刘泠诧异的目光,少年自嘲地笑了笑,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抱歉,让郡主见笑了,但我不会放弃。”

他转身欲告退,却被刘泠喊住。

刘泠仍站在窗下,眉眼却没那么漠冷,她的说话语气一贯不太热闹,冷冷清清的,却让罗凡从中听出柔和,“罗公子,有些事,我和沈宴已经卷入其中,我们当然要走下去。我们不欠谁的,只会遵从自己的心。我这样,沈宴也这样。但你不用卷进来,这里很危险,不适合多一分风险。”

刘泠什么时候说过这么温情的话?

罗凡不甘心地问,“没有我可以帮上忙的么?”

刘泠失笑,漫不经心,“有什么好帮的。”

罗凡盯着这位郡主许久,他深深地看,想要看透刘泠。良久,罗凡笑了笑,很肯定地说道,“你会陪着沈大人走下去。”

刘泠眉毛向上挑了挑,但她并没有回应罗凡。罗凡比她年龄还要大,但在刘泠面前,反而像个小孩子一样。

刘泠本来懒得理这个不成熟的少年,但她转念一想,罗凡是沈宴的人,算了,就勉为其难理一理吧。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讨厌,正如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就算是“顺眼”这样没逻辑的理由,也算是理由。

应该是这样吧?

刘泠又想到刘润平,她那个弟弟。父亲写信斥责她害死弟弟,但少了那刻意被牵引的情绪,刘泠想,刘润平怎么会死呢?

她走的时候,小孩子虽然在昏迷,可还活蹦乱跳的。她并不是那些人口里说的绝情之人,若刘润平真的危在旦夕,她不会不管他,而去什么邺京。

刘泠不在乎别人往她身上泼脏水,她只是不想弟弟死的不明不白。而她父亲刘泠冷笑,她从来不指望那个混账。

为了掩饰自己的过错,把真相掩埋,毫无愧疚地把世人的谩骂转移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身上这样的父亲,刘泠甚至怀疑,弟弟的死亡真相,也许又被他出于什么目的,给藏住了。

“沈大人,这是从陆公子的侍卫那里套出来的情报,和储君之争有关,”握着这份消息,锦衣卫有些兴奋,“这才只是冰山一角,谁知道陆家私下里,帮着七皇子做了多少无良事!”

另一锦衣卫不赞同道,“沈大人,咱们锦衣卫只听陛下的命令,他们储君、世家的相争,我们向来不参与。这份情报,真的要送上去么?”

沈宴翻着看了两眼,“我们听令于陛下,又不是针对旁人,查出什么,当然就送什么。”

罗凡急道,“那陆家会恨死沈大人你”

沈宴呵一声,“我有分寸。”只是一个陆铭山,又没有让陆家伤筋动骨,陆家未必会愿意结这个仇。

沈宴沉思着,陆家早已不是早些年独占邺京的那个陆家了。两代皇帝致力于打压豪门,邺京这些名门早已耗了不少。他们沈家寻找别的出路,陆家也一样。

陆家现在虽仍坐大,但内部分割严重,他将陆铭山的一些把柄交上去,陆大人就算拼命保儿子,其他人也未必和他一条心。想看陆家倒霉的,大有人在。

按沈宴的估计,他至多的损失,不过是之前十拿九稳的镇府,现今可能不用想了。沈宴更多想的是,这一步,不可能完全弄死陆铭山,还会让他和陆铭山的梁子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