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一回头,徐时锦就给他一个支持的笑容,于是他更加开心地说下去。

“然后鞭炮呢,我们去镇上买。烟花呢,咱们也买一些。还有什么”

“沈小昱,只是乔迁之喜的话,没必要这样铺张吧?”徐时锦再包容他,也觉得他有点没边了。

沈昱诧异又责怪地看她,“什么乔迁之喜?明明是成亲之喜,比起十里红妆,这都太寒酸了。”

“谁要成亲啊?你去随礼的话,还是太奢侈了呀。”徐时锦握紧杯子,额角微抽,有不好的预感。

沈昱冲她一笑,“当然是我和你要成亲啊。惊喜不?”

“”徐时锦被他震住。

她盯着他看好一会儿,想判断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沈昱紧接着又开始跟她讨论请帖怎么发,要不要通知邺京那边,还有婚服的赶制啊

徐时锦心中敲起警钟,终于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了。她揉揉额头,抬手拦一下,“停下来。”

沈昱看向她,眸子幽黑,等着看她怎么说。他语气变得奇怪,“小锦,你不会又打算反悔,不想嫁了吧?”

徐时锦望他一眼,沉默一下。沈昱的眼神她能看懂,他还是想她会反悔。他心里,一直觉得她说的嫁,是哄他而已。其实,恐怕真的有那点儿缘故吧?徐时锦也许会嫁他,但从没考虑过在这个时候。

她让自己微笑,不刺激到沈小昱那脆弱的神经。她温柔问他,“为什么突然想成亲?我们之前,不是挺好的吗?”

“并不好,”沈昱脸微沉,“不是你夫君的话,你药浴的时候,我根本不能进去。晚上你痛得厉害,两位先生也不许我进屋陪同。很多事情我都没法参与但我想娶你,你知道,这只是一个诱因,当然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自然只有你知道的那一个。”

他一句话,将徐时锦原本的安抚话,堵在喉咙间,出不去。徐时锦幽幽望着他,沈小昱实在太了解她的习惯了。她想说什么,他完全能猜到。

半晌,徐时锦又道,“你想娶我的话,我当然是愿意嫁的。穷乡僻野,良田美宅,在经过那么多事后,我也不那么在意了。”

沈昱面上露出笑。

却没来得及完全开心,又听徐时锦说,“但你想过吗?你现在要娶我,你家里的长辈,肯定反对。你这个决定太草率,太罔顾家中长辈的意愿。”

“是,反对。但也只是反对,”沈昱说,“他们没工夫,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命令我不许娶你。只是口头上的威胁而已。或许还不要认我这个沈家败类。”他接过她喝完的杯子,送去一旁小案,回来时,并没有坐在床上,而是靠着垂花柱,直接坐在了地上,手肘撑在姑娘斜屈的腿上,扬起清澈的眸子看着她笑,“你能接受这个吗?如果他们反对的话,你怕不怕?”

徐时锦淡淡笑,眼中有她独有的矜淡骄傲,“我从来不怕这个。”她的才智,足以让她应付世间大部分事。她唯一做不了主的,只是她自己的身体而已。

沈昱满意了。

徐时锦俯眼看着他,“我无所谓,他们没法伤害到我。但那是你的亲人,你从小在那里长大。如果你成亲,连你爹娘都不来,你多委屈啊。”

沈昱笑,“没关系,我知道他们总会理解。他们理解了,也会想办法说服我的伯父伯母叔公爷爷们。小锦,你知道我们家的。我不是这一辈被着重培养的那个人如果沈宴要娶一个满身旧账的姑娘,家里长辈杀了他的心都有,恐怕宁可齐齐吊在横梁上,也不许他胡来。但这事若放在我身上,可回旋的机会就多了很多。”

“那不能等我的毒解了吗?万一你娶了我,我还是没法陪你白头到老呢?”

“那有什么关系?你怎样,我们都是在一起的啊。如果万一我更应该马上娶你了。开怀的日子,能多争取一天是一天。”沈昱说,“我是这样想的。你看,你身上有奇毒,我又比你大几岁。你和我都争取争取,说不定我们可以一起死呢?小锦,你争取争取吧?”

“好吧,我尽量。”徐时锦被他逗笑。

但她又说,“其实不止这些。我身中剧毒,于子嗣上恐怕多有艰难。我问过两位先生,他们说我体内机能已乱,子宫阴=寒,不孕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就算你家长辈接受我,但你是你们那一房的独子。你也蹉跎这么多年了要是我不能生育,你怎么跟你爹娘交代?我又怎么面对你爹娘呢?”

沈昱愣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看着她的目光些许奇异,禁不住撑着下巴发笑。他自己笑不停,徐时锦只盯着他等答复。好半天,他才忍着笑说,“还是没关系啊。沈家是大家族,近亲远亲很多。我们要是没有孩子,就从别房过继一个好了啊。我们家培养孩子,不以嫡庶论,只要是沈家血脉都支持。只是我爹娘心里恐怕不舒服,但小锦你能说会道,有你在,他们总会接受的。”

他说完了,便继续发笑。

徐时锦低头,继续想更多的难题。

纤腰忽然被伸过来的手臂搂住,她惊讶之时,整个人被腾空抱起,惊得啊一声,连忙抱住青年的脖颈。他抱着她,一同倒在床上。俯身,就向着她亲过来。徐时锦恍惚间,被他亲得晕乎乎。脑海里的思量,一下子飞走了。

沈昱窝在她肩上笑,“小锦,我真是高兴。”

徐时锦被他压在身下搂抱着,喘不上气,顾不上跟他说话。

沈昱眼睛里的星星快要溢出来,咬住她的唇轻笑,“我都不知道,原来你真的想过嫁我,而不是糊弄我。你不只是想一想,你真的考虑过可行性。你还去问两位先生你能不能生孩子小锦,你怎么这么好玩呢!”

好玩世上人都说她徐时锦心机深沉,也只有沈昱会这么说她。

徐时锦被抱在温暖炽热的怀抱中,男人的气息包围着她,她气息不匀,脸微红。

她并不是真的为嫁他做考虑啊,只是她这个人,喜欢把一切导向一个能控制的方向。在事情发生前,她希望心里有个数。她只是考虑各种因素,她只是想弄清楚自己身体的底线在哪里,她只是有所准备脑子里转一圈,各种理由随口就能给出来。

但是徐时锦微微笑,捧着沈昱俯下的脸,叹口气,“你说的没错,我是真的考虑过嫁你这件事。很认真地考虑其可行性,并想了很久。”

“那你考虑好了吗?对我们成亲一事,你还有哪些隐忧?你觉得我们成亲,可行吗?”压在她身上的青年看着她,一副必须说服她的架势。他很严肃地跟她讨论这件事,他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少时,他茫茫然,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错过了她。少年时的小锦没有给他机会,她直接给了他决定,并且只能接受,不能拒绝。

少年时,她未必不喜欢他,他也未必不能为她做出牺牲。只是他们谁也没有跟对方说过,一味地以为自己是对的,于是走向相反的路。

现在他长大了,他有了机会,他想争取她,他想他知道怎么去争取到她。

沈昱秉着呼吸,等着怀中姑娘的回答。

她慢慢抬起头,目光恍惚地看着他。她有千言万语,她有万般险阻,但她看着他,看他一眼,再一眼。终于,徐时锦搂紧他,轻声,“你可行,我就可行。”

没什么需要纠结的。

就这样罢。

她很累了。

和沈昱在一起很开心,那就这样吧。

她以前总喜欢思虑各种因果,却依然没什么好结局。不如什么都不要想了,任性一把,将一切都交给沈昱。她的沈小昱,已经不是少年时那个冷眼看着她离开、想追又追不上的人了。

他长大了。

她也长大了。

那迟到很多年的婚约,兜兜转转,再一次缠到了他们手上。

你敢娶。

我就敢嫁。

就这样罢。

第二日,在两位先生来看诊的吃惊目光中,卧病在床的徐时锦,撑着下巴看沈昱说出他们的婚讯。他们的婚讯如此突然,把所有人都惊了一跳。两位老先生和村中百姓消化了一会儿,就笑着贺喜。难点,一如他们想的那样,在邺京沈家。

沈昱给邺京去信,问徐时锦,要不要给徐家写信。

徐时锦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她幼时父母死亡,与徐家一直不亲厚。比起徐家,沈家才像是她的家。后来她假死逃脱邺京,与徐家是合作愉快的关系。在明面上,她还是一个死人。徐家就算有心祝福,也不敢祝福。

给自己换一个身份吗?

徐姑娘并不想换。

看沈昱写信,她坐在一旁,夸他道,“沈小昱,你真是聪明。我都忘了,以我现在的身份,满邺京当我是死人,我根本不可能嫁你的。选择在乡下成亲,远离邺京,似乎是我们的唯一法子呢。”

沈昱得意,“我当然想过啊。”他顿一顿,“我想过这个问题很久了。”

如二人预料,沈家反对婚事。沈昱何德何能,居然劳驾沈家族长亲自写信,训斥一通,并称沈家不承认这门婚事,任何人不会观礼,包括沈昱父母。沈母没有来信,沈父倒是给儿子来了信。通篇没有谈论这门婚事,沈父说沈昱请够了假,朝廷政务不是他想退就能退的。任性够了,他该办点正事。只是吏部的职务已经被顶,他再一次被贬去了老本营,去锦衣卫中做事。

沈昱愕然,思索他爹这封信的意思。

幸好徐时锦坐在他旁边,慢慢说,“看来族长爷爷给你爹娘下了死令,不许他们表示对你婚事的态度。伯母怨死我啦,却一句话没有,必然是有人不让她开口。伯父的信,掠过你的婚事不提,只说政务。他的意思,其实是支持你呀。若非伯父帮你在邺京周旋,你一个朝廷命官,擅自离京,不知道该死多少次呢。让你去锦衣卫中做事唔,调你去了南镇抚司啊。而且是坐镇平州,不是邺京。伯父在帮你呢,沈小昱。”

“”沈昱赞叹地看着她,将还没拆开的其他信都推到她面前,“小锦,还是你看吧。你的政治敏感度,比我敏锐得多。我都不知道我爹要我干什么,你扫一眼,就猜到了”

徐时锦柔声,“你不是猜不到,你只是懒得想。不过你的信我就不看了,我不想再做这些事了。”

“啊,抱歉。”沈昱目光微缩,想到以前。徐姑娘在邺京时,曾是呼风唤雨的军师型人物。但她已经厌倦了那种生活,即使现在有机会,她尝试过了权力的滋味,她已经不想要了。

徐时锦搂他的肩,接受他的道歉,“这都是你要忙的事,不是我的。沈小昱你要是有疑问,可以问我,但我不会主动过问。我现在,更重要的是,养病,嫁给你,做个好妻子。”

所以,沈家的反对,在这对年轻男女这里,根本没形成有效威胁。村中婚事简单,他们如期成亲。

没有双方家族的祝福,没有任何贺礼。两人在邺京那样的贵门中长大,成亲时,却只是在一个小乡村中。鞭炮声洪亮,唢呐吹响,一片艳艳的红绸红雾中,又喜庆又热闹。还请了耍狮子的来院前舞,众人齐齐喝彩鼓掌,看那俊秀风雅的公子,抱着新婚妻子踏过火盆。

祝酒歌声中,徐时锦贴着沈昱的怀抱,被他牵着手,跟他一起走向一个新天地。在两位老先生的见证下,在村民的真心喝彩中,他们举办完了简单的婚礼。

一杯合衾酒,一饮而尽。

此生便是夫妻,恩爱两不离。

村中婚事没有名门中讲究那么多,但喜闹成分,丝毫不输。徐时锦还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闹洞房,一群男人挤在门口吆喝,一群妇人围着她,乱哄哄中,徐姑娘的鞋还被踩掉。

她着实被这种风俗给吓着。

但惊吓之余,心里也觉得别有趣味。

好像嫁给沈昱的感觉,在嘻闹声中,更真实了些。也许,这正是婚礼的意义所在吧。欢欢喜喜,喜乐声中,嫁此良人。

等人终于离开,徐时锦从帮忙的喜婆那里听到沈昱被拉去敬酒,恐怕短期内回不来。她低头沉思,想了个法子,将众人都请了出去。关上门窗,揭下喜帕,徐时锦揉揉酸痛的脖颈,略微松口气。凤冠霞帔压得她有些不舒服,一晚上的闹腾让她疲累。终是身体要紧,以徐姑娘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是委屈自己的时候。

所以等沈昱纵身一跃,从屋梁上跳下来,偷溜回来时,就发现他的新婚妻子,不光已经洗浴一番,连红色婚服都已经换下。雅致温和的姑娘着素色中衣,长发披散,乌黑如云,衬着一张白如雪的脸。她正坐在桌前吃糕点,看到一身红衣的青年突兀地从头顶跳下来。那动作利索的让她吃惊得瞪大了眼,眸子黑亮。

沈昱与徐时锦面面相觑半晌。

一个从屋顶跳下来,一个坐在桌前吃饭正好被对方撞上,双双窘迫。

沈昱咳嗽一声,“他们喝得太厉害,门窗都被看着,我只好从屋顶上掀了瓦片,跳进来了。”

徐时锦咳嗽一声,“我饿了太久,有些恶心,想着你还要很久才来,就打算歇一歇。凤冠霞帔什么的,本来准备一会儿再戴的。”

沈昱望天,“不如我再跳回去?”

徐时锦眼睛飘一下,“不如你先出去,我重新穿戴,你再进来?”

两人看着对方,同时发笑,点头,“好啊。”

徐时锦矜持地放下筷子,起身,走向床上叠的整齐的大红嫁衣。她才走一步,就被身后人抱起来,一身酒味。

沈昱笑着说,“算啦,反正我们不是第一天见面,包容一下就可以了。”他说,“现在该干什么?”

徐时锦侧头,望着他,“让我们洞=房吧。”

“”沈昱脸僵了一下。

“”徐时锦的目光,也再次飘一下。

从小相熟,青梅竹马,成亲当晚,谈及洞房。想到要与这个自己很熟悉的人赤=身=裸=体,别的青梅竹马,都是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沈昱和徐时锦,都开始觉得尴尬呢。

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到睡这里真的有点心理障碍,不太容易越过。

红烛高烧,纸窗上,映着这对拥抱的青年,满室红晕。两两相望,却不自禁笑起来。

徐时锦说,“试一试吧。”

沈昱说,“试一试吧。”

那就试一试吧。

第107章 番外:大沈小锦—深情共白头4

徐时锦对沈昱的定位,从来不是爱人。沈昱在她心中,一个爱字,根本表达不了。她至今欢喜沈昱,舍不得沈昱,沈昱想要什么,她都会想办法帮他争取。突然有一天,她发现沈昱爱她,心中不免茫然。

爱?

她和沈昱之间,可以谈爱情?

很长一段时间,她对沈昱的感情,和她自己对爱情的定义发生偏差。他们无话不谈,他们性情相合,他们分享彼此。沈昱不肯见她的那几年,徐时锦爱情事业双丰收,但心口有个黑洞,每天都在扩大。她从不主动提沈昱,她表现的好像她的世界没有沈昱这个人,连跟她那个万事不上心的好友阿泠介绍沈宴时,她都没告诉过沈宴是沈昱的堂弟。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刘泠都不知道她喜欢的男人,是她好友的前未婚夫的弟弟。

这样深刻到不能提及的感情,与她心中的爱情,是不一样的。

但是当数年后,她走在街头,四顾茫然时。沈昱在对面楼上,带着懒怠的笑,向她招一招手——灯火阑珊,她回头去看,长久而痴痴地望着。茫茫人海,他最耀眼。从那一刻起,她心中那座城,就开始瓦解。

每天坐在四面封闭的城中,风雨穿来,一点点崩溃。好像忽然一下子,沈昱的消息铺天盖地袭向她。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全都扑向她。她心中失望,心中怨恼,不及他依偎在她怀中,轻轻喊她一声“小锦”时,带给他的铺天欢喜。

那时候,徐时锦开始明白,开始想念,开始后悔。

她开始知道,她一生最开怀的时光,注定不会是走上权力巅峰,与太子殿下并肩而立,俯看万里江山。她一生最开怀的时光,是少年时,她与沈昱穿街走巷,在邺京大大小小的街巷中游玩。他们淘许多民间失传的工艺品,与小贩们侃侃争执,坐在梨园中听一出戏,冒着大雪去看热闹的皮影戏。他们在雪地中等待一出戏的名额,她耐心而期待,他趴在她肩上昏昏沉沉,但她冻得打个冷战,他就会立即醒来,握住她的手帮她哈气。

漫长得像一个梦,梦醒了,人却还在留念。

那些年,沈昱带给徐时锦的温暖,是与太子的爱情,也无法带给她的。她无法言及对沈昱的感情,可在任何时候,沈昱都比所有人重要。重要到即使那数年宫中生涯,她不与他见面,不与他谈话,她好像忘了这个人,有意无意间,她始终保护着他,不让各方权势害到她。

当发现沈昱爱她,徐时锦是那样无措,心中偶尔有他背叛她的荒唐感觉。

他搂着她腰,她眼神飘虚;

他亲她额头,她心虚万分;

他压着她强吻,她心中尴尬;

不过爱不爱,对她和沈昱来说,并无所谓。如果她生命只剩下几天时间,她只愿意沈昱陪她;如果她一生注定还不清一个人的情,除了沈昱,所有人都会让她坐立难安;如果一辈子要和一个人度过,在爱情已经死去之后,任何人都让她不寒而栗,只有沈昱,让她觉得,就算和他面对面一辈子,她也不会厌烦他。

没有心动到难以控制,不会心跳到整个人昏昏然,但爱情所独有的或生或死特性,徐时锦和沈昱之间,一样有,甚至可能比一般人的爱情,来得还要深刻。

爱情是美好而短暂的,徐时锦对沈昱的感情,却是永恒不变的。

新婚当夜,徐时锦从噩梦中醒来,心跳极快,满头大汗。她呆坐着,被惊醒的青年抱住。他打着哈欠,眼皮都没有完全睁开,就将她拥在怀中,无意识地哄道,“小锦,别怕,我陪你”

徐时锦被他拥在怀中,在他困顿却自然的声音中,明光中,望见青年秀致的脸。两人的长发缠在一起,他睫毛浓长,青黑一尾,根本没有睁开眼睛。就是这样的状态,他还喃喃自语着“小锦”,拍她后背以安抚。

那只是个噩梦而已。

在假死逃离邺京后,徐时锦常做那个梦。步步惊心的过往让她心悸,雪夜中太子向她拉起的弓,让她心寒。

但到底都过去了。

徐时锦已经嫁给了沈昱,他们同床而眠。他明明困得不行,意识没跟上,身体先自觉安慰她。徐时锦觉得,她想自己好起来,可以和沈昱一辈子这么下去。

徐时锦抬手拂去青年面上的发丝,凑过去,在他唇间轻轻一吻。一点又一点,温柔缱绻,又有调皮之意。黑夜中的情=欲,肆意而奔放,在暗中,比白日多了许多大胆。徐时锦亲他,舔咬他嘴角,帐外灯火映着她亲吻的青年,他平稳的呼吸,被她带动得开始紊乱。

他迎了上来。

徐时锦后退。

好像梦中见到香甜可口的糕点,已经让他尝到了一点,却突然退开。沈昱只能不满地凑上去,可糕点的香味引着他,糕点却自己长了脚,飞啊飞,始终让他追不上。

沈昱忽然睁开眼,直面旁边快笑晕过去的徐姑娘。

他眨了眨眼。

徐时锦伸手在他水润殷红的唇瓣上点了点,忍着笑,“小狗一样,你真好玩儿。”

她可以乐此不疲地一直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