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一顿,才认了出来,真的是徐家儿子。

徐家儿子和他读大学时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

记得那时他整天不是跑去参加各种摩托车赛事就是玩摇滚,好像还和人组过乐队。现在变化真的太大,刚才乍一眼,她没认出来。

“晓曼你来了?”父亲看见了她,叫了一声。

“爸。”

沈晓曼走了进去。

徐恕立刻从椅子起来,迎了出来。

“沈阿姨你好!这么巧你也来了,我正也想着去看下您的。好几年没见了,您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儿也没变。”

他微笑着问好,十分礼貌,帮她端椅子。

“沈阿姨坐,我给您倒茶。”

“嗳!不用不用!你才是客人。你坐你坐!”

沈晓曼急忙阻止。

“徐恕,你什么时候回的国,都在干什么呀?”

沈晓曼压下恨不得立刻和父亲说事的冲动,出于礼貌,寒暄着问了一句。

“沈阿姨,我一年前就回来了,现在干的是大学学的老本行。前几天帮一个请假的同事去了个地方,现在同事回了,我也就回来了。”

“哦。这回回来,可以多待些时候吧?”

他笑了,说:“有个新项目,开工前我需要先过去,过两天就走,走之前想来看下教授和您。”

“是去哪里呀?”

“西部那边。”

“哦,哦,好,有志向,国家就是需要像你们这样实干的青年。那你加油,好好干。”

徐恕看出来她有点对付着心不在焉,站了起来说:“沈阿姨你和教授先聊,我去看下教授刚才给的资料。”

他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徐恕一出去,沈晓曼立刻向父亲抱怨:“爸!这么大的事!小南找你说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止她?一去就两三年!还那种地方!就算别的什么都不论,等她回来,她多大了?她现在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呢!你竟然支持她?”

父亲说:“晓曼,我是支持小南自己做选择,不是支持她去。她是大人了,知道自己做什么,会对自己负责的。”

“我不管,我必须要为她一生考虑!爸你这次一定要帮我!她也就听你的了!”

父亲看了她一眼。

“早上我接到设计院老胡打来的电话,怎么,你去找老胡了?小南不想让别人知道和我的关系。你这不是胡闹嘛!”

……

沈晓曼一肚子气地从书房里出来,看见徐恕坐在客厅沙发里,目光仿佛落在墙上一张自己女儿小时候和父亲的合影。

“沈阿姨你谈完了?”他站起来问。

沈晓曼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勉强的笑:“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再玩一会儿。”

“我也正好要走,我送你回去吧。”

沈晓曼车技不好,驾照在手多年,从来不敢上路。上次母女逛街还是女儿开的车。自己平常出门,要么助理或者别人接送,要么坐出租车。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应该的。”

徐恕去和赵南箫外公道别,陪着沈晓曼出来,替她打开车门:“沈阿姨你上车,小心头。”

真没想到,老徐的儿子这么贴心,比女儿要贴心一百倍。

沈晓曼坐在车里,心里不禁有点感慨,暗叹口气,闲聊说:“徐恕,你怎么想到去干这个啊?还去西部。你不辛苦吗?”

开着车的年轻人笑道:“我学的本来就是这个。再说了,我爸不是一直看我不顺眼吗?把我发配了,他也就清净了!”

沈晓曼也笑了:“你爸天生黑子脸而已,对你还是很关心的。对了,你也不小了,有没谈女朋友啊?”

“没。”

“怎么可能?你长得又帅,记得大学的时候,阿姨听说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女朋友一个月换一个。”

“完全是谣言!根本没有的事!阿姨你可千万不要相信!”

沈晓曼见他坚决否认,忍不住又笑了,再想起自己的女儿,心情又坏了。

“哎,”她叹气,“小南要是有你一半听话就好了。她不听我的,不肯改行。她还比你还大一岁!现在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叫我怎么放心?”

徐恕开着车,没有回答。

“哦对了!”沈晓曼突然想了起来。

“徐恕,阿姨这两天想替小南安排相亲。朋友介绍了两个年轻人,条件都挺不错的。你跟小南熟,等下给你看下照片,你给阿姨参谋下,哪个你觉得她会更喜欢点,阿姨就先安排和哪个相亲,免得她烦了又不去。”

徐恕将车慢慢停靠在路边,打起双跳灯,扭头说:“我看下。”

沈晓曼拿出手机,翻出朋友发来的照片,递过去说:“这个在投行做事,哈佛回来的,虽然年轻,但已经是管理层了,很出色。这个是律师事务所的,也是难得的菁英。”

徐恕翻了两下,说:“沈阿姨,投行的这位,长得还马虎,但感觉花心,肯定泡夜店的那种。这位年纪偏大了,我可以肯定地说,小南绝对不会喜欢的!”

沈晓曼端详了下照片:“不会吧?长得浓眉大眼的,我朋友说人品很好,我挺中意的。你看错了吧?”

徐恕神色郑重:“沈阿姨,你不是男的,你是看不出来的。咱们看人不能光凭外表。比如我,都觉得我不靠谱,其实我这个人最可靠了。”

沈晓曼听着也有道理,又看照片,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就觉得变了味道。

皱眉想了想,她叹气:“哎,算了,都和朋友说好了,还是先让小南去看看吧。”

徐恕没说话,开车继续前行,送沈晓曼到了,把车稳稳地停在大门口。

“徐恕,都到这里了,上去坐坐吧。小南应该也在家的,你们也好几年没见了吧?”沈晓曼招呼。

“沈阿姨,今天就不打扰了,下回您方便了再说。”

徐恕看了眼里头,下车替她开门,微笑婉拒。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南方人,外祖父习惯叫外公,这个故事的背景在北方,写的时候要特意想着叫姥爷,有时写的顺了一时忘记就在应该称呼姥爷的地方冒出外公,不好意思哈哈,我看见了,改了~

第 13 章

对于母亲安排的相亲,赵南箫不假颜色,一口拒绝。

沈晓曼之所以做这样的安排,一是想着女儿要是能和对方对上眼,则自己的劝阻显然就更加有效。二来,在婚嫁这个问题上,虽然她对自己女儿一直都是信心满满并不愁嫁,但女儿的年龄确实摆着了,再上去,过个两年,条件好的能和她相配的未婚男士只会越来越少。

女儿这样的反应,让沈晓曼起先很生气,但自己再看那两张照片,越看越觉得徐恕说的没错。

一个花心相,一个确实偏老了,感觉都不适合女儿。

婚姻不是儿戏,加上女儿从前还有过那样一段伤心往事,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在相亲这件事上,沈晓曼暂时也就偃旗息鼓。

与此同时,院里以秦总为首的团队很快也确定了下来。

虽然地质气象勘察和桥址选择等在前期都已完成,现在再进行最后一遍实地总体勘察就差不多了,但就算这一项很快通过,后面还有施工图以及变更设计的许可流程等等要走,而这座特大桥属于当地一条在建高速的一部分,必须要在高速建成前完工以保证整个工程如期贯通,所以时间确实非常紧迫。

院里给项目指挥部提交了考察安排表,很快得到确认后,召集人员开了一个动员会,一行人就准备动身出发。

陈松楠对这个项目十分期待,赵南箫替他向秦总申请了一个随队名额。到了出发那天一早,她收拾好东西,合上大箱,准备要去机场,临出门的时候,照平常的习惯,最后检查一遍包里的东西,发现身份证不见了。

她记得清清楚楚,身份证就放在包里了,转个身,没了。

她看向一旁作若无其事状的母亲。

“妈,我身份证呢?”

沈晓曼哼了一声:“你问我,我问谁去?”

赵南箫看了眼腕表:“妈,别搞这些没用的了!快把东西拿出来还给我!我要走了!”

沈晓曼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你的身份证没了,关我什么事?”

赵南箫皱眉盯了她片刻,走进母亲房间里,在衣柜和各个角落翻,没找到。

“行了,省省吧,说了我不知道!你要不信,再去我的工作室找啊!”沈晓曼跟进来看着女儿到处的找,语气有点幸灾乐祸。

赵南箫想了一下,转而来到厨房,打开冰箱门,拉开冷藏屉,翻了翻,果然,在最下的格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身份证。

她记得清清楚楚,小的时候,有一次妈妈不想爸爸离开,藏起了他的东西,爸爸到处找找不到,最后还是妈妈自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从冰箱里拿了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藏东西的小聪明还是没有变。

赵南箫一言不发,拿了转身就走。

沈晓曼脸色一变,伸手拽住她的衣服。

“小南,我不准你去!”

赵南箫扶了扶额:“妈,你别这么幼稚了好不好?赶紧的,松开我。你自己事情也那么忙,别总盯我,你去忙你的。要是累了,你就休息,和朋友出去玩。或者妈你也可以考虑一下你自己的未来,爸爸肯定也希望你下半辈子有个伴,我看那个追求你的卡特先生就挺不错。再说了,我又不是去了就一直留那,勘察完我也先回来的呀!”

“你满嘴胡说八道扯什么?你不许去!”

沈晓曼的语气十分坚定。

赵南箫拿开了她的手,往玄关去。

沈晓曼望着女儿离开的背影,转身回到房间。

赵南箫走到玄关口,正在弯腰穿鞋,突然听到房间里发出一阵响动,仿佛有什么倒在地上,吃了一惊,赶紧跑了回来:“妈,你怎么了?”

人刚进到房间,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她扭头,发现母亲人在门后,出去一下就带上了门,心里掠过一丝不详的预兆,急忙去开门。

一阵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门已被反锁住了。

“妈你干什么!你给我开门!”

赵南箫使劲地拍,没回应,转头看了眼电脑,过去正要开机,门外传来母亲的冷笑声:“别想搬救兵了!网线我也拔了!小南,跟我斗,你还嫩着呢!我不去你单位说什么了,我就这样拖你后腿,我一直拖,我看时间久了老胡还敢不敢要你。就算他开不了口,你这样误事,自己得多厚的脸皮才赖着也要回去呀!”

赵南箫本来十分生气,但听完来自母亲的威胁,忽然又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妈,我求你了,你别闹了,你先给我开门!”

“开门是不可能开门的!你给我老实待在房间里,没事睡觉,好好反省,哪里也别想去!”

赵南箫又使劲拍了几下门,外头根本没反应,眼看飞机是要错过了,手机却在外头的包里,自己根本没法和他们取得联系,心里懊恼极了。

因为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徐恕乘昨晚的航班辗转提前飞到了自治州机场,抵达已是深夜。

机场距离目的地县城有两百五十公里,这要在交通发达地区,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但这里,高速在建,几年后才能开通,现在只有省道和县道可走,加上下雨,道路路况也很糟糕,徐恕足足开了六个小时才抵达小县城,到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开了一夜的车,他感到有些疲倦,和项目指挥部的人联系了下,在住的小旅馆里冲了个澡,躺下去想睡一会儿,刚眯上眼,手机响了。

徐恕看了眼号码,接起电话。

“小陈?什么事?”

自从在青岭大桥那边喝了顿酒分开后,小陈常给他发问候,前几天回北京,他抽空也和小陈碰了个面,知道他也是设计院即将要来这里工作的团队成员一员。

“哥!航班马上就要起飞,赵工现在人还不见,手机也关机,不知道怎么回事!秦总和赵工妈妈联系,也联系不上,我们暂时只能先出发了。哥你还在北京吗?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徐恕从小旅馆那张狭窄的床上一下就坐了起来。

“是,我还在北京。我这就去看下。”

挂了电话,他打赵南箫的电话,果然关机了,再打沈晓曼的号,响了半天,那头终于接了起来。

“沈阿姨,是我,徐恕。”

“哦,徐恕啊,你什么事?”那头慢吞吞地问。

“沈阿姨,我找小南有点事,怎么她电话关机?你帮我看下?”

“徐恕你找她什么事?你跟我说就好了,我帮你转话。她还在睡觉呢。”

徐恕敷衍了两句,挂了电话,套上衣服订了机票,下去开车就往机场去,一路在泥泞里超车狂飙,十点就到机场,赶上了唯一一班回去的中午的飞机,转机在傍晚时分回到北京。

“小南,出来吃饭!”

沈晓曼拿钥匙打开锁住的门,敲门。

女儿的身份证手机连同家里户口本都被她重新找地方藏妥了,打死也不信,这回她还能找的到。

房间里没声音,沈晓曼推门,探头看了一眼,女儿趴在床上头蒙着被子一动不动,说:“你干嘛?中午也不吃!晚上还不吃?想成仙?”

“妈,你就让我一个人清净下吧。”女儿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

沈晓曼又心疼又生气,进去一把掀开被子,揍了下女儿的臀:“你干什么?绝食威胁我?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就这么走掉,我和你断绝关系,当没生你这个女儿!”

门铃忽然叮咚叮咚响了起来,一直响个不停。

沈晓曼没好气地出去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人,一愣。

“沈阿姨。”徐恕叫她。

“徐恕?怎么是你?有事吗?”

“确实有点小事。我能进来说话吗?”徐恕微笑道。

沈晓曼呃了一声,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打开了门。

徐恕道谢,走了进来,坐到客厅沙发里,环顾了下四周,说:“沈阿姨,你不愧是学艺术出身的,品位确实好,家里这样的装修,专业人士也比不上你。”

“徐恕,你什么事啊?”

沈晓曼急着打发走人,勉强笑着问。

徐恕也笑着说:“沈阿姨,我听说早上你不让小南坐飞机,设计院的人都走了,就她落了下来?”

一听是为这个,沈晓曼忍不住就抱怨了起来:“是,我好好跟她说,她不听,我没办法,只能这样了。徐恕我跟你说,不是阿姨不讲理。她一个女孩子,跑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做事,我怎么可能放心?反正这回,就算她姥爷开口也没用。我是铁了心,无论如何不会让她去的!”

“对了,你怎么知道的?你想干什么?”

沈晓曼忽然想了起来,狐疑地看着他,脸色也不大好了。

徐恕忙说:“沈阿姨你别误会。确实是设计院的人告诉我的,但我不是代表他们来的。我是不放心,出于对阿姨你的关心才过来看看的。小南不听你的,阿姨你一定很伤心。小时候我没少麻烦阿姨你,阿姨你在我心目里比我亲妈还要亲!我怕你难过,所以来看看你。”

他语气诚恳,沈晓曼一听,心酸了,眼圈一下也红了。

徐恕急忙从茶几上抽了张纸巾递过来:“都怪我不好,惹阿姨你伤心。阿姨你别难过了。”

沈晓曼接过纸巾,拭了下眼睛,摇头说:“没有。徐恕你太贴心了,也就只有你懂阿姨。你小南姐她太让我失望。以前她考大学我就反对她报这个,她不听,现在还是不听。我干嘛反对?还不是因为我关心她,我担心她吗?她不领我的情就算了,她还生我的气!今天怪我藏她身份证,一天都不吃饭,可把我给气死了!”

“是,是,她真的太不体谅阿姨你了。以前她多乖啊,怪不得阿姨你这么伤心呢。”徐恕安慰她。

沈晓曼擦了下眼睛,露出笑容。

“徐恕你还没吃饭吧?你饿了吧?阿姨给你盛饭,你先吃饭!她不吃就算了。”

她站了起来。

“沈阿姨,其实我还有个担心。”徐恕急忙叫住她。

沈晓曼又坐了回去:“什么担心?”

“沈阿姨,是这样的,咱们姥爷呢,在业界是泰斗,很有名望,不久前中央台还给他做过一个人物专访是吧?设计院里也不是人人君子,学术上,拉帮结派打小算盘的人也多的是。今天这个事,再闹大了,不可能瞒过设计院的人。现在信息网络发达,万一有什么小人背地里放个什么不好的消息,拿这个做文章,对姥爷的影响恐怕不是很好。沈阿姨你说是不是?”

沈晓曼一愣。

她一心只想把女儿扣下,别的没想过那么多。现在听他一讲,似乎也有道理。不禁踌躇。

但就这么放女儿去,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徐恕注视着她:“阿姨,其实挺巧,小南设计院的这个项目就是我们ZJ在西部承建的一个大工程的组成部分。整体工程去年就开始了,我去年一年都在那边做事。现在我也要再过去继续工作。阿姨你要是信我,你把小南交给我,我保证会看好她。无论什么时候,哪怕半夜,只要阿姨你想她了,你找我,我随时向阿姨你报备她的位置和情况,好让阿姨你放心。”

沈晓曼惊讶万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