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肯定也知道自己以前和盛思思搞出来的那些轰动一时的破事儿。

本来都过去了,她应该也不会那么介意的。

但现在,情况不妙了。

他有一种直觉,这回那个他本来早忘到九霄云外的盛思思突然间跑来这里,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就算真的来拍片,对自己来说,也绝对不是好事。

至少在赵南箫这里,就好像搅起了一缸子有味道的老酱,稍有不慎,恐怕自己就要前功尽弃全歇菜了。

车子已经出了山区,开始沿着旧国道往大桥工地驶去。

徐恕也没心思再摸她小手了,出神了片刻,很快就想出了一个救急的法子。

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看见盛思思,免得她想起以前的事,这是原则。

先把她送到县城,让她在那里过一夜,然后自己把盛思思给弄走,事情也就完了。

徐恕再次看了眼赵南箫。

她胳膊肘撑在车窗上,一手托腮,还在看着外面。

徐恕不再犹豫,靠了些过去,轻轻撞了撞她的肩。

赵南箫从窗外收回目光,看向他,见他皱眉,神色显得有点痛楚,就问怎么了。

“我的手忽然很痛,不止手,好像还痛到上面了。”

徐恕举起自己那只受伤的手,指了指手臂。

“刚才是手腕,现在手肘都不舒服了。会不会是伤到筋,村里医务室没看出来。我得尽快去县医院再检查下。”

老邓又听到了,很关心,走了过来,看了看徐恕那只包着的手,立刻点头:“对,健康问题不能有半点马虎,不仔细检查,万一留了后遗症就麻烦了,得尽快先去医院照个片,看看有没问题。”

到大桥工地和到县城是两条路,再到前头不远就分岔。

老邓略一沉吟,很快做了决定:“这样吧,咱们先送你去县医院做检查!”

“好,好,不好意思啊,因为我一个人,耽误了各位……”

徐恕神色显得挺愧疚,连声道谢,人还站了起来。

老邓把他按了下去。

“小徐你怎么这么说?你是在征迁工作里为救人才受的伤,应该的。我正考虑回去了上报集团,给你报个见义勇为,叫宣传口的人写个通讯稿,把你的这个事迹登上咱们集团网,让大家都学习你这种精神!”

“哎邓经理,这个免了!咱们去县医院检查下就行,这个不用了不用了……”

徐恕赶紧又站起来推辞。

“要的!这是好人好事,反映了咱们集团年轻一代的品质风骨,就是需要大力宣传……”

两个人一个要报,一个拦着不让报,正扯来扯去,赵南箫咳了一声,插话:“两位,不好意思我打断下。邓经理你们陪徐恕去县医院做一进步检查吧,到前头岔路口放我下来好了。我还有点事找我们陈所长,那边也有顺路车,我先搭车回工地,你们检查完了再回。”

两人停了下来,看着她。

前头岔路口从早到晚确实有车不停地开往大桥工地,大多都是运送砂石或者其余材料的工程车。

老邓说:“那也行,我陪小徐去医院,小赵你先回,那些司机应该都认得你的。”

徐恕说:“不行!”说完见人都看着自己,摸了摸自己受伤的手。

“哎?好像又不疼了!算了,我也不去医院了,直接回去吧!”

老邓不答应,非要送他去,徐恕好说好歹,总算劝服老邓,向他再三保证,自己要是哪里不舒服,立刻就去拍片,终于把老邓劝回到座位上,自己也坐了回来,又出神了片刻,忽然叫司机先停个车,说早上水喝多了,要方便下。

大家被提醒,也都觉得有需要,于是停了车。

反正是荒山野岭,也不讲究这种事,车子停在路边,除了赵南箫,男人全都下了车。

徐恕走得有点远,站在几十米外一块石头后,主动打电话给丁总,问来了司机的号码,说提前了解情况,得手后挂了电话,立刻给那位司机打电话。

“刘哥,我徐恕,电视台那帮人到哪了?”

司机大刘一听是他,毕恭毕敬:“哎!您千万别客气。就快到了,再二十分钟的路。”

“车上是不是有个女的?”

“是。”

“现在你别应我的话,你就照我说的做,绕个道,送他们去西岸工地,千万别送到东边!我打个电话给老崔,让先接应下,懂了吗?”

这个绕道,车道一绕就是几十公里,可不算近路。

大刘有点迷糊,但他都这么吩咐了,自然照办。。

徐恕挂了电话,又打给负责那头后勤的老崔,让老崔先帮自己接待人,留他们在西岸,一定不能去东岸。

老崔也满口答应。

总算把事情给搞定了。

退而求其次。

没法把她留在县城,那就分开两个女的。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还有一个下午加一晚上的时间,应该够他处理了。

徐恕扭头见老邓他们都已经完事,往车的方向去了,急忙也从石头后面出来,回到了车上。

司机继续驾车前行,拐上了去往大桥工地的路,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回到大本营。

正是吃饭的时间,机器停止了轰鸣,工人结伴往食堂方向去。

徐恕下了车就跟着赵南箫,催她立刻去休息,说自己去给她打饭,等下叫个人带到她屋里去。

“今天风很大,照我经验,晚上肯定会更大,天气这么不好,你这几天也很辛苦,没事就不要出来了,好好休息!”

赵南箫说:“你手受伤了,应该是你回房间休息,我等下顺便帮你打个饭,给你送过去吧。”

这要在平时真叫待遇,但现在,徐恕可不敢这么托大,立刻拒绝:“不用!我真没事,就一点儿皮肉小伤,还是你赶紧先去休息吧!”

带出去的那只箱子被昨天那阵突发的山洪给冲走了,昨晚就随便洗漱了下,衣物没的换,脚上的鞋也很脏了。

赵南箫看了他一眼,也不戳破,随他自己怎么处置,转身打算回屋先把自己收拾干净。

徐恕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暗呼一口气,沉吟了下,匆匆转身正要去办事,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喊:“哥!赵工!等一下!”

两人转过头,看见陈松楠手里端了个饭盒跑到跟前,一脸兴奋地说:“哥,赵工,你们回来了?跟你们说啊,我刚从对面过来,猜我看见什么了?”

徐恕一愣,突然想到了,心“咯噔”一跳,抢了上去挡在赵南箫的面前,拽着陈松楠就走:“别说了!你吃饭去——”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激动的小陈并没体味到他这举动所包含的意思,说:“有电视台过来做记录片,我看见盛思思也在!盛思思!就那个挺有名的主持人!哎呀,我以前还经常看她主持综艺呢……”

徐恕气得差点忍不住要骂娘。

陈松楠终于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呃了一声:“怎么了?”

徐恕赶紧松开陈松楠,定了一定,转过头看着赵南箫:“那个,你听我解释……”

他说了一句,又停了下来。

赵南箫微笑:“盛思思来了是吧?来就来了,做节目是正能量的事,指挥部在这边,你把人绕个远路,弄到对面干什么?”

徐恕:……

“我不是怕他们乱搞,打扰大家吗?确实是我过虑了,这就叫人带到这边来。”

赵南箫看了眼影影绰绰的对岸,继续微笑:“那你忙吧,我先回屋收拾下。”

她转身走了。

陈松楠有点不安,在边上站了一会儿,上去拽了拽徐恕的衣袖:“哥,我刚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你怎么了?”

徐恕一肚子的气,拂了拂手:“行了行了,没事了,吃你的饭去!”

陈松楠哎了一声,转身赶紧溜了。

徐恕皱眉想了下,转身去办公室,找到了还在忙着的项目部总经理于本具,把人叫了出来:“于经理,电视台的人来了,我没法接待,这个事麻烦你了。”

老于一愣:“不对啊,丁总不是交待给你了吗?这种事你比较擅长,得心应有,听说上次采访你的那个视频……”

“于经理你就饶了我吧,别老拿那个说事!上次是运气好,你就不怕我到时候又胡说八道给你们抹黑?”

徐恕把那只受伤的手抬了起来,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看到没,山里搞征迁受的伤,一只手差点就废了!我得好好养。这个事我反正不管,于经理你要是也不管,随便你派给谁,反正别安我头上!”

老于一看,吓了一跳,急忙问原因,得知他是遇到突然冲下来的山洪为了救人所致,听他描述当时的场景,千钧一发,他救人于危难,听的是心惊肉跳,更是后怕不已,庆幸他没大事,又被他自己给提醒,想到上次他对着镜头说什么“两下”,确实有点莫名其妙,万一这回又这样,确实不妥,赶紧点头。

“行行行,小徐你没事就好,你赶紧休息,先把手养好。这个事,我来负责!”

徐恕露出笑容,道了声谢,抬脚就走。

老于打电话给那边的老崔,让他把电视台的人再拉回到这边指挥部,接到了人,安排住宿,带着稍微熟悉下环境,介绍工程概况。

赵南箫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就忙着刷鞋洗衣服,下午又被陈所长叫了过去,研究即将要动工的关于索塔的一些细节问题,忙完回来,吃了饭,天也就黑了。

前几天在山里都没怎么好好洗过澡,现在工地用水虽然不缺了,但赵南箫还是习惯趁着这个时间段蔡大姐她们都没下工先去洗澡。

她带着东西来到浴室。

果然如她所想,浴室里现在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赵南箫反锁了门,放好干净的衣服,打开水龙头,站在莲蓬头下洗澡,过了一会儿,听到有人在敲门,透过门下的缝隙,看见一双穿着拖鞋的女人脚,以为是蔡大姐她们来了,急忙应了一声,拿浴巾随意裹住身子,遮了下重要部位,随即走过去开门,却发现门外站着盛思思。

她带着只漂亮的防水手提袋,看见赵南箫,仿佛有点惊讶,视线从她被浴巾裹住的胸口扫过,随即笑着说:“好巧啊,你也在!我能进来洗个澡吗?”

第 46 章

赵南箫让了让。

盛思思就走了进来, 关上门,打量了下这间氤氲着淡淡白色热气的小屋子, 笑着说:“上回在北京和你喝咖啡,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们台要做节目吗, 这不,今天就来了。于经理很客气,说这里条件不好, 要安排我们住县城。那个县城,我可是才过来的,就不说旅馆怎么样了,光路就那么远,每天这样来回, 我可受不了, 宁可住工地, 条件差就差点,我真无所谓。你们都住,我们为什么不能住, 你说是不是?况且离工作现场近,对我们来说也更方便。”

她一边说, 一边把带过来的东西放进一个储物格, 开始脱衣服。

赵南箫笑了笑,回到自己刚才用的莲蓬头下继续洗澡。

很快盛思思就脱完了,走到另个空着的莲蓬头下, 拧开水龙头,试了下水温,站下去冲水,叹息了一声:“唉,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门,折腾到现在,总算到了,还能洗上个热水澡。真舒服啊——”

赵南箫背过去些,加快了动作,没有搭话。

盛思思打湿了长发,伸手拿洗发液,“哎呦”了一声:“看我!出来的时候带了好多平时放着的小样,什么脑子,刚拿的两瓶都是沐浴露!”

她看向一旁的赵南箫:“你洗发水还有吗?借我用一下吧。”

赵南箫指了指自己的洗发水,示意她自取。

盛思思走过来取了,道声谢,站回去一边洗着头一边闲聊:“其实吧,也别怪男的好色,我们女的也一样,看见漂亮的也喜欢,忍不住要多看两眼。你身材挺好的呀,在北京哪家办的卡,有跟教练吗?推荐下,回去了我也办一张。像我这种职业,整天对镜头,身材压力太大了!”

赵南箫完全地继承了她妈妈的优点,皮肤白皙,细腰长腿,上围虽然不是很大,但绝对也是有料的,而且很挺,形状也漂亮,腿更是又直又长,说句不正经的就是“腿玩年”,很适合穿短裙,虽然她极少穿。她以前在家边上也办过个健身卡,工作太忙,根本没什么时间去,过期就没续了。家里有台她妈妈买的跑步机,一般每周跑个两三次,或者自己做个瑜伽什么的。

她看了眼沈思思,微笑:“没你好。我健身房也没怎么去。”

盛思思的身材确实也好,属于那种健身房里出来的美,身上不但没半点赘肉,更重要的是,上围尺寸足够火爆。

她不是主持科班出身,当初之所以这么快走红,很大的一个吸睛点,其实就是名校学历的光环加上劲爆的身材——或者换个说法,能考上名校的,智商肯定不会差,有这个基本能力在,加身材吸睛,再有她家人出资适时捧一下,想不红都难。非要拿放大镜来挑不足的话,就是身上皮肤没脸那么白,腿的比例不是很完美,但这种不足比起上围,也就不算什么硬伤了,何况平时完全可以靠穿衣来修饰。

盛思思娇笑:“我这算什么好啊,你才是天生丽质,我就想要你这样的身材呢,巴不得和你换才好。算了算了,本来还想向你取经,人比人就是气死人,你不去健身房都这样了,要是去了,还有我什么事?不过,说起健身房,我倒想起以前我认识的一个教练,和徐恕长得还有点像,管我要号,我就加了,没多久,你猜怎么着,他居然给我发他照片,别说,连身材都有点像呢!不过这种男的,身材再好,也是恶心,被我给拉黑了!”

赵南箫没接话,洗完了,关了水,从她边上走了过去,站在自己放衣服的地方,背对着她擦干身体穿衣服,很快穿好内衣,正套着外面的,忽然听到身后盛思思叫自己:“赵南箫。”

她转过头。

莲蓬头哗哗地往下淋水,落在盛思思的肩膀和令人没法不去注意的胸前,水珠四下飞溅,灯光之下,景象曼妙。

她扯过浴巾,松松地裹了下身体,赤脚走到赵南箫的面前,望着她眼睛说:“大学时我和徐恕的关系,你应该也知道的,我就不瞒你了,我这次过来,算半公半私吧,既是工作,也是为了他。”

她一顿。

“我以前不懂事,脾气也不好,一点儿也不知道忍让,这一点跟徐恕倒是差不多。他那个人也那样,嘴硬,爱面子,心里就算知道错,也不会低头,所以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很开心,他也喜欢我,后来性格不合,还是掰了。他那个人吧,虽然名声不好,和我之后又传了很多女的,不过都是流言,他真好过的就只有我,我也真的喜欢他,分开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忘记他。你和徐恕认识了很久,我听沈阿姨说,你就跟他姐姐一样,那也就是我姐姐了。要是方便的话,关于我跟他的这个事,你能不能给我一些建议啊?”

她的语气非常的诚恳。

赵南箫一笑,视线从她那浴巾也遮不住的波涛起伏的胸前收了回来,转脸继续穿自己的衣服:“你大概有点误会,我妈说的不一定都对。我没弟弟,也不缺妹妹。还有,听你刚才说的,你对徐恕不是已经挺了解的吗,还要我出什么建议?”

盛思思一顿:“你们不是又一起共事了吗?我就随口问问。”

赵南箫停了一下,再次转过脸。

“盛思思,你要真需要我给你建议,这里我比你来得早了几天,倒确实可以给你个工作方面的小小建议。工地本来就有风险,这里位置又很特殊,在山地峡谷的风口里施工,更加需要谨慎。有些关键的施工现场,为了人员安全起见,非专业人员未经许可不能进入,你有需要的话,最好事先上报有人陪同,不要自己乱闯。”

“还有……”

她看了眼盛思思脱在一边的那双高跟拖鞋,刚才因为门缝狭窄,没看见后头。

“出于对自己人身的保护,到了工地,最好也别穿高跟鞋。”

她说完,穿上外套。

“对了,我那个洗发水快没了,用完你就扔了吧,不用还我。你洗着,我先走了。”

她朝沉默了下去的盛思思点了点头,端着脸盆开门走了出去。

徐恕一个下午都无心工作。

虽然已经把陪同的任务甩给了老于,但他还是没法放心,尤其在得知电视台的人不怕吃苦直接住工地的消息后,他心里的那种不祥之感更加强烈了。

照他原本的打算,要是赵南箫还不知道盛思思来,他完全可以在一夜之间就把人打包送走。自己压不住丁总,大不了厚着脸皮向父亲求助。反正集团现在在建的大桥不止这里这一座。他们要拍,完全可以把人送去别的项目工地,让他们拍个够去。

没想到运气太差,人算不如天算,半路跳出个陈松楠,情势急转直下。

现在盛思思这些人要是突然离开,她又不傻,肯定知道是自己干的。这岂不是越描越黑,显得自己真的心虚?

虽然事实是,他现在确实很心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自己没信心。

天黑之后,他和几个技术员在东岸锚锭的施工现场加班,七八盏2500瓦的囟钨灯把工地照得如同白昼,耳畔机械轰鸣,他被吵得心烦意乱,就回来了,正好看到赵南箫一个人往澡堂方向去,应该是去洗澡,这才放心了些,远远地看着她进去,自己正也要回住的地方,转个头,竟然看见盛思思也提了个袋子现身朝着澡堂方向去,顿时紧张起来。他又不方便靠近,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也进去了。

他远远地在外头等,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赵南箫出来,立刻跟了回来,等她进屋,再忍一会儿,就上去敲门。

她开了门,手里握着只梳子。

徐恕见她望了自己一眼,脸上也不见什么笑容,心里“咯噔”一跳,就靠在门边,问她有没吃的东西,说自己晚上食堂去晚了,饭没吃饱,现在肚子饿。

赵南箫转身从抽屉里拿了包梳打饼,递了过来。

徐恕接过,露出笑脸:“谢谢啊!”

“没事。”

她笑了笑,随手把他关在了门外。

徐恕定了一会儿,又敲了下门。

她再次打开。

徐恕看了眼身后,见没人,飞快地闪身进去,笑眯眯地凑过去,闻了闻她身上刚沐浴过的香味儿。

“唔……好香啊……”

他伸手要抱。

她微笑:“我洗过澡了。”

徐恕看了眼自己,还一身的土,缩回了手。

“你还有事吗?”她问他。

“那个……我刚好像看见盛思思跟着你去洗澡了?她有没跟你说什么啊?”

他问完,小心地看着她。

“没说什么。”

赵南箫坐到桌前,打开笔记本。

话越简单,往往越是藏着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