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哥要我去观察一个很胖的中年男人,他是这个局里的常胜将军,夏哥怀疑他出老千。还是那句话,出千看手,我看着他那双蒲扇一样的大手,心里就想乐,这样的手也能出千?一看就不像劳动人民的手。

不过他天天赢就有点奇怪了,运气再怎么壮也不能壮到那个地步呀。这些人赌得很文明,我看着却很难受:他们都有一个毛病,喜欢去晕牌。所谓晕牌,就是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打开看牌边。一张牌他们最少能看上一分钟,这让我很烦躁。

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啥毛病,根据我的观察,那胖子起码没偷牌、藏牌。而且不管谁洗牌都没毛病,我仔细看了场上每一个人的洗牌动作,都没毛病。

怪就怪在这里,什么毛病都没有的赌局,那胖子还能总赢钱。当时在我眼皮底下作假一般是逃不过我的眼睛,哪怕你再快我也能看得出。看了大概一个小时,我假装凑上去拿着茶壶给大家续茶水,然后借机换了个角度坐下,还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开始我坐在胖子的对面,后来坐到他的侧面。那胖子坐在靠里面的位置,不太可能到他后面看热闹。一般来说,相互不认识就坐在赌钱人的身后会惹人家反感,而且这样的赌局不是赌场里的局,赌场上谁都可以到其他人的后面。

换了位置还是没看出啥毛病来,这个胖子一直很兴,一会儿工夫就赢了很多筹码。我发现他有个习惯,他晕牌晕得很慢,晕得慢很正常(赌钱的人大都这样,越慢点开牌越觉得有意思)。但他慢得离谱,总是大家都亮完了,他还要晕半天才亮牌。当天我是没看明白他哪里作弊了,明明知道他赢的架势不正常,具体哪里不正常说不出,这让我很闹心。

连续看了一个多星期,也没看出来究竟哪里不妥,这个时候夏哥又输进去好多钱了,我感觉压力好大,毕竟他是看我来了才又上场去搏杀的,万一我再抓不到,心里怎么能过意得去呢?

夏哥好像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总安慰我,让我不要着急,其实我知道他的心里比我还急,那可不是几个小钱娱乐着玩的事。

31 揭开谜底

那人绝对没有藏牌,看他洗牌,似乎也没什么手法,而且那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做老千的料,但是他天天赢,肯定有鬼,可是鬼在哪里呢?我很郁闷!

由于我对长沙冬天的气候不适应,再加上着急,一个多星期后,我病倒了,晚上发着高烧,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夏哥找人送我到医院打点滴,打点滴时,我诅咒那个死胖子,把我知道的所有恶毒的字眼都用上了。

我仔细回忆那胖子拿牌、洗牌的姿势,他肯定不是一个职业老千,但是出千,千人千样,难道是哪个环节我没注意到?

连续几天,我不是打喷嚏就是流鼻涕,走到哪里,都带着一打面巾纸。夏哥又输了很多,看着夏哥输钱,我的压力越来越大。他们散场,我还坐在那里发呆,他们互相说笑着收拾自己的筹码,这时我发现一个很重要的细节:那胖子把扑克都收起来揣在兜里。我忽然有个想法,是不是扑克不对呢?

常规蜜蜂扑克作假就是在背面做暗号,可是扯马古这个东西做暗号没用,该几点还是几点,发出去的牌能透视看到,在这个游戏规则里也没多大的用处。我想不明白扑克有什么问题,不过还是留了个心眼,下次去的时候我让夏哥早点带我去,我得找王哥聊一聊。

第二天下午3点多,天就黑了,又开始下雨,还下得很大。见了王哥,我问他:“你们的扑克从哪里来的?”

他说是从专门渠道进的货,绝对没问题。也是啊,根据这个游戏的规则,扑克作假应该起不了啥多大作用。又和他们聊了一会儿,王哥和夏哥看我病怏怏的,都来宽慰我,他们越宽慰我,我就越不好意思。还真不如直接鄙视我,那样我还可以心安理得逃离那里。当时我真是一分钟也不想待了,偶尔也想:没事跑这里来逞啥能呢?

当天晚上他们继续玩,我还是像个瞎子一样看热闹。我想确认一下,那胖子走时会不会把扑克带走。果然,牌局结束后,他又随手把扑克一起拿走了。直觉告诉我那扑克有猫腻。联系到每次开始玩都是胖子主动去服务台拿扑克,我想肯定是扑克有问题。但是具体哪里有问题,我还没整明白。其他在扑克上作假的赌博游戏往往是通过看别人的底牌,但他们玩的这个游戏没必要提前知道别人的底牌,知道了也没用。

但那个死胖子为什么要带走剩下的扑克呢?我想这个绝对是关键所在,于是我留心观察,每次他都自告奋勇去拿扑克,按理说这样的会所服务绝对到位,喊一句话,会有很多服务员提供服务。他自己拿牌不合常理,于是我决定看看他是怎样拿牌的,说不定能有意外的收获。

这一天我早早去了,坐在服务台对面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他们的会所杂志假装漫不经心地看。等了很久,他们一群人悠悠然上来了,那胖子直接去服务台拿了两副扑克,我的眼睛就跟着他一路进了包间,我发现他把扑克揣在兜里的。我也晃悠进去,那两副扑克已经躺在了他们玩的桌子上了。

照例我又是看热闹,还是没看出结果,夏哥又输了很多钱。看热闹的时候,那胖子和我说:“天天来也不玩,多没意思啊,要是没事可以上来玩玩。”我随口说:“我没那么多钱,玩这么大手会抖的。”他听了,哈哈笑起来,说:“没事,你姐夫有的是钱。”

我说:“我姐夫不会让我玩,我只是个公司小职员,没他那么多钱。”话没说完,我就后悔了,出来找个没人的地方狠狠抽了自己两耳光,大好机会被我错过了。如果当时我上去玩,起码我能知道我发出去的都是什么牌,那样我会早点看到结果。

那胖子换了扑克,问题是换了扑克又怎样呢?他到底换了什么扑克,里面有什么古怪?他换的扑克跟我常见到的老千扑克肯定不一样,究竟哪里不一样呢?我感觉离答案越来越近了,可是揭开谜团的关键我还没找到。我决定先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换了扑克。

第三天,我在一家卖殡葬用品的商店买了一根白蜡烛。然后提前去了会所,大概1点多我就去了,直接去找王哥,要求他把所有要提供给那个包间的扑克都拿给我,而且要求他把服务台的人给支开。

我担心服务人员可能也是他的同伙,我当时变得很敏感,除了王哥和夏哥,其他人在我的眼睛里都是可疑分子。王哥照我说的,支开服务员,把所有扑克都拿给我。然后我找了个空房间,用蜡烛在所有的扑克上都做了记号(记号在外面的包装纸上,我做得很巧妙,就是有心人去看也看不出我做的记号),随后我又把扑克原样放回去。

等待的时间可真漫长,晚上他们又聚集在一起,我还是假装坐在沙发上看杂志,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看着那胖子拿了扑克进了包间。他们还是老样子,聊天喝茶,一点也不着急玩。我心里有事,也只能干着急。

可算等到他们开始了,照例又是开封,拿掉大小王,洗牌,下注。不过我的心思没在那上面,我的眼睛一直盯在那扑克的塑料包装纸上!

包装纸被他们随手丢在烟灰缸里,我马上出去找了个干净的烟灰缸进去给他们换上。那些人好像又在开我的玩笑,大概意思我听明白了,是说夏哥带了个服务员来了。我跟着大家傻笑了一通就出去了,到了没人的地方把那包装纸仔细展开找我用蜡烛做过的记号,啥也没有。

扑克被那死胖子给换了,这下我敢百分百肯定,他在扑克上作了假。接着我又检查了另一副,也是被掉包了。扑克有毛病,但是毛病在哪里呢?我一点谱也没有。

但是总算看到了曙光不是?奶奶的,我心里把那个死胖子又骂了百十来遍,末了还加了句,死胖子,我要干死你!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不能再等,必须得做点什么,于是我出去找王哥要了一副扑克;自己找了个房间打起了单人扑克,练练手法,晕晕牌,洗洗牌,隔几分钟去他们房间看看热闹。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那死胖子每次走的时候要把玩过的扑克给拿走,我估计他拿走就会扔掉,他不太可能收藏一副旧扑克。当然我也不是十分确定,我也和自己赌赌看,我要把一副新扑克玩得和他们的一样旧,然后去偷换他们玩过的扑克。

他们几个人热火朝天地玩着,我在这边也热火朝天地自己玩着。玩着玩着我禁不住傻笑起来,这个叫啥事啊?

终于,我也把扑克搞旧,然后揣进兜里,若无其事地进去看热闹,他们还没换扑克,但是夏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两眼,他最近输得很多,我有点脸红。但是我木着脸没去回应他。我集中精神观察那胖子的一举一动,看他怎么晕牌。

我发现他晕牌和别人不一样,正常人晕一张牌,是拿一张已知花色面的牌把那张不知道的牌铲起来去晕,一点点地露出边,一点点地看。那胖子也作出晕牌的动作,不过他是拿一张知道牌面的牌覆盖在那张不知道的扑克上,这样一拿起牌,他直接看到是什么牌,他一点点推去看的其实是已知花色牌的背面!

这个很细微的动作我以前没注意到,场上那些人跟他玩了那么久,谁也不知道,是啊,谁去注意这个环节啊?而且那胖子手也大,只能从他拿牌的动作去推测。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他们总算换了副新扑克。我没敢去偷,当时不是最佳时机。我又看了很久,还是没看出啥问题。他们的局可算快结束了。按照他们的规矩,有一家筹码完了,牌局就可以结束了。我看着有一家快完了,就等他们推牌说结束。

感谢老天爷,他们终于结束了,在我的感觉中这可能是我经历的最长的牌局。我把玩旧的那副牌藏在右手掌下,那胖子把扑克给叠整齐放在桌子上,数着自己的筹码。机会来了!我装作帮收拾桌子的样子,先把茶壶和茶杯拿到一边,作出把他先前用过的那副牌拿起来放在桌上的样子,其实在拿起来和放下去的过程,我已经把扑克给换掉了。以我当时的技术,他瞪大眼睛盯着我也是看不到的。

大家三三两两出去,伸着懒腰。我拿眼睛的余光看着胖子,他故意数筹码拖到最后,估计他要继续把扑克揣走,我已经换到他的牌,他下面的动作我也就不怎么关心了。

下了楼到夏哥的车里,夏哥问我有没有头绪。因为我还不知道具体是哪里的毛病,所以说还没发现。夏哥就透露出不想再继续搞的意思。也是,就我来的这段时间,他起码输了快500万了,那些钱码在一个桌子上,得多大一堆!

但是我得沉住气,还没彻底弄明白之前,什么都不能说。夏哥把我送回酒店。回去后,我迫不及待地把偷换来的扑克都放在床上,认真研究。我一张一张地翻看着,没啥毛病呀,就是普通的蜜蜂扑克,跟我成天摸的没什么区别。我仔细回忆着那胖子晕牌的动作,一边想一边模仿着做,还是一无所获。

这是怎么了?我丧气极了,不甘心,我又检查了所有扑克的边,没有任何地方做过手脚,也没有短牌长牌。看着看着我就恼火起来,想着这几天被折腾得病怏怏的,想起夏哥对我期望的样子。越想越气,恼怒之下,抓起来扑克,一把摔出去,一时间,满房间都是牌。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想累了,脑子乱成了麻团。索性先不想了,手机发出电量不足的提示,我起来去给手机充电。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灯火,不禁笑起来,嘲笑刚才摔扑克的发疯的傻样,我和扑克生什么气呢?

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我从地毯上又捡起了一些,拿在手里反复翻看,还是啥毛病也没看出来。我感觉像是被放了气的车轱辘,模仿那胖子的动作,反复把扑克捏在手上,还是没头绪。我起来去拿啤酒,随手把手里的那张牌丢回床上,丢的时候不经意看了一眼,不对,这个牌有毛病,我急忙又拿起了那张扑克。

这是一个草花5,扔在床上还是个草花5,但是这个草花5最中间那个点没了!大家都知道,5的花色是四周一个角中间一个点,我捏的位置恰好是5中间那个点。

这个发现让我一下子又兴奋起来,想来是我手热的原因,这张牌边上还是数字,我跳上了床,死死捏住了那张扑克,好像怕它从我手里飞走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它。

那草花5在我面前慢慢地发生了变化,中间那个花渐渐清晰起来,那个5竟然变了回来。太奇妙了!

就在我眼前,一个写着草花5牌面却是草花4的牌变成了真正的草花5。我又使劲摩擦那个数字5,不一会儿,数字竟然又变化了,成了一个4。我太开心了,当时就围着床跑了几圈,表示庆祝。我把所有摔出去的扑克都捡起来,放回床上来研究。我拼命地把每张牌按在肚皮上搓,搓完了看都变成了啥。我发现的结果很有意思,除了花牌、A和9、10不能变,其他的都可以变。我找笔记下变化的结果,发现这些扑克也不是乱变一通,基本都是按照原来的花色或者增加1、2个,或者减少1、2个。比如2可以变成3,4可以变成5,6可以变成8,5可以变成4,7可以变成6。

A变不了,我想是因为它的花色排列位置增加或者减少了就没有相匹配的。9也一样不能变化,因为9就中间一个点,两边一边4个点,8呢是两边三个点,中间两个点,9变成8不可能;9变10也不可能,因为10那中间两个点都是分开在上下的,而9中间那个点在中央。花牌也不能变,还有3和6、7、8都不能互相变,因为他们的花排列不在一个位置。

我还发现变过的牌要很久才能变回来,这样在牌局上就不会露馅,但是洗牌时牌背一摩擦就能立刻变回去。

终于让我找到谜底,当时我确实是乐坏了,激动之下,拿起电话就要往外拨,一看才知道都凌晨4点多了。本来想给他们挂电话告诉他们我的发现,想想这个时候了就算了,为了祝贺自己找出答案,我把房间冰箱里所有的啤酒喝了个精光。然后倒在床上就睡。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胡乱吃了点东西给夏哥挂电话,告诉他我搞出来了。夏哥二话没说开车就来了。

我把扑克拿出来,和他解释是怎么回事,并表演给他看,他看后很惊讶,张大嘴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看他那表情有点不对,像是要杀人的样子,赶紧劝他不要急,一点点来,只要那胖子还玩,就能搞得了他。

我告诉夏哥胖子作弊的手法,那死胖子每次晕牌的过程实际上是用手去给扑克加热,我还想起他总是有意无意把手放在衣服上和胳膊搓动(其实衣服里应该有一个保温小手炉,他的手总去小手炉上加热,不过没有确实的证据,我只是个旁观者,夏哥碍于身份没法去搜身。在日常赌局中,很多人用这种扑克出千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冬天用手炉做掩护,夏天用正在泡的茶水杯来给手加热)。当时没太注意他这个动作,现在知道答案了,一切都能连在一起了。别小看这一个点数的变化,那是能要人命的。

那个胖子每次都晕牌很久,就是等着看大家都亮出牌了他才决定搓还是不搓,那样就能防止两个一样花色的扑克出现撞车的事情,想来他做得很谨慎。

我和夏哥闲谈了一会儿,问他每次都是那胖子去拿扑克,他们怎么没注意?

他回忆说也不都每次他去拿,有时候也是别人去拿或者服务员来送。夏哥想了半天,好像恍然大悟的样子,还说:“每次服务员送来或者别人去拿的时候,那胖子基本不下大注。”

夏哥知道答案后,拿起电话先后打了好几个,电话里都是呜哩哇啦地说一通,他阴着一张脸,表情有点吓人,在房间里溜达来溜达去。一会儿,阎哥和王哥都来了,他们三个人凑一起说着我听不懂的长沙话,夏哥说激动了就去拿扑克给他们比划。他们商量了半天,见我没什么反应(他们说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明白),就用普通话问我:在牌桌上直接拿他现行,然后再和他要钱可不可行,而且他们把握不好胖子什么时候会出千。我不想出面,给他们出主意,让他们自己去搞。

首先我们去了那家会所,我把所有的扑克都用蜡烛打好了很显眼的记号,然后给放回去。我告诉他们,回头可以在他身上搜出这其中的两副扑克,在扑克上做的记号我先画出来;赌的时候我得确认他是不是掉包了,不掉包就不好整了,不过我估计他肯定会继续掉包的。

接下来就是引君入瓮了。我跟夏哥说好,在牌桌上,看准胖子出千了就提示夏哥,让夏哥留住胖子最后晕的那张牌,而且不准洗牌,等着那牌在大家面前变化。当然我必须看清那把确实是他给搓变的。

我和夏哥约好了暗号:我叹口气,做出有心思的样子,夏哥看我这样,马上行动,不准大家动牌。万一我提示错了也没关系,他可以拿起来验,然后再拿他藏在兜里的牌说事。兜里的牌有我做的记号,可以和在白纸上画的相对应,这样他就无话可说了。

事情准备得差不多,我担心那胖子知道我掉包的事,就把顾虑和大家说了,阎哥说应该没事,那副旧牌估计是拿回家一放,或者直接在开车的途中扔掉了。夏哥要给那胖子打电话,我没让,担心打草惊蛇,他今天不来还有明天不是?

王哥又准备了小摄像机,要录下全过程,以后拿着这个不怕他不吐钱。

32 高科技扑克作弊五花八门

晚上吃过饭,直奔私人会所。我坐在夏哥的车上,外面下着雨,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夏哥车后始终跟着一辆商务面包。我在副驾驶的位置,看那辆车一直紧跟在我们后面,就跟夏哥说。他说:“老三,这车里都是我的人。万一那小子死不承认,我就来个霸王硬上弓,你不要担心。”在人家的地头,我也说不出阴来了,只能听之任之。晚上那死胖子也来了,一切按照我们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拿牌、开封、洗牌、下注。夏哥一直在笑,只不过眼里隐隐闪着阴阴的光,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来,我知道那是豺狼的微笑。

我还是做出看热闹的样子,和以前没什么两样,趁人不注意我把开封的塑料纸拿出去辨认,我做的记号没了,牌又被他换过了。王哥一直在沙发上闲坐着,假装休息,我把那包装纸递给他看,他做了一个一切都准备好了的动作,告诉我就等着揭穿胖子了。

我点点头,又进去看热闹了。心里有数,抓他就不难。

我像一个等猎物上钩的猎人,等待着机会。夏哥表现得很平静,还是输钱。终于,我看到胖子熟悉的晕牌动作了。那把牌他是10、2、8、3、6,他晕的是6(刨去10、2、8两个斗,3十6是9点),原来那张6应该是个8。8和6是那副牌里可以互相变化对应的点数,他把中间的两个点晕走了。那把我确定他变牌了,叹了一口粗气,夏哥马上就接到了我给他的暗号。

他站起身来,哇啦一通,具体说什么不清楚,应该是不让大家动牌,他把那个6拖到了桌子中间,阴险地笑着和那胖子说着什么,那胖子也急急地争论着。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吵起来,都站起来了,那胖子想出去,被其他人拦下,让他说清楚。

夏哥似乎很激动的样子,把我提前画好记号的纸拿出来摔在桌子上,用手指着那胖子的兜,可能是说他换牌的事。守在外面的王哥这时也走进来了,他身后跟着好几个愣头青,其中一个还拿着微型摄像机。几个上来二话不说过去把那胖子架了起来,搜出了两副没开封的扑克,夏哥当场给大家看我用蜡烛在没开封的牌上做的记号,然后又把那白纸拿起来,在那胖子面前抖着,他的动作很大,输了那么多钱,终于找到被骗的原因,平时很斯文的人也会变得很激动。

这时桌上那个6变回了原形,果然是个8!大家一阵哗然,那个胖子被人当面揭穿,做出妥协的样子,不停赔礼道歉,场面有点混乱,我看这里没我什么事了,就出去找了个房间坐着抽烟。

夏哥处理完那里的事情,猛抓着我好像说了好些感谢的话(具体是啥,因为他说话速度很快,我一句也没听明白)。

第二天,他们按照事先的约定付给我“劳务费”,我打听了一下,他们没把那个胖子如何,钱都吐出来了,其他输家的钱也都吐完了,另外要了300万赔偿,没再追究了。

我想回去了,长沙天天下雨,我实在要崩溃了。奈何那三个人死活不放,热情得叫我没法拒绝,阎哥当场就给李姐挂了个电话,特别用普通话把我夸奖一通,也把李姐好个感谢。说了一会儿,他把电话递给我,李姐在电话那头笑开了花,一个劲说我没丢她的面子(说得好像我是她儿子似的,奶奶的)。她还邀我去天津盘桓几天,我马上就答应了,当时我的心思,只要随便去一个不下雨的地方就成。死活又被他们留了一天,我才上了飞往天津的飞机。天津竟然在下雪,住了几天,找个借口跑回了家。回家那天是个太阳天,我可乐坏了。

去长沙我就学了两个词语,他们说“吃”不说吃,说“呷”,“知道了”叫“晓得喽”。这两个词我现在还说得挺溜,算是我在那里的额外收获吧。

后来又看“赌神”上节目,那次他表演了号称全国最高千术:变牌。节目里他说只有他和一个老头会,结果我一看就乐了,他就是用这种扑克,故意不动牌,让观众去用手捂热,跟着扑克变了点数。那时候高科技扑克还没推广,从外观上绝对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和平常的扑克一样,当你用热手摸它或压它就会变点。这样的扑克现在有很多种类,主要根据温度的不同区分,有的是15度,也有20度和25度就变的,以表演为目的的一般都是20度。

现在有很多高科技扑克的出千方式,也是变换牌上的点数来作弊,不过不是靠加热来实现,而是贴膜,就是往上贴东西的意思。一种全部贴,一种局部贴。

先说局部贴。局部贴就是只贴数字,局部贴有很大的局限性,不是什么牌都能贴的,只限于几个相近的牌,比如2—3、4一5、6—7—8、9—10?只有这些可以贴。但是也不是乱贴的,只能从大牌往下去贴,比如说,2不可以贴成3,因为得多贴一个花色的点。而多的这个花色点有四个可能,分别是草花、黑祧、方块、红桃,一般人手里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准备,所以一般只能是3贴成2。

一般来说只能准备2、4、7、9四个数字,这四个数字做成小方形,需要的时候,直接覆盖到原先的数字上就可以。覆盖的时候讲究速度和准确,保证不被人发现,没有误差。准备作弊的时候要提前计算好,胆子要大,手法要细腻。比如要把3变成2,先要把2的小边给贴到数字3上面去,还不能歪,贴完了还不算完。2比3少一个点,还得贴去一个花点,配套的有一个空白的膜,直接压在那个中间多余的花色点上就可以了。(那东西做得是真好,得佩服咱们中国人的大脑,贴完了不使劲用指甲去刮,根本看不出来哪里有不对的地方,跟原来的一模一样。)同样的原理,可以把5贴成4、7贴成6、8贴成7、10贴成9。

8一般不能贴成6,因为多两个花色点,操作起来一是拖沓,二是时间不太够,前面贴两个数字和一个花色点已经用去了很多的时间(也有手特别快的也这样去贴、这样的东西不是一般人可以玩的,除了被赌债缠身、走投无路的人才敢去拼)。这个千术一般只发生在百家乐局上(只有百家乐的局不容易露馅),平时玩的小局可操作性不大。拿斗鸡来说,你贴了一次,下把牌就容易出来两个一样的牌或相应少一张牌,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除非那把是生死牌,搞一下直接走人。生死牌里这几个数字配法的几率也不是很大,所以没有一定稳赢的把握,轻易不在这种局上作假。而在百家乐上就不一样了,选择的方式很多,机会也很多。

如果你在百家乐台子上或者大局的生死牌局上看到手上贴有创可贴的人,一定要注意了,极可能他会这样出千。老千一般把创可贴贴在手掌内侧(方便操作,创可贴里一般就是这样的膜),一共5种牌的花边,一种贴去点的东西,也有的直接藏在打火机或者扑克表面的。晕牌的时候假装在烟盒和打火机前晕,暗地里操作。

真的拿去百家乐的台子上操作需要有人配合,晕牌的时候肯定有身后的人帮你喊点一起看的。一般好手不需要别人打配合,直接自己搞定。去了大赌场这样搞,押在自己一门的人看到牌下的内容和你的小动作,一般也不会去说,除非他脑袋不正常。

在百家乐上,不能把扑克拿起来操作,只能背着扑克操作,具有一定难度,但是这在熟练的老千眼里不是什么障碍。在外面的散局上直接拿在手里操作,容易得多。

一把就走人,绝对不恋战。如果你遇到这样的老千,他一把之后离开,下把你就发现了两个一样的牌,去找谁呢?别说人家走出去多远,就是在你面前继续站着,你能说是他搞的鬼?证据呢?在赌桌上没有证据的事不能乱说,否则容易引起纠纷甚至引发斗殴事件,除非你抓到了对方的手腕子。但是不知道这样的千术,谁能抓得到?

还有一种是全部贴。扑克大小和香烟盒子大小一样,于是就有了专门作弊的香烟盒。里面装着香烟,外观看着是香烟盒,膜就贴在烟盒上。有段时间流行一种特供烟,烟盒上没有什么图案,整面都是白色,侧面有字。需要换牌的时候,把牌贴在烟盒上,整张膜就往扑克面上顺就可以了。技术好的人换好的牌,不亚于扑克生产厂家生产的纸牌。

这种千术很隐蔽,很多大局中应该有不少人在用。

33 鞍山地下赌场

还是说说我抓千失手的那次经历吧。

那是2003年秋冬之际,那个时候我已经有点名气了,很多人都来找我帮忙抓千,当时我已经转入正行,不再给朋友帮忙看场,抓千不是绝对好哥们介绍,肯定不敢去的。

一个朋友让我去帮忙,地点是鞍山,我骗媳妇说要出差,去了鞍山。赌场好像有四个股东,在当地小有名气,说是遇到老千,抓不到证据,只能干瞪眼,到处找人帮忙。我的一个哥们推荐我来,听了他们的介绍,是在百家乐台子上出千。

我去赌场看了一下,这家赌场规模不大,但是赌得很大,拿百家乐来说,庄家和闲家就有5万差额。赌场在一个很大的迪厅里面,有一道暗门可以进入,迪厅里闹哄哄的,负责看门的那个人一直在那里跳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普通的客人。赌场的人带我到门口的时候,那人很麻利地打开门。进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走过一个长长的走廊,便来到了一个类似防空洞一样的地下室里,地方很宽敞,桌子少得可怜,只有一些老虎机,一个吹球的机器,一个21点台,一个大小色子台,一个杠子台,一个百家乐台子。空地大都被老虎机占了,还有扑克机(那时扑克机在街面上几乎看不到了)。

里面人很多,当时还奇怪啥时候进来的这么多人,后来才知道,一些老客基本都是走别的门进来。这里一共有四个出口,其中一个连着地下的管道,从那里可以直接上到街面的下水井(大概是留着跑路用的)。

进去了没人搭理我,大家都专心赌着,跟别的赌场里的赌徒没啥两样,赢了大声喊好,输了就惋惜自己没押中,还有骂娘和边晕牌边喊点的声音。站在门口乍一看,还以为这是个超级菜市场呢。

没人理我,我也不能这么干站着。以前抓千的经验,进了赌场应该会有人塞给我筹码,我以为这家也会这样,谁知道他们好像压根没想着这事。我就自己舰个脸挨个台子上找赌场的股东,瞅了一圈也没看到人,我就站那里看热闹。因为没筹码,没得坐,只能站那里看。

看着别人赌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先前他们跟我说这里不出千对付赌客,玩得很正规,百家乐的桌子靠着墙边,荷官和派码的都站在里面,边上还站着一个人,防止玩家站到他们后边去。我很无聊,挨个桌子溜达了一圈,看了一会儿,赌场确实玩得很正规,没有搞事的人。

我像个野鬼一样满场溜达了快一夜,既没看见赌场的股东,也没看见有谁出千,白白熬了一夜,感觉特别累。因为在这之前,很久不熬夜了,忽然又熬夜有点不适应,觉得很乏,散场了我就直接回酒店睡觉。

中午,赌场一个股东来了,安排吃饭,我问他:“能不能晚上再去的时候给我一些筹码,我总站着看热闹也不是个事。”

他连声道歉,说:“是我们疏忽了,晚上一定给你。”然后我俩分析了那人没来的原因,那个股东说他还会来,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下午我睡不着,就出去逛,又实在找不到好玩的地方,正站在原地发呆,一辆出租车在我身边停下,看他的眼神应该是问我想不想打车。我上了车,问他:“你们这里有没有好玩的地方?”

他说:“有啊,去拜佛吧,这附近有一个庙,庙里有一尊大佛,玉石做成的。”我有点不信,问他:“大佛,有多大,真的是玉做成的?”他给我比量,说:“别不信,有三层楼那么高。”我觉得稀奇,有那么大的玉,说啥也得看看去,还想着能不能偷偷敲下来一块带回家。

车走了半天,才来到一座半山腰,进去一看,果然有一尊大玉佛。看着佛像,心里不由得感觉神圣起来,急忙买了香去磕头,祈祷自己和家人平安,也祈求佛祖原谅我以前千人无数。在佛前我暗下决心,再也不干出千的事了。

可恶的是庙里的出家人很势利眼,啥都要钱,还总凑上来要给我算命。我特地买了个玉器护身符,还很虔诚地戴上。一年后被朋友拿去鉴定,说是赝品,我生了好几天气,为这个常被人取笑。后来想,我千过那么多人,才被出家人千了一次,心理也就平衡了很多。

晚上又去,一个股东递给我20万的筹码。有了筹码就可以在桌子边坐下。听赌场的人说,那个老千就在这张桌上出千,我就守株待兔起来,等了很久,那人也没来。我总坐着也不行,正好有筹码,我也想看看自己真的赌起来凭运气是啥结果,就玩上了。

我不像别的玩家,着意看牌路,算几率,有的人还拿了笔和纸仔细计算着,我看了好笑。我凭感觉乱押,玩了一个多小时,很惨,输了10万多,输得自己都笑:看来不出千,我啥也不是,连赌徒的资格也没有。

这个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我一看,正是赌场怀疑的那个老千,太好了,他竟然直接坐在我身边。我和他点点头,赌场上玩的人都是自来熟。他问我:“怎么样呀,兄弟?”

我摆摆手,撇撇嘴说:“输了10多万了,点一直很背。”他手里握着一叠码,“哗”的一下全摊到了自己跟前,一只胳膊支着桌子,抽着烟,眯着眼睛研究牌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他好像并不急着下注,我说:“大哥,你来了我就跟着你押可以不,我自己输得有点傻了,押哪门都不敢了。”

那人笑着说:“别,别,可别跟我押,我要是输了,你会埋怨我的。你自己凭心意押吧。”

看了几手,他就押钱了。开始押得不多,偶尔可以看牌,有时候钱确实押得少没资格看牌。我也随意押着钱,不过视线从没离开他的手。有几把他押得很大,几乎把一门都包了,我几乎没有跟他押的机会。玩了很长时间,我还是没看出他哪里有啥毛病,当然他还是赢的时候多,输的时候少。

大概一个多小时,他只押了寥寥可数的几把大注,其他时候都处在观望或者拿小注试探的状态。我大概算了一下,他押了五把大的,输了一次赢了四次,小注他没资格看牌,没什么发现;大注认真观察了,也没看出具体有啥毛病。但是给他喊加油的人不少。他溜了很久小注,这时很多人押庄家,看牌路闲家输的多,庄家一会儿就押满了,他眯着眼翻了翻面前的筹码,数出10万,一把推到闲家。

我装作不太会玩的样子,也拿出2万筹码放在闲家位置,还没等荷官撵我,他就对我说:“小兄弟,这个门满了,不可以再继续押了。”我装着傻,说:“为什么啊?”

还没等他说话,荷官开口了:“这位老板,闲家已经满了,请收回你的筹码,或者去庄家。”我瞪着荷官,做出一副很不理解规则的样子,打着商量:“就一把啊,下次不押了,可以吧?”

我在等机会,在他敲铃前万一有的小户买了庄家,不管多少,我就能在闲家上一点。果然机会被我等来了,这工夫,有人在庄家下了1000筹码。我要的就是这个机会,荷官说只能下1000,少是少了点,毕竟我可以名正言顺和这人在一个战壕,可以站他后面帮他喊,看他晕牌也不会引起怀疑了。

铃响了,荷官用铲子把牌送过来,第一张是个草花10,10就是0点,桌子上还有一张没有翻开,他就用两只手搭上去,顺着牌的长边一点点翻,边翻边大喊:“四边四边!”四边是说牌上两边的花有四个,也就是9或10。我也跟着大喊四边,印象里不止我俩喊,竟然还有人在我身后跟着喊的,当时也没顾上去看,就是感觉那几个人太热情了。闲家就我和他押了钱,没别人的钱,估计是看热闹的帮他喊,喊正了能得点小费?

他没有继续翻下去,把扑克掉了个方向,轻轻地一点点翻,边翻边大口地吹着。吹牌也是爱玩牌人的一种毛病,手里如果是10,有人觉得吹一下可以把中间的那个点吹走,10就变成了9。其实还是10,已经客观存在的,不是吹就能吹走的。

我也押了1000,也能厚着脸皮上去吹,他翻开看边的时候,我迅速扫了一下,是个四边不假。但是他好像怕别人看到,死死捂着自己看。

他把牌翻过来的时候,我把嘴也凑上去呼呼地帮着吹,主要是想看他是否有其他小动作。我边吹着气边和他一起叫着:“吹吹吹!”拼命把脑袋凑过去,就为了看看牌面,直到四个边全露完了,我基本可以肯定那还是个10。但是他好像还不甘心,又是拍又是拧的,换了短边继续一点点翻,边翻边吹,身后好几个人都凑过来,也有跟着又喊又吹的。

看着他晕牌的样子,我有点奇怪,那就是个10,他应该也看到了中间那两个花点,我心想:就不信你能给它变没了?

我还在观察他,等着看他下一步的行动,如果他有什么异常的行动,我马上下手捉他个现行!

为了叙述方便,就暂时先称呼他为老杨。

老杨下了大注,正在对着牌狂吹,巴望把中间那一点给吹走。我也跟着狂吹一通,虽然我知道那还是个10,两张合在一起,是个比十。老杨应该也知道,但是他就是不把牌翻开,我死死盯着他,看他所有手上的动作。他把那牌晕完了,翻开放在桌面上,还是那个10!

34 神奇换牌包

再看那扑克给他摧残得不像样子,一张新牌,基本被折断了,像从垃圾堆里找出来的一样。我当时还以为他会把10变成9了呢。看来老杨又晕又吹,折腾得不轻,他大喘着气,对荷官招手,示意要补牌。

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老杨身上,也没去看庄家是几点,这个10他绝对没捣鬼。荷官给他补了一张牌,他跟刚才一样,还没翻开就大喊着:“三边、三边!”边喊边用手一点点去掀牌边,一点点地推进,我又把脑袋伸过去和他一起喊着:“三边。”上一把我卖力喊,估计在他心目中把我当成一伙的,就没避讳我,让我一起看牌边。慢慢掀开果然是个三边,我不禁佩服他那张嘴。他又把那牌掉个方向,从另一个短边上慢慢地推进,我跟刚才一样拼命把脑袋伸过去和他一起喊:“顶啊!顶啊!”

所谓三边就是三种牌,6、7、8,这三种牌边上有三个花,从牌的短边推进去,如果前边啥也没有,说明底牌是个6;如果是7或8,从短边推进可以看到中间的花色点,中间有一个花色点是7,中间有两个花色点是8。喊“顶”的意思就是说希望看到牌中间有点,有点了就意味着不是7就是8。由于他没避讳我,我看到中间没顶出来。他又换了另外一个短边继续蹂躏那张牌,大声喊着:“顶、顶、顶!”我做戏做到底,大声地跟着喊,还是个6。我给折腾得够呛,就坐了回来,等着看他怎么做。

他又揉着牌拍了半天,然后很不情愿地把那扑克翻开,我凑上去看,还是个6!荷官把牌收回去,把那个6整理了半天才展平(可以想见这张牌受了啥样的罪),庄家点没他大,他赢了。

他晕牌、吹牌、拍牌、喊牌的过程我都参与了,啥毛病也没有。但是人家又赢了,这就古怪了。老杨累得够呛,大口喘着气,露出轻松的表情。荷官把钱赔给他,我给他献媚,跟他说:“大哥你真厉害!”他笑着摸出一根烟来点上,狠狠吸了一口,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我的奉承他接受了。

他赢了一大票后,又开始1000、2000地小得溜地押着。其后的几个小时里,他又下了几次大注,或者连续两个庄的时候去抓一下庄,两个闲的时候抓一下闲。他下大注的时候,基本都会带我一点,估计我的献媚起了很大作用,他对我很友善。看来人这个东西,千穿万穿还是马屁不穿,难怪古代多少英明的帝王都喜欢人奉承,想来是个人差不多都好这一口。

几次他下大注,所有看牌、晕牌的过程我基本都参与了,跟着喊牌、吹牌,嗓子喊得生疼(以前从没喊过),但是里面有啥毛病就是没看出来!往往牌还没完全露出来我就知道是个啥,翻开一看还是那张,总之他肯定没在牌上动手脚。但是他总赢,真是太奇怪了。那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千术可以骗得过我,这点我很自信。

根据当时的侦察结果,我确定毛病没出在他身上。排除了老杨,我开始注意其他人。荷官也没毛病,我敢确认。

这时对面坐的几个人引起我的注意。开始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老杨一个人身上,对其他人很少注意。现在我改变了调查思路,开始找跟老杨合作的人,应该是这些人出千,让老杨赢。老杨押钱下大注的时候很少,所以我得观察老杨下大注时,对家的牌是谁看,我怀疑这些人做手脚把自己的牌变小了。

自己押钱自己把自己牌变小?怎么可能?绝对有这个可能。比如说那人押了5万,老杨押了10万,老杨如果赢了,那人的5万赔给老杨,赌场要赔其中的差额5万,里外一算,赚了赌场赔付的差额。

老杨对面坐了5个人,有一个30来岁的女人,打扮得妖里妖气,猩红的嘴巴跟吃了血似的,一直叽叽喳喳开开合合,大概在讲赌博的一些道道什么的;一个胖子,很富态的样子,手里拿个纸和笔在记录,好像很认真在计算出了多少闲出了多少庄的样子;一个瘦点的年轻人,看穿着跟个白领差不多,不过看上去好像输了不少,垂头丧气的;还有两个中年人,一个瘦点,打扮得很整齐,脸上没啥表情,另一个胖一点,脸上泛着油光,低头抽着烟。我不再关注老杨,而是认真观察起这几个人,忽然觉得那个脸上泛着油光的人很熟悉,以前肯定见过。到底在哪儿见过,怎么也想不起来。可能这些年接触的人太多了,只觉得他很面熟,就是没想起来。

我观察了很久,发现只要那个带着油光的中年人、那女的或者那瘦的中年人下大注,老杨基本会选另一家下大注。那个妖艳的女人和那个脸上带着油光的男子认识。这女人下大注的时候,基本上都把牌让给那个脸上泛油的人去看,瘦子则自己看。发现这个规律后,我站起,故意苦着脸对老杨说:“今天输得太多了,不玩了。”

离开桌子,我选了一个视线好的地方去观察。这个时候老杨也嘟嚷着说:“差不多了,今天不能玩了,得回家去,要不老婆要怀疑我出门鬼混了。”边说边收拾筹码,离开了赌场。而那几个人还在桌子前赌着,只是注下得很小,最多也就是押个5000的样子。他们又玩了两个多小时,便陆陆续续离开了。

当天也就这样过去了,无功而返。不过还是有重大发现,他们应该是一伙,虽然他们装作互不认识,从他们互相之间的眼神中我能读出某种信号,看来这是一个老千团伙。这次这个活还挺轻松,刚来就看见曙光了,我心里这么想的。

次日去扑了个空,人家没来。只有那个中年瘦子来了,也只玩了一会儿就走了。其后两天,一个人也没看到,这让我很是郁闷,只能耐心地等猎物送上门来。

我把他们惊着了?仔细回想那天的情形,估摸他们看不出来我是干吗的。

第五天他们终于来了,几个人分开陆续来的,除了那中年瘦子没来外,其他的都来了。老杨坐上去,其他的人都去了别的桌,没人来这个桌子上玩。难道我看错了,估计错了?于是我还是盯住老杨,毕竟他是要赢钱走的人,别人我就没去管。

一会儿,又上了一个大概30来岁的人,一副暴发户的打扮。他每次下大注的时候,老杨也下大注。我开始留意上这个人,选了个最佳的角度观察起来。那个暴发户看牌很利索,很少去晕牌,牌递到他手里,他总是把两张牌并在一起,简单看一眼就翻开在桌面上,然后就看着老杨费劲地晕牌,看起来嫌老杨麻烦,一副很着急的架势。

他是怕老杨牌大过他,还是希望老杨牌大过他?总之他的表情很复杂,我颇有兴味地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当他拿牌时,我仔细观察他的手,那小子的手关节动了,虽然动作很微小,但我知道他走牌了(所谓的走牌就是牌被换了),只是我拿不准走哪里去了,看那样子和角度不是在袖子里。

我仔细观察后,不得不承认他玩得很高明。荷官把牌递到他面前,他拿起来,应该已经很巧妙地看了那两张牌是什么,但他装作不知道。牌始终没有离开桌面,他先看最下边那一张,然后把下边那一张倒到最上面去,继续看最下边那一张,再把牌倒回来,直接翻开。他在倒牌的时候就把牌换了,问题是牌走到哪里去了呢?

看了很久,我把这个暴发户周围仔仔细细看了个遍,也没什么头绪。又一把老杨下大注,我又有机会观察那暴发户走牌了,不过我要找到他把牌藏到哪儿了,这样才能起赃。

走牌必须是平行着走,所以扑克面的角度很关键,顺放顺走,横放横走,离不开一个平移的过程。只要有一个东西跟扑克平行,那很有可能就是藏牌和换牌的道具。我发现能和那扑克角度平行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小子的手包。那个手包看起来很不打眼,而且被随意地放在桌子上。换牌的一瞬间,我没看清走到了包的什么位置。

我又换了一个角度观察那个包。这个家伙技术不错,走牌的过程很快,用眼睛抓不住,只能看他右手食指关节从蓄力到后来放松的细微变化。那小子玩得不错,押小注的时候,他把包推躺在桌上,一般人不会注意;押大注的时候不经意扶一下包,为了走牌做准备。

我还发现荷官没发牌的时候,以及桌上人押钱的时候,包都是斜的,他拿牌的瞬间胳臂不经意碰一下那包,包就立起来。拿牌的过程中,包一直搁在他胳膊内侧,基本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因为我选择的角度好,又特别看,才发现那个包立起来的时候有个很微细的缝隙,大小比扑克宽,想来扑克是被走进了那缝隙里。但是走了牌,那小子手里也不见少牌,还是两张。我不由感叹,这个包机关还挺复杂。

35 十年之后的重逢

我已经看出这伙人的手段,但是我还不能去揭穿他,不如先给赌场的人演示了,让他们来捉,反正他们还继续玩,不用太着急。赌场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会动手,没我什么事了,完事就能回家了。想到这,心情也愉快起来。

一会儿,那暴发户好像输了很多,做出很扫兴的样子,连连说:“不玩了,不玩了,真他妈点背。”提着包离开台子。那女的马上从别的台子过来了,她也带着个包,一样“不经意”地放在台子边上,她胡乱押了几把,就喊:“大伟过来,我输没了,拿点钱我用!”那个脸上泛着油光的男人一边应着,一边颠颠跑过来,一屁股坐在了那妖艳女子身边。

“大伟”,我一听她喊大伟,原来是他!难怪我看他这么面熟,我又仔细端详了半天,认真听他们说话,听他的说话口音,绝对没错,真的是大伟!

当时我特别激动!想来有十年了吧,当初如果不是他,真不知道我会是什么样子了。心里感慨万千,当初要不是大伟,我现在是啥样还真不好说,搞不好现在成了一个乞丐。这么些年没见,他变化挺大,以前他很瘦,现在胖得厉害。要不是忽然听这个女人叫他,我绝对不会想到是他。

我在赌场抓千,而他是出千的。在这里,我不能去和他相认;他也没认出我来,估计十年来我的容貌变化也很大吧。

当时我心里太激动了,从一个要抓他的人一下子变成替他担心的人了。我把眼光放在别处,主要担心赌场里的人因我的目光而去注意他们。我眼睛看着老杨,只敢用余光去看着大伟,大伟就利用女的那包搞了起来,我像热锅上的蚂蚁,担心赌场里的暗灯跟我一样发现他们的秘密。

现在谜底全面解开,老杨身后那些人都不怎么押钱,应该是老杨带的人,听口音都是本地人。老杨折磨扑克和后面人跟着乱喊帮忙加油的,都是吸引场上人的注意力,他们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来,对面大伟他们这些人趁机搞鬼。我本来还纳闷,咋有那么多为他加油呐喊的人,当下全明白了。

看他们大帮子人出千,不禁让我想起以前和赵哥搞赌场,那会儿我们也是一大票人,只不过方式不一样而已。

我一边看,一边盘算怎么给大伟通风,告诉他赌场在查他们,让他们赶紧离开。老天帮忙,恰好那女人不知道给谁挂电话,我离得近,她可能和谁说事儿,她要找的人又不在,于是她把自己的号码留给接电话的人。都说世上无难事,就怕有心人。我当时就是那个有心人。我心里记住那串号码,表面上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拿眼睛的余光扫扫大伟,他走牌走得很利索,也是把牌拿起来简单一处理,就直接在桌子上翻开。

他走一遍牌,我的心跟着紧张一次,心里急急的,又不能表现出来,就这样,整个晚上在煎熬中度过。

时间过得特别慢,好不容易才熬到天亮。散局了,我故意磨蹭到最后,赌场的一个股东走到我跟前,征询地看着我,意思很明白,问我有什么收获没有。我摇摇头,表示没看出什么来。他有点失望,也没说什么,走过去帮忙收拾残局,我转身离开赌场。

走了很远,我确认没有人跟踪我,赶紧拿出电话拨了那个女人的号码。“快接呀,快接呀!”我的心都到嗓子眼了,电话响了很久,通了,传来那女人懒洋洋的声音。

我说:“麻烦你让大伟接一下电话,好吗?”

她很警觉,似乎马上就从梦中惊醒一般,问我:“你是谁,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说:“你把电话给大伟,他知道我是谁。”一阵沉默,一会儿电话里传来大伟的声音:“你好,谁找我?”我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说:“大伟,我是老三,记得我不?”他喃喃地说:“老三?”好像正在回想我是哪个老三,我轻轻地提醒他:“大伟,你不记得了吗,10年前,你到我们镇上押宝,海边那个输了很多钱,被人骗得惨兮兮的小青年。”

大伟:“老三,你怎么找到我的,好多年没联系了,你现在好吗?”他终于想起来了。

我长话短说:“在赌场,我听那个大姐给别人说了这个号码,我想拨这个号肯定能找到你,我要见你,有很重要的事情。”

大伟沉吟片刻,说:“现在不太方便,你中午前后给我挂电话,我也想见见你,咱好好唠唠。”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我心急,刚过10点就挂电话给他,他说了一个地方,让我去找他。我出了酒店,看周围没有赌场的人,打个出租车让司机先把我送到一个广场。我自己在广场附近的商场转了几圈,换个出口出去,又换了个车,确定身后没人跟的时候,我让司机送我去了见面的地方,感觉自己跟个间谍似的,那是一家酒店。

找到了他们住的房间,暴发户模样的人开门把我让进房间,房间里乱得很,大概是因为住很久的缘故吧。大伟不在房间里,那几个人对我有点印象,都说:“你不是在赌场玩的那个人吗?”我笑着说:“是啊。”

这时大伟从洗手间出来,把我端详了好一会儿,上来拉住我的手,说:“我说呢,那个小子怎么这么面熟,原来是你啊。”说着在我胸前捣了一拳。我哈哈大笑,故友重逢,可开心了。

在那里我们俩好个唠,我先简单把来鞍山的目的和他们说了,也说破了他们咋作弊的,但是知道是大伟,就没去捅破。我们还说起分手后各自的生活,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人唏嘘不已。

中午一群人找了个地方吃饭。在那儿,我又看到老杨、那个女的、中年瘦子,还有场上站在老杨身后加油的几个人。大伟给我一一介绍,老杨知道我是来抓千的,想到了头回遇见我的表现,指着我哈哈大笑,我回想起来也觉得很好笑。我们就像遇见十分开心的事,如果不是遇见大伟,场面该是另一番景象吧。

和他们一起吃饭聊天,进一步了解到他们中三个人会弹牌,大伟、暴发户、中年瘦子,这两个都是和大伟经常一起搞赌场的同伙。他们配合老杨在桌子上拿钱,因为他们几个人总换,在赌场上互相都装着不认识,所以一直没人怀疑到他们是团伙出千。

老杨是当地人,有几个小兄弟作后盾,老杨的角色就是大呼小叫吸引别人视线。他总赢钱,又没出千,赌场人就是怀疑,也找不到证据。每次他去都带一票人,主要为了防止赢了钱拿不走,带的那些人在当地都小有名气。

他们还把走牌的包拿给我看。这包是特制的出千专用包,里面有个很精巧的机关,提前嵌入一张和赌桌上一样的牌,把手里的牌弹进去以后,里面机关会自动把那张牌弹出来,需要出千人有很好的技巧弹牌接牌,而且弹的时候角度一定要找好。

这个包也有弊病。虽然他们这样走牌配合老杨,但也不见得每次都成功。因为走来走去牌就是那么一张,还并不都能发挥好作用,有时候甚至还是一张废牌,不起作用。所以,老杨也经常输,搞得他们自己都哭笑不得。所以他们常常下小注,也是为了找机会把机关里的牌换成一个花牌(按照百家乐的规矩,补到花牌就不能再补)好为下次做好准备。不管怎么说,有一张牌可以换,想输更容易些。

他们作弊用的包,目前市面上很多,还有一些类似的道具。有的外表是100元一张的一捆钱,里面藏着机关;有的做成香烟盒子;也有的弄在衣服上,就是人们经常穿的衬衫,俗称变牌衣。日常生活中不起眼的用品,大都能设置成这样的机关。

那机关做得相当巧妙,里面是压簧,嵌住牌,上边一个口下边一个口,间隔很近,也很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有这样的缝隙。牌弹进上边缝里,下边被机关触动,另一张同时被弹出来。只能在荷官把两个扑克发过来的一瞬间搞定。一张牌没法作假,手里有两张就可以靠另一张来做掩护。

我估计他们下了很大工夫,一共准备了四个包,押钱的时候放在桌子上自己身前。我鼓捣了一番,也找扑克试着弹了几下,确实挺好用,关键就是找角度的问题。弹牌是老千的基本功,稍微好点的老千都会。

那天那顿饭吃了很久,一直到下午3点多还不散,其实也没吃啥,都聊天了。主要是我和大伟絮絮叨叨地叙着旧,其他人都嫌磨叽,先后找借口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