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大片的绿和金黄并有的现象,在元江府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见到。

百姓们起初听到官府要他们再种一次稻子时,心中是疑惑与不信任的。他们从小就生长在田地上,从来也没听说到了九月这原本该收获的季节,还可以再行插秧。

可当青辰将袁松培育出来的秧苗分发给大家,并让大家种下地,教他们如何种植,半个月后这些秧苗长势飞快时,他们开始有一些相信了。

一年两稻,也许真的可能。

三个月后,时值十二月,岁末。

京城已经开始飘雪,天空总是灰蒙蒙的。紫禁城的朱色城墙,在多雾寒冷的空气中,已是不复鲜艳。

而在千里之外的云南大地上,虽气温有所下降,天气却依然晴好,常常有艳阳高照。

在孕育希望的稻田里,元江府的百姓们九月才新种下的稻子,成熟了!

在与青辰开了一次雹灾的玩笑后,对于她的绝处逢生,老天爷没有再插手干预。原本就属于她、属于元江府的丰收,这一次,终于如约而至。

不但是丰收,还是大丰收。粮食把百姓们家里的粮仓填满了,把空置了三年的官仓也填满了,便是连田鸟、田鼠的肚子都填满了。

谢文元向青辰汇报统计数据的时候,整张脸都笑成了一朵花,这几年来,元江府何时报过丰?年年欠收,最怕的便是统计结果出来的这一天。可今年,不一样了。

现在沈大人走到哪,都有百姓夹道欢迎,给她送菜送鸡蛋。他们还给她编了段歌谣称颂她,街头巷尾的孩子都在传唱。

云南巡抚程远志收到元江的喜报后,也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仅仅是因为他借出去的三百两银子,还因为心中感到了欣慰。

本来就该是这样子的。愿意努力的人,就总会得到回报。

今年是他到云南的第一年,沈青辰算是给他送了份大礼——元江府一年两稻全面种植成功,也便意味着云南省明年都可以借鉴复制,这对于百姓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此时的程远志还不知道,对于他自己来说,也是大大的好事。在云南省的奏报由快马送到京城后,京城的旨意很快就下达了——程远志治理云南有功,着其升任兵部尚书,即日赴京上任。

青辰把三百两银子送到巡抚衙门的时候,宣旨官刚刚宣完旨,程远志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刚到云南才几个月,马上要回到大明的权力中心了。

“下官给程大人道喜。”青辰道。

程远志笑笑,诚恳地实话实说道:“沈大人,是你的功劳,我这是沾了你的光。”

“下官只是做了份内之事,不敢居功。这是下官向大人借的三百两银子,现在连本带利,如数奉还。”青辰边奉上她欠的三百两银子和利息,边道。

程远志看着她平静而清隽的脸庞,摇摇头道:“不必给我了,你留着就是。”

青辰正有些纳闷,一旁的宣旨官接着道:“沈大人也在这,那正好了,我便一道把旨都宣了吧。元江知府沈青辰,跪下接旨——”

青辰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眼一旁的程远志。

程远志只但笑不语。

只宣旨官宣完了旨,青辰才知道,她又升职了。

程远志原是云南巡抚兼布政使,现在他被调回京城,这两个职位便空了出来。而她,就接任他的是下一任的云南布政使!是正三品的官员!巡抚是个临时的官职,云南省因地处偏远,通常由布政使来兼任巡抚,或是不设巡抚,只以布政使来统管一省。

青辰年纪轻轻,却已是封疆大吏!

等宣旨完毕,程远志立刻笑道:“方才是沈大人恭喜我,现在换我给沈大人道喜了。”

回元江府的路上,青辰的心里一直是乱的。

她不知道,元江府如何遭受了雹灾,百姓们如何到府衙来闹事,她如何施行一年两稻,最后稻子又是如何丰收,这些情报都已在第一时间送到了京城,送到了皇帝朱瑞的手里。

程远志和沈青辰都是朱瑞赏识的人,兵部尚书之位有了空缺,他第一个想到的接任的人就是程远志。而青辰在云南立了功,又是他打算好好培养的人才,接替程远志也就顺理成章。于是也没有跟内阁商量,两份升迁的旨意由朱瑞自己拟好并下达了。

青辰年纪尚轻,任巡抚恐难以服众,他便先让她任布政使,只要他不派新的巡抚来,那她就是云南的一省之首长。

程远志依照圣旨,匆匆收拾了一番,便拖家带口离开了巡抚衙门,往京城去了。而青辰也在谢文元的帮助下,由元江知府衙门搬到了更大、更气派的云南藩司衙门。

变化之快,连她自己都还没能回过神来。

直到她站在藩司衙门的石阶上,看着北面的远山没入落日的余辉,无数人家的炊烟袅袅升起,才反应过来,她的肩膀上有了更大的责任。

……

大丰收后,云南省很快就彻底入了冬。

不同于京城的大雪纷飞,这一块南方的大地上还是晴天暖阳居多,只是气温也降得要穿上厚厚的衣裳了。

青辰当上云南布政使后,将谢文元提升了一级,带到了布政司衙门。管一府与管一省是不一样的,程远志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与她细说整个省的情况,只是留下了一些他自己整理的心得,供她参考。

青辰已经很感激了。这比她初到元江,面对乱七八糟难以运转的衙门,程远志算是给她留了个很好的班底。只是,初来乍到,要熟悉很多东西,忙碌总是免不了的。

谢文元发现,沈大人虽换了身官袍,但忙碌的状态依然没有改变。她窗前的那盏灯,仍旧是要燃到三更,案台上的文书,依旧是堆得高高的。

除了偶尔陪得了癔症的父亲晒晒太阳,说会话,偶尔兀自站立眺望北方的天空,他几乎没看过她为自己做过什么事,她生活的重心,可以说几乎都放在了公务上。

这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怪不得是师徒呢。

宋阁老的作风和习惯,竟是都体现在了沈大人的身上。

这两个人,都是一心一意为国为民的。

藩司衙门院中种了几株羊蹄甲,那是一种淡紫色的花,花瓣薄而有些透明,很美。今年的年节,便在这种花的花瓣纷飞中悄然而至。

这一日青辰回到后院,发现门窗上已被贴上了大红色的对联和窗花,她愣了一下,身旁的谢文元才道:“大人都忙忘了吧,今日都是年三十了。”

上了廊道,青辰轻轻拂了一下袖,在窗前站住了,目光停留在那红艳而生动的窗花上。

又是一年。

还记得去年过年前,宋越带着她一起挑了好多窗花,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他有意,挑的窗花上都有可爱的孩童。最后她想要付钱,他却捉住她的手腕阻止她,还说了句很撩人的话——

你想要包养阁老吗?

一身锦衣,一张绝世的容颜,他的目光幽幽的,只看着就能让人沉沦。那时候她的心跳得有多快,她自己都数不过来了。

年三十的夜里,他们一起买的窗花就被贴在了他家的窗子上,他陪她在院子里漫步,陪她吃了年夜饭,又陪她一起看了烟花……烟火盛放时,漫天华彩,葳蕤灿烂,雪花点缀般地慢慢落下,他拥住她,吻了她。

那一瞬,她几乎要在他的柔情中融化了。

可是一转眼,就已经物是人非。

青辰摸了摸那窗花,然后便端起袖子,继续往前走。

谢文元跟在她身边,道:“下官看大人太忙了,便自作主张为大人买了年货,挑了这些窗花和对联。大人若是不喜欢,下官这就再去买。”

“不必了。”青辰摇摇头道,“这些就挺好的,辛苦你了。今日是年三十,你早些回家去陪陪家人吧。”

“下官无碍,自回到云南后,家人日日都能见,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倒是大人今年头一回在云南过年,衙门里冷清,我留着陪大人吧。”

“不用了。再是天天见,这样的日子,父母们还是会盼着你回去团圆的。你不必担心我,往年在京城,也是我跟父亲两个人过的。”青辰道,“回去吧。”

“那……下官告退了。”

谢文元走后,青辰便回后院去看了看老爹。老爹到了云南后,因为云南气候好,他的身子比以前硬朗了些,只是意识仍然不清楚。

平日里她忙,都是下人们为老沈吃饭,这会子,他已经用过午膳了,正在临窗榻前呆坐着。

下人们见沈大人回到后院了,便要为她张罗饭菜,青辰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小碗粥。然后她便与老爹对坐着。她跟他说了两句话,他没有回应,目光仍旧是散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认出她这女儿来。

晌午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屋里,照得空气中细小的浮尘都清晰可见。

今天的天气很好,离晚上还有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做什么好呢?

其实,孤独的人最怕节日。平常的日子,周围都是人,自己也忙碌得顾不上想,到了这种节日,人都走光了,自己也闲下来了,倒觉得百无聊赖了。

也不知道云南的春节,大家都是怎么过的。自来到云南,她还没有好好逛一逛,看一看。

琢磨了一会儿,青辰便打定了主意,给老沈和自己都穿上了厚衣裳,然后便扶着老爹出了门。

“爹,今日阳光这么好,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老沈自然还是没有回应。

街道上,行人们来来往往,到处都洋溢着过年的气息。青辰扶着老爹逛了逛,只任阳光洒在身上,看着百姓们脸上丰收带来的喜悦,她的心情就又好了起来。

她给自己和老爹买了云南的特色糕点鲜花饼,这种饼很酥,吃起来满嘴都是花香味,青辰还挺喜欢的。

就这般走走看看,很快日头便已西斜。青辰掺着老爹回衙门,只还隔着一条街才到衙门口,便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沈大人。”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路边停着一辆马车,那人很快打马车里出来,边走边笑道:“好久不见,沈大人。”

他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衫,脖子上围着雪白的毛皮围领,身后披了件天青色的披风,脸上还是那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是孟歌行。

“是你。”青辰倒也不是太意外,她料到了他一定还会来找她,“找我?”

他点点头,“多日不见沈大人,有些想念。”

青辰眉梢微微一抬,“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他弯了弯嘴角,“就是想问问沈大人,要不跟我一起过年?”

第140章

“我能说不吗?”青辰扶着老爹, 看向他, “说不的话, 你是不是又要将我掳走?”

他歪头一笑,目光幽缓地落在她身上,“当然不是。这一回,我是来‘请’沈大人的。”

明媚的阳光下, 他长身玉立, 柔软的毛皮围领随风微微抖动, 似笑非笑间, 风姿清冷,散发着一股独特的韵味。

青辰眨了眨眼,在来往的人潮中与他相视片刻后,回道:“好。”

这人性子要强, 她要是不答应他,他只怕是不会轻易走,到时候少不得又要惊动衙门里的人。年节时分, 还是别生什么事端, 让他们都过个好年吧。

况且, 她知道这次是他有求于她,举止应该有分寸, 不会对她乱来。

孟歌行听到这个“好”字,立刻就笑了, 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笑得就像个孩子一样灿烂。他原以为她是不会轻易答应他的, 至少他得动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或是迫不得已粗鲁一些,总之得将她弄到寨子里去过年。

可她竟就这么答应了。莫不是……沈大人对自己也有几分思念?

叫堂堂封疆大吏思念的滋味,他倒是还不曾尝过,尤其是这般俊美的布政使,真是有那么几分……美妙。

不,很美妙!

孟歌行心底春意萌发,以致于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收敛不了,看上去就像个傻子。

“孟歌行?”青辰看着眼前只顾着笑的人,忍不住唤了一声。

孟歌行终是好不容易收敛了笑意,清了清嗓子道:“啊,咱们走吧。”

青辰点了点头,“让你的人去给我府里捎个口信,就说我过两日回来。我怕他们担心我。”

孟歌行边为青辰揭开马车的帘子,边道:“诶,听凭沈大人差遣。”

上了马车后,青辰和老沈就被人蒙上了眼睛。她也不挣扎,只抚慰了下老爹,知道孟歌行不想透露了寨子的具体位置。

她是官,他是匪,这种防范她能理解。

白莲教在云南横行多年,做过不少打家劫舍偷鸡摸狗的事,前些年来发动过那么一两次起义,不过都被镇压了。

这几年孟歌行当上了首领,推行的是韬光养晦暗的发展思路,行事比之前收敛了许多。表面上,他尽力维持风平浪静,不与官府硬着来,私下则暗暗壮大自己,招揽了不少新教徒。

任何组织的壮大,都离不开钱。这孟歌行也算是个奇才,据说是出身商贾之家,有些家底,对经商之事十分精通。这些年来他招揽这么多教徒,要花费的银两不在少数,据说这些钱都是他经商得来的。

他到底赚了多少,没有人知道,只知道税他肯定是不交的,钱也没有缺过。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手底下还是免不了有些人会**鸣狗盗的事。

近些年官府对他们清缴过数次,只是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每次清缴似乎都只在隔靴搔痒,根本摸不到实处。被抓回来的人又罪不至杀头,只能关在牢里,久而久之,牢里都装满了。官府除了要管牢饭,还得派不少狱卒看着,自己累得要死,人家教派照样办得红火,后来干脆就不抓了。

这就是孟歌行的本事,不硬着来,只耗着。大明朝吏治混乱,在首辅徐延的只手遮天下一日不如一日,这就更称了他的心。他只需要让自己发展壮大,等着此长彼消就够了。

若是真的有一天足够壮大了,凭他的性格,很难说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青辰对他的了解,就仅限于这些。

天黑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白莲教的根据地。

孟歌行亲自为青辰揭下蒙眼的布条,笑嘻嘻道:“到了,沈大人。”

青辰扶着老爹下了马车,只见寨子里挂了好多盏灯笼,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门窗上也都贴上了大红色的对联和窗花,树上还坠着云南特色的彩绸,一眼望去很是喜庆。

“老大回来了……”寨子里的人见孟歌行回来了,发出高兴的欢呼,目光齐齐落在他们的身上,迎他们进了门。

孟歌行脸上依然忍不住笑,进屋的时候对手下们挥了挥手,“都出去,我要跟沈大人共进年夜饭了。你们自己吃去吧!”那模样,难说没有几分入洞房时要独享好事的得意和喜悦。

青辰不经意间扫到了他的表情,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寨子里为他们备的年夜饭,很是丰盛。除了有孟歌行最爱吃的鸡,新鲜的湖鱼,还有他们自己养的牛羊,各式云南特色糕点和瓜果。当然,也少不了当地的醇酿青梅酒。

看着这满桌的吃食,听着寨子里的人的笑闹声,青辰有那么一瞬感到恍惚。

她就这么到孟歌行的地盘上来了。还跟他一起过年?

到了今天,他们也不过见了两次面,怎么倒像是很熟络的人,都能一起共进年夜饭了?

他询问她是否要一起过年时,她应得那般干脆,除了不想叫府里的人担心,难说不是正好碰到她有几分寂寥,是孤独作祟。

这个人世,还真是有点奇妙。有的时候人与人的接近,就只需要这么一点点巧合。

也不知道陆慎云若是知道她跟白莲教的人在一起过年,会怎么想。他怎么会想到,一直以来他想要捉拿的人,现在就坐在她的对面。

孟歌行摘了围领和披风,请青辰入座后给她倒了酒,“沈大人,想什么呢?既来之,则安之,别想那么多了,先好好吃年夜饭吧。”

青辰挡了一下他倒酒的手,干脆而平静道:“我不喝酒。”

孟歌行的俊眉抬起,目光迎向她,“今天过年,一年就一回,这是好酒,十年才一酿。真的不喝?”

她摇摇头,“不喝。”

他也不再勉强,又将酒壶端到了老沈面前,“那你爹呢?”

青辰想了想,“给他倒一点儿吧,谢谢。”老爹是个喜欢喝酒的人,只因病了,平日她不给他酒喝。今年难得到云南来过年,便让他尝尝云南的酒。

“这就对了。”孟歌行笑笑道,“我专门为你备的酒,差点就浪费了。”

青辰的嘴角微微一弯。

孟歌行又给她撕了条鸡腿,搁到她的碗里,“还有我最喜欢的鸡腿,给你……谢谢你救了我弟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望着她,有那么几分正式的味道。

青辰倒是没想到他会道谢,还这么突然,眼皮轻轻抬了一下,淡淡道:“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他还是个孩子,任谁都会这么做的。”

“举手之劳?”他勾了勾嘴角,“那么多百姓围着你的府衙,任哪个知府都不会愿意开门的,没想到你竟然开了。”

“我是元江知府,理应面对元江百姓。”她说着,睨了他一眼,“包括你们。”

孟歌行似乎并不打算反驳,只收回目光点了下头,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滴酒顺着他的嘴角滑下来,他以指尖轻轻一拭,“诶,我问你,你以前跟我这么好看的百姓一起过过年吗?”

青辰微微一愣。

“有没有?”他又追问。

她没有回答,只自顾夹了菜,“我饿了,就不客气了。”

孟歌行对这个问题倒很执着,“我听说你家里只有你们父子二人,过年的时候很冷清吧?今年我陪着你一起过,感觉是不是很不一样?”

青辰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她不想回答,可是不得不承认,这逼着她直面了自己的内心。

好看的人?去年的今天,陪他们父女二人过年的人是宋越。也不知道今夜他是跟谁一起过的。

四季流转,与她对饮的人就从阁老变成了土匪了。

“你不饿吗?快吃吧。”不想再聊这个话题,青辰于是夹了个馒头搁到他碗里。

孟歌行笑嘻嘻地捏起馒头,咬了一口,“我饿你肚子的事,你是不是还记着呢?”

青辰看了他一眼,“当然不会忘。”

“我没打算饿死你。”

“是吗。”

“那是手段,不是目的,你心里清楚。要不你怎么敢再来?”他看着她,目光幽直,“说实话,我就喜欢跟你这么聪明的人交手,很有挑战。”

青辰没有接话,他又自顾道:“不过……你是要走的吧?要回京城?在云南能待多久?”不知道为什么,孟歌行忽然就想到了这些问题。眼前的人比以往任何一个布政使都要难对付,可他就是不希望她走。

是因为棋逢敌手惺惺相惜,还是因为她生得好,他说不上来,也许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