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

“你要让我看着你死?”他又道,“是吗?你要让我身为一个男人,却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眼睁睁看着她死吗?”

她的眼泪流下来,混入雨里,“我不怕死,一点也不怕。我最怕的,是走了以后就见不到你了!你明不明白!”

他看着她,不说话,去拽她的手,她却狠狠地挣扎。

天边响起一阵雷声,雨水自无尽的夜里冲刷而下。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们进屋说,听话。”

她摇摇头,执拗地看他。

静默片刻,他忽然丢掉手里的衣服,走上前去将她整个人抱起来。

“放开,你放开!宋越!放开我!”

青辰拼命挣扎,去捶他的肩膀,他怕她摔着了,只好把她又放下来。只是放她下来后,他便箍住她的双手,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用嘴狠狠堵住了她的嘴。

她楞了一下,还想挣扎,却拗不过他的力气。

“喜欢淋雨?好!”他停顿片刻说了这句后,立刻又封住了她的唇。

瓢泼大雨无情地落下,打在两人的身上。青辰干脆也不挣扎了,闭上眼睛去回吻他。

她越吻越热烈,越吻越疯狂,湿滑的舌头不管不顾去逗弄他的,双手一下下抚摸着他的背。两个人热烈地纠缠着,倒看不出来是谁在勾引谁,谁更贪恋谁。

竹屋的小窗,透出淡淡的橙黄色的光。

纠缠拥吻间,宋越把青辰抱到了屋檐下,后来,两个人又吻到了床上。

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大明朝内忧外患,山河飘摇,而他们自己,也看不到前面的路。

这几天心照不宣的沉默、对峙、争吵,种种压抑的感觉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中终于爆发了,同时爆发的,还有他们身体里对彼此的渴望和眷恋。

两个人亲得忘我,他将她半压到身下,吻她的眼睛、鼻尖、脸颊、唇,长久的思念一瞬间倾泻而出,如暴雨山洪。

青辰今夜也喝了酒,脑子里有些昏昏胀胀的,只觉得他的呼吸急促而重,带了一点点酒味,与他身上的气味混在一起,不知怎么的就特别特别好闻。

她的身子又软又热,他的手掌与她的肌肤之间,隔着她湿漉漉的衣服。他亲吻了许久,终是忍不住想要将这些束缚统统脱掉。

“行吗?”他问。

她点了点头,光润鲜红的唇微张着,眼睛里全是淋漓的水光。

他眯眼看了一下就忍不住了,脱了她和自己的衣服。

他们卷着被褥,抱在一起缠绵厮磨,他的身体毫无缝隙地贴着她的,强健而滚烫,比任何时候都要亲密。

后来,他的手滑上她的大腿,摸得她一阵阵颤抖。纠缠亲吻了好久之后,他的手又滑向了别的地方。青辰的呼吸登时就窒住了,自下而上的颤栗一阵阵传来,是陌生却又极为讨好人的舒服感觉。

她羞得不敢看他,扭过头,手指无措地攀着他的肩膀。她要躲,他的唇偏偏又转向她的耳朵,吻她的耳廓,还往里面轻轻吹气。

青辰被他弄得又痒又酥麻,整个人意乱情迷,早已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后来,宋越的手离开了那地方,亲吻也停了,她才微微睁眼看他。

他喘着粗气,声音有些沙哑,“最后那一下,留着。”

她有些害羞地看他,声音软绵绵的,“为什么?”

“够了。”

这般形势下,能让他如此望梅止渴,他已然感到知足。

她没有听清,又问:“什么?”

他眯着眼睛瞅她,目光里不无情.欲,“我说够了……还是,你不够吗?”

她羞得不说话,别过头,避开他痴缠的目光。

他轻笑了一下,又吻上她,再次轻抚,让她舒服。

自己却忍着,不做到最后一步。

第170章

与此同时, 白莲教的主帐内, 虽是深夜也仍然燃着灯火。

孟歌行召集了麾下的军师, 正研究他们下一步的路该怎么走。

大家都是赤贫百姓, 拼死拼活地鏖战, 好不容易看到了翻身做主的希望, 是以根本不去考虑大明的招安。

大明给的条件再好又如何, 不自由,毋宁死。

所以, 一场血站战势在必行,要研究的,只是该怎么打。

灯火簇簇地燃烧, 照亮了围着沙盘的各人的脸。孟歌行盯着插在保定与京城间的那面旗子,沉默不语。余人则是争论不休。

有人建议, 应该先拿下紫禁城,然后据守城内, 死防蜀王。但这个办法有个缺点,那就是陆慎云等人会率兵死守, 他们一时半会很难攻破,若是强攻而不下, 又死伤惨重, 等到蜀王率十万大军赶到时, 他们没有充足的兵力抵抗, 势必会被破城全歼。

有人则建议先按兵不动, 看看蜀王下一步的行军路线再做打算。可是拖下去大明就有可能调集更多援兵, 他们自己的粮草却未必能跟得上。再加上大家已经战斗了九个多月,早已身心俱疲,再这么拖下去迟早会拖垮自己。

还有的人建议,拼死先打下紫禁城,打下后却先不占城,而是先找一处隐蔽的地方先藏起来,等蜀王打过来,他们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孟歌行听这些人讨论了一晚上,还是没有拿定主意。他脑子里有好几个想法,只是如今还不确定,哪一个胜算更大。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想,可打到这一步不容易,这么多兄弟的命都捏在他手里,他必须思虑周全,一击即中。

这些日子,虽还没有制定好战术,孟歌行却依然不给大明朝喘息的时间。白莲教的小部分人马,始终持续地骚扰明军,以给他们施加精神压力,不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

……

另一面的军营里,陆慎云也还没有睡。

与青辰分别有四天了,在这四天里,他每天都疲于应对白莲教的骚扰。

孟歌行擅用骑兵和打游击,白莲教的人机动能力很强,总是神出鬼没,声东击西。一时放火箭烧帐篷,一时又挖沟壕,让巡逻的人马掉入陷阱,大明军队被扰得不胜其烦。

陆慎云忙碌了一日,刚刚才回到军营,军医闻讯,忙过来给他换药。

几天前,孟歌行的刀架上他的脖子,划开了一道血口,陆慎云脖子渗血地回到军营时,吓了将士们一大跳。

眼下,伤口开始发痒了,他不由皱了皱眉。

“药不上了。”他道。

这点轻伤,倒要缠着厚厚的纱布,太不像个样子,还影响大家的士气。

军医却是忙劝道:“大人不可。天气炎热,不上药恐怕伤口会感染。要是再起了高热,大人就连战场都上不了了。”

陆慎云想了想,不再说话,默许了。

军医上药的时候,他却是思绪神游。

两天前有锦衣卫来回复,青辰已用金书铁券将宋越救走了。只是最坏的情况也发生了,徐延派了杀手追杀他们。

她为了宋越,不惜冒险与他一起逃亡,他一想到这里,心里就既忧心又痛心。就像他恋着她一样,她到底心里还是恋着宋越,情深不往。

只是逃亡路途艰辛,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怎么样了。

他有些后悔自己派去的锦衣卫太少了,可是京城有仗要打,人手着实是太紧。

军医帮他缠好了纱布,陆慎云也不再胡思乱想了,甩了甩头,挥去脑海中青辰的残影。

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灯盏上,火光微跳。

*

山里。

初阳破窗而入,小竹屋内弥漫了一室的晨曦。

昨夜的暴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屋檐下挂着残留的水珠,不紧不慢地落下来。

滴答,滴答。

青辰与宋越一夜缠绵后,在天初亮时醒来。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醒了,躺在她身边看着她。

她想起昨夜的甜蜜,有些不好意思看他,想要下床却发现自己光着身子。

“你转过去。”她推了推他,“我要穿衣服。”

他微笑:“昨天夜里都看光了,还害羞?”

说完,他一下拉过她,抱在怀里又吻了吻。青辰被她吻得又酥又痒,忍不住用脚去踢他,“天都亮了……”

结果他却是一下握住小腿,然后一个翻身,压到她的身上,“天亮了才看清楚,原来你这么好看。昨夜那个决定,我有点后悔了,不如……”

青辰的脸立刻就热了,推开他赤.裸的胸膛,轻巧地从侧面钻了出来,“我要起来了,不同你闹了。”

结果,两个人还是在床上闹了好一会儿。他逗她,她就躲闪,那床不大,她躲无可躲时,只好缩到了床角。她以薄被掩着自己的身子,裹得像粽子一样,却三番四次被他调戏地剥个干净,她又羞又骚,干脆也去揭他身子上盖着的。不想他却是毫不反抗,大大方方地任她看,弄得她更加不好意思,又用脚踢他。

宋越静静地躺着不动,任她打闹,只无赖似的守着床边,死活不让她下床,还低低地笑。闹腾了一会儿,青辰都热了,背上一层薄薄的汗。

后来,两个人闹得有些累了,就渐渐地静了。他们一个躺在床头,一个靠在床尾,默默地看着彼此,谁也不说话。

其实,宋越刚才并不是真的想做什么,只是不想起来罢了。因为起来了也无事可作,那样闹她,他们能暂时忘记外面的事情。

天大亮时,青辰终于起来了。宋越到溪边打了些水回来,给她洗漱。

两个人洗漱完了,门外却是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青辰看了宋越一眼,起身去开了门,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锦衣卫平时不会这么早来的。

开门后,果然是锦衣卫。

那人开门见山道:“二位大人,今日出去查探了一圈,发现杀手们进山了,人数也多了。此地已经不安全了,不宜久留,今日夜里,咱们得冒险下山。等出去了,再寻其他隐蔽之处。”

她听了眉头一皱,担忧地回头看宋越。他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回道:“那我们这就准备准备,入夜就走。”

那人想起什么,又道:“今日下山,还听说皇上病重了。朝廷里知道阁老被沈大人带走了,只是皇上病重,无人下令捉拿,对阁老算是好事。徐阁……徐延已经被释放了,回到了府中。”

“外头战事如何?”宋越问。

“白莲教还在不停骚扰,陆大人在前线抵挡。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大举进攻。”那人道,“蜀王的人马一路往东北进发,快到太原了。”

“多谢,我们知道了。”

锦衣卫说完这些就走了。

青辰与宋越皆是满腹心事,没有说话,竹屋内变得异常安静。

后来还是他先开了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既然无可避免了,我们就面对它吧。现在离天黑还有些时间,你过来,咱们研究研究局势。”

她点点头,走到他身边坐下。

宋越问:“你与陆慎云去招安,孟歌行态度如何?”

“我跟他说蜀王的十万大军是我们的援兵,朱瑞让他打过来,其实是给他设了套,想前后夹击剿灭他们。他应该是相信了。”

“嗯。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什么法子了?”

“想了个法子,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青辰把她的办法说了一下,“我跟孟歌行打过几次交道,他很聪明,也很敏感,这样的人不容易相信人,容易反其道而行之。”

他点点头,“可以一试。要解大明的危机,这应该是唯一的办法。”

停了一下,他又道,“今天若是能出了山,你就快去找陆慎云吧。替我跟他道一声,谢谢他的金书铁券。”

“我?”她皱眉,“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他摇摇头。

“为什么?”青辰有些急了,“山下待不下了,京城也回不去,徐延又派的人一直在追杀我们,你要去哪里?”

“别担心。眼下,应该有一个人可以保我。”

“是谁?”

“郑贵妃。”

青辰的眸子黯了黯。

他之前说与郑贵妃有私情,这事她一直没有问他,她不笨,看得出来他是故意要气她走。她相信他,所以不必问。

可是现在听他说到郑贵妃,她心里还是会不舒服。郑贵妃位高权重,如今朱瑞病了,前朝后宫几乎都在她掌握中。他的命,自然只有她能保住。

他看出她的小心思,柔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还在狱里的时候,她就派人来找过我,说我若是愿意,她可以为我向皇上求情,有办法保住我的命。我若是为了活命,那个时候就答应她了。”他看着她,耐心地解释,“现在皇上病情加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撒手人寰。郑贵妃觊觎皇位已久,当初肯帮我,除了被迫,想来还要趁着朝廷大乱,浑水摸鱼。”

宋越入狱没几天,郑贵妃便已让亲信给他捎了口信,说她可以救他。事实上,她也的确想救她,她的儿子五皇子尚年幼,便是真能如愿登基,也需要一个能统管朝纲的辅政大臣。她与徐延的关系已破裂,且徐延大树已倾,若是宋越再死了,满朝文武再无她理想的人。

大明内忧外患,她自认没有本事摆平这一切,所以,她需要他。需要他的睿智,需要他的能力,需要他的威望,需要借他之手让大明山河稳固,自她儿应天受命开始万代恒昌。

只是那时,宋越没有答应。

身上背负了太多东西,自六岁开始他便寒窗苦读,入朝后又是十余年如履薄冰、谨慎绸缪,在扳倒徐延的那一刻,他只觉满身疲惫。

尽心竭力辅佐朱瑞多年,朱瑞却为了权衡局势让他冤死,他虽理解,却免不了心灰意冷。既入牢狱,看不到明天,又与佳人有缘无份。所以那时的他便想着,无亲无眷的孤家寡人一个,死了也罢。活着,到底是太累了。

可现在,大明朝内忧外患至此,他到底是无法再坐视不理。再加上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边,如此鲜活可爱,如此明艳动人,叫他又舍不得死了。

“我明白的。”青辰道,没忍住让醋意泛起,只因她昨夜才与他亲热过,“老师的用心,我都懂。我所求的,其实与老师是一样的东西。只是刚才一时……惭愧。”

他笑着摸了摸她鬓角的发,“打认识你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了。你是女人,吃醋也是正常的,我喜欢看你吃醋……”

她有些不好意思,岔开话,“你打算怎么做?”

“我被徐延追杀,去找郑贵妃,她会相信我是为了保住性命,才答应跟她合作。皇上病重,她若想五皇子继位,必要使手段陷害太子。接近她,才好知道她到底想怎么做。”

青辰抿了抿唇,“那你要小心……”郑贵妃到底不是简单的女人。

他轻轻阖了下眼,“你也一样。去找到陆慎云,剩下的事让他们来做就是了。你是女人,不便在军营久留。过些日子,我会想法子联系你的。”

郑贵妃会把他藏到哪里,他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因此现在要分别了,也定不下个重逢的时间和地点。

他这样说,是想让她安心,青辰如何听不出来,只是依然忍不住为他担忧。

“你答应我,一定要尽快联系我。”她嘱咐。

他微微一笑,凝望着她,对她伸出手。

她也把手伸过去,牵住。

“今天晚上,咱们还有一道坎要过。怕不怕?”他问。

她摇摇头,“不怕。”

死有什么可怕的呢?无非是疼一阵子,闭上眼睛再不醒。

怕的只是赶不上了,眼睁睁看大明山河尽数崩塌,皇宫里、战场上、田陌间,生灵涂炭。

怕的,只是至此就与他分别了,碧落黄泉,两处难寻。

*

夜深后。

青辰和宋越已准备妥当,到了锦衣卫的屋子里,与他们汇合。虽然有夜色和树林掩护,五个人漏液下山,还是有很大的风险。

一名锦衣卫道:“二位大人,不好点火把,夜里山路难走,二位大人还请小心。前些日子咱们来的路,是其中一条下山的路,若是这条路上有他们的人,咱们只能走另一条通往山下的路了,只是那路更加崎岖难走。”

宋越点了点头,“多谢提醒,我们已有心里准备。这山里的环境你最是熟悉,一切都听你的安排就是。”

“那咱们就走吧。下了山就好了,上来前,我在树林里藏了一匹马。”

趁着微薄的月色,五人开始下山了。

今夜是个阴天,空中云层很厚,月亮只漏出个角,山里的雾也不小,夜风很凉。

下山的时候,几人的脚步都放得很轻,生怕惊动了伏在山里的杀手。青辰连大气都不敢喘。走了一小段路,没遇到人,她脚下却已经快没力气了。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是这样的夜里,没有灯火看不清脚下的路,还得提防被人发现。

几个男人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寂静的夜里,她能听到他们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好在,宋越一直掺着她的胳膊,他掌心的温度能让她镇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