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是要喂虫子,是要用笛声引他跳崖,这才像一场意外。姜璃边跑边解下腰带,朝苏鎏跑去。

苏鎏跑到悬崖边,终于抗拒起来,毕竟跳下去就是粉身碎骨,但那笛声在催,他抱住旁边的一棵枯树不肯往前,人却忍得难受。那棵树不算大,早已枯死,被苏鎏一用力抱住竟然拦腰折断,木屑纷飞。

那头笛声更张扬,苏鎏咬牙忍着,嘴角流下血来,而这时姜璃正好赶到,她本也是看到那棵树,想用腰带将他捆在树上,现在看不可能了。苏鎏还在往崖边挪,眼看就要跨下去,她管不了那么多,快步上去,一把将苏鎏抱住,见他挣扎,拿着手中的腰带将自己和苏鎏紧紧捆住,使出学过的擒拿,双手双脚像无尾熊一般整个将苏鎏缠住,将他压在自己身下。

毕竟不是自己的身体,没有那么顺手,何况苏鎏一米八出头,又是男人,虽然生着病,但受到笛子的控制,力气大得出奇。

两人在崖边滚了几圈,眼看就要滚下崖去,姜璃急中生智,用头狠狠地撞苏鎏的头,顿时眼冒金星,而苏鎏竟然没有被撞晕过去,还没来得及再撞他一下,崖边的石头一塌,两人同时滚下崖去。

自己应该不会死吧?自己应该会回到现实吧?

掉下去时,姜璃是这样想的,甚至感到庆幸。

但是……

接踵而来的是如同骨头散了架似的疼痛,内脏似乎要被砸裂开来,然后,好久都动弹不得。

笛声似乎消失了,姜璃睁开眼,一张脸与她近在咫尺,是苏鎏。

她没有到现实。

苏鎏双眼紧闭,似乎晕了过去,她试着动了一下,苏鎏竟然就醒了,与她对视。

呃……

两人呈原来的姿势躺着,她的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紧紧地盘在他的腰间,她在下,苏鎏在上,两人身上还绑着腰带,毫无间隙。

“松开!”苏鎏花了一点时间才看清两人的姿势,额头上一块地方被姜璃撞得通红,他的脸却更红,嘴唇直发抖,又说了一遍,“松开。”

姜璃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但身体疼得实在懒得动一下,说道:“再等一下,让我缓一下行不?”

“不行,松开!”苏鎏的脸红得可以煎鸡蛋了。

姜璃道:“那你自己松。”

苏公子于是乱动了一阵。

“腿别缠着我的腰,松开。”苏鎏的声音竟然有点哑。

姜璃于是试图动动腿,半晌,道:“好像断了,动不了。”

“你!”苏公子又乱动了一阵,然后抬头看姜璃,道,“你捆的时候把我的手臂一起捆进去干什么?”

“这个……”姜璃是真有点不好意思了,试着松开了抱住苏鎏脖子的手臂,但两人间仍捆着腰带,所以还是紧贴在一起的姿势。她又想去解腰带,但发现双臂根本没有力气,连抬一下手也困难,于是又躺下来,道,“我再缓缓。”

苏鎏是趴在姜璃身上的姿势,拼命地往上仰起头,不想靠在姜璃的身上,但实在辛苦,好几次要垂下来,又拼命地往上仰,口中道:“你缓够了没有?”

姜璃动了动手臂,还是没力气。她看着苏鎏一脸辛苦,哭笑不得,道:“身体都贴着了,你还在乎头靠在我身上?”

“这不庄重,我不要。”

“庄重个鬼。”

“林羽离你故意的。”

姜璃大笑,躺在那里,道:“我是你妻子,故意又怎样,乖乖靠着,别折腾,让为妻我缓一会儿。”她还真不是故意的,刚才跌下来时她是垫底的,一条腿断了,双臂被撞得麻木,是真的动弹不了,可这人偏一副贞洁被玷污的表情。

苏公子总算是扛不住了,不情不愿地靠在姜璃的颈间,刚才的徒劳无功花掉了他所有的力气,此时拼命喘着粗气,全从姜璃的领间灌进去,惹得姜璃直笑。

“好痒,相公,不要啦。”就算此时她也不忘逗他,声音娇羞,她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的人,现在不是她的身体,也不是在现实中,所以更加胡作非为。

果然,苏鎏被激得又仰起头,脸又是通红,骂道:“你乱叫什么?”

“痒啊,相公,很痒。”

“林羽离,我回去休了你,马上休了你。”苏鎏气急败坏,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身体动了几下,催道,“动,快动。”

姜璃就差没哈哈大笑了,硬憋着,娇羞地说道:“相公,你一面要休了我,一面又让我动,为妻好为难。”

苏鎏的脸“噌”的一下烧起来一样,声音都变了,道:“我让你动是让你解腰带,你胡说什么?”

姜璃抬了抬手,手上稍稍恢复了点力气,却赖着不动,盯着苏鎏通红的脸,忽然又正色起来,道:“我是你妻子,肌肤之亲天经地义,跑哪里去理论都不会说是我的错,你为什么要这么讨厌我?当我像毒药一样。”

苏鎏一怔,没想到她这时候忽然这么问,皱眉,道:“我要娶的是守礼、识大体的女子,而不是像你这样举止轻佻大胆、毫不庄重的女人,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我苏鎏。”

“守礼?什么都规规矩矩吗?两人独处时也一样?”

“当然。”

“那要怎么生孩子?”

“我……我自然会安排的。”

“连碰触都说是不庄重,怎么安排?”

“碰触当然是可以的,只是不能像你这般轻佻。”

“轻佻?”姜璃眼睛往下看了看,道,“那么请问相公,你现在顶在为妻小腹上的东西算不算轻佻?”

姜璃毫无意外地看到苏鎏的脸“秒红”了。这次他竟然没有反驳,而像是被姜璃大胆的话吓住了,看着姜璃。姜璃原本只是想趁这个机会替自己身体的主人讨个公道,但说着说着就成了现在的局面,她以为自己是现代人无所谓,但下一秒脸也红起来,两人就这么互看着。

好半晌。

“你还算是女人吗?”苏大公子边红着脸边咬牙切齿,“大家闺秀会说出你这样的话吗?”

姜璃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就差没捂耳朵,心想,既然都扯到这个话题,那不如说个清楚,于是说道:“相公,你那东西似乎越演越烈了。”

“谁、谁让你一直动!”苏鎏说话都结巴了。

“相公既然这么讨厌我,就不该有反应。”

“那是意外。”

“所以谁都可以,不管是不是守礼的女人,谁都可以?”

“不是,不是,说过是意外。”

“我的命好苦。”那边抽噎起来。

“林羽离你够了!”

两人闹得正欢。

“人还活着吗?”忽然,从上面传来一个人声。

两人顿时都静下来。

“快,快把腰带解开。”苏鎏催道。

姜璃不理他,解腰带需要时间,当然是先求救,张嘴正准备答,苏鎏忽然低下头来用嘴堵住她的嘴。

姜璃脑中一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人是忽然开窍了?只是开窍的不是时候吧?

好一会儿,苏鎏才松开,脸又是红的,说道:“先松开腰带,我可不想有人救我们的时候,看到我们这样,太不庄重。”

姜璃傻眼,原来并不是开窍,随后道:“叫救命比较重要吧。”

“你再说,”他的唇又凑上来,刚刚相触过的唇上带着晶亮的唾液,竟然有些诱人,苏公子此时毫无羞耻心,“快解,不然我……”

如果可以姜璃还真想再逗他,但此时真的救命比较重要,手上虽然还没多大力气,但已经可以动了,她咬牙拼了命地去解那个绳结。刚才为了救苏鎏,那个结竟然打得很死,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生怕上面的人走掉。

好不容易解开,还没来得及喊救命,从上面抛下一根绳子来,只听有人道:“如果还活着,就抓住绳子,我把你们拉上去。”

苏鎏爬过去想拉住。

“等等。”姜璃一把将他扯回来,她忽然想到,上面的人如果就是那个想杀苏鎏的人怎么办?

“做什么?”苏鎏回身看她。

“我腿断了,你先让我上去。”自己先上去,看看上面的人究竟是谁,反正人家想杀的不是她。

苏鎏看着她歪在一边的腿,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见姜璃爬过来,把手中的绳子系在她的腰间,然后拉了拉绳子,冲上面道:“用力拉。”

林羽离是个很娇小的女子,轻易就被拉了上来,姜璃这才看清,他们并没有掉到崖底,而是掉在了离崖顶不远的一块突起的石头上,也亏得两人命大。

姜璃被拉了上去,看到拉她上来的是一个年轻和尚,看上去二十不到,看到姜璃时,笑着道:“还有位施主在下面吗?”

看来是寺里的和尚,不像坏人,姜璃稍稍放心,看他竟然在笑,有些古怪,道:“我们差点摔死,你笑什么?”

和尚抓抓亮光光的头,仍是在笑,道:“施主有所不知,你们能掉在那块石头上也是你们的缘分。”

“缘分?”

“是啊,那石头叫‘命不该绝’,山上大觉寺的创寺高僧戒空师祖还未出家时因为走投无路想跳崖自杀,结果掉在了那块石头上。他在那块石头上不吃不喝三天三夜终于大彻大悟,被人救起后,就在山上建起了大觉寺。说起来这块石头是本寺的圣地呢,只是太过危险,所以不准寺僧上去修行,”和尚边说边又把绳子扔下去,“问我为什么会笑,是因为你们被‘命不该绝’救起,也算有佛缘了。”

和尚虽然年轻,但力气竟然很大,一边跟姜璃说话,一边已经把苏鎏拉了上来,万丈深渊在脚下晃,苏鎏被拉上来时脸色苍白,抚着胸口倒在地上。

姜璃慌忙爬过去,将他平放在地上,一只手轻轻地抚他的胸口。

过了一会儿,苏鎏总算顺过气来,和尚在旁边看着,伸手搭苏鎏的脉,见苏鎏睁开眼,念了声佛号。

正文 第20章 情缘起(3)

“你怎么知道我们掉下崖的?”坐了一会儿,姜璃问和尚。

和尚的手指仍搭在苏鎏的脉上,道:“是赵大师说的。”

“赵大师?”

“就是大觉寺门口那个算命的,他跟我们方丈是好友,算的命可真是准。”和尚说着,松开搭着苏鎏脉上的手,站起来道,“脉象稳一些了,走,我带你们去见赵大师。”

和尚说着,看看姜璃,也不忌讳,蹲下身,道:“你走不了,我背你吧。”

换作别的女子,被个年轻和尚背着算怎么回事,但姜璃才不在乎这些,伸手趴上去道:“多谢小师父了。”

苏鎏眼看着姜璃就这么趴在一个和尚身上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但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忍气吞声地跟在身后。

还好和尚是顺着小路走,没有走大路,不然一路上被众香客瞧着,更不成样子。因为要照顾苏鎏的身体,所以走得极慢,好不容易才回到大觉寺,和尚直接绕到后院,自后门进去,将两人带进一间厢房。

一进厢房便是一股茶香,一个老和尚正和一个中年人在对坐饮茶,而那中年人正是那个算命的。

年轻和尚将姜璃放下,也不多话,向老和尚行了个礼就出去了,留下苏鎏和姜璃在里面。

苏鎏刚才发心疾,接着又走了这么长时间的山路,身体已经吃不消,年轻和尚刚离开,他竟然站不住,眼一翻,晕倒在地上。

姜璃被放在一张椅子上,行动不便,眼看着苏鎏晕过去,正要单脚下地,那边的老和尚念了声佛号,已经走到苏鎏跟前,将他抱起,放在旁边的榻上,伸手搭他的脉,搭了一会儿,自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倒了颗药丸塞进苏鎏的嘴里。

“已无大碍了,女施主放心。”老和尚回头对姜璃道,人又坐回原来的椅子上。

“多谢师父。”姜璃点点头,视线回到那中年人身上,自始至终他都在喝茶,一双眼睁着,结着一层白内障。

“大师是怎么知道我们会掉下崖去的?”她开口问那中年人。

中年人放下茶杯,道:“自然是算出来的。”

算出来?听上去多少有些玄乎,但姜璃随她老爹,虽然相信科学,却不排斥会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比如说她自己的能力。她在心里计较了一下,心想这大师真有超能力也不一定,便问道:“那师父能不能帮我算个人的去向?”

中年人一愣,用那双空洞的眼“看”着姜璃,道:“这个我算不出来,算谁的命,那个人就必须在我面前才行。”

姜璃有些失望,她本来想问赵常芝的去向,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她回头看榻上还未醒来的苏鎏,想到既然赵常芝问不到,那不如直接问虫子的事,或许这算命的知道一些。

心里斟酌了一下,姜璃才道:“其实今日坠崖之事没有那么简单。”

她忽然转了话题,中年人愣了一下,道:“怎么说?”

“我相公的体内不知被放进了什么东西,方才下山,我与相公好好坐着休息,忽然响起一阵笛声,我相公便不受控制般、中了邪似的,循着那笛声去了,接着就走到崖边欲跳下去,拦也拦不住。”她眼见中年人的表情变了变,接着道,“大师,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

“说是有一类人,以虫杀人,将虫子放入人的体内,利用笛子控制母虫散发气味,从而催动人体内的虫子,达到控制人的目的。你说我相公是不是被人喂了虫卵,受虫子所控?”这样问其实很突兀,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直接就扯到那些虫子,但姜璃管不了这么多。

果然中年人的表情大变,人竟然站起来,道:“你怎么知道这事?”

看他这样的反应,姜璃知道自己押对了,反问道:“大师也知道此事?”

中年人怔了怔,道:“鬼苗以虫杀人,知道此事的人并不算少数。”

“只是极少人知道他们是怎么以虫杀人的,夫人是从何而知的?”一旁的老和尚却说道。

“我如何知道不重要,我只想问两位,可有解法?”对姜璃来说,这才是关键,找不到赵常芝,并不一定这里就没人知道驱除这些虫子的方法了。

中年人却摇摇头,又坐回去,双眼空洞地“瞪”着地面,道:“不知,若有解法,我也不会成现在这样子。”

这句明显话里有话,姜璃不由得问道:“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中年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跟姜璃说,半晌才指着自己的眼睛道:“看到我眼中这两团白雾了吗,这不是病变,而全都是虫子。”

姜璃一怔,瞪大眼,盯着那层白内障,忽然间就想起来,某一天她在警局外,将早餐送给一个两眼患白内障的算命老人,那老人提醒她不要出远门。

“鬼苗以虫杀人,就是往人肚子里放虫卵,再用母虫发出的气味催动,之后要杀要剐,全受鬼苗控制了。但还有更可怕的,”中年人扶着椅子又坐下来,道,“有极少的人会被用来培养新的母虫。”

姜璃张大嘴,大体已猜到中年人后面要说什么。

“我就是那极少数的人,很多虫在我体内,长到一定大小就会相互蚕食,剩下最后一条时,它会再把我吃掉,成为母虫,所以当我眼睛里的白雾开始消失,也就是我的死期到了。”他说到这里似乎自己也被自己吓住了,停了停才继续道,“幸亏我被当作新一代母虫培养的盛器后,那条老的母虫似乎无法再用气味控制我,我才有机会逃出来,我现在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解法。”

他这样的形容实在太恐怖,姜璃额头上冒冷汗,喃喃道:“大师,我知道一个人,他有解虫的药方,只是不知道他在不在世。”

“何人?”中年人和那老和尚同时问道。

“六合堂赵常芝。”

“赵常芝?”

“是,世事无常的常,灵芝的芝,两位可有听过。”

中年人与那老和尚都愣住,一脸古怪。

姜璃发急,道:“可听过?”

老和尚道:“施主听谁说这个人有解法?”

姜璃一怔,反问道:“师父难道认识这个人?”

老和尚看看旁边的中年人,中年人缓缓道:“说来很巧,我也叫赵常芝,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赵常芝。”

这回轮到姜璃愣住了,看了那中年人半晌才回过神,问道:“你也叫赵常芝,那可开过一个名为六合堂的医馆。”

中年人摇头,道:“不曾。”

姜璃简直头大,谁说找到赵常芝他就一定开了个医馆叫六合堂,隔几年再开也有可能,但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事情到此处显然是又卡住了,姜璃想了半天,才又对那中年人道:“我找的赵常芝配了一张药方可以杀死那些虫子,大师有没有在配这样的药?”

她见中年人不答,脑中回忆了一下,将从易兰泽那张古董药方上看来的几味药报了出来,果然看到中年人的表情越来越古怪,最后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向着姜璃的方向道:“你怎么知道我药方里的内容?”

听他这么问,姜璃一把抓住中年人的手臂叫道:“大师,你就是我要找的赵常芝。”

一个已婚妇人,之前知道那么多事已经够让人奇怪,如今毫不避嫌地抓着个男人的手臂就更让人费解,中年人往后缩了缩,又问了一遍:“夫人怎么知道这张药方的事?”

姜璃此时没对着赵常芝的脸亲已经不错了,见他受惊吓似的往后缩,这才意识到自己仍在明朝,心里想了一下要怎么答才合理,半天才道:“是我过世的祖母托梦告诉我的,说是我相公会有难,必须要找到一个叫赵常芝的人,说他可以帮我,那几味药就是她在梦中报给我的,只是没报全我便醒了,之后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直到现在才知道。”

古人果然信这一套,那赵常芝竟然很有些遗憾,说道:“夫人报的那几味药正是我配出来的一部分药,可惜夫人没有听全,不然,那药方就能配全了也不一定,真是可惜了。”

姜璃一怔:“药方没配全吗?”

赵常芝道:“最后几味药,我绞尽脑汁,也请方丈大师一起帮忙,但实在是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