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昵,想好了?”

“嗯,我只有一个要求。”我看了宁宁一眼。

他在那边顿了顿,而后笑了,“说说看?”

“项目结束之后分红和奖金全归你,我会提拔你,但是项目总负责人必须是我。”

钱以后可以再赚,宁宁一向觉得地位和声望更重要,顾氏里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一个都没有,即便我持有的股份再高,但如果一直被架空下去,总有被人整垮的一天。

他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我会提出这个要求,仍然笑了笑,而后才说:“你把免提关了,我和你单独说两句话。”

宁宁的眉头皱起来,然后示意我关掉免提放到耳边。

“我关了。”我对着电话说。

“嗯,乖。”他的声音很沉磁,甚至有些暧昧了,“你这个提议未免太为难人,你想要名,难道我不是?”

我咬唇,等他的下一句话,果然不到五秒他又笑了笑,重新开口:“但我知道,尤董比我更需要。”

他倒是拿捏得准。

我有些恨得牙痒痒,奈何自己一把年纪了,没什么能耐,从来没有大作为,更枉提掣肘别人。

冷不丁听到话筒那一头传来一声狗叫,夏丞笑了笑,冲着某处叫了一声:“妮妮,过来。”

我微怔,而后是狗哈气的声音,几乎是贴着话筒传过来。

“打个招呼。”他笑着说,然后我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一声汪。

我不动声色,没有理会,听得那边的狗嗷呜了一声,声音低下去,很失落似的。

“妮妮平时一个人好无聊的,你要是有空来陪他玩一天,他肯定会很高兴。”

我的心跳瞬间一顿,“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他轻笑一声,大概还在逗狗,那只蠢狗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尤昵。”

我沉默。

“只是一天,不用你过夜,你怕什么?”

“你觉得这样合适?”我反问他。

他又笑了一下,“为什么不合适?你我之间又不止是上下属关系,认识了那么久,好歹算是个朋友吧?何况我是喜欢你,但不至于强迫你,是你答应了要来和我的狗玩的,就这么一个要求你也觉得为难的话……”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你要不要现在就给我答复?”他轻声诱问,“还是又要问你那个狗头军师?”

我径自挂了电话。

“怎么了?”电话一挂宁宁就问。

我把情况和她说了一下,她先是没反应过来,还占了便宜似的笑,“这不是送分题吗?”

我没有作声,脸色肯定很不好看,她也立即反应过来,收起了笑容,“他让你去他家干嘛?”

我皱眉,沉默半响,宁宁忽然诡异一笑,“哈,已婚妇女也会有人觊觎啊。”

“我和他说清楚了。”我说,然后拿起我的包往外走,“我快饿死了,要回家了。”

宁宁诧异地拉住我,“你决定了?”

“嗯。”我点头,否则刚刚也不会利落地挂了电话。

宁宁拧着眉,“夏丞人品还算有保障,但是……”

“但是这个项目真的很重要。”我打断她,她比我更清楚,有关项目有可能带来的效益和品牌效应无可限量。这么一块大肥肉我舍不得放弃。

她不再劝说,只提醒我:“你自己权衡,去的那天和我说一声。”

我们始终都对上一次素拓的事耿耿于怀,特别是在夏丞对我表明心意之后。

我回到家才想起自己要安意把安爸爸接回来吃饭的,一边进屋一边看手机,果然有几个未接来电。

大厅内没有人,我换了鞋要上楼管家才从里屋出来,看到我连忙问:“小姐,您吃过了没有?”

“安意和爸爸呢?”我问她。

“姑爷他们等了你很久,我便做主让他们先吃了,这会姑爷在画室画画,安教授在书房看书。”

我松了一口气。

“小姐,我让厨房给您重新做菜吧。”她又说。

“没事,随便弄点就好了。我先上去洗澡。”我吩咐过后便踏上台阶。

她应了一声就去厨房了。

我上楼洗了澡,出来后在梳妆台前坐了许久后才下楼吃东西,再上楼找安意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画室里灯火通明,安意已经把东西全搬过来了,一下子填满了大半个画室,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过来的。我扫了一圈才看到安意,他躺在窗边的地上,微曲着腿,似乎睡着了。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到洗手间找了条毛巾打湿出来,跪坐在他身侧,捡起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擦干净上面残留的颜料。白色毛巾很快就变得五颜六色,而他的手指也渐渐显出原本的白皙。

这是一双富有创造力的手,骨骼分明,白皙修长,线条优雅。

毛巾温热,擦拭过后在他指尖留下余温,指腹微红,我忍不住抬起放到唇边,本想偷亲一下,但是忽然从余光中瞥见安意已经睁开了眼,正不动声色地望着我,一时恼火,张口咬住他的手指。

他吃痛皱眉,想缩回手,我却不松口。他只好抬起另一只手来捏我的下巴,笑得无奈,“我还以为是小猫跑进来了。”

我松开口,扑上去吻他,他想起来,但是被我骑在肚子上动弹不得,任我□□半天之后才有机会喘气说话:“给你看个东西。”

我当然好奇,马上就麻溜地爬起来,他坐起身子,从边上拿出两个画筒,看起来倒是有点像早上背出去的那两个。

我一边看他拆开画筒,一边问:“不是你早上带出去那两个?”

“是。”他点头,随即抽出里面的画,小心地摊开。

是他在Zermatt画的那一幅小镇图,我上一次看的时候还没有完工,眼下完工后的画更饱满立体,画色清丽,雪山和白云是月牙白,无端有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这是第一次安意的话让我感触到了一点别的东西,他以前的画多少有点类似于明信片上的风景的感觉,只是觉得美,但无法融入,现在却有一种景致扑面而来,让人身临其境的感觉。

当然我是外行,无法对他的画进行点评。

☆、第 52 章

“我以为你是拿去给你老师看的。”

“他看了。”安意神情很淡,但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失落,“说我画的是垃圾。”

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忍不住皱眉,“你们老师要求也太高了吧?”

“在他眼里,不一心一意画画的人画出的东西都很世俗,都很垃圾。”

“反正我是看不出哪里垃圾的。”我说,“我老公画的都是名作!是他不懂欣赏。”

他弯唇,捏了捏我的手腕,“地上凉,到沙发上去坐。”

我抱着他的手臂不愿挪动,他只好放弃,继续说:“我从老师那出来之后去了一个画展的工作室,那的老板说喜欢我的画,愿意帮我卖。”

我愣了一下,“你要卖画?你们不是从来不卖画的吗?”

“不卖画画家吃什么?”他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温和地笑着说,“我不是不卖,是以前卖不出去。”

“噢。”是我天真了。

“我的老师很反感卖画,但他能理解。”安意接着说,“以前师兄师姐们就说过,老师说是垃圾的画,反而能卖个好价钱,我就试着拿去问了一下,没想到他们说的是真的。”

“那要是能卖出去,能卖多少钱?”我问。

“这个要看运气,这一幅最多也就能卖十来万,不过另外一幅他非常喜欢,说可以卖到一百万。”

“还有一幅?”我瞪大眼睛,“还这么大的悬殊?”

他打开另外一个画筒,一边抽出画一边望着我的神色说:“你要是看了能不能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我还没明白,但等他卷开画的时候,我才知道他的意思。

画上的场景很熟悉,依旧是Zematt的那间温暖质朴的酒店,视角是从阳台发出的,暖黄色的色调,屋内只在床尾点了一盏落地灯,仅仅照亮了那张kingsize的大床,周围没有光线,但也依旧能看得出黑暗中那些柜子和衣帽架的轮廓。

床上的床单很凌乱,最吸睛的是床上那白得晃眼的躯体。

一双长腿露在外面微微蜷着,一直往上,被单一角遮住了重要部位,但交接处的阴影更引人遐想。再往上,是线条优美的腰身,脊柱的线条分明,□□的脊背,漂亮的蝴蝶骨,纤细的脖子,黑发散在枕头上,女人的脸隐在枕头里。

不是我想夸自己,而是在这幅画里,我的身材真的好到要爆炸。

安意把细节控制得无与伦比,阴影处理得很巧妙,色调是写实的,那天晚上的光线就是这样,我记得一清二楚。

这画的是那天我们做过之后的场景,我昏睡过去之后他画的。

我很惊喜,因为这幅画真的很美。

安意一直在注意我的神情,我毫不隐藏,所以他看起来很满意我的反应,微微笑着说:“想送给你。”

语气还蛮骄傲的。

“一百万!”我笑了,故意逗他,“说送就送给我了?”

他莞尔,“你那个时候不也是说给我就给我了?”

我有时候觉得命运真的很微妙,因为但凡他的画再早一点卖出去,那就没我什么事了。

人有时候到了一个高度,就会发现钱来得其实很简单,但在那之前,基本每一分钱都需要付出汗水。

安意有这个天赋,我相信他不过是刚刚开始。

“卖掉。”我建议他。

他愣住了,望着我一会,才轻声问:“为什么?我以为你会喜欢。”

哟,小眼神感觉有些哀怨呢。

“我喜欢啊,毕竟我是模特。”我说,“但是安意,如果这幅画能卖出去,再好好炒作一下,会成为你画画生涯的新高度。”

他听出了我的意思,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而后才笑着说:“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

“万一没有了呢?要是你再也画不出这么好的画呢?”我反问道,大概语气有些严肃,他没有再出声反驳。

他比我更清楚,灵感对于创作来说有多重要。当情当景,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

“乖,画先卖掉。”我拿出手机对着那幅画拍了几张照片,回头看他的时候发现他仍坐在原地,姿势没变,表情有些闷闷不乐。

这神情显出他少有的孩子气,看着就让人想□□。

我扑倒他,伏在他胸膛上,坏笑着说:“只是一个背影而已,我更期待你把上一幅画完,正面哟。”

怎么都觉得他好像有些害羞似的,让我食指大动,眨眨眼问他:“今晚……嗯哼吗?”

“你伤口还没好吧?”他勾着唇角问,一看我的脸开始垮下来了,便往后撑着手肘支起身子,而后揉了揉我的头发安慰我:“何况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毕竟好。”

我把头搁在他颈窝,继续哼哼,“不想上班……”

他把我扶起来,好笑道;“回去睡觉。”

我本想让他把我抱回房间,但怕回去的途中遇到安爸爸,所以只好作罢。

回房后他去洗澡了,我在床上等他,换了无数个性感姿势,手肘都累了。等他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快睡着了,但因为还有事要和他说,所以强撑着,等他上了床才打着呵欠说明了夏丞来找我的目的。

他静静听完了,而后沉思半响,吐出两个字:“不许去。”

我勾起唇角,但面上故作不解:“为什么呀?这个要求不是很简单吗?”

他转头看我,表情很认真:“我不信你看不出他对你有意思。”

我嘿嘿一笑,满脸的得意,“吃醋啦?”

他瞥了我一眼,然后淡笑一声,伸手关了床灯躺下,四周陷入黑暗,我看不清他的脸,便用脚碰了碰他,“安意?”

他伸手过来,精准无误地揉了揉我的脑袋,声音很沉稳:“去吧,我知道你很喜欢电影。”

我的心跳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陡然停住,有些不可置信,疑心是自己听错了,“喜欢什么?”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无比清晰,“喜欢电影,第一次我们见面,你去我家就和我妈妈诉苦来着,你说你想当导演,但是你父母阻止,你走了之后我妈和我提了一下。”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刚刚身体无比僵硬,在心跳停顿的那一下,血液全集中过来,而后在听了他这句话之后刷地散开,流向四肢,百骸舒畅。

我一直没作声,他就叫了我一声,“尤昵?”声音有些无奈,“不高兴了?”

其实是太高兴了,因为他记得关于我的那些点滴。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又听到他微微叹气,“不让你去你不高兴,让你去也不高兴了?”

我翻身抱住他的胳膊,坦白说如果他没说出知道我喜欢电影这些话我真的会不高兴,认为他不在乎我。

我抱住他胳膊这个举动示好的味道很明显了,他立刻伸手过来捏住我的手腕,安抚性地在手腕内侧摩挲,动作很轻柔,很舒服,我昏昏欲睡,听闻他忽然又问了一句:“擦药没有?”

我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了。

第二天几乎是和安意一道起床的。

我少有起那么早的时候,所以我下床的时候安意看了我半天,仿佛我梦游似的。

我迅速洗漱完毕,而后穿了衬衣和A字裙出来,化了一个淡妆,又因为气色很好,所以口红都不用抹。

我在外间让佣人帮我束发,眼角瞥见安意在衣橱准备换衣,而后发现外面有女佣,连忙默默拉上了门。

于是心情大好,早餐也吃了不少,到公司的时候时间刚刚好,赶上了郁董的电梯。

我冲他微微点头,含蓄地笑着问好:“郁董早。”

“早。”他高深莫测地笑着。

待电梯门一合上我就立即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笑出一口白牙,“郁爷爷!”

他眉头拧成疙瘩,一脸嫌弃的样子,“我才没那么老!”

“嘻嘻,谢谢郁爷爷送我的新婚礼物!”那艘游艇比安意师姐的还要大,白色的,船身上印着Nini号,真是棒呆了的礼物。

他笑眯眯的,和我外公一样慈祥,“昵昵喜欢就好,怎么样?新婚还愉快吧?蜜月度得怎么样?”

“很好啊。”我笑眯眯地说。

“安意对你好吗?”

“当然好啊,我千挑万选的老公嘛。”我一脸自豪。

他笑了笑,逗了我几句,之后电梯到了,门开的那一瞬间我门立即站直,表情恢复了淡漠,微微冲对方点头,转身朝各自的办公室去了。

九点钟会议开始。

我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些许董事坐着了,夏丞站在窗边和某位董事说话,余光瞧见我走进屋,弯了弯嘴角,和我打招呼:“尤董早。”

我点点头,不打算应声。

他却不会轻易放过我,“尤董气色很好呢,看来新婚生活过得不错嘛。”

我心里咯噔一下,发现周围的董事皆望了过来,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我也发现了,尤董结婚之后性格变得不一样了嘛。”某董事笑着说。

“那可不,还变得有礼貌多了,我今早还看到她和郁董打招呼呢,百年一遇啊。”另一位立即附和。

当初我持股最多,却不能坐上董事长的位置,被迫卖掉部分股份,都是因为这群人联名要求罢免我,说我是女人,年纪小,不具备决策的能力,那之后我处处警惕,做事小心果决,对他们越冷漠,越抵抗,他们这群抖M才越信任我。

现在看来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结个婚,我就无能了,这群直男癌晚期。

当然罪魁祸首还是站在那里笑得人畜无害的夏丞,我咬紧后牙槽,冲他扯了扯嘴角,无声地用嘴型说出两个字:如拟。

他立刻反应过来,笑得眼睛都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