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们都没敢离开,一直在医院陪我,京在沙发上睡觉,宁宁坐在病床旁边陪我。

我觉得很过意不去,就小声让她上来睡。

病床很大,但幸好她没有推辞,脱了鞋就爬到床上来侧身躺在我身边。

我抱着她,头抵着她的脑袋,小声说:“宁宁,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用头撞了我一下,很不满似的,“你我之间需要说这种傻话?”

我傻笑了一下,然后窝着她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骨头重新固定了一下,因为打了麻药,我感觉不到疼,但因为肿起来了,所以没有打石膏。

我回到病房躺了一会之后麻药散去,我疼得想哭,身子都缩起来了。

这种骨头里的疼最要命了。

我疼得没力气吃饭,出了一身冷汗,由着宁宁帮我换了衣服。

恍恍惚惚中我想起我被夏丞送到医院之后就没有觉得疼过,恐怕那时候不是不疼,而是他一直在喂我吃止痛片。

在医院熬了很久,我的腿才终于好了一些,医生检查之后确保已经接好了才给我打上石膏。

☆、第 88 章

之后我们立刻就出院了。

宁宁他们怕我又把骨头弄歪,所以一个月都没让我下床,最后可以下床了,也只能在屋子里活动,不能出门。

期间我和管家联系过几次,她身份特殊,时刻有人跟踪,所以没有敢来看我,只是偷偷托人配了中药寄来给我。

她的那个药又臭又苦,我闻到都想吐了,宁宁却每天都坚持熬给我喝,喝得我舌苔都黑了。

但药真的很有效,喝了一个月之后再去检查,连医生都惊讶,说我恢复得很好。

拆掉石膏那天宁宁带我去逛街,以前我很喜欢逛街,即便很多牌子我都看不上,但我依旧会兴致勃勃的逛下去,觉得抱着一大堆衣服去试的时候很有满足感。

但今天我逛了一家就不愿意再走了。

“乖啦。”宁宁搂着我,以为我是看不上这些衣服,“等我们回去了再去做定制的,现在先将就一下。”

“不是。”我摇头,解释道:“我就是觉得好累,不想走了,刚刚试那几套都可以啊。”

宁宁摸摸我的脑袋,“那好吧,你今天累了我们就不逛了,有时间我们再来。”

我连连点头。

不想逛,不仅是因为没有什么兴趣,还是因为我刚刚试衣服出来照镜子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变了那么多。

我瘦了一大圈,又因为营养不良面色有些发黄,嘴唇惨白,受伤的那条腿也怎么看都觉得是弯的,特别丑。

难怪宁宁看到我的时候会哭成那样。

我没想在宁宁面前表现出来,随后她说要带我去理头发我也没有再拒绝。

我的头发很枯燥,即便是用了最好的洗发水也没用。

宁宁让理发师帮我剪去了发梢乱七八糟的部分,又给我焗了油,问我要不要做个发型。

“不用了,就这样挺好的。”我现在没什么心思打理,所以干脆就不弄了。

做完头发出来,宁宁本来是要带我去餐厅用晚餐的,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去了超市,买了一大堆食材回家。

“别担心,我会慢慢把你养起来的。”她摸着我的头发说。

几天之后京带来消息,说守在我家附近的人都撤了,单董也没有再继续找我了。

我不知道其中曲折,但是仍然不太敢回去,怕这是个陷阱。

晚上宁宁去洗澡,我窝在床上看新闻,蓦然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心里钝痛,手指连忙往下拨,划去那一条新闻。

但是却不可遏制地开始想我的两个宝贝了。

等宁宁洗完澡后我叫住她,犹豫着和她商量:“我之前已经和安意离婚了。”

她微微一怔,但显然不是诧异我说我们已经离婚了,而是在惊讶我为什么会提起他。

“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见到他,但是我很想尤尤和穗穗。”我小声地问:“我能不能见他们一面?”

“当然能。”她立刻就笑了,“反正也离得很近,那我明天就带你过去。”

我一怔,“真的吗?”

“当然。”宁宁说着,脸上露出了鲜明的难过,“尤昵,你别这样啊,和我都小心翼翼的,我觉得很心疼,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我想我真的是被关久了,在夏丞的□□之下已经开始对什么都怀疑,对什么都战战兢兢的了,以至于所有的要求都提得像是央求一样。

我笑了笑,“好嘛,我只是太久没有见过你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去了佛罗伦萨。

这座城市还是这么美丽,也充满了回忆,我一下飞机就会想起自己曾经像个傻子一样的奔赴过来,心里就会发疼。

宁宁找了一辆出租车,车子左拐右拐拐进了一条小道,最后停在一栋两层半的小洋房面前。

宁宁在路上就跟我解释过了,安意现在常住在此地,房子是他买下的。

“你在车上等我几分钟。”宁宁说完就下车去按铃了,半分钟之后一个女人的脸出现在铁门内,我随意看了一眼,随即浑身僵住,血液倒流,一股不可名状的愤怒将我完全淹没。

门内的女人竟然是锦年。

这里是安意家,而她穿着围裙来开门,不是一副女主人的模样是什么?

这种深深的背叛感,让我恨不得冲进去撕烂安意,然后把我的孩子带走。

我真的,这一刻骨子里的□□和横行全回来了,即便是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也绝对不能容忍他再婚。

更不要说对象是锦年。

宁宁跟她说明了来意,锦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头往出租车这边看了看。

幸好我是坐在外侧,而且有副驾的座椅挡着,所以她根本没有发现我。

她没有开门,说了一句什么,而后宁宁也没和她道谢,直接转身上了出租车。

车子启动,宁宁报出一个地名,似乎是一个公园的名字,而后才告诉我:“他带小孩去公园玩了,我们直接过去找他吧。”

我嗯了一声,想了一下,又问:“我能不能不见他?”

我会忍不住打他,我真的忍不住。

宁宁顿了顿,随后很谅解地说:“当然,只是经过上次他们被绑架之后,安意就配备了保镖和保姆24小时跟着,我不能单独把小孩带走,不过我可以把他引开,然后你再试试看能不能接近。”

我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上一次,他们究竟是怎么被绑架的?家里那么多佣人,京不是也早回来了?”

宁宁听到我提起这件事,表情变得有些埋怨我,“那一次明明是你让我把小孩带到游乐场见你的,结果我去了就被人打晕,醒来的时候孩子就不见了。”

我一惊,“我没有让你把孩子带去啊!我那时候……”

我还没有说完车就停在了公园门口,这个地方不能久停,所以宁宁付了钱就拉我下车了,而我的话也彻底堵在了嗓子眼。

我们站在一条小道上,过去就是一片茵茵大草坪,上面坐着三三两两野餐的人,还有金发碧眼的儿童跑来跑去。

这其中安意和那对漂亮可爱的小孩尤为显眼,他们穿着牛仔背带裤,像两只胖乎乎的小袋鼠,围在安意身边咯咯地笑着,安意穿着白衬衫和休闲裤,袖子挽至手肘处,低头笑着喂他们吃棉花糖,他们吃了几口就都伸手要抱。

我的眼眶狠狠地湿了。

他们的感情竟然已经这么好了,这才几个月,他们就已经忘记妈妈了。

宁宁拍了拍我,小声说:“刚刚那个女的可能已经跟他说过了,我去前面的咖啡厅等他,你要是不想和他接触就先等一等,等他走了再过去,我会给你打电话提示。”

我点头,但是望着他的身影却挪不开步。

宁宁拉了我一下,在安意抬头之前把我扯到了一棵大树的背后,挡住了我们的身影。

我突然意识到,也许不只是我不想见他,连他也很不想见我吧。

好不容易我签了离婚协议,他当然要逃得远远的了。

宁宁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远,安意接了电话,讲了很久才勉为其难似的答应了。他挂了电话之后叮嘱了保姆两声,而后才转身往咖啡厅的方向走去。

我望着那对小奶娃,脚步沉着得迈不开腿。

我真的很气自己当初签协议的时候没有和夏丞商量好,也更气自己没有想到安意会签下字。

因为当初那份协议里我放弃了抚养权。

这是我最难受的地方,因为我到了这一刻才真正清醒地意识到,也许我真的要和他们分开了。

我用了很久才打理好情绪,佯装过路的人,慢慢走过去。

那个保镖确实机警,在我靠近与他们距离五米的时候,他就已经弯下了腰伸开了手臂,以母鸡护小鸡的姿势围着他们。

两个小孩丝毫不受影响,继续玩着手中的玩具。

我假装没有看出保镖眼中的警示意味,顿住脚步,一脸惊讶地望着两个小孩,用英文称赞道:“好可爱的宝宝啊。”

我说着弯下了腰,在保镖手中的间隙里伸出手摸了摸尤尤的小脸。

这个举动很无礼,但幸好他们眼里只有警惕,没有认出我。

也由此可见,安意没有与他们提过我,我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心酸了好一阵。

我一边凑近,一边还在惊叹可爱漂亮,手已经蛮横地伸到了尤尤的腰上,想把他抱起来。

然而就在我的手刚刚触碰到他的身体时,一只手探过来硬生生的格开了我们。

我愤怒到下意识拿手肘顶他,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及时刹住手。

男人盯着我,毫不客气地说:"女士,我们家的孩子认生。"

我连忙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是我无礼了,只是这小孩实在太可爱了。”

我收回手,微微后退了一步,那保镖见状也收回了手,但仍然盯着我。

我真的没有办法再顾及他,视线一粘在穗穗和尤尤身上就没有办法挪开,想抱他们的冲动一波比一波强烈。

在我已经没有理由再呆下去的时候,我直起身,而此时尤尤忽然抬头,蓦地与我对视,而后明显一愣,漆黑的瞳仁倒映着我的无措的面容,而后他忽然朝我张开手,嘴里清晰地吐出一个字:“妈妈。”

☆、第 89 章

不仅是我,就连保姆和保镖都完全愣住了。

我的眼眶登时就湿润了,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跪坐在草坪上伸手接住了他,把他紧紧揽进怀里。

闻到他身上香甜的奶香时味道时,我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皱了起来,同时也觉得很委屈。

这个本来就该属于我的小小拥抱,居然来得这么艰难。

穗穗在旁边被吸引了视线,抓着玩具傻乎乎的看着我们,眼睛一眨一眨的。我摸摸她的脸蛋,她缩了一下,但朝我笑了笑。

我瞬间被治愈了。

站在一旁的保姆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伸手要把尤尤从我怀里抱走,我只能咬牙松手,小尤尤被这么活活拉走,吓得哭了起来,死死拽着我的头发不愿松手。

场面一时变得很混乱,我的手机又在此时响起来,是宁宁在给我发信号。我匆匆起身走开,背后传来尤尤揪心的哭声,我跑到树后面,所有委屈一齐涌上心头,眼泪大滴的往下落。

我不明白我怎么会活得这么可怜。

那保姆抱着尤尤哄了半天,终于在安意回来之前把他哄好了,保姆大概是没有说起这茬,因为之后安意抱起穗穗就走了。

几分钟后宁宁来找我,一脸抱歉的说没谈好,安意不仅不愿意把抚养权给我,更有探视权都剥夺的意思。

我虽然早有准备,也已经抚平情绪,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觉得难受,“夫妻一场,他非要做到这个份上?我十月怀胎他在我身边过吗?生孩子那么痛,没日没夜地亲自把孩子带大,他有体谅过?”

“好好好。”宁宁连忙抱住我,“我们再想办法,别哭了,哭得我心疼。”

我也不想哭的,但我有多爱他,现在就有多痛恨他。

我和宁宁先回了酒店,她订的是第二天早上回国的机票。

晚上我们出门吃东西,我望着隔壁桌带着孩子来吃饭的一家三口发呆,宁宁拿勺子碰了碰我的杯子,“要来点酒吗?”

我回过神,朝她笑了笑,“可以。”

她给我倒了一点,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味道很熟悉,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我和安意度蜜月的时候曾经来过这间餐厅。

我又开始发呆,宁宁没再叫我,于是这顿饭我到最后也只吃了两口。

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闪过尤尤的脸,穗穗的脸,还有安意的脸。

我很清楚自己的不甘心和舍不得。

我给宁宁打电话,问她:“我能再去见一见安意吗?”

她微微一愣,“你不想回去?”

“我想孩子。”

她沉默了很久,最后才轻声说:“他不会想见你的。”

即便有所预料,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还是抽搐了一下。

“我……我就呆在附近,悄悄看一看孩子,可以吗?”

她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在我的央求之下同意了。

安意平时很忙,通常都是保姆带小孩。他们的生活很规律,早上去公园下午去游泳,工作日上早教,周末安意有时间会带他们去游乐场或者看电影。

我一直都悄悄跟着他们,但一直都没有机会靠近过。

但我的机会很快就来了,宁宁打听到安意要出国半个月。因为是工作,所以比较忙,他没敢带尤尤和穗穗去,于是决定把小孩留在家。

“因为家里只有一个保姆,他怕穗穗闹,所以想多请一个保姆。”宁宁打电话跟我说,“我帮你投了一份假简历,找人代你去面试了,已经顺利通过了,过几天他走了你再去上岗。”

我高兴得有些懵了,“真的?”

“真的。”她现在在国内,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一直很不放心,“这样你就可以见到小孩了,又不用一个人在外面住。”

宁宁说安意是23号离开,但面试的时候是说22号开始上班,为了避免我和安意碰上,她叫人打电话去请假了。

“找的人和你有些像,他一开始还有些不想要,不过时间太紧,他一下子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我估计他会把照片给保姆看,我待会把她的照片发给你,你照着样子收拾一下。”

“好好。”我忙不迭地应了。

晚上她把照片传给了我,我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发现其实不是她像我,而是我像她。

我现在哪里还有原来的样子?

安意走掉的那天我去了他家,保姆给安意打电话汇报,说的是意大利语,她以为我听不懂,便毫不避讳地说:“人来了,但是看起来很呆滞,不知道能不能行。”

不知道安意在那边说了什么,最后她恭敬地应了,并说会好好观察我。

我佯装没有听到,因为简历上的人就是一个只会说英语的中国女人。

一个上午我都是在给两小孩换尿片冲牛奶逗他们玩教他们说中文度过的。

也许是因为我今天化了妆,所以尤尤没有很粘我,一开始两个小家伙各玩各的,午睡的时候也没搭理我,最后是保姆来帮忙才搞定。

很累,但我甘之如饴。

因为我的动作很娴熟麻利,到晚上的时候保姆对我已经和善了不少。

晚上我在他们家吃了饭,又喂了两个小家伙喝奶,九点钟的时候保姆才把我带到客房去,“lily小姐,这段时间你就先住这里。”

我把书包放下,笑着道谢。

“二楼是小少爷和小小姐的卧室,南面的主卧是安先生的卧室,旁边是他的画室,谁也不能进去,明白吗?”

“明白。”我低眉顺眼地回答。

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今天辛苦了,你可以先休息了。”

我微微一怔,“现在休息吗?他们还没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