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我刚想让夏丞去给我泡红糖水,但外面的男人敲了敲门,沉声道:“夏先生,您的电话。”

夏丞没有动,只是懒洋洋地问:“谁?”

“单董。”

夏丞微微一愣,接着立刻站起,走过去接了电话,同时用眼神示意那人。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扛起,捂着嘴巴出门了。

我不住地挣扎,同时试图去拉夏丞,但他已经走到阳台去接电话了。

我被弄得莫名其妙,大块头没有进电梯,而是走楼梯,颠得我都要吐了。

他一直把我抱上了车,然后迅速将车开出,汇入来往的车流。

我被关久了,好不容易看到这么多人这么多车,一时有些懵。

大块头在前面开车,浑身紧绷,看起来很紧张。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没有回答,我撑起身子,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从后勒住他的脖子,微微用力,“我问你怎么了?”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他们不会急急忙忙的把我送走,还只由一人送,连绑都不绑我。

当然我这个断手断脚的病号也不需要绑。

我忍不住幻想,难道是安意找来了?再不济是宁宁也行啊。

但他的话很快就打破了我的希望。

“是单董。”他言简意赅,“几乎是你一被送到医院她就派人去搜公寓了,没有找到人,但她刚刚亲自过来了,估计是察觉到什么了。”

大概是因为出来没有受到过来自单董的威胁,所以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感觉。

车子经过一个街区,绕弯的时候大块头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随即眉头一皱,握紧了方向盘。

我察觉不对,连忙问道:“怎么了?”

“有人跟踪。”他加速并入左边的车,闯了黄灯过去,我连忙回头,看到一辆原本直行的黑车,跟着我们一起并入左侧的车道,闯了红灯。

这么一来,傻子都知道是跟踪的人了。

大块头提高车速,几次都和身边的车擦身而过,我手脚不便,被甩得东倒西歪,但身后的车一直跟着,而且越贴越近。

“如果被单董发现夏先生一直和你在一起,夏先生就完了。”他嘴唇发白,严肃地说,“夏先生一直在骗她。”

我无心听他说话,紧张地望着车前方,看着他又闯了一个红灯,心跳到了嗓子眼。

恐怕我最后不是被这帮人玩死,而是出车祸死的。

错开了这个红绿灯,我发现后面的车并没有跟上来,而是拐进了小道,我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他们要拐到前面截我们!”

“我知道。”大块头说完就转弯,一直开到一个大超市前,然后紧急刹车,“下车,从二楼的天桥离开。”

我反应出奇的快,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已经推开了车门,几乎是滚着出去的。

车绝尘而去,我迅速跳进人群里。

在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就隐隐明白,到了关键时刻,他会弃掉我,因为他忠心于夏丞,他不能让我被单董抓住,否则无论是我还是夏丞都跑不掉。

这是我最乐意看到的结果了。

自由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我挤在人群里的时候,脑子都是晕眩的,兴奋得手指头都在发抖。

我的时间不多,只能一路小跑着上了二楼,脚踝剧痛也不敢停下。

走下天桥之后我钻进小巷子里,今天似乎是周末,街上行人很多,掩盖了我的身影。我走进一间较小的,看起来是私人的小店。

我身上没有钱,没有通讯工具,没有证件,甚至连这是哪个城市都不知道,何谈离开。

这间店铺似乎是修表的地方,老板是一个年轻的黑人男子,他正低头修理手中的机械表,很专注,以至于我出声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

“打扰了,请问您会说英语吗?”我小声问。

他立刻抬头,眯眼看着我,微微笑着,流利地回答我:“晚上好,女士,请问您需要修理什么表?”

我有些窘迫,“我不是来修表的,很抱歉打扰了。”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外面有人走过,我下意识地往暗处挪了挪,顺便摘下手中的戒指递给他,“我走丢了,身上也没有钱,想用这枚戒指跟您换一点钱,顺便借一下您的电话。”

这枚戒指不是安意的那一枚,当初夏丞把我绑回来之后对我的婚戒极其不顺眼,趁着我睡着时悄悄扔了,给我戴上了这一枚,我当时非常生气,闹了好几天,但现在却有些庆幸,因为这戒指上的钻石有我的小指甲那么大。

这是我身上唯一的首饰,唯一能换钱的东西。

如果是安意的那一枚,可能我根本换不来钱。

那人笑着摇头,“抱歉女士……”

我着急了,几乎要哭出来,“求求你,我不是骗子,这戒指是真的,我不需要太多钱,能买件衣服和车费就够了。”

我是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相信一个人真正无助的时候,眼神是不一样的,那是骗子演不来的,男人迟疑了半会,然后转头叫了一声,他叫的是一个人的名字,很快里屋走出一个女人,大概是他的妻子,她端着水杯递到他面前,又俯身亲了亲他的脸颊,随后才问:“怎么了?”

那个男人迅速和她说了我的来意,那女人抬头看我,我心里一阵紧张,很后悔刚刚下车的时候没有抓住大块头要钱。

很快女人的目光挪开了,捡起柜台上的戒指看了看,随后笑着说:“抱歉女士,我们做小生意的,店里没有太多现金,您看两百美金可以吗?衣服我里面有新的,昨晚刚买还没有穿过,我也可以给您。”

那男人没有做声,继续低头鼓捣他的表,任由他的女人应对。

我没有时间和她讨价还价,点头之后她就让我随她进去,先是把衣服递给我,然后才转身去拿钱。

“这是哪里?”我趁着这个间隙问她。

“莫桑比克。”她回答,同时也没有问我任何问题,把钱递给我之后又带我去打电话。

“这个电话可以打国际长途,不过您需要快一点,我们还要做生意。”

我忙不迭地答应了。

我颤着手指拨通了安意的电话。

嘟声响起的时候,我的心也跟着堵在了嗓子眼,眼圈发红,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只是分外的委屈,分外的想他。

很快,他就接了电话,那一声你好响起的时候,我张开了嘴,眼泪簌簌落下,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好?”他换成了英语重新问了一次。

我强打镇定,咽下所有的情绪和眼泪,颤着声音开口:“安意,是我。”

那边一下子就没声了,沉默得可怕,就好像是,这通电话并没有打通,亦或者是我还没有逃出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在做梦。

我的呼吸都屏住了,小心地说着话:“我在莫桑比克,你来接我好不好?我现在……”

电话却突然啪的一声被挂断。

我整个人都蒙了,心彻底的凉了。

我仍然还未回过神,就听到外间传来陌生又冷厉的男声在问话:“有没有看到一个中国姑娘?”

我一阵紧张,不由得望向了那女人。

随着门外老板的一声没有,女人迅速拉着我走进一扇门内,穿过黑暗的仓库,走到了后门口。

我们很默契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攥紧她给我的钱,走了几步后拦下一辆出租车,让他往大使馆开。

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人追上来。

我没有感到多幸运,因为心里很痛,一抽一抽的疼,像是被人拿着大锤子一下一下的捶着,直捶得血肉模糊,让我无法呼吸,脚底也开始传来钻心的痛,仿佛一下子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再也无法顶住身上的痛意。

他挂了我的电话,他真的没有在找我,没有想我。

我一路哭到大使馆,付钱的时候哭得更厉害了,因为我没想到那么远,花了我五十美金。

大使馆已经关门了,我没钱也没有证件去住酒店,只能缩在大使馆侧面一个阴暗的角落,裹紧身上并不太暖和的外套,哭得发呕。

我真的太难过了,这种难过直接将我击倒了,我甚至在恨恨的想,与其如此,还不如就待在夏丞的那个公寓里,不问世事,抱着幻想度日。

身上很疼,我又哭得发晕,也不敢睡,就这么缩着过了一晚。

大使馆开门的时候,我是第一个进去的,警卫拦着我,告诉我办签证要排队,我磕磕绊绊的和他解释我的状况。我没敢说我是被绑架的,只说自己遭遇了抢劫,钱没了,人也受伤了,证件也丢了,希望他能让我打个电话,然后重新办理证件。

他依旧不为所动的拦着我,让我先报警,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盘着发髻,穿着正装的中国女人经过,情急之下用中文朝她呼救:“救我!我是中国人。”

她下意识地转头,顿了几秒,然后朝我走来。

其实那个时候的我已经头晕目眩,脚早就站不住了,所以她把我带到办公室的时候,我就紧紧抓着她的手说:“请不要报警,我不是坏人,我就睡一会,如果有人来说是接我的人,请千万不要让他们接我走。”

她沉吟了一下,继而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登时就昏睡过去了。

☆、第 87 章

我其实还是很不放心,因为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找到这里,又会用什么手段把我带走,但我真的太累了,浑身都在痛,而且心理防线已经溃败,完全支撑不下去了。

我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躺在那个女人的办公室,虽然还是浑身在疼,虽然她的沙发很硬,但我却觉得睡得很舒服,元气恢复了一大半。面前就是她桌子上的一盆小花,娇嫩又美丽,在浮光下微微颤抖,我忽然觉得,活着真好。

我想我也是在这一刻,才终于顿悟外公临去前说的那一句话。

我坐起来,桌子上还放着饼干和牛奶,我太饿了,也不管得礼貌不礼貌,三下五除二的全咽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办公室的门锁动了动,女人走进来,朝我笑了笑,“醒了?”

这无疑是这世界上最美的笑容。

“我怕有人进来,所以锁了门,你不介意吧?”她笑着问。

我摇摇头,要站起来,她伸手来拦我,但是动作没我快,我站得笔直,朝她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谢谢您。”

“客气了,都是中国人。”她伸出手和我相握,“我叫程绘,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

我简要和她说明了一下情况,走了一些必要的流程,然后她指了指桌上的电话,“如果要等这边办理你的证件的话,需要等很久,如果你在国内有帮得上忙的朋友,不让让他来接你,会快很多。你受着伤,需要得到及时的治疗。”

我点头说明白,然后抓起了电话,拨通了宁宁的号码。

我现在的心情平复了太多,虽然觉得昨晚就应该给宁宁打电话,也不至于昨晚那么伤心狼狈,但也觉得这样也好,起码让我看透了我们的这段感情,彻底敲灭我的幻想。

宁宁接到我的电话激动多了,“我的姑奶奶!你终于舍得联系我了!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吗!”

我虽然已经平静,但仍然因为还有人关心我而感动,“我在莫桑比克。”我不敢在那女人面前说太多给自己招来麻烦事,只是简单的和宁宁说了情况:“我证件全丢了,现在也没有钱,人受了伤,现在在大使馆里,你能来接我吗?尽快,我可能熬不过今晚了。”

宁宁吓了一跳,“你出事了是吗?我马上就去机场,你在大使馆等我!”

“拜托了宁宁。”我又想哭了,“一定要来,我真的……”

她听出了我的哭声,人也急得不行,“好好好,我马上就赶过去,别担心。”

电话挂断之后我安心不少,在等宁宁回复的时候又给京打了电话,他说宁宁已经跟他说了,他也在赶过来的路上,让我好好待着,他正巧在这附近有朋友,他会让人去接我。

我是彻底怕了,“什么人?接我去哪里?”

他听出我语气里神经质的戒备,连忙安抚:“别担心,你不想走就在附近待着,我会让他帮我看着你,不会接近你,他是黑人,戴眼镜,会说中文,别怕。”

我松了一口气,挂了电话又问那女人有没有地方让我待一晚上,她起身把我带去了一间空的屋子,里面有篮球场那么大,坐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看样子都是像我一样向大使馆求助的人。

我找了角落坐下,有人给我发了毯子和水,我喝了个精光,然后裹着毯子休息。

屋子里不怎么通风,所以味道很怪异,但里面的人都很安静,没有人聊天,也很少走动,到了晚上我们领了快餐,我吃不下,就搁在一旁。

晚上的时候熄了灯,我靠着墙,怎么也睡不着了。

睁着眼到了天明,那名女士来找我,跟我说我的朋友已经下了飞机,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在我走进她办公室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一队由门口走进来的人,为首的便是珠光宝气的单董,而后是衣服都没换的夏丞,他的表情懒洋洋的,但下巴上却冒了一层青渣。

就在我侧着头反身关门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抬起头望过来,眼神锋利,我浑身一僵,几乎无法动弹。

但他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怎么了,很快又撇开了脸,恢复了无所谓的表情。

宁宁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

她冲进办公室看到我的那一瞬间,眼泪就落了下来,以至于之后的十分钟她都无法言语,完全失控。

我被宁宁搀着走出大使馆的时候,阳光刺眼得想哭。

她想带我去医院,但我却强烈要求直接去机场,我要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没有多说,订了机票,打电话让京不用过来,直接在机场等我们。

看到京的那一瞬间我才彻底放松下来,明白自己再也不会被人拐走了,扑进京的怀里,安全感十足。

我们上了飞机,宁宁想带我去洗手间收拾一下,然后检查我的伤势,但我坐在座椅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囫囵吃完了飞机餐,便拿毯子捂住脸睡得昏天暗地,飞机降落了他们怎么叫我都叫不醒。

最后还是京把我背上了车。

我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躺在一张温暖又舒适的床上了。

我翻身看了看,立刻发觉这并不是我的家,吓出了一声冷汗,腾地从床上蹦起来。

“宁宁!京!”我惊恐地喊,一度以为自己又被抓回去了。

“在厨房,给你弄吃的。”宁宁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温柔又熟悉,“京出去给你买东西了。”

我恍惚了一下,不确信地想要下床去查看,她却已经拿着勺子跑了进来,站在门口警告我:“别乱动!小心你的腿,再动就要成瘸子了!”

我傻笑着躺回去,看着她匆匆忙忙又回到厨房,这才真实的感觉到,我是真的跑出来了。

宁宁说我这一觉睡了八个小时,我也饿坏了,正在吃东西的时候京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吃过东西后京抱着我去了浴室,宁宁帮我脱衣服洗澡,热死浇在身上的那一刻,我舒服得要昏厥过去,同时又很难过,我以为我会第一时间看到安意,我以为这些事情会是他在做。

但我逃出来的那一刻,抱的第一个男人竟然是京。

洗个澡他们就带我去医院了。

我望着车窗外的街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中国?”

“恩。”宁宁温柔地应着,帮我整理围巾和帽子,像是在照顾一个生病又脆弱的小孩子,“我们本来是要回国的,但我老公说单董的人在到处找你,我们斗不过她,所以只能暂时先把你带到这边来,等你养好了伤再做打算。”

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夏丞,又问:“穗穗和尤尤呢?”

“安意带着他们,现在在意大利。”

我有些不安,又怕他们被抓走,像顾晓那样威胁我,宁宁看出了我的想法,连忙安慰:“别担心,他们很安全,安意现在在意大利知名度很高,而且人脉很广,他们不敢轻易去动他。”

我放下心。

到医院检查了一番,拍片结果出来后宁宁又哭了。

我的手倒是没有什么事了,但是脚严重多了。

本来就还没好全,我又蹦蹦跳跳的走了那么远,在大使馆缩了那么一天,现在骨头都歪了。

治疗难度很大,以后会不会落下残疾也说不定,我本来也很难受,但是看到宁宁哭成这个样子,我忽然觉得很暖心,便安慰她:“没关系啊,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好好养肯定能养好。”

“你这个笨蛋……”宁宁呜咽着说:“蠢死了,一辈子都在做错误的选择,选了这么一个人渣!”

我听到她骂安意,没来由的红了眼,“算了,我……”我也说不下去了。

我本来还想问一下她安意的情况,但一想到我们已经离婚,而且他对我是那个态度,我立刻就心灰意冷,一个字都问不出来了。

连宁宁都在骂他,可见他是真的没有找过我,也没有关心过一句。

京拍拍她的肩膀,“好了,让她好好休息,伤要慢慢养,我们也不能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宁宁勉强止住眼泪,点点头轻声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