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了翻新手机,里面没有任何号码,但我记得住的电话,全都是和我没有了关系的人。

我一个个的筛选过去,终于想起一个人,犹豫半响,还是拨通了他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声音传来时,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如果我当初执念没有那么深,选择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受那么多苦?

“喂?”

“阿衍,我是尤昵。”

他在那边顿了顿,而后才开口:“是你,回国了?”

“没有,我在意大利,我有点事想麻烦你一下。”

“怎么了?”

“我想跟你借点钱。”

他在那边笑了一下,“好,等会我把我网银的账号和密码发给你,随便用。”

“谢谢。”

“跟我你还客气?”

我又跟他说了抚养权的事,想让他帮我找个好一点的律师,我认识的律师都是顾氏的,我不能再用,意大利这边的朋友也根本没有号码。

“好,我身边有这样的人,不过你的情况比较复杂。正好我过几天要去欧洲,我提前出发,先去找你怎么样?”

我迟疑半响,现在的我根本不想见人,但不见面这件事根本不好解决。

我答应了,让他到时候给我电话。

挂了电话后我就在网上付了房租,房东很好说话,听说我急着入住,答应连夜给我送钥匙过来。

我提着行李出门了,京还站在门外,看着我要搬走也不奇怪,只是低声说:“你的脚还肿着,我送你过去,不然你这么折腾又要去医院了。”

我没有理他,慢腾腾地往电梯走,结果他直接从后面把我打横抱起,不顾我的挣扎,径自把我塞进了车里。

“找好房子了?”他问。

我看都到了这一步,干脆也不拒绝了,报上新的住址之后我就转头靠着车窗闭目养神。

谢天谢地他没有再开口。

他把我送到了新的住所,其实这套公寓和之前他们给我找的公寓没有什么区别,可能还不如他们找的好。

京挽着袖子想帮我打扫,但是被我赶出去了。

我的脚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但还是觉得累,擦干净沙发之后我在沙发上躺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找了一个钟点工过来清洁,弄完后她还顺带给我煮了一餐丰盛的早餐。

我没有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又去睡觉了。

这几个月这么折腾辗转,我的睡眠质量变得很差,即便再累,也会在入睡的那一刻忽然惊醒过来,而后心跳不止。

很难受,所以宁宁怎么养我都还是营养不良。

第二天我预约了心理医生,我过去倾诉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希望她能帮帮我。她告诉我这是正常现象,过段时间就好,同时建议我多和最亲近的人待着寻求安全感。

我说我没有亲人。

她又建议我使用安眠药,我要了一些药回去,但不敢吃,我怕形成依赖。

两天后池衍来到这座城市,我把他约在市中心的一个露天咖啡馆里,我现在是越来越怕一个人待着,怕人少黑暗的地方,地下停车场之类的地方根本不会去。

他到的比我早,正坐在卡座里看手机,我坐下的时候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震惊。

“尤昵?”

我朝他笑笑,有些无奈,摸了摸脸问:“不认得我了?”

他敛起情绪,微微皱眉,“怎么瘦了这么多?黑眼圈都出来了,昨晚没睡?”

我心里一酸,差点就掉眼泪了。

“我把资料都整理出来了,你看一下。”我岔开话题,把文件袋递给他,他拿到手边,却没有动,“我知道了,回头我会拿给律师,有消息我再通知你。”

我点头,不知道还要说什么。

他扬手替我点了果汁和糕点,问我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怎么会在意大利。

我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只是低头吃蛋糕,他见状便没有再问,默默地给我递纸巾,我伸手去接,他却没有松手。

我不解地抬头,发现他的视线落在我的右侧,嘴角挂着不可名状的笑意。

“怎么了?”我问,同时缓慢地转过脸。

“你前夫。”在我听到他这句话的同时,我也看到了站在马路对面的男人。

他穿着黑色的毛衣,淡蓝色衬衣打底,下身穿着牛仔裤和球鞋,戴着帽子和墨镜,休闲又年轻,怀里抱着一个穿着和他一样的小女孩,女孩正不耐烦地扯着头上的帽子。

对桌的两个看起来是来旅游的中国女孩子也频频望过去,一边偷拍一边咋舌:“我的天哪,好帅好养眼,我做梦都想要一个这么帅的老公和女儿。”

“我去,谁能给这样的男人生孩子真的是上辈子拯救了宇宙。”

我在心里呵呵。

我以为他只是路过,但他站了很久都没有动,我才后知后觉他是在看我们。

“你女儿都这么大了。”阿衍看了半天之后在一旁感慨,“我都没有抱过她。”

我收回视线,有些失落,“要是能要回抚养权,我一定会带她去找你玩。”

阿衍笑了笑,“放心,这件事我会帮你处理。”

“谢谢。”我真心实意地说。

他还要说什么,但忽然被一声尖利的哭声打断,我们下意识地回头,发现是穗穗哭了起来。

我们所处的这一条街道比较窄,马路不过十米,又因为才早上十点,所以咖啡馆和街道上都并没有什么人,很安静,因此穗穗的哭声显得尤为突兀。

安意已经放下了穗穗,弯着腰在哄,但她依旧哭得很厉害。

阿衍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虽然很想过去,但不知道为什么,迟疑了。

他笑了笑,“这不像你啊。”他说完起身去店里买了一个甜筒,拉着我穿过马路,来到这对父女面前。

☆、第 92 章

安意看着我们走过来也没有动,直到我们走到跟前了他才抱着穗穗直起腰。

有点宣示领土主权的意思。

“安先生。”阿衍主动打招呼,“好久不见了。”

他牵了牵唇,微微点头,“池先生。”

阿衍转过视线,伸手刮了刮穗穗的鼻子,笑着说:“这一定就是我们安穗小公主了,都这么大啦,还哭鼻子呢?”

穗穗睁着红彤彤的眼睛看他,倒是没有躲开他的手。

“想要这个?”阿衍晃了晃手里的甜筒,而后往我手里塞,“先叫人。”

我举着甜筒放到她面前,小心地看着她,生怕她还记得那天的事,但安意却毫不留情地拍开我的手,声音冷硬得犹如大理石:“她不能吃。”

穗穗的手刚刚抬起来,这会又愣住了,看看我又转回头去看爸爸,又哇的一声哭了。

阿衍笑了笑,拿走我手中的甜筒,对安意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我有些无措地看着他,知道他是在刻意给我和穗穗制造相处的机会,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了。

“有事给我打电话。”他说完递给我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干脆的走掉了。

剩下我们两个,还有一个嚎哭不止的穗穗,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安意抚着穗穗的背,待她平息下来之后才开口:“这么快又找到了一个?”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说什么,但发现了他眼里闪过讥诮的神色。

“尤尤在家?”我问。

他轻点头。

我看了穗穗一眼,她仍然睁着好奇的双眼看我,这让我的心像是被小猫挠了一下。

“你赶时间吗?坐一坐?”我小心翼翼地问。

看着他的神色感觉应该不会被拒绝,但他的视线扫了一眼咖啡馆,眸色一闪,几乎是瞬间就改变了主意:“赶时间。”

我抿唇看了他一眼,只好放弃,又低头去看穗穗,温柔地朝她笑了笑,“穗穗再见。”

安意伸手扯好她的帽子,声线也变得温柔:“跟妈妈说再见。”

我愣住了。

安意话刚出口,自己也僵了一下,随即他微微皱眉撇开脸,大步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感觉他的那句话像一颗小石头丢进了我的心湖,不停地荡漾出水纹,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了。

我来不及思考,迈开步子跑过去追上他。

“安意。”

他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回头。

“抱歉上次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去了你家。”我尽量放软声线,有些哀求的意味,“我会在佛罗伦萨待一段时间,能去看孩子们吗?”

我终究还是服了软,因为我太想孩子了。

他睫毛轻颤,喉结滚动,几秒后才开口:“好。”

这已经够让我欣喜若狂的了,我掏出纸和笔,写下一串号码,“这是我的新号码,如果有事你可以联系我。”

他看了我的手一眼,还未伸手,穗穗就代替他接过了。

我笑了笑,“穗穗真乖。”

穗穗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缩进了安意的怀里。

和安意分开之后我回了家,原本心情蛮好的,但是一回到那间小公寓,就瞬间泄气了。

今天钟点工没有过来,我自己煎了牛排,没吃几口又倒了,晚上九点的时候饿的不行,又爬起来拌水果沙拉,结果水果切完了才发现没有沙拉。

我拿上手机和钱包下楼,刚走出公寓,手机就响了,我看了一眼,心跳立即就加速了。

“喂,安意?”

“尤昵。”他的声音很低,“在家?”

“恩,刚要出门买沙拉酱。”我傻乎乎地说。

他顿了顿,而后才开口:“穗穗发烧了,今天保姆请假了,尤尤又闹,你能不能过来照顾一晚?”

“好啊!”我瞬间就答应了,兴奋得要跳起来,“我马上就过来!”

他恩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我穿过一个街区,直接来到他家门前。

是保镖来开的门,他换了一个保镖,这一次是一个中国面孔。

我跟着他进去的时候打了一个喷嚏,刚刚急着赶过来,连外套也没有穿。

他直接把我领到了安意的卧室门口,敲门后安意来开门,看到我时有些诧异,“这么快?”

我不好意思告诉他我其实就住在附近。

我听到了尤尤的哭声,偏头张望的时候安意已经冲保镖点了点头,将我带进了房间。

尤尤就坐在他的床上,可怜巴巴的哭着,穗穗躺在中间,小脸通红,病蔫蔫的样子。

我过去抱起尤尤,又伸手摸了摸穗穗的脸,烫得异常,当即就有些不高兴了,“怎么发烧了?白天看不是好好的?”

“白天就有些感冒了。”安意言简意赅。

“怎么会感冒,我以前一个人带都没有生过病。”

安意睥睨了我一眼,“叫你过来不是指摘我的。”

我立即收声。

他拿起桌上的体温计递给我,“半小时测一次,38.5度以上就吃这个退烧药,我去洗个澡。”

我哦了一声,转头的时候发现他就这样走了,也没把尤尤带出去。

但好在尤尤已经不哭了,只是紧紧抓着我的衣襟不放手。

穗穗倒是一直盯着安意走出去,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哭闹了。

我看着时间,一边哄尤尤睡觉,一边喂穗穗喝水,给她量体温,但好在一直都维持在38度左右,没有再上去。

半小时之后有人敲门,我放下尤尤想过去,他快要睡着了,一离开我就哭了起来,我只好抱着他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保镖,他端着一碗面条,“尤小姐,这是安先生让我给你准备的。”

我确实饿了,便让他端进来,又问:“他呢?”

“安先生在洗澡。”

他绝对不可能洗半小时还在洗,所以这碗面条一定是他亲自做的,我勾了勾嘴角。

他放下面条之后就出去了,我又哄了一下,尤尤才终于睡着。我把他抱回床上,又端着面条进来,坐在小桌子上一边吃一边抬头看着床上的两个小家伙。

之后我又给穗穗量了两次体温,尤尤已经呼呼大睡了,而安意没有再回来。

我以为他有事,结果没想到他把我叫过来之后就一整晚都没有过来。

我一个人照顾了两个小家伙一整晚,三点的时候尤尤哭醒过来,我给他泡了牛奶,又给两个小家伙都换了尿布,顺带给穗穗量了体温,发现体温升到了39度,又连忙喂药,她很不配合,哭声凄厉,还拿手捏我,把我当仇人一样。

尤尤抱着奶瓶躺在旁边,瞅了一会之后忽然伸手把穗穗捏着我的手拉开,又在穗穗的大腿上拍了一下,虽然穗穗没有发现,但我仍然被这贴心的小动作感动了一下。

人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可我怎么看都觉得尤尤才是我的棉袄,穗穗估计是上辈子跟我有仇。她以前就不怎么亲我,现在离开了几个月之后干脆就不记得我了。

我用灌的让她喝下了一大半的药,喂完之后她一边哭着一边爬下床,嘴里不停念着爸爸爸爸,我一把将她捞起来,“就知道爸爸,谁把你生下来的?小没良心的。”

她不管不顾地继续打我,扭了半天发现下不了地,干脆啊呜一下的咬在我肩头,我疼得也快哭了,连忙把她放下,她才终于松口。

我用余光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渗血了,忍不住觉得委屈,看着她迅速跑到门边,却怎么也够不到门把手。

我走过去,想抱她又不敢,看她哭得满头大汗又心疼,便去沙发上拿了安意准备的毛巾和她的衣服过来,先帮她擦汗换衣服,她自然是抗拒的。

“不换衣服等一下还要发烧,我还要逼你吃药,你觉得好吗?”

她听懂了我的威胁,才终于妥协。

换过衣服之后我把她抱起来,她好像也闹累了,这会一动不动地趴在我肩头,我没有立即把她放到床上去,而是像小时候一样一边哼歌一边轻拍她的屁股,过了几分钟感觉肩上的脑袋一歪,斜眼看过去,小家伙已经睡着了。

我把她放在尤尤身边,又哄了一下,她才终于睡熟。

我坐在床边的地上撑着脑袋打瞌睡,半小时之后我又替她量了一次体温,这次已经下降到37.5度了。

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又累又晕,一直想着出门找安意,然后打车回去睡觉,但就是站不起来,最后终于趴在床边睡死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安意的大床上了,鞋子和袜子都拖了,身上盖着被子,身边的两个小家伙已经不见了。

我贪恋这张床的舒适度,嗅着枕头上安意特有的清冽香味,又沉沉睡过去。

这一次直接睡到了十二点。

我起身下床,出门的时候发现那一家三口已经在用午餐了。

穗穗坐在安意怀里,由安意喂着,看到我的时候缩了一下,安意抬眼,懒洋洋地问:“终于睡醒了?”

我嗯了一声,盯着满桌的菜挪不开眼。

那些都是安意的拿手好菜。

安意轻哼一声,“拉都拉不动你,死赖着我的床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