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还剩一半,我坐回去吃,单路的刀叉掉了,她没有再用,只是小口地喝着汤,我头一次发现她的嘴这样小,这样薄,这样红润。

于是晚上我做了绮梦。

我对于这一点并不觉得羞耻,相反,我很高兴,因为我有了幻想的对象。

以前在街上混的时候,时常会听到他们谈论女人,也许是因为我那时候太小,也许是因为我根本就不认同他们的审美,他们觉得美的那些女人,我都嗤之以鼻,所以我十六岁之前都没有过生理反应。

第二天早上我给单路打电话,兴致勃勃地约她过来吃早餐。

她很疲倦似的,没有立即答应我,只是问我有什么事。

“没?”我说,“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她嗯了一声,之后就挂了电话。

我知道她这一声恩不是答应了,只是表明她知道了而已。

以前觉得她说是冷漠,但现在却觉得她这傲娇的性格特别可爱。

我从早上等到了晚上,一口气做了五套模拟题,正确率达到了百分之八十,老师笑着说我可以去学校了,又问我今天怎么了,忽然这么有动力了。

我觉得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晚上我快睡觉的时候单路终于来了,我一听到佣人的声音就掀开被子下床跑出去,连鞋子也没穿。她穿着套装,显然是刚刚从公司回来。

“你来了。”我喜滋滋地说。

她嗯了一声,直接走到沙发上坐下。

我从女佣手中接过水杯,让她去睡觉,自己端着杯子过去,问她:“吃过了吗?”

她看了我一眼,似乎在问这个点了你说我吃过没有?

我挠挠头,刚想笑,又被她拍了一下手,于是连忙收回,差点忘了她不允许我做这些小动作的。

她接过杯子喝了一口,问道:“找我什么事?”

我在她面前蹲下,仰视着她,我想这一定是我这辈子最诚挚的眼神,“单路,我喜欢你。”

她立刻被噎住了,捂着嘴咳了好久,我连忙伸手想帮她拍一拍,结果被她笑着拿开,“你说什么?”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笑,虽然像烟花一样稍纵即逝,但我的心还是猛然一顿,感觉自己这一刻死过去了一样。

“我喜欢你。”我又说了一遍。

她很快就收住了笑容,但仍然很不认真:“真的?”

我刚要点头,却又在她身上闻到了酒味,此刻也才发现她脸上那抹绯红并非化妆化上去的。

我免不了有些挫败,“当然是真的。”

她伸手敲了敲我的脑袋,“小男孩知道什么叫喜欢么。”

“当然知道!”我听到这句话虽然有些不满,但她敲我头的这个动作让我觉得很受用,这是她第一次对我做这么亲近的动作。

她眨眨眼,忽然凑近我,声音出奇的魅惑:“你喜欢我什么?”

我咽了咽口水,“美丽,优雅。”

她嗤笑了一声。

但我那时候确实是一个毛头小子,不会说好听的话,也确实不了解她。

而她也只是笑了这一声,而后就起身走了。

第二天我给她打电话她没有接,让保镖给我带话,也从未得到回应过。

我知道她肯定记得我跟她表白过的事,她这反应,显然是拒绝了我。

一个星期之后,家教老师就把我安插.进了一个学校开始读高三。

这所学校不是重点高中,甚至不是什么出名的学校,离市区很远,算是一个镇上的高中。

但是学习氛围很好,我被安插在一个重点班,我看着那一群埋头苦读的学生,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更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开学第一天我就逃学了。

我去网吧打了一晚上的游戏,第二天保镖在门口找到了我,我请他吃了早餐,他向我带话,说单董说,如果我不想读,那就哪来的回哪去,不要浪费她的精力。

“还有呢?”我贱兮兮的问,“她还说了什么没?”

老实巴交的保镖摇头。

我一阵失落,只能站起来摆摆手,“我会回去好好读书的,不会浪费她的精力!”

最后那八个字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

我确实回学校好好读书了,因为家教老师很优秀,所以我第一次模拟考试的时候进了年级前十。

我的同桌是年级第一,成绩出来那一刻他很高兴,“太好了,又是第一!我妈答应我如果我考了第一,这个寒假就让我去西藏玩的。”

我当时心念一动,忍不住就拿出了手机,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单路,我考了年级前十,有没有什么奖励?

发完了又发觉这条信息有十足的讨好意味,正恼火得想扔手机,她就立刻回了电话过来。

当时正在上自习,我连忙溜出教室,到厕所接了这一通电话。

“谁让你叫我单路的?没大没小。”

我听她语气无异,不禁松了口气,“单董。”

“恩。”她低声应了,是很随意的问:“想要什么奖励?”

就这么一句话,就让我全身酥麻。

我来上学那天就在想,可能是我见识浅,没见过美女,才会对她有感觉,可能见多了,就不会再喜欢她了。

可是我见到了校花、级花、各个班的班花,觉得她们都蛮漂亮的,但是毫无感觉,甚至在那个校花给我递情书的时候我觉得厌烦。

“这个周末,一起吃顿饭吧?”我故作轻松地说,“我想知道我姐姐怎么样了?”

老天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姐姐。

“好。”她应了,“你姐姐的事见面再说。”

我挂了电话,竟然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握紧拳头暗叫了一声yes。

我们只有星期天下午休息,所以我订了星期天晚上的餐厅,翘掉了晚自习。

我等了两个小时,喝光了一瓶红酒,才等到她的信息。

——夏丞,抱歉,临时有个饭局,我赶不过去了,你姐姐的事不要着急,你读好书就行了。

我没有多生气,真的,只是很想见她,所以有些失落而已。

之后我没有再联系她,我怕她烦我,也怕再次被拒绝。

高考转瞬间就到了,我发挥得很好,估分的时候觉得自己都要上北大清华了,但我不想去,我想留在这个城市。

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我同桌请我去唱歌,还有几个玩得比较好的同学,我没法推脱,就一起去了。

这是我第一次去夜店。

我喝了很多啤酒,没有醉,但是有些晕。

有女人笑嘻嘻地坐过来开始推销酒,我本来没搭理,但是那几个同学眼睛放光,一直在和她们聊天,又想到他们之前提过,这些推销酒的女人有时会出台,不免了然,得知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在此。

我越发嗤鼻,就在我伸手去拿自己的啤酒时,一只小手伸在我前面,替我拿起了那罐啤酒,我的视线终于挪到身边的这个女人身上。

她穿着黑色抹胸短裙,大波浪长发,眼睛很大,笑眯眯的看着我说:“小帅哥,要喝就喝点带劲的嘛,总喝啤酒有什么意思。”

我觉得她很像单路,所以冲她笑了笑,问:“你有什么带劲的?”

同桌他们听到我的声音回头,皆是一脸惊奇,“夏丞,你终于和女的说话了?”

“原来你是喜欢这种熟女啊。”

那女人闻言,狡黠一笑,朝我挤眼,同时身子更挨近,手爬到我腰上,声音很软:“那你买我一瓶酒,我今晚就跟你走。”

“多少钱一晚?”我问她。

她笑了,“不要你的钱。”

我们去了附近的酒店,这里开房不需要身份证登记,进了房间我开始有点感觉,两个人连澡都没有洗就扑到了床上,她凑过来想吻我,我下意识地避开了,只是专心对付她的衣服,刚刚把她的内裤褪下,房门就被踹开了。

她尖叫一声滚到床下,迅速开始穿衣服。

我顿了顿才回头,看到是我的保镖。

“滚!”他冲那个女人吼了一声,而后将我拉进浴室,开了冷水在我身上淋,我狼狈得无所遁形,但幸好渐渐回过神了。

“是单路叫你来的?”我问了三次他才有反应。

“你该叫她单董。”他说,“单董说,如果你有需要,她可以帮你介绍女朋友,但是不要找这种免费都可以上的地摊货,万一染了病,又得她费心。”

我哼了一声,乖乖跟他回家。

他让佣人给我煮了粥,又递了两粒药给我,然后就在我面前打电话,“单董,是,带回来了,是被下了药……好,我知道了,会转达的。”

他收了电话,我又追问他要转达什么。

“说你要是再往那种地方跑就打断你的腿。”他抢走药丸,“还说不让你吃药,你应该学着自己解决。”

我喝了粥就进了浴室,一边自己解决,一边坏心眼的给她打电话,打了十几二十个,她终于接了,在喂的那声响起时,我禁不住低吼出声,她似乎没料到,愣在了那头。

我喘着息,低声说:“我不要女朋友,我只想要你。”

她啪地挂了电话。

实际上还是酒壮怂人胆,第二天我清醒过来,想起这一段,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之后一整个暑假我都在学习,学习怎么像个上流社会的人,我的第一课,就是了解顾氏。

我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在老师给我看顾氏小当家的照片时,觉得她真是漂亮。

第二课认识的是陈家,当家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男人,家大业大,年轻的时候喜欢玩女人,娶过很多老婆,但是膝下无子,看照片的时候觉得他是一个很精神的人,眼神很凌厉。

我仍然记得我那天上课时的状态,有些心不在焉,还和老师调侃,说这男人是人生赢家。

老师是个美女老师,估计单路是故意给我派来的,因为这女人有意无意的总拿她的大腿蹭我。

听到我说人生赢家,她还笑了,说:“当然,无论他年轻的时候玩过多少女人,都不及他的现任妻子漂亮。”

我免不了好奇,“他妻子?有多漂亮?”

她仍旧笑眯眯的,“就是单董啊,你说有多漂亮?”

我当时的感觉真的像是晴天霹雳,整个人先是僵住,而后心脏一抽一抽的疼,险些呼吸不了。

她把手放在我大腿上,仍然笑着问我:“漂亮吧?”

“嗯。”我也笑了一下,把她的手拿开,尽量若无其事,“我觉得有些困,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她微微一怔,还想说什么,但我已经站了起来,叫佣人送客。

我回了房间,自己消化了一下,忍不住打电话给她求证,她很快就接了,我印象中她就从来没有这么快接电话过,快得好像她一直就拿着手机再等电话似的。

“你结婚了?”我问她,声音就像我的心脏一样,闷闷的。

她顿了顿,而后才笑着说:“不然呢?我今年都二十七了,怎么可能不结婚?”

我几乎是咬着牙槽问出那句话:“你嫁给谁不好?嫁给这种老东西?他哪里配得上你?”

她好久没有作声,再开口时,声音冷得像是结了冰霜似的,“我嫁给谁需要你管?夏丞,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

我一下子就被打败了,我没有资格说这句话是真的,其实我之前也在想,她拒绝我是不是因为我配不上她,但是为什么会是那样的人?

我很快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忍不住追问她:“上次就是被他打的是吗?”

她一怔,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问这个,而我已经不需要她确认了。我早就该想的,她这样的人,前后有秘书和保镖,怎么可能被打成那样,只有是最亲近的,才可能这样欺负她。

我气疯了,“那个老东西!我弄死他!”

“夏丞!”她忽然厉声开口:“我的事不需要你管!你要是擅自做了什么事,我立刻就把你送回你原来的地方去!我警告你,不要成为我的负担!”

我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整个人都泄气了。

因为我发现,我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单路,你就算是养一条狗,它也会在你被欺负的时候上去咬人吧?”

她终于笑了,“你不是我养的狗,你是夏丞,你是独一无二的男人。”

怦然心动。

之后填志愿,她让我填了一个本地的大学,我还乐滋滋的,因为不用离开她。

直到我入了学,才发现她让我读这所学校的用意是什么。

我佯装不知,她三番五次带人传话给我,让我接近尤昵,让她爱上我,但我真的和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直到她亲自来找我,问我是不是不想救我姐姐,不想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

我没有说话,一直幽幽地看着她,最后她被我气走了。

我自顾自地过着我潇洒的大学生活,无聊了就低调地撩妹子,但每次到了酒店都会被保镖拉回去。

我自然无所谓,并以捉弄她为乐,乐此不疲地重复。

到最后她不派人看着我了,我反而没了兴致。

我不想一直用她的钱,所以周末都会去酒店做服务员,工资不高,但小费很多。

周末我被派到郊区的分店,经理说晚上这边会举办宴会,但是临时人手不够,又拉着我们叮嘱了好几次才让我们过去。

可见是多重要的人物。

我本本分分做事,直到不经意间抬头,看到那个一袭黑裙的女人,旁边的服务员捅捅我,小声问:“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我才收回视线摇摇头,但背在腰后的手已经握紧了拳头。

他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立即就笑了:“靠,难怪连你都移不开视线呢,原来真是来了个大美人。”

她很美,我一向知道,但她很少在我面前化这么隆重的妆,如今盘着复杂的发髻,戴着价值不菲的首饰,曲线毕露的礼裙,接过酒杯时微微颔首,举手投足皆是风情。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和她这么遥远过。

“只可惜了。”身边的人小声说,“跟了这么一头老牛……”

我知道他说的是她挽着的男人,我只看了一眼,老态龙钟,穿着人模狗样的西服,耳朵后面一层一层的皱纹,看着令人作呕。

我不愿再抬头看,她身边站着的人玷污了她。

“我想起她是谁了!”旁边的服务员忽然说,然后趁着身边没人,低声告诉我:“她是单路,月辉传媒的董事长,听说以前就是出来卖的,但很有手段,后来一直被人包养,直到钓上现在这任老公,拿了他的钱开公司,变成了一个十足的富婆。”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屑,“人尽可夫的女人,就算是走进了上流社会,披金戴银,也是脏的。”

他还说了一些什么,我都没有听进去,但听进去的那一部分,已经足够在我心头掀起轩然大波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或者说我曾有过这个念头,但我自己不愿意相信。

我脑子乱哄哄的,似有千万个榔头接二连三的在我太阳穴上敲打着,我隔着人群遥望她,觉得她嘴角带着的那抹笑十分刺眼。

正晃神,忽然肩头被人推了一下,我没站稳,手中的托盘斜了一下,里面的酒杯哗啦啦的往下掉,泼湿了身前人的裙子,那群女人呜啦啦一阵乱叫,经理挤过来训斥我,这么大的动静,不难吸引那女人的视线,她望过来,看到我后眼里闪过惊慌,而后迅速扭头,不再看我。

我大概是已经心如死灰了,直接摔了托盘,脱下制服丢到经理头上,推开人群跑了出去。

我跑了很远,但很不甘心,又折回去,在停车场看到她的车,司机站在边上抽烟,我小心翼翼地接近他,而后猛地把他敲晕,放到了角落的行李架上,又从他兜里掏出钥匙,悄无声息地上了车。

等了半小时,我才看到里面的人接二连三的出来,她是最晚出来的,被那男人扯到墙角,她还没站稳,就挨了一巴掌,“我让你去应酬,你只会喝酒是吗?”

她低着头,声音很温柔,“对不起,今晚给你丢人了。”

“下次再这样。”男人声音很阴冷,指着她的鼻子说:“就不要喝酒了,我直接把你送到人家床上去,万事大吉。”

我握紧方向盘,忍着下去打人的冲动,直到他骂骂咧咧地走了,她才慢慢朝车子走过来。

我还未下车去给她开门,她就自己开车门上来了,疲倦地吩咐了一声:“回去。”

我开回了公寓,一路上她都没有做声,我顺着后视镜看去,她已经靠着座椅睡着了。

公寓没有人,她已经把女佣和保镖都辞退了,我抱着她进了屋,丢到床上时她也一声不吭,我开了灯,才发现她是彻底喝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