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他弯腰托起一直放在身旁的竹筐,递到卓燕面前,“你帮我照顾豆沙包吧!”

卓燕看着竹筐里怯生生望着她的小刺猬,心头猛地一颤。

“这不是你妈妈送给你的?”

不是说当初连他女朋友跟他要他都没有给吗?现在,却要交给她来养?

“这……不太……不太好吧……”她支支吾吾地回答,“你把它带过去,你们一起养多好啊……不是比交给我养要靠谱吗;我自己都经常忘记吃饭的,我养自己都养得这么乱七八糟,你真放心把豆沙包交给我吗……”

张一迪打断她,“它已经养叼了嘴巴,国外的东西不会合它胃口,跟我到那边,它会水土不服的。”他把筐不容拒绝地放到卓燕手上,开玩笑似的对她说,“况且有豆沙包在,有它联系着我们,我就不用担心你会把我给忘掉了!”

卓燕被他说得心里有些微微难过起来。

“胡说八道!我们这么好,我怎么可能忘了你呢?倒是你,不要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好朋友才是呢!”她把竹筐抱在胸口,嗫嚅着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豆沙包的!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张一迪隔了好久,才应她一声:“嗯!”

第二天卓燕早早起来,为张一迪送行。

他们一起从学校出发。

路上坐在计程车里,卓燕故作轻松的不停找着话题来聊。

她问张一迪:“怎么就只有我一个人送你?你爸爸来吗?那三只大妖怪呢?”

张一迪简短地回答她:“我爸过几天会直接到国外去看我;至于他们三个,我昨天已经和他们告别很久了,今天就不让他们来送了吧。”他转头看着卓燕,看着她的眼睛,说:“我没想还有别人来送我。”

卓燕不敢迎视他灼灼的眼神,飞快别开眼。

路上有些堵车,他们赶到机场时时间已经不算富余。

卓燕对张一迪抓紧时间例行寒暄:“你照顾好自己啊,要注意饮食,还有勤和大家联系……”

张一迪突然打断她。

“卓燕,”他直直的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笑,神情凝重而认真,“不如你试试留下我,看我肯不肯留下来!”

卓燕一下怔住。

她僵僵扯出一抹笑,“呵呵……你……快别闹了!飞机都要开了!”她的笑容里已显现出不安,“再说你好不容易可以和女朋友团聚,我可不能这么缺德留住你……而且……而且……”她嗫嚅着,咬咬牙,终于一口气说出来,“而且你知道,我一直有喜欢的人……”

不等她继续说下去,张一迪绽开笑容,彷佛很轻松随意的样子,抬手到她额头前揉乱她的刘海,“傻丫头!我跟你开玩笑的,看你紧张的!”

卓燕想回他一笑的;可她发现,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笑不出来。

嘴唇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她猜她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扬声器里传来播音员提醒乘客尽快准备登机的广播声。

他们互相望着对方。

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

张一迪收敛了笑容,望着卓燕,轻轻说:“让我抱抱你吧!”

他眼底含着太多东西,它们几乎一触即发。

这一次他没有等她回答“可以”或“不可以”,他直接走上前来,张开双臂把她揽进怀里。

他俯低身子,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闭上眼睛。

圈着她的手臂,用力地收紧又收紧。

广播又在重复。它催促着行人们快快准备启程,切莫延误了班机。

于是他知道,已经不能够继续、必须到此为止了。

哪怕再怎样舍不得,离别的时刻已经到了,他终究是要放开她。

深吸一口气,他俯在她耳边很轻、很柔、很动情的说了句什么。

几个奇怪的字音,顿挫悠扬。

卓燕听清了,却没有懂。

然后,他慢慢的,不舍的,一点点将她松开。

在卓燕还没反应过来这一连串动作究竟怎样发生、又是怎样结束、怔怔地站在那里的时候,张一迪已经背起行囊,转身大步走向登记通道。

他没有说再见;也没有等她说。

他就那样很突兀的转过身去、说走就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一点点远去,直到最后终于在转角处彻底隐没,卓燕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

这一刻,她终于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她与他之间的分离。

这一刻,她脑海里涌现许多幅画面。

他们在英语颗一起下五子棋,他是圈圈,她是叉叉。

他打球时砸到她,让她摔断腿。

考英语他居然帮她打小抄。

他迷了眼睛,她给他翻;她做鬼脸逗他笑得呛到。

在礼堂里,在舞台上,他跳出过梦幻一般的绚丽舞步。

篮球赛上,只要她加油,他就会丢球;他让她悲伤了黑寡妇的坏名声。不过还好,最后他的力挽狂澜总算给她洗脱捣乱罪名。

还有,小刺猬。它是他妈妈留下的。它叫豆沙包,他没有带走它,他把它留给她来养。

卓燕的泪水汩汩流下。

这些发生在她与他之间的事情,从眼下一刻开始,从他转身那一瞬间,都已经成为过去、成为回忆。

今后的日子,他再也不会和她一起,在五子棋盘上他画圈圈她画叉叉;考试时也再不会有人能传给她一份全对的答案;她也许再不会给一个晴天里带着墨镜的男孩子翻眼睛;篮球场上,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只要一听到她加油准保会丢掉手里的球。

她的生活里,将再没有他。

脸颊凉凉的。

望着那条早已把他身影吞没掉的长长通道,卓燕对着空气,微微哽咽的,轻轻的、轻轻的说:

再见了,张一迪!

再见!

张一迪离开的最初几天,卓燕一直有些怏怏的提不起精神。

她懒得和人说话,索性躲在宿舍里看书,没有去教室上自习。

小余也待在宿舍里,用她的电脑看着一部法国电影。

看着看着,她问卓燕:“可以外放吗?耳机突然坏掉了!”

卓燕无所谓的应着:“随便!”

小余拔下耳机。

叽里咕噜的奇怪字音从音响里面一串串的传出来。

悠扬顿挫的,虽然不懂,可很好听。

忽然卓燕大叫了一声:“停!快暂停!”

小余被她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啊这是?”

卓燕鞋子也顾不上穿,急急忙忙跳到地上,跑到小余身旁,夺过她的鼠标,把视频倒退回去。

空气中再次响起几个奇怪的字音。

顿挫悠扬。

她又一次听清了,却依然听不懂。

连忙点住暂停;

眼睛急扫向屏幕下方,去搜寻字幕翻译。

只短短三个字,静静停驻在那里——

我爱你。

卓燕一下没了力气,软软坐回床上。

脑子里有些东西,本来一片混沌,此刻却如同开窍一般,一下变得清朗通明。

她想起张一迪过生日那天,喝了酒以后,葛辉他们来跟她表白;她对他们说:你们三个可真烦!下午不是刚刚说过了吗,又来?换个新鲜玩法行不行啊!

然后有人说了什么。

当时她晕晕的,听到了,可喝多了;于是对那些话,她走了耳,却没走心。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其实是葛辉在说:“文静你说什么呢嘛?下午从被你戳穿之后我们就没再逗你玩了耶;我们就出来给老大订包间来了哦!那会儿屋里就只老大一个人在,有什么事请你找他说去,谢谢哇!”

卓燕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发愣很久。

原来那天说“我喜欢你”的人,不是那三个。

而是他。

【嗯……大家周末愉快……还有,字数差不多鸟,于是,快停更鸟……】

第四十五幕

张一迪出国以后,和卓燕一直都没有联系过

没有电话,也没有qq留言,什么都没有,感觉上他像是去了另外一个星球

后来有天卓燕遇到葛辉,从他那里才听到一些张一迪到了国外以后的事情

他曾经给他们宿舍的人打过电话

"老大女朋友貌似受过什么伤,老大最近在忙着陪他女朋友找名医做复健,他听上去蛮开心的耶,看样子他女朋友的伤应该很有可能被治好!"他看到卓燕样子有些怔忪,不由脱口问了句,"文静,老大没有和你联系吗"

卓燕笑一笑回答他:"没啊!他应该……挺忙的吧!"

葛辉抓一抓头,有些局促似的支吾着说:"文静啊,这个……你也别想太多啦……毕竟老大现在人都已经在国外了……这个你该放就放一放啦……"

卓燕立刻对他翻个白眼,"说什么呢你!我看是你想得太多吧!什么放一放的,我压根就没和谁捡起来过呢!放什么啊放!"

葛辉张张嘴,想说什么,犹豫一下后却又什么也没说

既然当事人觉得"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他一个旁观者就别跟着搅和了他们三个早已经看出情况有多凌乱;只有眼前的傻姑娘还是那么一派天真

(^_^)

卓燕回到宿舍电脑还开着,她看着屏幕上好友列表里的某个灰色头像,没有动手去点开留言,只是对着它无声地问候了一句:"你还好吗张一迪希望你一切都顺利"

既然他打电话给葛辉他们却没有打给她,她想他应该是故意这么做的

也许见到女友后让他想起自己的责任;于是告诫自己,即时即刻起,应当与她保持距离

卓燕告诉自己,他这样做是对的

再看一眼那个灰色头像,她果断地点了关机键

(^_^)

大二下学期在卓燕的刻苦学习中匆匆过去在大家还没怎么察觉时间过得飞快时,他们已经不知不觉迈入大三

还有一年多就要毕业,同学们开始为前途有了份认真思索

卓燕目标很明确,她打算继续读研,就考董成在读的那个学校﹣﹣假期回家时,她听到董成说会继续攻读硕士学位,由此她也为自己确立了目标

时间也许真的是可以淡化一些事情的从张一迪最初离开时的想念,到现在两三个月过去,卓燕觉得自己已经开始适应身边没有这个人的生活

觉得落寞时最好的办法就是看书上大学以来,她从没发现自己有这么多热情可以用来释放在功课上有时她想,如果张一迪大一就走了,那么按她此刻的刻苦程度来说,没准大三时候她就可以跳个级提前一年考下研究生也说不定

#160;

虽然有些东西在随时间悄悄改变着;可也有些东西却依然故我不为所动

她和江山之间还是一样见了面就拌嘴互呛,打打闹闹。

她和董成之间还是一样像隔了层纱似的,若即若离如有似无。

而她自己,还是和从前一样那么傻,明知道前景并不明朗,可还是死心眼地继续等待那个人的选择

(^_^)

本来大三已经没有体育课,不知道忽然吹了什么风,据说是应教委要求,所有大学生包括大三大四,都要进行一次体能测试

已经很久不运动,卓燕在跑完体能测试最后一项八百米之后,喘得就像快要断气了一样

她觉得又热又渴,顾不上测试前体育老师刚殷殷告诫过他们"剧烈运动以后不要立即喝水或吃冷饮",她十分不能忍受地立刻跑到小超市去,毫不犹豫地买了根雪糕吃

燥热干渴马上得到缓解可是紧随其后又有新的折磨感觉侵袭上来﹣﹣她感觉到肚子非常非常饿

考虑到被体能测试消耗掉巨大能量,卓燕决定犒劳一下自己﹣﹣她打算今天不去吃食堂,改到校外小吃店去吃顿好的

这样想着,她一路灌风的边吃雪糕边往校园外走

到了小饭店,她意外发现江山和吴双两个人居然也在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也是刚刚到,没有来得及点菜

他们把她叫过去坐一桌

卓燕一坐下就带着满嘴雪糕含混不清地说:"正好正好!我大上个学期没挂科,欠你们一顿饭,今天都别跟我抢啊,这顿我请!"

江山心里微微一动,他意外大大咧咧的她居然还记得那么久之前的事情

他挑挑眉没说话

吴双却一脸疑惑,"这是怎么回事我好像没怎么听懂!"

卓燕觉得不太方便讲CD的事情,就对吴双说:"我和你男朋友曾经打赌,我要是考试都过了,就请你们吃饭!"

吴双听完更加奇怪,"燕子,你没事吧我怎么听怎么觉得你很吃亏呢要是你没挂科,不是应该讹他一顿饭才对吗"她指指江山问卓燕

卓燕支唔一下,"呃……关于这个……因为吧,我们班长期被一个很贰的班长领导着,导致我们班的打赌规则和别人比起来一向都是很贰很不同!呵呵……你说是吧,江贰班长!"卓燕呲着牙问江山

江山斜她一眼,"是吧什么是吧,看你那傻样吧!就因为有你在,我们班的整体智力水平不知道被拉低了多少!你看你,老师刚交待过剧烈运动后别喝凉水别吃冷饮,你全当是耳旁风了!一转身就叼了根雪糕到处吃,等下马上又要吃饭,你说你也不怕坏肚子!"

卓燕立刻不乐意地反呛他,"哎你这孩子嘴巴怎么这么毒呢!我好好的干嘛咒我得病!我告诉你今天我要是真坏肚子就赖你!乌鸦嘴!就知道胡说八道!"

江山继续反驳兼挖苦她两个人就这样一来一往的斗起嘴来,互呛得不亦乐乎

吴双在一旁看着他们,笑容渐渐收敛不见

她低下头看菜单

本来早就已经想好吃什么的,可是眼下却一道菜名也想不起来脑子里像盛着浆糊,耳朵里满满都是另外两人的斗嘴声

她忽然觉得特别烦躁大声叫来服务员,索性对着菜单随便一指,"就这个吧,红烧肉干豆角炖粉条快点上,没看到我们这都快饿得打起来了!"

她是笑着说完最后一句的;可卓燕却听得浑身起了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