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晓棠内心柔弱的一根弦突然莫名其妙地暖着,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李剑。她抱着他,看着逐渐淡弱的斜阳绕过了他们的窗户,外面是一片晚霞的光亮。

叶晓棠突然笑了。她突然觉得可笑。

李剑莫名其妙,问道,“你笑啥?”

叶晓棠一听,突然笑不可止。李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陪着笑了下,说道,“你完蛋了叶晓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死一会儿活的,你想吓死我,你完蛋了。”

叶晓棠呵呵笑,死命地笑。这就是她贫贱夫妻百事哀的生活,这就是他千挑万选生活十年的傻男人!

李剑很是不放心地纠缠了大半天,末了甚是真诚地说,“晓棠,真的,你别做傻事啊,咱有困难,总能过去的,你若死了,我也不能活了。”

叶晓棠道,“我死了你才更好活。”

李剑在她脸上轻轻打了一巴掌,郑重其事地道,“再胡说!你可别吓唬我!”

叶晓棠笑着哼了一声,李剑起身道,“我拿笤帚把玻璃碴扫走,你别跳窗户啊。”

叶晓棠噗一声笑了,李剑笑道,“我还真不敢走呢,不行,得拉着你去,走,跟我一块拿笤帚去。”

叶晓棠道,“你神经,快点去吧!”

李剑把玻璃碴扫走,殷勤地拉着叶晓棠的手道,“今天晚上我做饭,省得你嫌我懒。不过我只会做简单的,拌汤好吧,哥哥给你做。”

叶晓棠心安理得地享受了一顿晚餐,末了李剑巴巴地主动洗了碗。晚上李剑搂着她,又是旧事重提了那个问题,“晓棠,你跟我说,下午睡醒你哭啥呢?”

生活有时候真是难以解释。要说是因为追忆,他会想你是不是后悔嫁给我了,要说是因为现实,那他翻脸就似乎很有理由。要是说没什么,可是好好的,为什么会哭。

这要是纠结起来,一晚上别想睡觉。看来伤春悲秋果然没什么好处,叶晓棠内心自嘲,嘴上道,“哥哥,你累不累啊,是我下午做梦梦见了姥姥,一想起她死了也有十年了,就忍不住想哭!”

李剑默然,半晌,抚着晓棠的头吻着她,轻声道,“要是没有你姥姥,要是我没有我外婆,晓棠,你还会嫁给我吗?”

叶晓棠一时眼酸涩,抱着他手脚一时不知道往哪儿放。

他们第一次见面聊天,很自然地说起童年经历,意外地发现竟是非常相像,都是被自己的姥姥带大的。

叶晓棠对自己姥姥,有一种比对母亲还复杂深厚的感情,李剑也是。

竟有一种异乡逢知己的感觉,虽是初次见面,但却像是从小在一起的人,一见如故。

后来追问爱上他的理由,李剑对她这种非常感性不经大脑的理由哭笑不得。热恋的时候叶晓棠很乖,扑在他的怀里甜滋滋地叫哥哥,叫得李剑的骨头都麻酥酥的,他们一直相信,他们俩的外婆都在天上看着他们呢。

相爱有很多种理由,每一种理由似乎都关乎宿命。

第二天的凌晨,叶晓棠依旧是一个人顶着星星去赶公交车,正在安睡的李剑,永远也听不到叶晓棠内心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我补全了,吼吼~

话说这章这架吵的,呃,其实一点不狗血。女人的心思,男人的想法,经常不在一个点上,所以他和你同床共枕,你还是依然孤独~

嘿嘿,我想,这个故事,应该正在慢慢地进入高潮吧,然后高潮之后,嗯,还是高潮~

不过悲催的,这个太慢热了~拍我吧~

第二十三章 童话

谭伟爱上了回家,甚至开始把他的书和文件,往家里带。

母亲笑盈盈地等着,女儿娇滴滴地往怀里钻,晓棠准备丰盛可口的饭菜,那个温婉的女人言笑有度,他看着很舒服。

看电视的时候陪母亲聊聊天,母亲就慈爱地笑得很满足,晚饭后抱着晶晶玩一会儿,故意用胡子扎她的脸,她就搂着自己笑得很甜。谭伟的内心突然就有一种很酸楚的感动,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幸福。

幸福曾经是一个多么远在云端的词。曾以为林惠死后,他只有不恕的罪。

犹记得那一刻,母亲拿茶杯砸他,和他断绝关系推打着赶他出门。晶晶畏缩在角落里望着他,那种眼神惊恐而怨恨。

众叛亲离,但是他活该。他昼夜不眠,让自己忙得像个陀螺,然后终于,倒下去。

母亲和晶晶都去看他,但是他可以感知那种疏远。他不敢回家,直到三个月后宁淑华给他打电话,声色俱厉地质问他,晶晶死了妈,你还想让她死了爸?

他于是回家,但也是蜻蜓点水似的露个面,气氛淡漠清冷,情与心的隔阂,他化不掉。

两年多,在母亲和女儿的心中,对他的期盼已经远大过怨恨,谭伟突然痛恨自己的愚蒙。

他怎么就想不清楚呢,母亲不过是一时之气,他肯服软亲近,不可能不认他,也不可能时时在女儿面前说他的坏话,女儿小,其实更渴望他的宠爱。

晶晶像缠人的小猫一样依靠在他肩怀里看电视,谭伟和宁淑华闲聊着话,目光不经意飘到在厨房里收拾的叶晓棠身上,那个女人,谭伟看着她,嘴角上扬,心里像是铺了层三月的暖阳,带着种草木萌发的气息,暖得有点发甜。

见叶晓棠擦干手从厨房出来,晶晶殷勤地唤道,“叶阿姨,吃芒果!”

叶晓棠笑着走过去,晶晶跳下地拿牙签插了块芒果,用手在下面托着,巴巴地往叶晓棠嘴里喂,叶晓棠忙伸手接过来吃,说谢谢。

宁淑华和谭伟在一旁看着笑,谭伟道,“晶晶,怎么光喂你叶阿姨啊,爸爸呢。”

晶晶于是重扎了块往谭伟嘴里喂,谭伟伸嘴去接,完了亲女儿一口。晶晶笑着,欢快地喂了宁淑华一块,三个大人都望着晶晶笑,笑得晶晶有点不好意思,拉着叶晓棠的手道,“我要做作业了,叶阿姨我们做作业去!”

她和叶晓棠十分亲昵亲热,甜软着声音撒娇,叶晓棠对宁淑华谭伟点点头,笑着搂着她和她进屋去。

宁淑华道,“晶晶越来越粘她叶阿姨,越来越爱笑了。”

谭伟的心,就跳得有点快。他突然觉得,晶晶和叶晓棠之间的样子,好像是女儿和妈妈。

谭伟附和着笑,闲聊了几句,告辞道,“妈,您自己看会儿电视,我有点文件要看,先去书房了。”

宁淑华道,“去吧去吧,我看电视。”说着用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小,换到戏曲频道。

谭伟其实也没有什么文件,他不过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他对一个女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现在这个其乐融融谈笑盎然的家,是叶晓棠撑起来的。她来的时候,这个家还疏离清冷没有温度,可是有了她,母亲开心,女儿依恋。

然后把他拉回来。他以前到家,母亲总是嫌他,带答不理的,女儿唤声爸爸也没有多余的言语,他如何呆得住。可是有了叶晓棠,有人温柔浅笑地做饭倒茶打招呼,让他陪母亲,让他和女儿亲近。于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家就像个家了,纵使有了争执和嫌隙,也都被她不动声色波澜不惊地化之于无形。

初见不过是端庄清秀,可是这相处下来,却是越看越觉得她美。

越是流连依恋这个家,越是想把她留下,越是珍重,越是害怕失去。

可是她是别人合法的妻,她是别人一生的风景。

谭伟的心突而酸涩。他感觉自己不可理喻。他算是情场高手,懂得怎么追求暗示女人,可是,他从来不曾对有夫之妇下手,他也不曾感到棘手。

都是先看到女人眼里的爱慕或是勾引,他稍稍暗示,或是主动约会,就会有人投怀送抱。

他非常不道德的,他忍不住,试探了一下叶晓棠,送她,和她谈论耳饰。叶晓棠若是对他存了心,一定会投其所好,可是,半个多月过去了,叶晓棠真的把那次暗示当成了一场笑谈,她光秃的耳朵,没有任何改变。

被一个做保姆的已婚女人拒绝。有点滑稽。

谭伟说不上是挫败还是敬佩,还有点失落,有点自嘲,有点酸。总之那种感觉,很复杂微妙。

谭伟心不在焉翻了会儿资料,手机响了,是袁心晴,他接了,压低着声音。

他们半个多月不在一起了,袁心晴自然是忙了,但是也约了他六七次,都被他借口推掉了。发生了花博会的事,他虽然是打骂了女儿,但更是后悔心疼得不行,他怨自己,自然也迁怒袁心晴,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再和袁心晴这样厮混下去,迟早非出点什么事不可。

俗话说红颜祸水,这袁心晴,还真的不是他的福星。她那种精致野性的美艳,曾让他不可自拔的沦陷,他刚流露出爱慕追求的苗头,就惹来孟弦强烈的妒忌,越闹越凶,最终把事情闹到林惠那里。

林惠死,他的母亲和孩子,千万不能再因为袁心晴出点什么事儿。

所以他虽然接了电话,却有点慵懒应付的味道。袁心晴娇声道,“亲爱的,我们好久不见了,你是,为上次的事生我的气吗?”

谭伟道,“哪能啊!”

袁心晴幽怨道,“我怎么知道会发生那种事,要是知道,打死我我也不要玫瑰花了。”

谭伟笑道,“过去的事了,别胡思乱想。”

袁心晴道,“你现在在哪儿,今晚上来吗?”

谭伟道,“不去了,有些文件要看,再说这时候出去也不好,我妈知道了,又闹。”

袁心晴无语,沉默着,也不挂机。谭伟道,“你早点休息吧,最近不是很忙吗,照顾好自己。”

袁心晴道,“是不是因为我忙公司的事,你觉得我忽略我了你?”

谭伟笑了笑,“不会的,让你开公司不就是认同你会忙吗,同在生意场,我比你还清楚。”

袁心晴笑了,换上轻松的语调,“那好,亲爱的,你看文件吧,我处理一些事情,吻你,拜拜。”

“拜拜。”谭伟挂了机,靠在椅背上,留神了一下外面的声息。

叶晓棠送母亲去上床休息,做二十分钟香薰按摩,出来,去晶晶房里检查作业,给她读童话。

他早已熟悉的程序。可是那个晚上,谭伟有些犹疑。

他听见叶晓棠从宁淑华房里出来,穿行于客厅之上的声音,她进了晶晶的屋,不多久外面窸窸窣窣的,应该是带着晶晶去洗澡。

谭伟忍不住,出了书房,进了晶晶的房,房空着,他坐在书桌前,翻看晶晶的作业。

他侧耳听,两个人的笑语细细密密地传来,伴随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晶晶穿着睡衣跑进来,唤了声“爸爸”,直接跳着钻到床上去。

谭伟合上作业,走过去按着女儿被子里的肩膀,轻轻点着晶晶的额头责备道,“你今天是不是不用心写作业啊,好多地方改过,原来都做错了,你叶阿姨给你纠正的是不是?”

晶晶有点怯,但看着谭伟又不是真的生气,一时犹疑着,娇声讨饶道,“爸爸~”

谭伟笑,“叫爸爸,叫爸爸就不做错了?”

这是叶晓棠进来,说着“谭先生来了”,径直去衣柜找晶晶明天穿的衣服,回头见晶晶可怜兮兮有点蔫,笑问道,“晶晶这是怎么了?挨爸爸骂了?”

谭伟道,“看她作业出错多,就问了一句。”

叶晓棠笑,“她是审题没审清楚,所以跟着错。我说她了,谭先生您就别骂了。”

谭伟笑,轻轻拧了拧女儿的小鼻子,说道,“小笨蛋。”嘴上是骂,人却已经凑过去亲,用胡子扎,晶晶格格笑着,埋头进枕头里躲。

叶晓棠看着父女玩笑,把找出来的衣服放在床头柜上,晶晶在被子里乱动着,索性一下子扑到叶晓棠怀里去躲父亲。

叶晓棠当时往床头柜上放衣服,人是站着的,又弯着腰,不提防晶晶一个猛扑,顿时打了个趔趄,她护着晶晶,自己一下子扎倒在床上,头磕在床头的侧柜上。

晶晶吓坏了,直觉以为爸爸要骂,心虚地看谭伟。谭伟的脸已经是板起来了,叶晓棠抚着头,呵呵笑,连声道,“没事没事,不疼,晶晶,来,给阿姨揉揉。”

晶晶胆怯地往叶晓棠怀里缩了下,殷勤地伸手去揉,关切地扒开头发伸长脖子去看。

其实就是虚撞了一下,叶晓棠搂着她亲了一口,展颜道,“没事了,不疼了,不用揉了!”

晶晶犹自伸手揉,谭伟在一旁道,“跟阿姨说对不起啊。”

晶晶搂着叶晓棠的脖子,乖顺地低着头,娇美地说了声对不起就往叶晓棠怀里钻,叶晓棠抱着她对谭伟笑道,“小孩子玩闹一下,大人怎么能动真,谭先生您别吓晶晶。”

谭伟在一旁笑道,“她都多大了还往人怀里乱扑,晶晶,过来,你腻在你叶阿姨怀里,还怎么读童话。”

晶晶赖着不动,嘟着嘴道,“我在叶阿姨怀里,叶阿姨也能给我读童话。”

谭伟道,“过来,爸爸抱你。”

晶晶扭头不动,反手搂住叶晓棠的腰。谭伟见自己竟然叫不来,束手威胁道,“好,那你以后别往我身上扑,别让我带你出去玩啊。”

晶晶嘿嘿笑,掉头钻进谭伟怀里,扭动着身体,靠着谭伟的胸膛坐下,父女俩亲亲昵昵地准备就绪等着叶晓棠。

那夜的童话是《小猪倌》,谭伟并不熟,到最后小猪倌和公主被赶了出来,小猪倌露出王子的身份,谭伟以为自然就是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快乐生活,却不想晓棠读到王子说,“我已经瞧不起你了,你不愿意嫁给一位堂堂正正的王子,却为了件小玩意儿,你可以亲吻一个猪倌,你走吧!”

谭伟愣住,有点反应不过来。

叶晓棠合上书对晶晶道,“晶晶,你觉得公主做错了吗?”

晶晶点头,叶晓棠笑盈盈的望着她鼓励她说话,晶晶道,“她不应该为了口小锅和拨浪鼓就去亲吻猪倌。”

叶晓棠道,“那你觉得,王子做的对吗?”

晶晶半天没言声,仰头望谭伟。谭伟笑道,“看我干什么,问你呢!”

晶晶思量半晌,轻声道,“王子做得也不对。”

谭伟道,“为什么啊?”

晶晶说不出所以然,转头求助叶晓棠。叶晓棠道,“其实这个故事呢,说的是生活的道理。晶晶你想,她是一个公主,要什么有什么,得到的不知道珍惜,也不需要把一个王子放在眼里。可是猪倌做出的奇巧玩意让她感到很新奇,她没见过,所以很快乐,就不顾一切地想要得到。可是真的得到了,她就不再是公主了,她就会后悔当初没有嫁给王子。”

见晶晶听了个似懂非懂,叶晓棠笑道,“就像你们羡慕农村大山里的孩子天天玩耍很快乐,可是真的去那里生活几天,没有自来水,没有电动游戏,没有好吃的,三两天就叫苦不迭。”

晶晶于是笑了,叶晓棠道,“好了,闹了半天了,都十点半了,晶晶快睡觉吧!”晶晶反身搂着谭伟亲了口,说爸爸晚安,然后过去搂着叶晓棠亲了一口,道晚安。

两个人从晶晶房里出来坐在客厅沙发上,谭伟犹自想着那个小猪倌,对叶晓棠道,“本来以为童话都是编出来骗人的,不想这个小故事,也有很深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