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晓棠道,“别的童话或许是骗人的,但是安徒生的童话,是教人的。”

谭伟笑道,“有什么不同吗?白雪公主碰到小矮人,王子爱上灰姑娘。”

叶晓棠道,“谭先生,那是童话,但不是安徒生。”

谭伟道,“事实上我也分不清哪个是谁写的,不过是一说起童话,就以为是安徒生。”

叶晓棠灿然笑,“别人的童话是用来笑的,安徒生的童话,是用来心酸的。”

谭伟道,“怎么说。”

叶晓棠道,“安徒生是写给大人看的,教给人世上最宝贵的爱,智慧和勇气。他设定的是慈爱的父母,在床头用有趣的故事来教导自己的孩子,比如这个小猪倌,就适合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女儿讲,教她长大后如何处理感情,如何选择对象去嫁人。”

谭伟的心忽然动。似乎从喉咙里跃出来,砰砰砰地跳。

叶晓棠道,“一个人生活是否幸福,除了不可预测的机遇,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小时候受到的教育。教育不是认字学习那么简单,最重要的是用一个什么样的眼光来认识世界,处理自己的问题,可惜现在的父母,只知道分数,升学,谁还注意这些。再说我们成年人,自己的问题也常常处理不好,又怎么去教孩子。”

谭伟突然有一种冲动,去爱她的冲动,崇拜她的冲动。他突然就想去拥有,晶晶一直是他的痛,她和林惠太像了,容易受男人的伤,或许,有叶晓棠,天长日久的厮磨引导,晶晶将来会从容智慧地处理自己的事情。

叶晓棠看见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热望,但谭伟毕竟是大风大浪里打拼过的人,能游刃有余地控制情绪,浅笑道,“我是个不称职的爸爸,晶晶还请你多操心。”

叶晓棠笑,“谭先生客气了,我也是瞎说的。”

谭伟道,“晶晶需要这样一个人,你看自从你来了,她活泼开朗了不少,怕是,离不了你了。

这话,让叶晓棠有些不安。谭伟起身道,“我去洗个澡,晓棠你等我一下,现在我也听你的,不放过子午觉。”

相视笑。叶晓棠觉得今夜哪里奇怪,仔细想,却又分辨不出。

还是如旧地为他香薰按摩,谭伟突然道,“晓棠,什么时候我想请你出去喝杯东西,聊聊晶晶。”

晓棠顿了一下,“谭先生,我天天在家,有什么话,您尽管说。”

谭伟道,“家里不方便,万一哪句被我妈听了去,她又骂我。周末有空吗,若是怕耽误和你家先生团聚,那就周六晚上,好不好。”

叶晓棠迟疑了一下,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呃,新来了好过同龄的读者,涨了不少收藏,我很开心,特意跑到坛子里去围观了,感谢为我做推荐的闲人荐书亲~

这文快到一半了,自我感觉后面会比前面更好看一点,虽然还是有很多婚姻无奈的生活内容,嘿嘿,希望大家能够喜欢~鞠躬~

第二十四章 暧昧

周六的傍晚,天飘起了雪。

谭伟一早说晚上有应酬,叶晓棠说有事回家,吃过晚饭出了门,谭伟在小区外的路口等她。

叶晓棠略微修饰,化了一点淡淡的妆,谭伟出入的场合,打扮太过随意,是一种失礼。

上了车,谭伟只微微一瞟就发现了她的变化。清淡的粉色眼影,薄薄的水红唇膏,整个人既清丽又大方。

他内心微喜,表面无波,看着叶晓棠衣领上的雪,笑道,“外面天冷吧?”

车内暖风很热,叶晓棠解落外衣嫣然道,“还好,就是雪好大。”

谭伟等她坐稳,发动车,打开音乐,放的竟是罗大佑的老歌,与陈淑桦的那首《滚滚红尘》。

忽而就感觉很空灵,外面下着雪,远处是闪烁的霓虹,孤身与一个男人独处在车里,听那首歌。

起初不经意的你,与少年不经世的我。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陈淑桦特有的清透,罗大佑低哑的沧桑,突然在一个刹那,让叶晓棠湿润了眼眶。

车很静,落雪无声。谭伟突然点燃一颗烟,打开半扇车窗。

湿润的,新鲜干冷的气息进了来,谭伟吐着烟笑道,“喜欢罗大佑吗?”

叶晓棠道,“喜欢。不过好些年不听了。”

谭伟道,“我一直就是喜欢罗大佑,他那声音,好像能钻进人骨头里,蚀骨销魂。”

叶晓棠听他的话就在一旁笑,谭伟在淡淡的光里看她,好像是一个清纯文静的学生,那笑容,很纯净。

她说,“我最喜欢他那首我的样子,前奏一响,就眼眶发热,莫名其妙很感动。”

话说着,《你的样子》的前奏就响了起来,谭伟笑着,一边掸落烟灰道,“我可不是故意想要逗惹你哭啊。”

叶晓棠展颜,对罗大佑的声音很享受,而外面的雪正下得纷纷扬扬。

女人的感官往往很敏锐。她预感到,那是一个不寻常的晚上。

只是,已经开始,也只能自然结束。叶晓棠并不看身边的男人,只是静静地听歌,看着飞雪在车的灯光里飞落。

也无需言语。身边的那个男人,即便在处理家事时有那么一点笨拙,但是他终究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他游刃有余的世界不是在家里,如今他往那儿随意的一坐,成功男人身上的那种气场,举手投足之间的味道就很自然地散发出来,一个惯于决策掌控的人,流露出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即便他言笑着接近你,你也可以想见他平日里的不怒自威。

叶晓棠靠在侧座上,在幽暗的车里淡淡笑。她好像有点想多了,有点,自作多情。

他身边的女孩子,哪个不年轻漂亮,叶晓棠想起那天见过的袁心晴,人家那才叫美丽,她有点嘲笑自己狂想的不着边际。

谭伟的话问过来,“一个人笑什么呢,神神秘秘的,嗯?”

他的话语随意而宠溺。

他们是去了后海。谭伟停了车,带着叶晓棠进了一条胡同,雪还在飘落,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

叶晓棠跟在谭伟身边走,错落的灯光,斜织的雪,让人觉得缭乱。

他们去了紫晶球,四合院的回廊,大块的玻璃天花板,紫色的纱幔,葡萄珠般微弱的烛光,白色三角钢琴。

散坐的情侣,英俊不凡的调酒师,轻柔,静谧,而幽暗。

他们找了座坐下,服务生过来,在谭伟身边轻声询问,打着小手电筒让谭伟看酒单,谭伟稍瞟了一眼,合上酒单,娴熟自如地说出几样东西。

他的声音轻,还夹杂着英文,叶晓棠听得似懂非懂,看着服务生躬身而去。

一个白西服的年轻男孩正在弹奏悠扬舒缓的钢琴曲,音符跳动流转,然后悠扬着,停歇,好像倏然入颈的雪精灵。

谭伟舒适地半靠在沙发上,笑,轻问道,“晓棠不常来酒吧吧,这里,喜欢吗?”

光影幽昧,谈话很自然地就是细声细语。叶晓棠笑,说喜欢。

谭伟道,“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适合说说话。晓棠,你今天真漂亮。”

烂俗的场面话,说得让叶晓棠有点面红心跳,幸亏了光影幽暗,应该也看不出。晓棠笑了一下,说“谢谢。”

一时静,也无话。谭伟笑着,唤道,“晓棠。”

叶晓棠“嗯”了一声,恰好服务生过来,把酒放在两个人面前,一杯紫色晶莹的东西放在她的手边,伴着服务生低低的声音,“紫晶之恋。”

“谢谢。”叶晓棠嫣然致谢,谭伟朝服务生微微点了点头。

一个大果盘,四碟干果。谭伟端起杯微抿了一口,用牙签插了块水果吃。叶晓棠轻轻抿了一口,酸甜,清凉,和着酒淡淡的香苦。

谭伟道,“怎么样,好喝吗?挺淡的,能习惯吧。”

叶晓棠道,“还好。”插了块水果来吃,入口知道是块香蕉。

她不是很会饮酒,但也能喝一点,只一杯,不至于醉。

谭伟道,“我不想晶晶将来像林惠。”

突然一下子话入正题,叶晓棠静静地听,不置言语。谭伟道,“我妈总是说,我对晶晶不上心。她是我女儿,我心里怎么能不疼呢?只是不知道怎么疼罢了。”

叶晓棠垂下眼睑浅笑,谭伟道,“都以为是我这做爸爸的狠心,其实我也是没办法,中间隔着我妈,我妈对我那脾气,也能把孩子吓着。”

叶晓棠道,“宁阿姨急脾气,谭先生多让让。”

谭伟笑道,“你以为我不让吗?林惠的事,我知道是我错了,可她是我妈,在孩子面前总对我不依不饶的。”

叶晓棠轻轻抿酒不说话,谭伟道,“有段时间我不敢亲近晶晶,晶晶也怕我。我心里也知道对不起她,可是她总是畏畏诺诺的,我就不能说,我一说,还没怎么着呢,我妈就和我吵。记得有一次,我妈把她护在怀里骂我,我转身就往门外走,晶晶在后面叫我,神色很哀求,她是不想让我走的,可是那样的家我还怎么呆。”

叶晓棠笑,“可是现在,晶晶很喜欢跟您撒娇啊。”

谭伟喝了一口酒笑道,“是你的功劳呗,你刚来那会儿,她跟我不是还胆怯吗?”

叶晓棠道,“父女天性,不是因为谁。不过,您和宁阿姨,有问题还是私下交流比较好,老因为孩子吵,孩子会胆小。”

谭伟低哑地笑道,“晶晶胆子还不小啊,我妈说是做了一辈子老师,其实不会教育孩子,骨子里特传统那种,怕不是就教出小猪倌里的公主,将来随便一个穷小子,说几句甜言蜜语,我们家晶晶还不就飞蛾扑火跟着人家海角天涯去。”

酒吧的氛围就是适合窃窃私语,两个人小声说着,都不约而同笑起来,一起插水果来吃,谭伟道,“你说的对,人的幸福,靠的是童年时所受的教育,怎样认识世界处理事情的教育。我一直都很担心晶晶,她善良,又容易受伤,很怕她,会成为第二个林惠。”

幽暗的光影里,谭伟的眼神和语调,瞬间有些迷离,他淡笑着,又似乎叹息,“万一遇不上懂得珍惜她的人,就会做傻事,而男人,年轻时往往不懂事。”

叶晓棠淡淡苦笑,轻轻呷了一口酒。

谭伟道,“记得那次你教她,一件事做了就做了,不要因为遇见条毒蛇就伤心难过,我们,得快乐地生活。”

叶晓棠垂眸道,“懂得道理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

谭伟道,“这些道理也没人和她讲啊,人对世界若只有很单纯的认知,就等于傻瓜。”

叶晓棠莞尔,盯着酒道,“其实,我也挺傻的。”

谭伟摇头笑道,“冒昧地说,晓棠你别生气。我不知道你过得幸不幸福,但我敢肯定,你是被生活打磨过了,没被打磨过的人,没有你这样的气度。”

叶晓棠道,“谭先生过奖了。”

谭伟道,“经受过磨折,过得不如意,无论男人女人,都难免势利,现实,有穷苦刻薄气。你现在淡然不俗,如果不是因为你内心的超拔,一定是做不到。”

叶晓棠默然。一天天的柴米油盐,她哪里有淡然超拔。

谭伟道,“即便做保姆,也掩不住书卷气,知书达理。只是,十年前的研究生,沦落成这样,不委屈吗?”

叶晓棠笑,轻声道,“人生际遇不同而已。有多少大人物都一生多舛,我这点小委屈,算不了什么。”

谭伟望着她,眼神在幽暗中深情款款。可他的声音轻柔如梦呓,叹息道,“林惠有你一半的心思智慧,也不会死。”

这个话题不能接。叶晓棠低头饮酒,抓了腰果杏仁来吃。她吃得很文静,一颗大杏仁,拿着轻轻咬。

谭伟看着她笑,这个话题,他也不能续。

但他还是想了解,忍不住问了一句,“晓棠,要是你的爱人现在背叛你,你会怎样。”

叶晓棠道,“应该,会离开他吧。”

谭伟沉默了半晌,淡笑道,“你很爱他吗?”

叶晓棠笑,顿了一下,说道,“爱。”

谭伟突然沉默,他看着叶晓棠,在淡弱的烛光里,文静俊美而白皙。

一个男人不能养家,要自己的妻子出来做保姆,他私以为她并不值,可是她说她爱。

不是一定要把职业打上三六九等,成千上万的职业女性,除了生活,更重要的是为了社会的认可,可是做保姆,纯粹是为了生活。

她的爱,要么太嘴硬,要么太神圣。

谭伟突而淡淡笑,唤道,“晓棠。”

叶晓棠抬眸看他,“嗯”了一声,谭伟道,“生活艰苦的时候,有后悔过吗?”

叶晓棠笑道,“当然有啊!”

谭伟也笑,两个人像是突然发现了很好笑的事情一样,相对着,笑不止。

夜幽暗,烛灯如豆,那场不知从何而来的欢笑很暖心,钢琴曲突然是熟悉的调子,青花瓷。

声音美而流畅,低回轻转。两个人渐敛笑,几乎屏住呼吸。

“我想让晶晶将来像你,不要像林惠。”

谭伟吐着淡淡的烟,在幽暗里突兀地说,眼神瞬间暧昧,而颓废。

从酒吧里出来,天还正飞雪。

两个人都无语,天干冷,夜色焕发出灯光特有的魅力,让这个都市,灯红酒绿。

漫天的雪掩藏住某种人为的痕迹,夜无边,光影迷离。

谭伟很绅士地为叶晓棠打开门,伸手拂掉她肩上的雪。叶晓棠笑着,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