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不愿意回房,却仍旧是要回去的,一步三停,回到了房间内,见王四鹄已经躺在了床上,月娥以为他睡着了,便回到床边,尽量的轻手轻脚,却不料人刚刚坐下,将鞋子脱下来,伸手一只手便揽过来,说道:“娘子让我好等!”

月娥吓了一跳,人被四鹄揽了过去,顿时被他压着手腕压在床上,不由说道:“夜深了,不要闹!”王四鹄哪里会管这些,望着月娥,嘿嘿笑道:“这几日都没得空…弄得我都按捺不住了,难道你丁点儿都不想?”月娥厌恶,皱眉说:“乏了…忙一整天,累的半死,谁想这些?”四鹄说道:“那我便伺候娘子舒服!”说着便去解她的腰带,月娥伸手按着他的手,说道:“我今日真是累了,改日罢。”四鹄说道:“改日改日,我却是难以忍的,家里放着个现成的,难道要我出去逛花楼消火不成?——何况我今日说了娘一顿,你怎么也该奖赏我些才是。”当下不顾月娥挣扎,到底是按压着她,尽兴发了一回才停。

从始至终,月娥咬着唇努力不发声,王四鹄却似乎故意折腾她一般,弄得她苦不堪言,仿佛受刑般的忍耐着,终于等他结束,月娥扯起衣裳遮着身子,只觉得浑身酸痛,却少不得撑着爬起来,披衣打水自去清洗。收拾妥当回来和衣睡下,叹息之时忽然想到一件要紧的事,不由地把月娥吓得自黑暗里睁大眼睛,心头怦怦乱跳。

断后路定要出门

究竟是为何月娥忽然惊醒?原来月娥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王四鹄同她行房,会不会让她怀有身孕。先前因为太多事情烦扰,月娥一时之间并没有考虑到这个,这时侯稍微安定下来,顿时想到了这个问题,一时之间吓得几乎流出汗来。

先前穿越而来到这个地方,已经是不幸了,恐怖的婆婆,轻薄的丈夫,虎视眈眈的公公,不幸到让人忽略了有可能还会有比这更不幸的事情发生。如今月娥忽然想到,王四鹄总是缠着她做那种事,会不会偶然之间,就有了身孕?若真的那样,可就糟糕了。

想到这里,顿时之间躺也躺不住,从床上爬起来,望着暗暗夜色发怔,心头慌乱地想:假如真的…万一不幸中标的话,那该怎么办?她如今打着主意要离开,倘若有了孩子,却好像下了套子,锁住双脚,半寸也挪不开去,注定要死在此地了。

从最初的惊慌失措,逐渐地镇定下来,月娥回想起来,在某一次,王婆子指着自己打骂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说她“一年了什么消息也没有”,就是说月娥从一开始嫁给了王四鹄之后,便没有怀孕,这个消息对月娥来说实在是好,但是月娥没有怀孕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因为王四鹄有毛病还是月娥有毛病?亦或者,只是一个偶然没有怀上的缘故?前面两个…看起来还算可观,后面一个缘故,却实在叫人惊悚。

月娥想来想去,想不到头绪,一时之间心头又无限烦恼,几乎就恐惧的认为方才王四鹄按着她强行来的那一次就会令她不幸中标。她呆呆坐着,伸手按着腹部,不停地祈祷:“千万不要有事啊。”又胡思乱想,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避孕的。

如此反反复复,想来想去,再也睡不着,几度翻来覆去之后,月娥心想自己再也不能等了,一定要想法快点离开,一时恨不得就不管不顾走掉算了…到底不能,除非山穷水尽。

然而就算细细计较起来,却不能从王四鹄这边下手,王四鹄的态度异常坚决,连“生是我王四鹄的人死是我王四鹄的鬼”都能说出来,可见意志坚决,绝对不会放过月娥的,而那老鬼公公,又总是贪图着她,如此想来,唯一可以下手的,就是王婆子了。

月娥想到这点之后,就想该怎么挑唆那王婆子,让她做主把自己赶出去…但如果要这件事顺顺利利的进行,最好的法子,还得要那婆子瞒着王四鹄…

那婆子现在心底恨她恨得要死,若说是真的一气把她赶走,倒是可能的。只是那休书难得…月娥想来想去,想得头都大了几分,耳边隐隐地听到鸡叫,眼看就要天亮了。

月娥翻了个身,看到身边的王四鹄睡得正沉,没有表情的王四鹄,看起来还有几分顺眼,只不过想到他缠着自己时候的行为,月娥忍不住大大的皱眉,将头转开去,忽然之间,一个念头转入脑中。

她现在没有子嗣,而老王家只王四鹄一个独生子,没可能就放任四鹄这么下去,就算王婆子一个人的力量压不住王四鹄,那么动用王家祠堂族长的力量,又如何?而且王四鹄先前说过,他觊觎着王老头藏私起来的银两,又很忌惮背负一个“不孝”的罪名,所以如果这件事情是王家祠堂压下来的话,王老头会乖乖听从,而王四鹄肯定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反抗的。

想到这一点,月娥才仿佛从那无边的黑暗里找到了一丝光明出来,但是这件事情进行的当务之急,就是自己不能怀上孩子…

月娥想到了这个法子,缓缓地松了口气,决定天亮之后,就谋虑着对王婆子下手。王婆子那性格暴躁,若是找到了一个赶自己出门的法子,肯定不会放过,必定会大张旗鼓。

月娥苦思冥想了一个晚上,才想到这里,心底那高高吊起的大石块才稍微地放低了下来,也实在困倦了,闭上眼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月娥听到窗外隐隐地有人骂道:“该死的东西,昨晚上又做什么见不得人的,这么早也不起来做饭?要饿死公婆自己当家作主不成?”

月娥一激灵,顿时睡意全无,骨碌一下从床上爬起来,外面王婆子的声音仍旧很精神的在骂:“该死的贱货,还不起来,难道是睡得死过去了?要这样好吃懒做只会缠着男人的娼-妇有什么用?——你这小畜生也眼睁睁看着,你那贱人姐姐就是这个德性,你还有脸在这吃喝?”

月娥赶紧下了地,快速地收拾自己的衣物,整理妥当之后便打开门走了出去,正看到姚良正站着那婆子面前,垂着手,受着那婆子辱骂,一声不吭。月娥见状便迈步出去,快步走到姚良跟前,将他挡住,挑眉说道:“婆婆你不用这样吧,纵然我有什么不是,你只管拿我撒气就是了,他不过是小孩子,你对他说那些脏话做什么?”

王婆子见月娥挺身出来,急忙后退一步,才又说道:“你自己好吃懒做是真的,还怕我说不成?难道我竟连说你一声也说不得?”

月娥冷笑说道:“婆婆要骂我打我,我怎么也是要挨着的…谁叫我至今都没个一子半女的撑腰呢?不过四鹄对我好,我也就认了…居家过日子,谁能没有打个瞌睡的时候,偶尔有些怠慢的也是不免的,婆婆你就别叫来吼去的,让人听了笑话。——也没什么用!”

王婆子气的跺脚,支支唔唔说不出什么来,月娥转过头伸手握住姚良的手腕,说道:“不是让你别出来么,就算是天塌下来,你也只管留下,什么也不用做!你没了爹娘,还有姐姐呢,有姐姐在,谁也别想欺负你一根手指头。”

姚良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出泪来,嘴唇抖了抖,终于没说出声来。月娥白了那婆子一眼,又说道:“什么闲言碎语的,只当耳旁风听听就是了,那叫的人费力气,我们听得可是不痛不痒。”说完之后,又轻轻一笑,拉着姚良,故意边走边说:“饿了么?姐姐这就做饭给你吃。”

身后王婆子身子晃了晃,一时间觉得眼前发黑,差点没有昏厥过去。

月娥自去厨房做早饭,心想王四鹄一早起来,也没有叫自己就不见踪影,恐怕又去赌博去了,这个人竟是如此的废寝忘食,他本是大家子弟,竟然一点教养品性都没有养成,又因为家庭没落,索性破罐子破摔,每日里走马斗狗,只管玩乐,什么掌家的学问一概没有,这样的人,何以寄托终身?更何况他脑中根深蒂固已经铸成,只当月娥是自己的玩物而已,又哪里会珍惜她?跟着这人,将来不过死路一条,就算不死,也是生不如死。

月娥烧着火,一边想着事情,炉灶里熊熊的火光映在脸上,让本来娇嫩白-皙的脸染上了均匀的红,姚良在一边坐着板凳看着,他本来要烧火的,然而月娥只让他坐在一边,为了好好地养护他的手。

姚良望着月娥,忽然说道:“姐姐,我总觉得,你跟以前有些不同了。”

月娥正在想事情,竟然没有听到,眼前的火焰跳跃,变幻出各种各样的形状来…她忽然想到,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初高中学那些中国历史,每每见到什么“封建制社会”之类都会觉得迂腐烦躁,只以为那是过往云烟,做什么总是老生常谈?至于课本里面说什么“中国古代的妇女地位低下”“一部血泪史”之类什么的,又跟现代女性有什么关系?不疼不痒的,翻过了也就是了,却不知道,那薄薄的一张纸上所写的东西代表着什么,如今,眼前这一团团跳动的火焰,俨然就好像是有形体的妖魔鬼怪,虎视眈眈,随时都会将人吞噬…

月娥皱眉,暗暗咬牙。

“姐姐!”姚良在一边叫道。他一直叫了两声,月娥才听到,转过头来,急忙问道:“啊,怎么了?”

姚良望着眼前这张被火烤的红红的脸,心中那种感觉更清晰了,此刻的姐姐,跟以前的不同,以前的月娘,见了他的时候,不是偷偷流泪就是低头不语,若是见面,也是偷偷摸摸的,别说是让他进王家的门,安置地方给他住,跟那王婆子对峙…就算他来看姐姐,都要在外面跟做贼的一样,饶是如此,那婆子知道了风声,还要出去拿人,姚良就看见过好几次,姐姐被那婆子掐拧拍打,捉拿回家去…姚良有几次,都是一路哭着离开的。

但是如今…

原本姐姐是楚楚可怜的,眉毛整天都是蹙着的,像是吃不尽的委屈,面前的这个姐姐,却是精神的,她甚至敢当着面跟王婆子对上,双眉扬起的样子,带着勃勃生气…以前的姐姐脸色是惨白的,眼睛总是躲闪着人,现在的姐姐脸色有一种微微的红润,望着他的时候,双眼炯炯有神,透出了关怀。

姚良呆呆地望着月娥,月娥伸手撩了撩额前的头发,又问道:“小良,怎么了?”她脸红红的嘴角微挑,还带着一丝温暖笑意。

借外力小郎跑腿

姚良只管看着亲姐,到底是骨血同胞,感觉是极其敏锐的,但内心虽然疑惑惊奇,这样的话,又怎么说得出口,何况月娥如今比先前精神大为不同,却也是姚良欢喜见到的,当下摇头,说道:“我没有事,只是觉得姐姐你较之先前,变了很多。”

月娥听姚良这么说,微微一惊之下,便莞尔转过头去,望炉灶里添一把柴火,才说:“小良,若我不如此,岂非是注定被他们欺负死,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月娥心底盘算怎么离开,听姚良说了这番话,便有心探他,问道:“若是姐姐有朝一日,死在他们手中,你会如何?”姚良一听这个,顿时起身,惊得嘴唇发抖,说道:“姐姐你说什么?我拼死也是不许这样事发生的。”月娥见他的反应出乎自己意料,两只眼睛都瞪直了看月娥,少年光洁的额头上,急得一刹那那细密汗滴也渗出来,不由笑道:“傻孩子,我不过是玩笑话,你急什么?快坐下吧。”姚良皱着眉缓缓坐下,脸上仍旧带着担忧之色,月娥叹了口气,说道:“当初跳入这龙潭虎穴,本非所愿…如今我已经想开,若是长久留下,迟早有一日,会被他们所害…小良,你先前说攒了钱银,要替姐姐想法儿,可是真的?”

姚良点头,说道:“姐姐,你不要怨爹娘,他们当初,也并非是故意卖女,只是…你也知道,爹娘是受不了苦的,当初家败了沦落在此地,唯有王四鹄肯收留咱们,其实爹爹临去之前,很是后悔,他…”姚良咬住唇,低低说道,“爹爹临去之前,单独嘱咐了我,说姐姐本是王侯夫人的命,却断送他们手中,深觉对不住姐姐…让我以后若有机会,务必保姐姐周全。”

月娥听了这话,似乎大有内情,她是全然不知的,当下疑惑,自语说道:“什么…王侯夫人的命?”

姚良叹息,说道:“姐姐你也无须伤神,…先前我们姚家,也算是京城内的大户人家,有头有脸,不料因为肃王坏事,连累到咱们,爹爹抛弃家业,带着我们连夜出逃,避开追兵,跑到这荒凉地方,才落得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境地,不然的话,姐姐你此刻已经归位侯府夫人,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又何必吃这些苦呢。”说着说着,眼中又含了泪。

月娥听这些话,一时之间如坠雾里,半晌才说道:“竟然如此…”此刻自己的境遇,什么侯府夫人?烧火丫头还差不多,见姚良感叹,她却笑道:“这也都是命,我现在只想着过得好一些,让你也不再受那么多苦,想些旧事又有何用?人必须向前看的。”

姚良缓缓镇定了下心神,点头说道:“姐姐你说的对。”

月娥见锅盖上白气腾腾地冒出来,便收了火,起身洗手,一边洗手一边说道:“小良,姐姐有件事情想让你去做,待会吃了饭,你出去跑一趟,不过记得悄悄的,尽量别给人看见。”

姚良见月娥低了声,他虽年小,却因吃尽苦头,又在码头上诸多历练,是个谨慎不过机灵不过的性子,当下急忙走到灶边上,低声问道:“姐姐有什么事让我做?”

月娥见左右无人,便低低地对他嘱咐了一阵,姚良点了点头,最后疑惑说道:“姐姐让我去做,我自然是无有不从的,只是…姐姐你却为何这样?要知道,若真的如此传出去,对姐姐你很是不好。”

月娥见他如此担心,微微一笑,说道:“放心,我自有分寸,你只记得,不要让人知道是你从中所为就好了。”姚良将更多疑惑压下,说道:“既然是姐姐决意如此,我自会谨慎去做的,我在码头上做工,也见了些世面,知道该怎么做的。”月娥点点头,掀开锅盖,将蒸好了的面食拿出来,又舀了一碗粥,配了点小菜给姚良吃。

姚良匆匆吃过了饭,自出门去办事不提。

月娥自有捧了饭菜,去伺候那两个老的。两人用过饭之后,月娥将东西撤下,又熬了药送过去,王婆子自喂给那老鬼吃。

下午时候,婆子照例出去串门,临走之前又安排月娥做诸多活计,月娥也不吭声,王婆子狠狠瞪她一眼,摔门而去。月娥便拿了扫帚,将院子匆匆地清扫了一遍,正停了手,就听到老鬼在那边叫:“谁在外面?”

月娥皱眉,说道:“公公,我在。”那老鬼咳嗽了两声,说道:“咳,你婆婆出去了?”月娥答应一声:“刚刚走,公公你可有事?”老鬼沙哑着声音,说道:“没…你进来。”月娥心头一紧,望着那紧闭的两扇门,犹豫片刻,说道:“公公,婆婆吩咐了,我还有很多活要做。”老鬼提高声音,说道:“怎么,你只怕她,我唤你也不听了?推三阻四的,想忤逆不成?”月娥无法,终于推开门进去,却见室内光线昏暗,拐进里间,看到那老鬼斜倚在床头,见了月娥,说道:“过来啊,我有点不舒服,方才吐了一口,像是不妥,你替我看看,地上有无血迹之类。”月娥料想他病中是不敢怎样的,便过去站定,看了看地上并无什么,便道:“公公多想了,怎会有事,如果公公觉得不适,可需要我去请大夫来?”老鬼冷笑,说道:“你心里是巴不得这样的吧,好借着这个机会,再跟那个苏青眉来眼去是不是?”

月娥垂眸说道:“公公说哪里的话?”老鬼说道:“你别不晓得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那苏青至今未婚,你对他也是念念不忘的吧?”月娥摇头:“月娘并没有这个心思。”老鬼冷笑,说道:“也是,你如今是我王家的人,四鹄不放,你若是敢出墙,就被浸猪笼,谅你也不敢。”月娥不语,老鬼斜睨着她,猛地咳嗽起来,身子微微一歪,好似是要摔下床来一样,月娥看不过,伸手欲扶一把,不料老鬼猛地一下攥住她的手腕,将她用力一拉,月娥站不住脚,整个人竟被老鬼拉的摔倒床上,那老东西动作倒是敏捷,见状立刻一翻身,便欲把月娥压在下面。

月娥被他骗到,心头作呕不已,见那张皱纹密布胡子乱颤老眼昏黄的脸靠近,急忙将他推开,这老鬼年纪虽大,精神却强悍,竟也有几把力气,攥着月娥的手腕不放,月娥一时挣脱不了,便叫道:“公公你这是做什么,快些放手!”

老鬼激动不已,颤声说道:“这边叫做扒灰,公公喜欢儿媳的…自古以来都有的…你不知么?”一边喘着向着月娥身上靠。

月娥见他动作乱抖,来不及多想,抬起脚踢到那老鬼腰间,狠狠用力向外一蹬,老鬼身子向外跌出去,果然把不住床边,竟直直地跌下床去。

月娥只听到“哎吆”一声,急忙起身去看,那老头撞在地上,毫无动静,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

见大夫谨慎守礼

那老鬼对月娥起了淫心,假借病着骗月娥向前,欲行奸骗。却被月娥抽空将他踢到床下,那老鬼猝不及防,撞在地上,顿时便昏了过去。

月娥心头怦怦乱跳,急忙下来探看,探了探那老鬼的鼻息还在,便略放了心,想来想去,狠狠地抬脚在老鬼的腰间踢了两下,那老鬼宛如死尸,毫无察觉。月娥略出口气,才稍微收拾了下衣裳,出门去将张叔唤来,只说无意中见到老东西跌下了床,张叔自将老鬼搬上床去,月娥便说:“张叔,我见公公昏迷不醒,恐怕他有什么事,不如劳烦你一趟,再去请大夫来给公公看看。”老张头说道:“少奶奶放心,我这就去。”说着便出了门。

月娥这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不多时候,老张头引着大夫进了门,正是苏青,身后依旧跟这个提着药箱子的小厮。这一次月娥并没有回避,等那苏青进了老鬼房中,她便等在外面,只听屋内沉默了片刻,苏青说道:“这昏迷并非是因为病症引起,而是一时血气逆行…”他沉吟片刻,说道,“此事有点怪异,不过无妨,我为他施针,过了一时三刻便会醒来。”

月娥等了一会,才又听到苏青说道:“好了。其他的也没什么大碍。”便起了身收拾了东西,出了门来。

老张头在前,小厮其后,苏青在最后,出来门后,月娥先问老张头:“公公如何?”老张头说:“无事,大夫说过了,一会就醒来。”月娥点点头,说道:“张叔,我有些事想问苏大夫。”老张头也是个知道事儿的,当下便说道:“少奶奶先问着,我去后院忙一会,片刻便回来相送大夫。”那边苏青略微垂了眼睑,见老张头走远,才说道:“扫药,你去大门边上等我片刻。”药童答应了一声,便向着门口而去。

两个外人都走开了,苏青下了台阶,向着门口那方向走了一会,才停住脚,问道:“王少奶奶有什么想问的?”他始终垂着眼睑,并不看月娥。

月娥看着他,说道:“苏大夫,你精通医道,那你方才替公公把脉,可知道他是为何而昏迷了?”苏青闻言,双眉略微一皱,淡淡说道:“似乎是一时血气不顺,…不知有什么令他激动之事吧。”月娥轻轻一笑,说道:“苏大夫果然高妙,只不过,你无论如何是想不出,那令公公激动的事是什么。”苏青微微转开头去,说道:“医生只懂得救命医人,其他的,自然是不关心的。”月娥说道:“是…”看着苏青,说道,“那就算是公公因为要对我行那不伦之事,苏大夫也是不关心的对么?”

苏青听了这个,身子猛地一震,双眼蓦地看向月娥,颤声说道:“你…你说什么?”

月娥说这句话,就是想看他到底有没有反应,见他如此,便说道:“苏大夫你不是说其他的事情皆不关心么?”苏青盯着她,问道:“月娘,你方才所说的可是真的么?”脸上透出一丝凄然的苦涩。

月娥也觉得心酸,低头说道:“难道我会用这种事情来玩笑么?”苏青怔怔无语,月娥只看见他半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微微地颤抖着。

月娥说道:“苏大夫,你可不可以替我把把脉?”苏青问道:“你…你的身体有事么?”月娥摇摇头,说道:“我只是觉得…不太舒服。”苏青将她引到旁边的石台边上,将自己的袖子在石凳子上扫了一番,又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来铺在上面,才令月娥坐下。月娥见他如此细心体贴,心头微微觉得温暖,落了座,将手腕伸出,苏青坐在她的对面,略微一撩袍袖,修长的三指,微微向前,似落非落。

月娥问道:“苏大夫,怎么了?”苏青望着面前那一段皓如白玉的手腕,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双颊微微地泛着淡红,才说道:“这…还是放下一层衣来…略遮一遮。”

月娥这才了然,原来这是“男女授受不亲”!连诊脉也都是…月娥微微一笑,将自己的贴身里衣挽下一段来,苏青这才轻轻搭上月娥的手腕。

苏青静静地垂眸,三根纤长的手指微微而动,给月娥诊了一会,才将手指移开,说道:“少奶奶身体无恙。”月娥听了这话,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倘若自己有孕的话,苏青没理由看不出来,便说道:“如此便好了。”苏青问道:“少奶奶可是有什么担忧的?”月娥抬眼看着他,说道:“我只是担心我…不小心会有孕。”苏青闻言,也抬起双眼来看向月娥,两个人目光相对,彼此探视对方心中所想。

片刻,苏青才慢慢地说:“少奶奶何出此言?”月娥说道:“苏大夫,你难道不懂的?”苏青喉头一动,才转开目光去,说道:“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月娥说道:“我现如今已经是生不如死,若有了孩子,便更是逃不出生天了。”

苏青的睫毛不停地抖着,过了一会,猛地站起身来,背对着月娥,也不说话。

月娥说道:“苏大夫,你为何至今都未曾婚娶?”

苏青背对着她,说道:“这个…与你何干?”语声艰涩。

月娥说道:“我也知道与我无关,不过,我总还是希望你好的。”

“月娘…”苏青蓦地回过头来,望着月娥。

月娥望着面前这张双眸里隐带泪光的脸,心底叹道:“果然这苏青对月娘还是未曾忘怀的。”苏青唤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也不向前,只是看着月娥。

月娥低头,说道:“我知道,我这一生是没什么指望了,所以总是希望你会好的,你已经不小,该婚配的,不要耽误了。”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苏青问道,略有些着急,“既然如此,先前你说不要孩子,又是什么意思?”

月娥咬了咬唇,说道:“我不想呆在这生不如死的地方,自然想逃开的,但是却不想再连累苏大夫。”

苏青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说道:“你还在怪我么?”

月娥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怪任何人,要怪,只能怪命运…只不过,就算我再怨天尤人怪命不好又能如何?这对我丝毫都没有帮助。”说着,又看向苏青,“就算是蝼蚁尚懂得偷生,我只问苏大夫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苏青望着月娥,问道:“是什么?”月娥略一犹豫,终于说道:“我…我想要个避孕的方子。”

苏青的手又略握了握,月娥说道:“你…给不给?”

这时侯,远处的药童叫道:“大夫,该走了!”苏青身子一震,转过身欲走。月娥心头一沉,叫道:“苏青!”

苏青脚步略停了停,终于稍微转头,却没有看月娥,只说道:“若是那个,我不会给…”

月娥后退一步,心头略觉得绝望。而苏青却又说道:“因为你不必用那个…你不会…不会有孕。”

闻消息虔婆发威

苏青说月娥不会有孕,他不是个随口说谎之人,也不由得月娥不信,但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苏青会这么说,难道先前他曾经给月娥或者王四鹄诊断过,判定他们其中一人是不会有身孕的?可是…古代的大夫,有这种能力吗?

苏青离去之后,月娥狐疑不定,毫无疑问,对目前的她来说,不会有孕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但只因为不知道原因,却叫人心底忐忑不安。正在发呆,却见姚良匆匆地回来了,低低在她耳畔说了一会话,月娥听了这个,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小良做的很好。”收拾了点东西给姚良吃,便打发他回厢房里去,无论外头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姚良自去了。月娥便打起精神来,开始收拾东西洗刷物品,果然,忙了一会,就听到外面有人摔门进来,很大一声,显然是气冲冲地。

不久之后,月娥就听到一声尖叫,是婆子的声音,叫道:“贱人给我滚出来!”月娥等的就是这一声,当下便立刻“滚”了出去,果然见婆子站在门口上,一手掐腰一手指天,作出一副茶壶的样子来。

月娥心底忍笑,面无表情说道:“婆婆叫我何事?”王婆子说道:“你公公怎么昏了?”月娥皱了皱眉,说道:“回婆婆,我…我也不知,进了房就见到公公昏倒过去,已经请过大夫了。”王婆子瞪着她,牙咬的格格作响,最后说道:“果然是扫帚星入室,弄得家宅不宁,我若是不想个法子趁早把你打发了,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月娥说道:“婆婆,公公的事,跟我无关,你怎可这么说?不要事事都赖在我头上。”王婆子咬牙说道:“好,你等着瞧,我看你还能嚣张什么。”

到了傍晚,王四鹄摇摇摆摆回来,刚进门,王婆子就过去,将王四鹄一把拉住,进了自己的房间,月娥正巧经过看见,也不理会,自己回房内去了。

吃过了饭,王四鹄也回来,月娥见他脸色很差,便装作不知,问道:“怎么了,好似不高兴的样子?我见婆婆拉你过去,该不会是跟这有关吧。”王四鹄叹了一声,向着床上一躺,说道:“可不正是,娘有些过分了。”月娥问道:“怎么说呢?有什么事不成?”王四鹄说道:“她…她竟然…唉!”重重叹了口气,眉头紧锁。

月娥怕他再乱来,便不去靠着床边,只在桌子边上坐了,问道:“有什么事不能说开,做什么唉声叹气的?”王四鹄一骨碌爬起来,直直地盯着月娥,说道:“你近日是不是又惹娘生气了?”月娥见状,低头说道:“我哪一日没惹过婆婆?你也知道,就算我怎么做,她也是要挑刺的。”王四鹄怔怔盯了月娥一阵,才说道:“也不知为什么,娘总是看你不顺眼,当初我执意要买你进门,她便一直叫嚷不许…如今更是热闹了,竟然说遇上一个活神仙,算得了你是个扫帚星,迎入家宅,便家室不宁,而且会绝后!”

月娥心头微微一跳,却问道:“怎么会这样?”看着王四鹄的模样,问道:“难道你也相信这些话?”王四鹄皱眉,说道:“我…我自然是…不信的。”月娥见他的样子,心头冷笑,说道:“我知道我命苦,先前父母早亡…唉…本以为以后会好些。”王四鹄眉眼跳了跳,最后说道:“罢了罢了,不要说这些…横竖无论她怎么说,我也不会听她的…好不容易得了手,怎么能轻易撩下?”他好似很是烦恼,和衣卧倒,嘴里嘀咕说道:“休妻休妻,什么时候我要听她摆布了?”

王四鹄似乎遭受打击,晚上也没了兴致,自己满怀恼怒地睡着了。月娥等他微微起了鼾声,才和衣上了床。心头想道:“但愿那婆子这一次机灵着点,不要让这件事半途而废的好。”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呢?却要从头说起。原来白日里月娥让姚良出去做的事,就是寻了一个眼生的外地惯常走江湖艺人,装作相士神算的样子,在那婆子出门之时遇上她,便特意上前拦住,故作高深,同她杂七杂八的说了些姚良事先告诉且叮嘱过的话。

古代人本就迷信,那婆子见相士将自己家中情形说的八九不离十,事事准确,便相信这是个神算子,那相士又说起她家中是灾星入室,恐怕家宅不宁,注定了儿孙不济,且又克老的…那婆子未免听的胆战心惊,她本就厌恶月娥,因月娘生的好,便认定她祸水不祥,特意百般的刁难虐待,如今见相士这么说,便跟自己所想的不谋而合,当下更是信了十分,待回到家中,却又见到本病着的老东西又昏厥了过去,当下更是笃定认为月娥乃是“扫帚星”。

当时她也问过那相士该怎么解决,相士便只说,除了休妻,再无别的办法,又许了她好些诺言:譬如休妻之后,家宅旺盛,儿孙出息,会注定得另外贤惠妻房…云云,自然说的这婆子心旌神驰,恨不得立刻把月娥给休了出去,另外给她的儿子找个好的。

所以王四鹄晚上一回来,这婆子立刻就把他叫了去,开始商议这件事。

这婆子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以为的“活神仙”,却是月娥背地里指使姚良偷偷安排的。

王四鹄虽然不同意,但是那婆子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怎会不一鼓作气将月娥铲除掉?第二日清早,王四鹄还想出去游荡,却又被那婆子拦住,一边逼着人去请了族长来,两个老的加上王四鹄,几个人在屋子里商量要休掉月娥。

月娥真是巴不得他们如此的,只怕王四鹄固执,果然,不多时候里面王四鹄的声音高了起来,只说道:“凭什么?我不休,难道要逼着我么?”

婆子说道:“我儿,你怎么这么不晓事?现在不把那个扫把星休掉,难道要她克死我们全家才甘休?你同她也有一年光景了,一子半女都不曾得,前村林家跟你同日成亲的,人家现在小子都满地爬,你看看你,难道真要绝后…”

王四鹄说道:“这种事情急什么?怕是不到时候。”婆子说道:“什么不到时候,当初她进门我就觉得不妥,腰那么细屁股也不大,怎么好生养?只是一张脸祸水罢了!我儿,你别给她狐媚迷了心,该舍弃的,还是舍了罢,日后娘给你找个合适顺意的,保管你安稳就是了。”

王四鹄尚嘴硬,说道:“娘…你为何总是逼我这样?”碍于族长跟前,也不好怎么翻脸。王四鹄说完,却听得族长发声说道:“四鹄,你娘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她又说你媳妇经常忤逆她…不孝其一,无子又一,你好生想想,这个媳妇还需要留不留了。”

四鹄哑口无声,却听到王老头咳嗽了一声,说道:“话虽然这么说,只不过,七出之后,还有三不去,我这媳妇娘家都无,休了她,让她去往哪里?”族长沉吟:“这…”王四鹄点头称是:“还是爹说的对!”

月娥在外面听着,气的暗自皱眉,眼见这族长好不容易做了决定,这老鬼居然冒出这么一句来…表面是替王四鹄跟自己说话,暗地里还不是对她不死心?

月娥想了想,错过了这个关口,恐怕下一次再布置离开王家可就难了,当下将眼睛用力地揉了两下,稍微酝酿了下情绪,走到门口,推门而入。

里面的几个正围着桌子坐着,连王老头也颤巍巍坐在靠墙一边上,几人见月娥忽然闯入,皆是一惊。

月娥皱着眉跪倒在地,哭道:“请族长做主,不要为难四鹄跟婆婆,月娘自愿求下堂去。”

她这样一句话说出,把王四鹄先给惊了一跳:“月娘你说什么?别在族长面前胡说,快起来!”

月娥低着头不起身,只说道:“月娥一年来没有给王家添子纳孙,已经是不对,最近又屡屡惹婆婆生气,更是大罪…身为儿媳,应该伺候公婆,让他们安乐,岂料…昨日又因为月娥之故,导致公公昏厥…”

说到这里,顿时之间在场众人都惊了,族长问道:“你说什么?你害的你公公昏厥?”王婆子也大叫:“天理!可见我说的没错!就是这个祸水所致!”王四鹄皱着眉跺脚,恨恨看着月娥:“月娘,你休要胡言乱语。”王老鬼目瞪口呆。

月娥抬起头来,方才狠狠揉了的眼睛已经落下泪来,却只看向王老头,说道:“族长若不信,就问公公…的确是月娘不好,没有好好地伺候公公才导致他昏厥,月娘所犯的,都是七出之罪,实在难以容忍,无法伺候好公婆又无子,月娘自己也没有面目留在王家…公公,你若是仍旧如此姑息月娘…那么,月娘少不得要向族长实话实说了…”

月娥说着这番,眼睛望着那王老鬼,老鬼心惊肉跳,情知月娥这底下的话是什么意思,倘若他不同意休了她,那么她就要把自己那些荒唐行为说出来,虽然族长未必信,但也不会一点也不信,还有王婆子,岂会跟他善罢甘休?以后再儿子面前也没脸。

得自由踏出生天

月娥说罢,这老鬼心知肚明,知道月娥在警示于他,顿时之间爆出一连串咳嗽,身子颤抖仿佛风中落叶,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嗽出来,那婆子急忙将他扶住,安慰不休,又骂:“四鹄儿,你可见了?这祸水果然是留不得,难道你要眼睁睁看她把你爹给气死才罢休?”

王四鹄目瞪口呆,一时没有话说,族长说道:“你们到底是怎样?”王婆子一叠声说:“休掉休掉!实在忤逆的不成样子了。”族长看向王老头,老头胡子乱抖,昏黄的眼睛看了地上的月娥一眼,却见她兀自在低着头擦着泪,老东西心底暗暗惊慌,可惜却有苦说不出,只好唉声叹气,如此一来,两个老的便相当于同意了,只看向四鹄。王四鹄还在犹豫,月娥说道:“夫君对我虽好,但我已经决意不再连累夫君了,夫君本是好好的人,像我这般苦命,缠着他身边,没得也害了他。”王婆子见她这么说,顿时大大地嚣张起来,呸了一声,骂道:“你倒是也知道?不过现在做这种可怜样又给谁看,难道指望四鹄回心转意不成?你现在就算是给我磕一百个响头,也别想我还留下你。”

猛然又见王四鹄还在不语,婆子便说:“我儿,你听娘的这一遭,先前你娶她时候,我就说过,这祸水要不得,如今你赶紧痛快的把她舍了,娘自给你张罗更好的人家,什么大家小姐要不来?也免了绝后的祸患,你还在犹豫什么,莫非也要学着这贱妇,忤逆爹娘不成?”

两个老东西达成一致,月娥如此楚楚可怜跪着,显然是无法回天了,旁边族长还在虎视眈眈,王四鹄思来想去,终于说道:“罢了罢了,您也不用再逼我,我休就是了!”

这一声下,如一锤定音。王四鹄拧眉,心底暗痛,王老鬼默默咬牙,却无可奈何,族长点头,便让四鹄写休书,而王婆子则在一边念佛祷告欢喜不已,以为终于可以将这扫帚星赶出去了。

月娥跪在地上,偷偷地出了口气。

不一会,王四鹄将休书写了,按下手印,旁边族长见证着,也写了印章。王四鹄将休书交给月娥,眼神复杂。月娥不去看他,只望着那张休书,细细看去,唯恐还有什么不妥。

王婆子心愿达成,说不出的高兴,只笑道:“如此好了,贱人,你赶紧收拾东西,有多远滚出多远,以后别想再踏入我王家的门。”

月娥将休书认真叠起来,谢过了族长,又仍旧按照礼节拜别了两个老的,最后扭头出去。

月娥回到房内,将房门掩了,真想要放声大笑一阵,心噗通噗通,跳的仿佛要窜出喉咙一般,先前不晓得坐牢是个什么滋味,这一番穿越,让她尽数体验!如今得了这一纸休书,就好像被刑满释放了一样,心底自然是欢畅的无法言说。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也不知要拿点什么,方才得休书之时,理智的很,如今回想,却仿佛一梦,就算是什么也不带让她离开,她也是甘愿的。

月娥随意翻出了一件衣裳,放在床上,想来想去,没什么可拿的,望着这地牢般的房间,心中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便用小包袱将衣裳随便裹了,转身想出门。

不料,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走了进来。月娥一怔停住脚,却见面前进来的人,正是王四鹄。

月娥站住脚,心头暗想这个人来做什么?不过她已经得了休书,须跟他没有关系了。也不怕他怎样。只不过这王家的门没有出去,到底是不能懈怠,于是低了头,做不言不语状,迈步向外走。

王四鹄伸手,一把抓住月娥的胳膊,说道:“月娘!”月娥站住脚,也不看他,只低着头。王四鹄望着面前女子,只以为她心底悲痛,他望了一会,才说道:“月娘,你别怕,娘叫了族长来,我也无可奈何,你暂且出去,等我将他们两个哄骗好了…自会再把你娶回来。”

月娥心底打了个寒战,想道:“那千万不用。”

王四鹄叹了口气,缓缓地将她抱住,说道:“你要知道,我心底是舍不得你的…只不过,我怕惹恼了爹娘,他们两个一怒之下…幸亏小良在,我给你们些银子,你同小良两个出去先找个地方住下,等我安顿好了,一定再把你接回来。”

月娥听到这里,用力一挣,从王四鹄怀中挣脱出来。王四鹄一惊,问道:“月娘?”月娥心头忍一口气,垂着眸子,只说道:“那不用了…银子我也不要,只要同小良在一起就好…你…你照顾好公公婆婆就是了,天下女子多的是,又何必牵挂如此不祥的我呢?”

王四鹄又叹一声,说道:“月娘,我知道你是最好的…”伸手想拉月娥的手,月娥急忙后退一步,说道:“你写了休书给我,我同你就不再是夫妻了…就不必再这样,让婆婆看到,还以为我又缠着你如何…”

说完之后,也不等王四鹄反应,转身打开门便走了出去。

月娥低着头,王四鹄从后面看,只以为她难过的狠了,却不知,她心底此刻,又是冷笑又是欢喜。月娥向后院去,想叫姚良出来,却不料那婆子早一步过去,把姚良吵出来,正在骂:“小畜生快快给老娘滚出去吧,跟你那贱妇姐姐一起!”

姚良莫名站着,月娥微微一笑,走过去,将姚良拉住,低低笑说:“走吧。”姚良面上一喜,说道:“真个可以走了么?”月娥点了点头,姚良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来,如春花烂漫,才透出天真的喜悦。

月娥心满意足,也不理会那王婆子满嘴污言秽语,跟姚良两个,向着王家大门而去,一步出了大门,便是海阔天空,此刻心底,真真畅快至极!

月娥同小郎两个正向外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道:“月娘!”听声音正是王四鹄的。

月娥心头一震,生怕有什么意外,旁边的姚良也微微震动,转头看月娥,月娥少不得便镇定下来,小声说道:“无事,静观其变。”姚良一怔之下,缓缓点头。

这边月娥停下脚步,身后王四鹄追了过来,站到她的跟前,说道:“月娘,你这样仓促的出去,连个住的地方怕也没有…该怎么办?”

月娥不想看他,便只低着头,说道:“没什么,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四鹄叹一声,说:“为什么你不暂且低头,求娘原谅了你?那样还可留下,也不至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