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生孰死佳人迷魂

自敬安求着月娥来京,从来都是温柔款款,连失措的举止都不曾有,熬得难受了,便亲一亲嘴儿,手上摸一摸也就罢了。如今日这般孟浪凶狠之态,却是从不曾见。

月娥一时甚惊,想着要推开敬安,然而自己却也手软脚软,连个身子也似不在,轻飘飘的如在云端,又兼敬安这般引诱,更是守不住清明,厮缠之间,嘴里低低发出呻吟之声。

月娥深为惊恐,只觉身子酥酥软软,麻麻痒痒,亦恨不得投身敬安怀中,百般厮磨才好,却碍于一点清醒,死死咬着嘴唇,说道:“侯爷,休要如此,可还记得当初在平川之时你许我什么?”

敬安此刻已经紧紧地将她抱了,便来撕扯她的衣裳,动作颇见凶狠,竟然听不到月娥说什么。

月娥只觉他大力而来,拿捏之处隐隐做疼,竟全不似平常的温存样儿,月娥奋力推他一把,却到底无力,手软软地打在敬安脸上,叫道:“侯爷,且记得你起的誓么?”这功夫才大了点儿声。

敬安闻言一怔,说道:“什么、誓?”眼睛微微迷茫。

月娥本正难熬,见状微微一惊,说道:“侯爷!你怎么了?”敬安拧眉苦思,似想起什么来,却又难捱,恼怒不解之下,又说道:“恁般多废话!”也不去摆布月娥的衣衫,只去扯她的裙裤。

月娥大惊,知道不好,却将三分春意收了收,叫道:“谢敬安,你可认得我?”

敬安手上一停,皱眉说道:“你又说什么?你…是谁?”怔怔同月娥对视片刻,忽地仰天叫了一声,伸手抱头,痛苦难耐。

月娥叫了两声,敬安不理,片刻将手放下,脸上一派煞气,野兽般看着月娥,立刻便扑上来,月娥将头一扭,敬安便在她脸颊侧并颈间乱亲。

月娥此刻心头乱跳,真如置身沸水之中一般,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用力咬了咬舌尖,只觉一股腥甜涌出,刺痛之下,人更清醒三分,月娥大叫道:“谢敬安!你清醒些,看看我是谁!”又叫:“小葵,快进来!”

小葵在外早就听到声响,然而却哪里敢来打扰,此刻听了月娥叫声,才把牙一咬,便冲了进来,正见月娥一脚踢在敬安腰间,敬安大怒,正骂道:“好个贱人!今日定要弄死了你!”猛虎一般,合身又扑上。

月娥叫道:“小葵,有些不对劲,快拉开他!”小葵战战兢兢上前,还不敢如何,便拉扯敬安的袍摆。敬安回身,将小葵一掌劈开,小葵倒退出去,跌在地上,那边月娥叫道:“小葵!”一边用力,当头给了敬安一个耳光。

敬安伸手便掐住了月娥脖子,怒道:“泼贱人,竟敢伤本侯,本侯要你死。”

月娥被他用力掐住脖子,顿时出不得声,身子乱挣,不得其法,敬安扯了自己外衣,便要硬上,月娥拼了力,挣扎说道:“倘若我违了誓言,就叫我平白身死…你…都不记得了?”

敬安面色微怔,月娥望着他,只觉得脖子即将被他扭断,火辣辣的剧痛,心头只是窒息,月娥哑声叫道:“敬安…”手慢慢伸出,轻轻抚过敬安的脸。

敬安双眸盯着月娥,手上微微发抖,双眉紧锁,犹豫不定,想动却又未动。

地上小葵爬起身来,将旁边摆设的那铜镜搬起来,用力砸向敬安头上。

“砰”地一声,敬安吃痛,头晕眼花,一时松手,倒在月娥身上。月娥大声咳嗽,小葵战战兢兢扔了铜镜,便又奋力来拉月娥,怎奈敬安太重,只拉出身子来,月娥趴在床边上,说道:“小葵,我…有些不对劲…侯爷也是,你去…找周爷来。”

小葵急得掉泪,说道:“我,我打了侯爷…娘子,这是怎么了?”月娥挥手,说道:“别哭,快去,快…”

小葵说道:“我这就去,娘子你撑着。”松开月娥,急急忙忙跑出去。

这一番闹腾,外头的小哈也自院子里冲进来,在室内汪汪乱叫。

月娥伸手想撑起身子,然而手掌绵软,毫无力气,身子却仍一团儿火似的,烧得难受,月娥回头,看了看压在身上的敬安,仔细望了望他的头,却见并无破损,这才松了口气,然而手摸着他的头,却一时移不开,慢慢地竟摸到敬安后肩。

月娥急忙撤手,呻吟一声,身子微微地在床上蹭动如蛇,唇被自家咬的殷红欲滴,动了片刻,月娥慢慢地伸手摸到头上,触手冰凉,却是一支凤头钗子,月娥略用力,将钗子拔下来,尖尖地钗头,刺在手心,如针刺般痛。

月娥将钗子握在手里,如今她的双腿被敬安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却仍身不由己地在往昏迷的敬安身上蹭,着实不堪,月娥握着簪子,移到自己的腿边,看了片刻,闭着眼睛用力向下一戳,喉咙里一声低低呻吟,鲜血顺着裙摆殷了出来。

刺痛将酥麻赶走些许,月娥恢复了力气,便扶起敬安,本是要将他推开,却不料身体未恢复过来,用力不准,敬安一歪身,竟向着床下倒去,小哈急忙跳上前,就去舔敬安的脸。

月娥一惊,不知敬安跌得如何,却在同时,自门口有道身影急速进来,见状叫道:“侯爷!”抢上几步,便将敬安自地上抱起来。

周大抬头,怒视月娥,说道:“你这蛇蝎妇人,做什么!”月娥伸手将衣衫拉扯整齐,咬牙说道:“你…带他走。”

周大怒道:“你把侯爷怎么了?”月娥咬牙低头,说道:“带他走!”周大未动,却听得身后有人沉声说道:“发生何事?”

小哈叫的越发激烈,月娥一惊,抬眼一看,却见谢东炎正迈步走了进来,看到在场情形,蓦地怔住,望了望月娥,又看了看被周大抱住的敬安,最终走到敬安身边,看了看他的脸,又握了他手腕,把了把脉,沉默片刻方沉声说道:“带他出去,龙脑少许研末兑水给他灌下,倘若还不醒,冰水浇身。”

周大闻言,便答应一声,抱着敬安出外,临出门却又回头,唤道:“大公子…”

东炎说道:“你只管照料他就是,速去。”周大想了想,看了眼月娥,到底离开。

月娥伏在床上,浑身发战,极力不想自己在东炎跟前露出丑态,然而身体却好似不由自主,方才刺了那一簪子借来的痛已经减弱,只熬得双目昏昏。

小葵急来扶了,说道:“娘子,你怎样?”

月娥觉得她的手碰到自己的肌肤,身子就好像又点了把火,竭力说道:“无事…带、带大公子出去。”垂头之际,汗涔涔下来,将额角的头发都打湿。

小葵不放手,东炎上前一步,看了看,说道:“你怎么了?”忽地一声惊呼。

月娥甩开小葵的手,拉被子遮了身,向内滚了一滚,嘴里忍不住便又婉吟了声,一时间伏在床上,喘息之余,手中那柄簪子握的紧紧地,哆哆嗦嗦,慢慢地就抵到喉头去。

汗一滴一滴,无声落下,月娥眼前逐渐一片迷蒙,不知是汗,亦或者泪,脑中那一丝清醒正慢慢消退,唯有手仍牢牢握着簪子不放,正向上抵过去之时,却听有人说道:“你干什么!”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探过来,便用力攥住了她的手,月娥一怔之下,被那股大力握住,察觉对方身上的冷冽阳刚之气,顷刻间神智全然溃散。

月娥隐约只记得自己张开双臂,将那靠近来的人抱住,百般厮磨,正无处销魂,恨不得钻入那人心里去才好,缠了一会儿,身子却似被什么包住,牢牢地缩成一团,越发热的难耐。

月娥心头火烧火燎,不依扭动,嘴里呢喃不清地不知说了几多叫人脸红心跳的话,那人却好似未曾察觉,依旧毫无动作。

月娥只觉体内好似有百只蚂蚁在细细的咬着爬着,浑身无一处不难受,只求有人来挠一挠也是好的,有人来打一顿就算是打死也是好的,然而却并没有人施加援手,身体却依旧动弹不了分毫,好似被绳子捆住了。如此煎熬,不知过了几多时候,几昏几醒。

月娥已经神志不清,却知道解脱无望,这折磨何其漫长,耗尽她浑身力气,末了只能低低的哭着,嘤嘤哭道:“你杀了我罢,杀了我罢,给我一个痛快,求你了。”隔了片刻,只听得耳畔一声叹息,说道:“再忍一忍就好了,忍一忍就好了。”

所有的不堪之状,模模糊糊,记得不清,唯独这一句话,从不曾忘。

月娥醒来之后,惶恐睁开眼睛,却见眼前之人正是敬安。月娥呆了呆,急忙起身,身子却虚软无力,脑中一昏,敬安急忙将她抱住,月娥心有余悸,便想将他推开,敬安说道:“月儿,是我,是我。”

月娥闻他声音清晰,心头一宽,抬头看他。敬安说道:“没事了。”满面愧疚。

月娥镇定了片刻,说道:“有些口渴。”片刻小葵捧了水上来,敬安端着,叫月娥喝了几口。

敬安只是沉默,月娥看看小葵,又看看敬安,满腹疑问,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敬安说道:“你放心,自管好好地休息,剩下之事,我来做便是。”

月娥满心疑惑,敬安看了看她,手指慢慢地摸过她的脸颊,最后叹了一声,吩咐小葵好生照料,说道:“我一会儿回来。”月娥答应,敬安自己出门去了。

敬安出了门,到了东院外,便说道:“可查清楚了么,那药,真如大哥所说,那么厉害?”

周大旁边,闪出一个清瘦之人,说道:“的确是如此,这一味‘暗销-魂’本是失传已久,却不知怎地竟在这里出现,倘若女子服了,便会神智全失,沦为欲-女,男子服了,便会立即毙命,倘若不服,只是闻一闻那药味,便有春-药功效,另,倘若有男子同这服下‘暗销魂’的女子交-欢,那也必定为药力所催,不精-尽人亡不会罢休。传说本是先前诸侯了秘密所用的把戏,训练女姬送往别了,只要交-欢之前实现服下这‘暗销-魂’,那这女子便能成为最厉害的武器,无论是身上的汗滴亦或者唾液…其他,沾着便如最有效的春-药,能叫与之交-合的男子中邪一般无休无止,死因却只是因脱-阳或者精-尽而亡,完全找不出其他中毒的迹象,后来桓帝登基,便命人查清药源,彻底剿除,后几年便再无出现,只以为已经绝迹。”

众人惊悚,周大说道:“老九,你查清楚了,这药如此厉害,怎会出现东院?”老九说道:“其实这药我自没见过,不过听曾听我师尊说过一次,方才我去东院,将那熬药的钵子取了出来,虽然已经并非新鲜熬出的,未免失了药性,但初初一闻,仍旧觉得头脑昏昏,忍不住就欲动,大哥,你也在场,你未曾觉察么?”

周大闻言,身子微微一僵,尴尬咳嗽一声。老九了然,便不逼问,又说道:“我听了大公子所说,又听了侯爷所讲,也是不信,于是当即去传了几个男女死囚,让两人各服一味,男的命丧当场,女的却春-情勃发,我再叫一个男囚出面同她交-合,果然他丧失理智如野兽一般…如今尸体还未掩埋。我的确是不认得这药,但现在此状,不是那暗销-魂,又是何物?”

周大无语。

敬安冷冷一笑,说道:“倒不知是谁人如此用心良苦对我…然而此番,倘若不是月儿,此刻我便也是死尸一具。”周大说道:“侯爷…”心头也觉得胆寒之际,这一番,当真是同阎王爷擦身而过。

敬安面色冷然,说道:“东院无非那几个人,外头自有人守着,既然无异样,便只能是内鬼作祟。”众人点头,敬安眼神沉沉,说道:“一一查个明白,势必要找出是谁人用得这险恶招数,本侯要将他挫骨扬灰!”

且说敬安走后,月娥靠在床上,喝了会儿水,定神问道:“小葵,我记得…先前大公子来过,后来发生何事?”小葵闻言,迟疑了会儿,便说道:“后来也没事,娘子好似昏了,大公子就叫奴婢去取了两位药来,他亲自给娘子喂了…后来侯爷来到,大公子又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月娥问道:“只是这样?…那我…我有没有做什么…其他之事?”她记得自己昏迷不清之时,好似对身畔一人百般的轻薄强求,做尽姿态…是以她心头十分忐忑。

小葵说道:“娘子放心,娘子只是昏了。”月娥虽然觉得古怪,却也点了点头,又说道:“对了,小葵,今日熬得那药,是什么药?”

小葵说道:“就是先前大夫开的那些药方,一样的药,不过方才侯爷的人已经将药带走了。”月娥想了想,问道:“先前夫人相送的药呢?”小葵说道:“好端端地放在柜子里呢。”月娥说道:“你去看一看,可都还在么?”小葵答应了,便去看,片刻回来,说道:“都还在,一副不少。”

月娥微怔。

敬安傍晚时候才又过来,月娥已能起身,正披了衣裳,坐在桌边上发怔,一时没有察觉敬安来到。

敬安慢慢到了她身后,将人轻轻抱入怀中,月娥一惊,急回头看是敬安,才松口气,说道:“侯爷。”

敬安低头,亲了亲她的发,说道:“在想什么?”月娥问道:“侯爷,我…不太明白。”敬安说道:“怎么了?”月娥说道:“白日里的事,好似那药有些问题,我听小葵说侯爷的人将药拿了去,不知是什么问题?”

敬安想了想,说道:“那药的确是有些问题,我看这手法,倒如同在紫云县那些人所为。”月娥一怔,问道:“怎么说?”敬安说道:“他们想要害你,亦要杀我。”月娥望着他,轻轻一笑,说道:“侯爷,你究竟碍了谁的眼,竟然对你如此的仇恨入骨。”

敬安听了这句,说道:“既然在朝为官,自然有无尽的敌手,想到的想不到的,我只恨…”敬安本是站着,此刻单膝向前抵着地面,一腿支撑,做个半跪之势,便看她的脖子,说道:“我被那药迷了心,伤了你了。”

月娥摇头,说道:“不怪你,你快起来,叫人看见了,像什么话?”敬安握了她手,想说话又没有开口,终于张开手臂将她抱了,将脸轻轻靠在她腹部,说道:“很对不住,月娘。”

月娥抬手,本能地就想抚摸敬安的头,手指一动,却又垂下。敬安说道:“听闻你的腿也伤了,我看看。”

月娥按住他的手,说道:“别看,上了药,很快就好了。”敬安说道:“我看一眼,好放心。”又说道:“自遇上我,总是会伤到你,我只当你是我的克星,原来我亦是你的克星么?”便苦笑。

月娥却只是一笑,说道:“你还曾为了我跟小良,差点将命送了,我受点伤又算什么,等我…”话说到此,敬安手抖了抖,抬头就看月娥,问道:“等你如何?”

月娥不语,半晌才轻声说:“没什么,我是说等我很快好了。”说完就冲敬安一笑。敬安眸色几动,最终也没有再问,只将人抱了,说道:“上床去,我看看你的伤。”月娥还待阻止,敬安已经将她抱起来,迈步向着床边而去。

桃花笺冷郎写轻狂

敬安将月娥放下,教她靠在床头上,便抬手,轻撩裙裾,月娥见状,便将敬安的手按住,望着他说道:“侯爷。”她的手极柔且暖,覆在他的手上,暖融融的,敬安望着她,说道:“别怕,只是看一看。”

月娥略一迟疑,敬安便将月娥的手握住,放在一边。平日月娥长裙之下还穿亵裤,今日因伤了腿,上药不便,便只多穿了一件衬裙了事,敬安将裙子逶迤拉起来,便露出底下香滑细嫩,如玉润泽的纤长美腿来,宛如新剥春葱,美不可言。

敬安手向上提着裙裾,一寸一寸看过去,一直越过膝头,再向上,将近了大腿根,月娥已将头扭过一边去,不看这里。

敬安见那腿上果然缠了一圈儿,外侧这里,还有血迹隐隐地渗出来,鲜红衬着白腻,越见惊心动魄,敬安又是心疼,又是心动,难以尽述。手握着月娥的脚腕,目不转睛看了片刻,喉头动了几动,才说道:“我给你再上一次上药罢?”

月娥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闻言便说道:“好好的,弄什么。”就把裙子撩起来遮住了腿。

敬安大失所望,说道:“我看渗血了。”月娥说道:“不相干,都好的差不多了。别乱找由头来欺负我。”

敬安闻言,只好将她抱了,低声腻道:“好月儿。”就在她身侧蹭动不离。月娥见他如懒猫般,嗤地一笑,却皱眉说道:“侯爷,别乱缠着,小心弄着我的伤。”敬安闻言急忙低头看,见自己并无碰着月娥的腿,才放心,又亲她的脸,爱的说道:“你越发坏了,来吓唬我。”低下头,便寻她的唇,肌肤相接,百般厮磨。

月娥别过脸,说道:“侯爷你又忘了你起的誓?”

敬安说道:“我怎敢忘?”月娥说道:“那你还记得先前你对我做的事?”敬安急忙说道:“我中了毒,神智不清,月儿,你别怪我…”月娥看他一眼,说道:“那现在呢?也中了毒?”敬安一怔,才明白她的意思,便笑着凑过来,到底在她嘴上亲了亲,说道:“嗯,现在也中了毒。”

月娥看他,眼神之中隐带疑惑,敬安说道:“一早就中了你的毒了,你尚不知么?”月娥也明白过来,本想敲他,然而细细想来,却觉得另有一番情深在内,一时便下不了手。

敬安怎会不知她心头之意,当下便倾身上来,伸手压了月娥的手,转过头,轻轻地吻住她的唇。

是夜,东炎一人独坐书房,面前一本书,自翻开便不曾动过,过了许久,外面人来说道:“二公子来见。”东炎抬头,说道:“叫他进来。”

不一刻,敬安进门,行礼说道:“大哥。”东炎点头,敬安坐了,东炎问道:“来找我有事?”敬安说道:“我是来相谢大哥,今日倘若不是大哥,我同月儿怕是凶多吉少。”东炎淡淡说道:“也是巧合,我先前在大理寺之时,查过封存卷宗,才知晓这种东西…只不过,你可知晓这物从何而来?”

敬安摇头,说道:“我正在追查。”东炎哼了一声,说道:“本来好端端的,你叫她进来,便变作如此…那女子来历不知,倘若她是个有心的,故意用这种药…”敬安说道:“大哥,并不是因此,是有人故意要谋我,今日月儿虽中了药,大哥也是知道的,是她察觉端倪,我也才得以保全,不然的话…”

东炎不等他说完,面色几变,喝道:“够了,你言外之意,莫非她还是你救命恩人不成!”敬安说道:“大哥,我只是说…”东炎说道:“倘若你想以此来劝我,还是早些住嘴罢了!”

敬安咬了咬唇,犹豫片刻终于说道:“大哥,为何我觉得你…对月儿格外不同,昔日我胡作非为,叫了那么多人回家,你也只是训斥我一顿而已,从不曾干涉,然而这次…”

东炎怒地看过去,说道:“以前你不曾提起娶亲!我对她不同什么?你再胡说一句,就直接给我滚出去!”敬安说道:“大哥,我不敢,只是…”东炎喝道:“住口,你既然带了她进门,就别再生事,省得惹怒了我,直接将人赶出去清净些。”

敬安见同东炎话不投机,只好说道:“大哥,这件事跟月儿无关,我自会查个清楚,给大哥交代,另外,夜深露重,大哥早些休息。”说完之后,便起身,行了个礼,向外退去。

东炎望着敬安出去,几番犹豫,最终起身,出了书房,便向着自己的卧房而去,走了片刻,隐隐地见东边灯光透亮,东炎廊下站定,极目看过去,却见竹影隐隐摇晃,东炎观望片刻,扭头便走。

回了里屋,东炎倒身便睡,然而脑中翻来覆去,想的却都是白日之时的所见所闻,所有感知。闭上眼睛便会浮现,联翩不断。

当时,那人自床上起身,张手将自己抱住,他猝不及防,难以抵御,将被她抱着倾身伏在床上,她身子娇软,蹭在他的身上,娇颤颤的,语声嘤咛呢喃,仿佛引诱,更兼身上有股奇香,扑鼻而来。东炎闻到这股香气,当下心神一凛,浑身打了个哆嗦,急忙起身,大力将人挣开。

那人双臂如蛇,身亦如蛇,不依不饶地贴上自己的身,身子雪一般似,又软如绵…东炎脑中一昏,拼着一丝清醒,扯了棉被过来,将她半裸的身子裹着,牢牢抱住。

被子中之人,虽然裹了身子,却仍露出头脸,双颊绯红,娇艳欲滴,双眼迷离,更似要淌出水儿来,嘴唇微张,便有那迷人心魄的天籁魔音,自双唇中轻轻吐露而出,勾人魂魄。

东炎目不能看,耳不能听,只用力抱着她,不叫她出来祸害人间,一边垂眸望见她搁在床上的那只簪子,便急忙单臂伸出,握了起来,想了想,便也在自己的手指头上用力一扎。

血便急急而出,五指连心,这份痛叫人分外清醒,东炎转头看着那人,咬了咬牙,便将带血手指放到她的嘴边上去。

那人嘴唇微张,被什么堵过来,便迫不及待张开,含住,百般的吸吮咂弄,此情着实不堪…东炎浑身发颤,然而神智却一点一点恢复过来,那人边吸着自己的手指边仍旧不停地嘤咛出声,似乎恨他不亲近她,便贝齿用力一咬。

东炎吃痛,身子一抖。

如噬魂女魔,叫人丧失心神,东炎看了她片刻,才恢复过来,终于大力将自己的手指抽出,然而那副景象,——她樱唇含着自己的手指,唇角还带着血,唇色却同血一般艳丽,星眸迷离,脸颊桃红。如此糜艳之极,又怎能忘?

她吸了血,越发难熬,低低相求,他如老僧入定,只发佛心,要普度一人,便想陪她熬过这段难过时候,本不愿意再看她,生恐坠入色相地狱,然而却忍不住,一看,再看,次次成魔,亦或者,早便成魔,只因早有心魔。

她期待甘霖无望,无有滋润,生不如死,只求,说道:“杀了我罢,给我一个痛快。”他忍了又忍,最终说道:“忍一忍就好了,忍一忍…就好了。”是对她说,也是对自己说。

然而…

私底下,东炎忽地渴望另一番不同的际遇——那色相之门忽开,大天魔女歌舞萦绕,出门迎接贵宾,腰肢如蛇,媚眼如丝,纤腰玉臂,酥胸肥臀,左右蹭磨,迎他来临。他心神恍惚进入,见榻上是她,娇躯半露,叫道:“东炎,你来。”

东炎身不由己过去,倾身而上,她张臂相应,桃源开启,东炎如到归乡,纵身挺入,大开大阖,耳畔是她呢喃呻吟,丝丝私语,东炎心神激荡,一发而不可收拾,难以自持之间便唤道:“容卿。”低头一看,身下之人的面色忽变,竟不是先前所想的那个人…东炎大惊,大喝一声,便惊醒过来。

面前是无边暗夜,东炎自床上挺身坐起,大口喘气,额头全是冷汗,东炎回忆梦境,一时痛不欲生。

同是此夜,东院之中。月娥靠在床边,望着手中自东炎书房内寻来的两本书,一本是《京都风物志》,记载的是京城内的各种习俗,事物。另一本却是《风华记》,记载的却是百年来的奇人,名士。

月娥便把《风物志》放在边上,只将那本《风华记》打开,翻到某一页。

此一页的段落旁边,写了几个字,字迹轩挺,虽小,却字字清晰,挺秀端方。月娥扫了一眼,见写得却是批语,说道:依我看,宁公不及楼公多矣,若论真名士,自风流,楼先生自是第一。

月娥看的一头雾水,待见这页,却见是记录一个叫“宁公”的先辈名士,她不由地哑然,心想原来东炎面上看来冷若冰霜,居然是个内有乾坤之人,只不知道那“伯公”又是何人,竟能叫他如此推崇。也喜欢在书页上涂涂写写,表达异议,何况还写什么“真名士,自风流”之类,却像是敬安那样顽劣性子才有的不羁口吻,同东炎表情甚少、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是相异,倒是有趣。

然而月娥却并不只留心这个,而是望着这一页当中,夹着一张小笺。

月娥犹豫了片刻,迟疑要不要拿来看。

月娥在白日就发现这本书中另有乾坤,然而当时敬安在,她便只偷偷掩过去了…月娥想了片刻,就将那纸取出来,打开一看,原来竟是一方小桃花笺。

月娥定睛看去,见上面写的是:自上度隔帘相看,已逾半月,实不能忘,念及佳期必至,才稍稍心安,想我自诩清净,却也不免如此,实在可笑,可怜,可叹,今夜月下,行至幽僻之处,不由忆起初次相见,卿于梅下,素衣影单,白梅如雪,佳人更娇依胜花…虽有斐君子,如琢如磨,怎及得他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唉,轻狂了…

起初字字谨慎,落到最后,却飘忽起来,至末尾,那“求之不得”几个字便有些潦草,“辗转反侧”,却要细看才得,最后“轻狂了”几个字,却是信手乱写,不成模样,显然见此人心思到最后,已乱。

月娥看了片刻,便回头去见书本上那旁边题字,却见字迹分明是一模一样,自然也是出自东炎的手笔无疑。

月娥正望着那桃花笺发怔,小葵进来,说道:“娘子,夜深了,不如早些歇息。”月娥合了书,沉吟片刻,问道:“小葵,你可知道,这京里有没有谁叫做‘容卿’?”小葵听了,细细想了一番,便摇了摇头,说道:“从未听过。”

月娥沉思片刻,才又问道:“那么,大公子他…年纪也不算小,为何还未成家?”小葵听了这个,面色才微微一变,见无人,才小声问道:“娘子怎么问起这个来了?”月娥见她面色有异,便知道自己问对了,于是说道:“无妨,这里并无别人,你知道些什么,尽管同我说说。”

自上次月娥相救了小葵,小葵便感激她,因此今日才敢为了她伤了敬安,此刻见月娥问,她想了想,便说道:“娘子既然问,我便同娘子说…其实大公子这件事,在府内是禁忌…夫人严禁我们私底下说的,曾有一次,因有人私底下乱说,打了个半死,撵出去卖了。”说着,脸上便露出畏惧表情。

月娥也觉惊心,却不免问道:“究竟是怎样?你说,我决计不告诉别人便是了。”小葵就说道:“我自不担心娘子的…只要娘子别问别人,也别说,免得会有麻烦。”月娥点头,说道:“我自明白。”小葵便说道:“事情是如此,起先,大公子跟别个人家,是有过婚约的…”

伤往事月娥知真相

小葵说到“婚约”二字,月娥便立刻想到了“容卿”,只不过那容卿竟是何人?却尚未知晓。小葵便说道:“娘子非京城之人,自不知道…其实婢子是下人,外头的事情,多也是听别人说的,也只因跟咱们这府上有关联,所以大家说得多,也就记住了。——大公子先前的确是有过婚约,那人家却非等闲,乃是天下有名的名士楼翰林家。”

月娥听到此处,目光一动,喃喃说道:“楼翰林?”便看向手上那本书,记得方才曾见过东炎批了一语,说道“宁公不如楼公”,难道就是此人?便说道:“嗯,往下呢?”

小葵又说道:“是呢,这楼翰林当初是探花郎出身,据说博学多才,名满天下,人品出众,膝下有一双儿女…”

月娥心头一跳,说道:“一双儿女?却叫什么?”小葵说道:“小姐的闺名唤作楼容玉,公子的名儿…我只记得叫什么良玉…或者玉良。”

月娥听到小葵说“楼容玉”,便立刻联想到东炎所提的“容卿”,然而听到后面,却脱口问道:“什么?小公子叫什么?”

小葵见她急着问,就说道:“婢子并没有说那公子是小的,怎么娘子也知道?的确是一对儿姐弟两个,虽然婢子都没有见过,但人人称赞是一双玉人,小公子名啊?叫良玉…对了,是楼良玉。小姐叫楼容玉。容玉,良玉,嗯,正是这两个了。”

月娥怔了好一会儿,心头只想:“大概,是巧合罢…”心怦怦跳,小葵见她面色不对,便问道:“娘子,怎么了?”

月娥镇定了下心神,说道:“没,你继续说,既然如此…大公子同他…那个容玉小姐,是什么时候定亲的呢?”

小葵见问,便说道:“这件事说来,却是当时一桩佳话,是大公子出外之时,巧遇楼翰林,两人都是才子,楼翰林厉害,大公子自然也不差,他们两个相见,竟然十分的投契,日后,楼翰林便时常请大公子去自府上,楼翰林也曾来过咱们府上…一来二去,不知大公子怎地就见了那楼小姐,楼翰林又喜欢大公子,便做主,许下了这门亲事。”

月娥只觉的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便问道:“既然婚事定了,那现在大公子为何仍旧只身一人?”

小葵说道:“娘子别急,且听我说,两个的婚事定了之后,一个月后,京内发生了一件大事,这可当真是天不从人愿!竟然是肃王谋反…当时皇上大怒之下,下令彻查,没想到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楼翰林头上,…当时已经捉了很多人在牢内,大理寺派人去翰林府捉拿之时,却发现楼翰林一家已经逃走,无影无踪…此事便成了悬案,至今为止,那楼翰林一家是生是死,还不知晓呢,而大公子的婚事,也被耽搁了…”

月娥听得木木登登的,一时忘记了怎么反应,只觉头皮发麻,阵阵寒意。而小葵说到这里,也有些叹息,说道:“真是可怜,当时的大公子,跟此时可不同,婢子还记得,当年大公子并不似现在如此严厉,平常都是温和对人,然而自出了这件事,大公子便常年不笑…又因为有人经常私底下说这件事,大公子还狠狠地病了一场,十几天爬不起床,夫人因此而下令,府内不许谈论楼家往事。”

小葵说完,才又看月娥,见她兀自愣愣的,就说道:“娘子,你明白了么?就是这么一回事的。其实这几天也有些人来提亲,大公子都也推了,夫人虽然不说,其实也很伤神,奴婢悄悄想,想必大公子心底还惦记着当年的楼家小姐罢了。…这些不过是奴婢自己胡思乱想,娘子听听也就罢了。”

小葵说完了,室内一派寂静,只有烛光一闪一闪的跳动,映的月娥脸上阴晴不定,片刻,月娥才又出声,问道:“小葵,那你可知道,那楼家…离京之时,楼家两姐弟,各有多大?”小葵闻言皱眉,苦苦思索,说道:“这个婢子实在也不太清楚,隔了太多年…只隐约记得,楼家小姐比大公子要小上几岁,如今…若是还在人世,那大概也是十八九岁的光景罢。”

月娥心头一震。小葵说道:“娘子怎地对这些格外感兴趣?”

月娥眼皮乱跳,只好做若无其事之状,微微而笑,说道:“无事闲谈而已,好了,你回去歇着罢。”小葵见状,便行了个礼,果然就出去了。

小葵走后,月娥才伸手,轻轻捂住胸口,几乎俯身倒下。一瞬间心乱如麻,目光木木盯着手上那本书,心头只想:“怎会如此,那楼翰林一家,偏生这么巧居然是姐弟两个,偏生这么巧小良的名字也有个良,偏生这么巧我跟那楼小姐年纪相近,偏生又这么巧…当日大公子对着我,叫“容卿”!”

月娥一时又记起当日在王家之时,姚良同自己说过的话,“倘若不是那场变故,姐姐也是公侯夫人”,当时她还并不在意,然而如今想来,却字字都对上,这楼翰林家,也是因为“肃王”而遭殃…

月娥忽地心惊肉跳:倘若她所想没有差,那么,这姚月娘的真身,应该就是那楼容玉,也就是谢东炎口中的“容卿”,同样也是那跟谢东炎定过亲之人!

月娥想通了这个,胆战心惊。急忙下地,倒了杯半凉不凉的水喝了口,又呆呆想道:“怪道小良当日说,父亲临死遗命,不许上京,原来果然竟是为了避祸。然而我现在委身谢敬安,…倘若谢东炎知道我便是楼容玉,不知会如何?”

月娥想到这里,便明白当日她初次到谢府,在门口巧遇谢东炎之时,东炎那般惊愕却是为何。然而后来他一再又见自己,所表现的种种,似乎是他并不认为自己就是楼容玉…

月娥站在桌边想了会儿,重新回到床上,咬着手指想道:“假若谢东炎知道我是那个楼容玉,不知会是怎样反应?他既然性子严谨,又是朝廷命官,将我擒拿归案,或者也说不定,但他对楼容玉深情款款…”

月娥想来想去,东炎起初惊诧于她的容貌同楼容玉相同,看他的表现,大概还以为她就是楼容玉,只不过…谢东炎是何等犀利谨慎之人,他当日爱慕楼容玉之极,虽然一时为相同的面孔迷惑,但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之间,自然就会认得,姚月娥,并非昔日的楼容玉…

所以谢东炎才会冷淡非凡,且屡屡针对她,一来,是因为他不喜她同楼容玉相似的面貌,大概是因由心结在内;二来,却是憎恨她此刻的身份,而这种憎恨,却又十分微妙。

谢东炎传她去书房,第一回是无意相救,第二回是想揭穿她的底细,这两回碰面,月娥同他交谈之中,能看出东炎望着自己之时,眼中明显的厌恶憎恨。

究竟东炎为何憎恨自己,只是因为谢敬安为她所“迷”呢,还是因为她“长着”一张跟楼容玉一样的脸,所以才叫他…如此反常?

月娥想了半夜,终于抱着书沉沉睡去,次日清晨起来,还未睁眼,就听到有人低低叹了声,说道:“怎么还压着书?这手臂都压坏了。”听声音,却是敬安。

月娥察觉他要去扯那两本书,便急忙睁眼,说道:“侯爷。”却见眼前青蒙蒙的,显然还未曾大天亮,不由愕然。

敬安看她醒了,一怔停了动作,说道:“你昨晚儿看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