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皇上你还是自顾自身吧,这乱说什么可笑之言!”

最先出言斥责的是的那平日诸事畏缩的方楚帆,他度龙非离此刻已如丧家之犬,也无所畏惧,出言讥讽起来。

那多年的抑压似乎瞬时得到纾解,他看龙非离淡淡一笑,却没再出声,心中顿亢,刚想出言再讽,却见前方太后等人一下变了脸色。

他一颤,顺着温如凯的目光看去,却见刚才被批纰错、神色黯淡的龙修文冷冷笑开。

局淡扫了阶上与己模样几分酷似的男人,龙修文一声长笑,“九弟,外有虎狼,内有豺豹,却毋怪你在这张椅上坐到现在,你比这些人聪明很多。”

龙非离也不说话,只是微微侧身,展臂将璇玑搂进怀中。

“倒是可惜了!”龙修文看到璇玑乖巧地偎在那男人的怀中,眸光一沉,笑声顿毕,看了玉扣子一眼,“这人是你放进来的,你给太后娘娘,三王爷和各位藩王说说吧。”

百玉扣子会意,微一颔首,快步走至太后面前,恭声道:“禀太后娘娘,王爷的兵马实为三十万。”

一下,全殿死寂,不说太后一方诸人,便连郁相,林司正,龙梓锦等龙非离这边的人也大吃一惊。

这怎么可能!便是整个忘忧郡也没有远远没有如此人口,这龙修文怎可能掌控三十万兵马?

“不可能!你胡说!扰我军心!”

太后秀眉一划,脸色狰狞,厉声喝斥道。

“好笑!若本王没有必胜之算,你认为本王会出现在这金銮殿上吗?”龙修文声音倏冷,再睇了一眼龙座上的神态亲密的男女,眼角眉梢已微微不耐,似不想再多做纠缠。

“你的兵马偷来还是抢来,还是问上天借来?”龙立煜的大步往前,冷笑诘问。

龙修文一笑,随即冷声打断他,“承三哥吉言,修文的兵确实是借来,只不过,这问的并非上苍,而是….月落!”

“你与你母亲一直试图笼络的月落国大王子纳明天月,是修文好友!”龙修文一字一字道,眸光狠戾缓缓扫视过殿上所有人。

“三哥,还记得当日西山围场,你我共乘一辆马车,言谈间,你问及修文与这月落二王子纳明天朗过从甚密之事,修文反问你与大王子的关系吗?

“父皇在世之时,好宾客,时宴诸国王侯,我母妃淑妃与月落大王子之母萧妃都弹得一手好琴,萧妃早年随月落国主做客帝都,二妃惺惺相识,结为姐妹知己。”

“后我被父皇狠心流放忘忧郡,那萧妃顾念我母,与我多有联系,我与大王子的情谊也因此如兄弟手足。”

“我与那纳明天朗交好,不过是为遮掩你母后与龙非离的注意。月落国主病体羸弱,这月落早晚掌权的便是大王子,你等游说大王子,许以优厚条件,若我也出相同条件,许以西凉土地之酬,你说,这大王子会帮谁!”

龙立煜嘴唇蠕动,却惊乍得说不出话来,连连退了数步,“砰”的一声,竟撞到那方楚帆身上去!

太后脸色苍白,仿佛一下子苍老数岁,眉间那团因练武贪成而导致真气反噬所伤的黑气瞬刻浓黑,一口鲜红吐出,喃喃道:“你说得对,你母亲淑妃当日与月落那萧妃…确实交情厚笃,哀家怎么没想到,哀家怎么没想到…”

没有人能立刻佐实龙修文口中的兵马,却也没有人再怀疑龙修文所言是假!太后的话已表明一切!

温如凯一咬牙,紧紧扶住太后肩臂,“姐姐,你镇定一点,咱们还没输!”

“温如凯领兵多年,不是没有打过以少胜多的仗!五万之差,咱们未必就不能赢!“

“将军所言极是!”庄清一凛,狠声道:“月落大军长途跋涉而来,而我等军士却经过连日的休养生息,这场仗若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太后浑身一震,咬牙道:“如凯与庄王说得对!”

刚才便消沉殆气的龙立煜一下子也来了精神,冷冷一瞥龙修文,“七弟,龙非离在这场仗中,注定是败者,但你我之间的胜负还没有分!你休想我等不战而降!”

龙修文没有出声,眯眸看了众人一眼,众人顿觉心头遽重。

终于,龙修文轻声道:“不!你们输了!不错,我自己的亲兵三万,加上纳明借我的二十七万兵,共三十万兵马…但我手上另外还有数万兵!”

“帝陵军队!说来本王倒该好好感谢我的好九弟!帝陵军队骁勇善战,估计兵力不下五万。四十万对三十万,你们说呢,嗯?”

411胜者为王(3)

帝陵军队!

龙梓锦看了夏侯初一眼,清风也皱眉看了过来…从龙修文走进这大殿开始,情势就开始急剧转变,没想到这变化竟如此多折,一回比一回让人惊惧,从玉扣子到月落供给的二十七万兵马。龙修文把所有一切都算好了!若三十万军对战二十五万,那胜负确实还有可酌。然而多上十万之多,则不能再同日而语!

心蛊换帝陵之军,几个人都明白当日之事,不禁相皆苦笑。

郁相满脸浑浊之泪,一手指着龙修文,厉声责道:“你这不肖子孙,他日死下黄泉,怎有脸面见先皇还有这龙家列祖列宗!”

局玉扣子脸色一沉,便要上前,龙修文朝他摆摆手,玉扣子退回到一侧,垂手以侯命令。

林司正一声长叹,伸手轻拍老友肩膀不知借此慰己还是好友。眼梢余光里,一众誓死追随的青年早已不忍,眸光低垂,便像龙座上的年轻男子,眸光素淡疏漠,是知时识势,再也不抢不争了吧。

他还记得当年书房教习,这学生年华正茂,手握羊毫,唇末一抹薄弧,笔指天下意气风发。

百这少年懂得一个忍字,书房以外,他再也没看到过那放肆的眉眼,本来,帝王生杀于心份属自然。

内忧外患,能走到今日,也许确如龙修文所说,已算难得,只是,他带着先皇遗志,伴着这年轻的王走到今日,虽无悔却总有恨憾啊!

西凉版图大,举国繁华,万里河山锦绣,但无论最终落入太后之手或龙修文之囊,都将割土圈地,国不再国。都说国破山河在,如今,这国不破,山河却已不再!他怎不明白郁相之怒,只是除去以身殉国,又还有何法可为?

“帝陵军队!”

耳边一声尖锐嘶声,听去却是太后。

太后惊怒之下,与温如凯对望得一眼,身子已直颤,旁边,庄清却沉声喝道:“不可能!一派胡言!百年以来,这支穴居帝陵的军队只传新君,你怎么可能有其执掌之权!”

“正是!你要夺那龙非离的皇位,他还会助你不成?”逼到眉睫,方楚帆惊骇不已,这时犹似为增添丝许信心,巍巍低吼出声。

“哦。”龙修文淡淡一晒,并不争辩,笑道:“现在,这宫里上下都是本王与月落之兵,至于那帝陵军队也正在途中开拔赶来,半把时辰即到,你们若不信,须臾便可知。”

将败之人,这大殿上的一场未战而争,他要说的已够!十年一剑,今日站在这里,他知道,他想要的,必定能讨回来!龙修文慢慢敛去笑意,眸光掠过三名藩王。

凌凌一瞥,庄清等人不知眼前男子何意,本已乱了方寸,此刻更不禁相互猜疑,却听得龙修文道:“诸位是要做审时度势的人还是那愚笨盲随之徒,不妨好好一想。”

“必败之仗,加上损兵折将,这也罢了,若赔上性命…”

“本王此话也适用于朝上各位大人,若有弃投者,本王一律不杀,另视其前功绩,重新分配委任。”

余音淡歇,龙修文甚至没有多看,只观前方太后神色,便已知道各人想法如何。这朝上诸臣,摇摆之辈多,风舵见使,本就人之常情,他已经厌烦。眸光朝那高座上的人一瞥,女子仍旧安静地看着身旁男人,他笑,那男人却只剩一脸败色罢了!

一甩袍摆,他快步走向前方那世间最显赫的位置。

“你要做什么!”

怒吼声从背后而来,他唇角一勾冷笑,步履不止。

背后,玉扣子已与清风缠斗在一起。

一抹紫影突然趋步上前,他微微一怔。为这往日熟悉的颜色,掠了那月眉弯弯的秀丽女人一眼,心笑,如意…莫琮,也是故人了。

正要把她甩出,后背惊怒之声传来,“别碰她!”

哦,他那个十弟!他一笑,袖子往后一拂,那触地滚摔的声音霎时代替了烦人的叫声。眼前却突然有光芒疾闪而过,他一凛,身子快快往后一仰,避过了这一下凶险的攻击。另一只手,去势不缓,仍是击打在如意身上。

如意痛叫出声,他已瞬间稳住身形,却见璇玑把如意推到背后,一柄软剑轻轻指着他的咽喉,龙非离侧身挡在璇玑面前。

“这个女人,我偏要!”他冷戾一笑,拔出腰间佩剑,往龙非离胸前刺去,讥道:“九弟,你若把她送给我,七哥没准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他笑语连连,出剑却极迅捷狠厉。

“好,朕把她给你!”

微哑的嗓音随兵刃破空劈击淡淡传来,他一怔,却见璇玑也怔愣了眉眼,金色袖袍一卷,龙非离极快地揽上她的腰肢,随即眉眼一冷,把她推送给他。

倒没想到这关头他竟舍了她。龙修文冷笑,伸手就要把璇玑抱入怀中。

璇玑便怔怔看着龙非离身形越过她,把受伤不稳的如意轻拥入怀…是,如意是受伤了,但龙非离竟要把她推出去以换如意吗?

412胜者为王(4)

有一丝声音哽在喉咙,目光触到如意嘴角的流红,璇玑终究没有喊出来。其实,要喊,也不知道喊什么,只是心里实在堵得慌。

她实在不愿被龙修文碰到,抬肩向他狠狠撞去,要么,他就吃些痛,要么就让她摔下去!

她心里难受,想着倒觉得有丝好笑,淡笑出声。

龙修文眉眼顿冷,他便是拼着受她一撞又如何?但她对他冷淡至此,他想给她一点教训,稍一迟疑,旋即变了脸色。

局龙非离竟出手极快,手臂一扬,催吐掌力往如意背脊一送,把她送向徐熹。徐熹一怔,但他到底跟在龙非离身边已久,一下便会意过来,袖手一抄,已将如意扶住。

如意自嘲一笑,看了侧方颀长隽秀的身影一眼,坚定得近乎冷漠,却偏不带半丝迟疑。

只是,他终究还是救了她。她该怎么办才好!她越来越无法抑压对他的感情,但阿七和他却是两情相悦,从前世到今生。

百她微微闭上眼睛,侧过头,却偏偏听到他的声音,一句,已狠狠击落在心上。

“你要不起她!”

身子前倾,璇玑本已闭上眼睛,打定主意华丽丽地滚下去。鼻端却缭绕上淡淡的龙涎香,她猛然睁开眼来,身子却已被扯回那个熟悉的怀抱。

龙非离一手抱着她,一手持剑冷冷指着咫步之外的龙修文。

璇玑乍惊乍喜,心情激荡,若只有二人独处,早便打咬了那冤家去,此刻却不好发作,狠狠瞪了龙非离一眼,身子微微用力,便要挣开他。

环在她腰间的手箍得死实,纹丝不动。

“九弟好俊的功夫!”龙修文眉锋一扬,笑道:“只是,你说你这身武功能打杀得了外面多少人?一百?一千?那一万个还行吗?”

“要杀你这乱臣贼子,我九哥的功夫绰绰有余!”龙梓锦爬起身来,一揩嘴角的脏污,冷笑道。

“杀?”龙修文嘴角微沉,龙梓锦一惊,殿上一个人突然往殿门方向奔去却是一直与清风交手的玉扣子,他此时虚招一晃,抽身便走。

龙梓锦灵机一动,喊道:“清风,捉住他!他要到外面找人进来!只要咱们把龙修文擒拿住,咱们便还没输!”

清风更不打话,一跃而起,身形在半空一翻,闪身追赶到玉扣子面前。二人又战在一起。

急则乱,乱则智损。龙梓锦这话提醒了温如凯等人,他与庄清一换眼色,已率几名武将齐向龙修文凌空跃将过来。

龙修文剑芒一展,却已荡开数人的招式。龙非离环着璇玑,众人便在二人眼前动武,劲风随剑光漾来,璇玑只觉得触脸生疼,生气归生气,最后还是很没志气的依偎进男人的怀里。

龙非离低头看了她一眼,看她模样不适,轻拧了眉,软剑一挥,斩出数道光芒,那凌厉霎时把温如凯等人迫到阶下。

龙立煜见状气急败坏,怒道:“龙非离,你是疯了才去助龙修文!”

夏侯初冷笑,反唇以讥,“难不成皇上便该助汝等?”

龙立煜一时语塞,龙修文朗声而笑,“谢九弟援手!只是”

他语音骤落,眸光微微往上,探向殿顶,众人正微感有异,却见他笑意陡然转浓,温如凯才要展开新轮攻击,却听得一声长啸突响,震耳聩聋。

璇玑被这声音一震,顿觉心胸难受,龙非离伸手紧捂住她的耳朵。

她在他怀里仓惶抬头,却见那穹顶灰尘簌然而下,瓦石破碎之声大作,转圜间,竟有十多个黑衣人破顶而落,持剑矛环卫在龙修文四周。

形势再次改变!

“不是要捉本王吗?”龙修文唇角冷翘,“即使龙非离亲自出手,也不过与本王战个平手,没有备伏,本王怎会进这金銮殿?玉扣子,还不快去!”

他突然话锋一转,清风正在殿门处与玉扣子交手,殿上遽变,他微分了神,两人武功本在伯仲间,玉扣子已一掌拂开殿门。

阳光再次漏了进来,一丛一丛,映打在殿内每个人身上。

太后脸色惨败,身子往后跌去,龙立煜竟也忘了去扶,方楚帆率先走到龙修文背后,庄清二名藩王随即也低头走了过去。

朝官亦步亦趋,越来越多。

这殿外,都是龙修文的兵!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庙堂之争,这位七王爷赢了!

龙梓锦苦笑,往旁看去,郁相,林司正与夏侯初等人都一脸衰败,一如刚才的龙非离。

在十数黑衣人簌围中,龙修文收剑回鞘,讥讽一笑,冷冷瞥向龙非离。

死角死局,一切都结束了!

龙非离拥着璇玑,眸光早已不若刚才,似无喜亦无悲,只是沉静地看向殿门。

一个人缓缓走了进来。

逆光,到身形透亮。

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众人吃了一惊,龙修文微微拧了眉当然,虽微感意外,却也并无什么可惧!

“卑职拜见皇上,年妃娘娘!”

来人甫一站定,即刻掀衣跪拜,神态恭谨。

这人却是段玉桓日晷城中吃了惨败之仗致五千军士全军覆没的帝都禁军统领。

同一刻,大殿上,众人听到龙座上笔直而立的男人淡淡的声音。

“嗯,玉恒,辛苦了。七哥,你输了!”

413胜者为王(5)

同一刻,大殿上,众人听到龙座上笔直而立的男人淡淡的声音。

“玉恒,辛苦了。七哥,你输了!”

龙修文浑身一震,随即冷笑道:“九弟,你疯了!”

所有人都生出与龙修文同样的想法。原来,段玉桓被皇帝秘密召回帝都!

局只是这又如何!除非来的是白战枫,把战场上数十万大军也带了回来,否则,单凭一名禁军统领难道便能抵抗这殿外龙修文的四十万兵?

但白战枫根本无法脱身!白战枫即便有办法脱身,也带不回任何兵卒,除非想这日晷城被攻陷!

龙立煜眸中抹过嘲讽之色,搀住太后,后者与温如凯同样惨淡而笑,并不置信!

百这不敢置信的焉只这些人,徐熹,如意,清风,龙梓锦,夏侯初,郁相与林司正等人虽高兴,却无一敢信。

龙非离环了众人一眼,眼梢余光却是璇玑笑靥如花的小脸,杏眸里尽是澄亮的喜悦,两眼晶晶而亮,像星像光,璀璨熠熠。

他心里一紧,环在她身上的手也越收越紧。

她吃痛,抗议地撇撇嘴,他突然忍不住轻声问:“这么高兴做什么?”

她回答得理所当然,“咱们赢了啊。”

“哪里赢了?”

皇帝的声音扬落在整个大殿上。

阶下,林司正禁不住重重重新打量了几眼这个学生,他却似乎什么也无暇顾及,眸子微睐,只是专注地看着旁边女子的脸庞。

仿佛她的回答有多么重要。

璇玑狐疑地看了看龙非离,压低声音道:“你刚才不是说龙修文输了?那我自是快活的,难道不是吗?”

看着她后来问得有几分小心翼翼,一瞬,龙非离心里那道绳更收紧了一些。

她信他!怜他输,信他赢。

三生有幸吧,终其一生能遇上这样一个人。

不用多余的话,她眼底的笑,他已无憾。

“让玉扣子通知后方将领完毕,立刻进来。”

龙修文的声音在殿上响起,里面隐隐含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焦灼。

他在吩咐身边两名黑衣人。

适才殿门打开一瞬,玉扣子出了去,众人为殿里情形所摄,倒没再去看那玉扣子…这外面密密麻麻站着月落的士兵,玉扣子却似陡然消失了踪影,这进来的却是段玉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