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歌弯唇笑道:“这有什么,我们姑娘好了是最紧要的。不瞒你说,今日上午五公主过来了。“

“五公主?”

“对呀,秀妈妈说啦,我们姑娘上山可能是风邪入体,而五公主是真龙血脉,这么一来,哪还有不好的道理?”

秀妈妈是前不久调来的。

原本伯府姑娘是两个贴身丫鬟,两个小丫鬟。一个粗使婆子,一个奶娘的。

而程微奶娘在她幼时就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打发了,韩氏那时对程微冷淡疏远的厉害,没有想着给填补过,就这么过了这些年。

自打程微初潮时闹出那个笑话,程澈深以为要有个细心有经验的妈妈陪在她身边,可这内院的事他当兄长的不好说。就塞了些银钱给韩氏的心腹婆子桂妈妈。

桂妈妈提醒了韩氏后。韩氏就挑了秀妈妈过来。

本来韩氏还想把巧容的缺儿一道补齐了,却被程微断然拒绝。

那次鞋垫事件后,她一直让巧容冷眼观察院子里的人。好不容易暂时肯定画眉、听歌两个没什么问题,问题出在那粗使婆子上,哪里还想再轻易要人进来。

至于那粗使婆子,程微暂且没有动。

这种粗使婆子连她房门口都进不了的。有了防备后,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既然已被程瑶收买。说不准什么时候利用此点能回敬一番。

听歌话音才落,巧容扶着墙缓缓委地。

五公主来了,三姑娘就好了,可是二姑娘却莫名病了。

巧容一想到刚刚扶着二姑娘进屋时。摸到的二姑娘跟个冰人似的,还有那青白如厉鬼的脸色,不由浑身发抖。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巧容姐姐,你这是怎么啦?”

巧容一直发抖说不出话来。

“哎呀。巧容姐姐,你到底是怎么啦?脸色青白的太吓人了,我去替你找大夫吧。”

“听歌,你别走!”巧容一手抓住听歌手腕,另一只手抬起来摸摸自己的脸,“我的脸色真的是青白的?”

“对呀。”听歌大大点头。

“我知道了,听歌,麻烦你把我扶起来吧,我这个样子,就不进去瞧三姑娘了。”

听歌把巧容拉了起来,巧容脚下发虚踉跄回了碎玉居,进了自个儿屋子后,拿出小镜子仔细打量,一入目,吓得差点把镜子甩出去。

果然是脸色发青,就如二姑娘那样!

她却不想,任谁一夜未睡,被吓破了胆,脸色都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怎么办,怎么办?

巧容急得在屋里打转转。

她不想死,她还这么年轻,要是被厉鬼索了命,岂不是冤枉!

可是,那厉鬼显然已经缠上了她,昨晚上还敲门了!

想到这里,巧容再也坐不住,寻那素日相熟的婆子询问化解办法去了,自然是换了一种说法,隐下真相不提。

等问到化解办法,她悄悄出去买来所需之物,就这么熬到月上梢头,才提着包袱战战兢兢出了门。

花园里一片静谧,弦月悬于树梢,散发着微弱的光。

巧容选了一处隐蔽处,四处张望,确定四下无人,匆匆打开包袱,取出冥纸、线香、供果、盆子等物。

她燃上线香,摆上供果,把那冥纸点燃落在盆子里,念念有词。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忽然吹过,盆子里落的纸灰火光点点,忽地飞了起来,化作阵阵黑烟。

巧容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却想起那婆子叮嘱的,非要把所有冥纸烧完才算有诚意,只得硬着头皮继续。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只手,落在她肩上。

巧容吓得浑身都僵了,缓缓转过头去。

因她是半跪着的,这么一转身,目光正好就落在身后那人的腰部位置。

那人上衣竟然是推起来的,一道狰狞伤口赫然落在腹部。

巧容上牙碰着下牙,想要尖叫,却发现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裤子已经湿了。

“你为什么要助纣为虐,说!”女子嘶哑的声音传来。

这样嘶哑的声音,不知怎么,让巧容瞬间想到了程瑶。

“先是你,再是你们姑娘,你们主仆,谁都跑不了,谁都跑不了。”那女鬼忽然踏前一步。

这一小步,好似打破了巧容的定身术,她掀翻了盆子,起身就跑,边跑边语无伦次地喊:“不要找我,不要找我,是姑娘,是二姑娘她剖开你的肚子,不关我的事!”

望着不远处的灯光,巧容拼命往那个方向跑。

她已经吓跑了胆,就算用尽力气又能跑得多快,明显感觉得到身后女鬼如影随形,有好几次,那只冰凉的手还触到了她的后颈。

总算到了光亮处,却忽然亮光大盛,原来是许多人挑着灯笼过来。

巧容一眼望见了韩氏,连滚带爬冲到她身前,扑在脚边哀求道:“夫人救我,夫人救我!”

“怎么回事儿?”

已经吓掉半条命的巧容哪里还有理智,疯疯癫癫道:“有鬼追我!不关我的事,是二姑娘,是二姑娘非要去把那妇人肚子剖开的,我,我只是听二姑娘的吩咐帮把手而已!”

 

第二百零九章 自作孽

“把巧容带进去!”

堂屋里,听完巧容疯疯癫癫的讲述,韩氏回头看一眼立在身后的程微,吩咐雪兰:“去书房请老爷过来!”

程二老爷一直为自己的怪病忧心忡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间听人来唤,沉着个脸匆匆披上外裳赶去韩氏那里,见了跪在地上的巧容不由愣住了:“韩氏,这么晚,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用韩氏解释,巧容因为被吓迷了心智,一直反复讲着那些话,程二老爷先有些不解,听了片刻就明白过来,脸色比外面夜色还沉,抬脚把巧容踢了个跟头,冷声道:“真是荒唐!”

“老爷,您说该怎么办吧?”韩氏难得聪明一次,把皮球踢了回去。

“怎么办?先把那孽女叫过来!”

要是换了以前,单听一个丫鬟这么说,程二老爷不见得就信了那个一直以来端庄乖巧的女儿会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可事情赶得巧,程瑶才吐露了自己与人有私情的事,这关口又出了这个事情,程二老爷潜意识里就已经信了几分。

韩氏冲霜兰点点头;“去碎玉居请二姑娘过来。”

碎玉居里,程瑶裹着厚厚的被子仍在发抖,一听怡然苑那边来了人,不由一惊。

按理说,今日韩氏已经下了狠手,就算还想整治她,也不可能来的这么快。

这个时候叫她过去,到底是什么事儿?

程瑶眼皮直跳,直觉有些不妙,吩咐侍书道:“和霜兰姑娘说,我换好衣裳就过去。”

“嗳。”侍书出去应付霜兰。抱琴替程瑶穿衣裳。

“姑娘,您多穿点吧,您身上太凉了,夜里又风大。”

“嗯。”程瑶心神不属地应着,忽然灵光一闪,问,“巧容呢?”

抱琴一听姑娘又提起巧容。很不高兴。撇嘴道:“她好像一直躲在屋子里没出来呢。”

程瑶一抬手止住了抱琴替她穿衣的动作:“抱琴,你快去巧容房间瞧瞧她在不在!”

“姑娘——”

“快去,别让霜兰发现了!”程瑶疾声厉色。

抱琴见状不敢再多言。匆匆去了,不多时赶回来,喘着粗气道:“姑…姑娘,巧容不在屋子里!”

“不在?”程瑶脸色就变了。

抱琴忙点头:“不在。婢子进去看过了,被子叠得好好的。一点热乎气都没有,显然早就出去了。”

程瑶彻底白了脸,喃喃道:“糟了。”

“姑娘——”抱琴疑惑不解。

程瑶却顾不上解释,厉声道:“我自己穿衣。抱琴,你速去把兰婆子叫进来,然后守在外面不得让人进来!”

兰婆子是碎玉居的粗使婆子。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听程瑶这么一说。抱琴一愣,见她神色冷厉,不敢再耽误,忙领命去了。

不多时,兰婆子悄悄进了屋。

程瑶把早准备好的一物塞给兰婆子,郑重叮嘱道:“兰妈妈,你听着,明日一早,你就悄悄把此物送到云想衣的掌柜手里。你要记住,无论今晚或者明日我这里发生什么事,你都不用管,只要把此物送到了就行!”

“老奴晓得了,姑娘放心。”

等兰婆子出去,程瑶才算松了口气。

最坏的打算,哪怕巧容暴露了上巳节那日的事,韩氏要处置了她所有丫鬟,一个粗使婆子是不会被注意的。

到时候,无论她面临什么危险,只要那信物能送到云想衣那里,她就有得救的机会。

程瑶穿戴好,做好心理准备,随霜兰去了怡然苑。

一进屋,瞥见韩氏夫妇并肩而坐,还有地上跪着神情呆滞的巧容,程瑶就明白了几分,缓缓跪了下来:“父亲,母亲,不知此时唤瑶儿过来,有什么事?”

“什么事,这恐怕要问你吧!”韩氏瞧见程瑶就眼里冒火。

这个下贱胚子不仅四处勾搭,还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来,真是见了她就污了眼睛!

“程瑶,上巳节那日的事,你的贴身侍女什么都招了!你还有什么话说?”韩氏冷声问。

程瑶低眉敛首:“瑶儿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

话未说完,一直发痴的巧容忽然扑过来,大哭:“姑娘救我,姑娘救我。您说的人死如灯灭,可是那鬼找来了怎么办?”

“巧容——”事出突然,程瑶挣也挣不脱,难免气急败坏,“大胆,你快放手!”

巧容却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死死不放:“姑娘,您不是不怕吗,那您对那鬼说啊,是您要划开她肚子的,不关婢子的事,不关婢子的事啊——”

“住口!”程瑶发狠一脚踹开巧容,跪得笔直,“父亲,母亲,这丫鬟已经疯了,请二老不要信了她的胡言乱语!”

韩氏不由冷笑出声:“这个时候,你还巧言令色!程瑶,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么?这人疯了,说的话才更可靠。要知道,疯子可不会撒谎!”

“可是那日女儿一直和止表哥等人在一起,又没有分身术,如何能做下这样的事呢?再者说,这样做对女儿对伯府又有什么好处?”

“对你没好处,对微儿有坏处不就够了么?”韩氏冷冷说道。

程瑶豁然抬头,与韩氏身后的程微目光相对。

到这时,她明白了。

可是程微是怎么知道的?

那日那么多人,程微怎么会想到她头上来?要知道把尸首挖出来开膛破肚,任谁都不会怀疑到一个姑娘身上。

“老爷,你看到了么?这就是我养了十六年的好女儿!她生母死得早,可以说她就是在我身边长大的,和半个嫡女没什么区别。结果呢,她却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一边勾搭着我侄儿,一边祸害着我女儿,你说,这样的庶女换作别的主母,该如何处置?”

“父亲,女儿没有做,请您相信我,不能单凭一个丫鬟的话就定了我的罪啊!若是随便一个奴婢说些什么,主子就要被定罪,那整个伯府不是乱套了吗?”

一直未发一言的程二老爷终于开口:“韩氏,先让人把这孽女送回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程瑶不可置信:“父亲,父亲——”

程微依偎在韩氏身边,嘴角轻抿笑了。

原来程瑶也有看不透的时候,这又不是公堂断案,在家里,长辈相不相信永远比事情真相更重要。

更何况,她本来就做了呢。

 

第二百一十章 困兽

程瑶被拖走后,程微也被韩氏支走了,屋子里只剩下她与程二老爷二人。

烛火摇曳下,程二老爷率先开口:“今晚的事,不要再传到怡然苑外面去。”

“老爷,到这时,你还维护那小贱人?”

程二老爷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以免怪病发作:“我不是维护那孽女。只是你别忘了,她是我们这一房的女儿,一旦传到老夫人、大哥他们那里,我们以后还能抬起头来?“

“那也不能这样便宜了她!”韩氏越想越不平衡。

怎么微儿去年和止儿表白的事就传得人尽皆知,轮到那下贱胚子,与人私通、糟蹋尸首这些事还要替她遮掩呢?实在是呕人!

“我不管你怎么处理瑶儿,反正此事不能传扬开来!韩氏,你仔细想想,瑶儿要是传出这些事情,就是对微儿又有什么好处?与人私通,那可是天大的丑事,再加上祸害尸体的罪名,当姐姐的如此,当妹妹的又能有什么好名声?你别忘了,微儿今年也有十四了。”

韩氏听了,气得瞪眼,心头百般不愿,却知道程二老爷所说未尝没有道理,沉默许久,才道:“老爷既然这么说,那我自是照做。不过我也有个要求。”

“你说?”

“老爷先前提的要我回国公府探探态度的事,就罢了吧。别说止儿已经订了亲,就是没定亲,我可不想让一个心如蛇蝎的下贱胚子和国公府沾上关系!”

“这——”程二老爷有些不舍。

韩氏要是不和国公府提瑶儿被卫国公世子糟蹋了的事,那这个女儿岂不是白养一场?

韩氏却前所未有的坚持:“老爷若是不答应,那我就不管了,随别人怎么传。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去!”

“罢了。那就这样吧。”程二老爷退了一步。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意味着那个庶女在他心里是半点价值都没有了,遂叮嘱道:“那孽女做下这些事,你身为嫡母要处置是应该的,只是有一点要记着,别害了她性命。”

韩氏心里大不情愿。

她正想趁着传出程瑶得了急病的消息,让那祸害就这么去了呢。不是她狠心。实在是那祸害太可怕,她情愿背上人命的罪孽,也不能让那小贱人再祸害人!

许是看出韩氏的不满。程二老爷起身道:“瑶儿已经订了亲,忽然染了急病退亲,京中到时候难免风言风语,要是人没了。就更不知会怎么议论了。再者说…她毕竟是我的女儿。”

程二老爷说完起身离去,韩氏坐在那里。烛光明明灭灭闪烁着,让她脸色有些阴晴不定,良久后喊道:“雪兰。”

“夫人,婢子在。”

“二姑娘看好了?”

“嗯。留了两个婆子在那守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