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半点不担心国公府一松口,把她许了人啊?

程微越想越懊恼,恨不得程澈就站在面前,她先狠狠咬上一口解气再说。

“夫人,夫人,又来了!”雪兰兴冲冲跑进来。

韩氏眼睛一亮:“哪个府上的?”

“还没打听,这次一块来了三个,都在花厅里坐着呢。”

花厅里,坐着三个妇人,一人穿红,一人着绿,另一人朴素点,穿着蓝袄。

三人颇为戒备地互相打量着。

穿红袄的抿了一口茶,清清喉咙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两位老姐姐。怎么,也是打听程三姑娘来了?我劝你们啊,还是别费力气了。”

穿绿袄的撇嘴:“怎么,你来了就不让别人开口了?不知你是为哪家来打听啊,说来听听,看能不能吓得我们开不了口。”

穿红袄的抿嘴一笑:“我是受太仆寺黄少卿府上所托来的,他家长女,可是内阁首辅家的儿媳。”

“呦,可吓死我了。”穿绿袄的拍了拍胸脯。

“老姐姐呢?”

穿绿袄的妇人嘴角翘起难掩得意:“我呀,是受景王世子妃所托来的。”

二人一同望向穿蓝袄的妇人。

妇人抬手抚了抚鬓角,一脸淡定:“我是受皇上所托来的。”

第四百二十九章 找茬

两个妇人一听脸都绿了,齐声道:“老姐姐,打击人也不是这么打击的吧?这种玩笑你也敢开?”

蓝衣妇人矜持笑着:“我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胡乱开玩笑的人吗?”

花厅里摆着火盆,上好的银丝炭无声无息烧着,一点烟火味都无,屋里暖洋洋如春日。

两个妇人却觉得太热了点,抹了一把额头,一手湿漉漉的汗。

“老姐姐,你此话当真?”

蓝衣妇人抿唇一笑:“这还有假。别怪我没提醒二位,咱们来打探的这位姑娘,最重要的身份可不是卫国公府的表姑娘,而是国师弟子。”

“是,是。”两个妇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心要走,可她们在众多官媒里名声是数一数二的,这样不战而逃,以后可就抬不起头来了。

二人第一次觉得屁股下柔软的椅垫好像洒满了刺儿颗,多坐一刻都是煎熬,不由动来动去。

“让三位久等了,我们夫人到了。”霜兰把冷掉的茶撤下去换上新的,客客气气道。

这几日来的媒人身后代表的人家非富即贵,她可不能怠慢了,替夫人与三姑娘树敌。

韩氏挺直腰杆走进来,环视一圈,见一位妇人一脸淡然,另外两个如坐针毡,就生了好奇,坐下问道:“不知三位大姑都是受了谁家托付过来的?”

红袄妇人有气无力:“太仆寺黄少卿府上,提的是他们家次子。”

绿衫妇人无精打采:“我是为景王世孙来的。”

韩氏越发不解。

这二人怎么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太不敬业了!她虽不会马上答应或拒绝,她们也别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吧。

“那这位是——”韩氏转向不发一言的蓝衣妇人。

蓝衣妇人轻咳一声,不紧不慢道:“我是受了天家所托来的,替平王求取平王妃。”

韩氏手一抖,差点把茶盏扔地上,拔高声音道:“平王?天家所托?”

谁来掐她一把,告诉她没在做梦。

蓝衣妇人很满意韩氏的反应,笑道:“正是。”

韩氏站了起来:“三位稍坐片刻。我要与老夫人商量一下。”

“这是自然。”蓝衣妇人笑道。

另外二人勉强笑笑,没有吭声。

她们这种陪衬,就努力当好背景板好了,何必开口自取其辱呢。

韩氏一离开花厅。就直奔程微那里。

程微瞪大了眼:“您是说,那三个媒人里,还有皇上派来的?替平王求娶我?”

“是呢!”韩氏兴奋中带着烦恼,“怎么办啊,我可不想你嫁给平王那个跛子。”

程微诧异看韩氏一眼。

她还以为母亲直接被皇上派来的媒人砸懵了呢。

韩氏坐了下来。叹口气:“你不懂,像平王那种身份的人,偏偏腿有残疾,性情一定很古怪。腿疾不可怕,可怕的是心有毛病。这样的人平日里看不出来,等你嫁过去再发现就晚了。这三家啊,要我说,只有黄少卿家的次子可以考虑一下。可我要是这样说了,那就把天家与景王府都得罪了。”

程微听得心中微暖,笑道:“那母亲还烦恼什么。都拒绝了吧。”

韩氏瞪大了眼:“都拒绝?别人也就罢了,皇上派来的怎么办?”

程微很是淡然:“母亲是当局者迷了。皇上既然没有直接赐婚,而是请媒人前来,那当然是能接受被拒绝的结果的。您就说我刚拜国师为师,一心学道,暂且不考虑婚事。”

“好,好。”韩氏起身走到门口,脚步一顿,扭头白了程微一眼,“什么叫我当局者迷。这可是给你说亲!”

程微干笑两声,催促道:“您快去吧,难不成还把三位媒人留下管饭?”

韩氏定了定心神,走进花厅。

三个媒人同时站了起来。蓝衣妇人信心满满地问:“不知夫人与老夫人商量的如何?”

韩氏清清喉咙:“是这样的,小女近两年一心学道,暂且不考虑亲事。三位请回吧。”

三人同时呆住,直到出了国公府大门,还一副梦游的表情。

拒绝了,拒绝了。卫国公府居然把皇上都给拒绝了!

“那个,老姐姐,我先走一步,黄少卿府还等着我回话呢。”

“我也先走了,景王世子妃嘱咐我速去速回。”

蓝衣妇人一脸麻木上了小轿,听着外面传来走街串巷的货郎的吆喝上,突然大哭。

造孽啊,她能把皇上所托的亲事给说黄了,也是绝了!

被打击得不成人样的蓝衣妇人进宫复命,昌庆帝捂着胸口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抬脚去南书房寻程澈麻烦去了。

什么?这是迁怒,当皇上的不能这么任性?

别傻了,他都是皇上了,受了这么大委屈凭什么不能任性啊?

程澈意外发现站在窗外偷听的皇上一枚,恭敬行礼:“见过皇上。”

昌庆帝一副找茬的语气:“程修撰,六皇子最近进步不大啊,朕看他写的字还是惨不忍睹的样子。”

程澈嘴角微抽,提醒道:“皇上,臣是负责给六皇子讲书的。”

“是么?那是朕记错了。”昌庆帝走到书案旁,“朕记得程修撰写得一手好字,不过比起楷书与小篆,朕更喜欢草书,程修撰可会?”

程澈一脸谦虚:“略有涉猎。”

“那程修撰不如用草书体写首诗让朕欣赏一下。”

程澈提笔写完,退至一旁:“微臣献丑了。”

昌庆帝盯着那如骤雨旋风的数行字,暗暗咬牙。

程澈安安静静站着,不动如松。

昌庆帝笑了:“对了,程修撰是不是会武?”

“曾随老卫国公学过几日枪法。”

“杨虎,来和程修撰切磋一下。朕很想看看,程修撰会不会是我朝第一位文武双全的状元郎呢。”

六皇子一听要打架,双眼晶亮,忙跟着去了外边。

“杨虎,你下手可要有分寸。”昌庆帝淡淡道。

使劲揍,把这样样精通的臭小子揍成猪头,朕重重有赏!

一刻钟后,程澈冲被揍成猪头的杨虎抱拳:“杨兄,承让了。”

昌庆帝…

他就说,别人家的孩子最讨厌了!

第四百三十章 碰壁

平王从淑妃处得知了求亲被拒的消息,一脸阴狠。

淑妃看得心惊肉跳,劝道:“臻儿,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国公府连你父皇的提亲都推拒了,你就别再想了。等开了春,母妃替你留意着,定会为你选一个不比程三姑娘差的名门贵女。”

“别人怎么会比得上程三!”平王咬牙。

淑妃一怔,随即苦笑道:“是,程三姑娘的相貌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不过这一府王妃,不能只看相貌,臻儿你说是不是?”

平王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母妃说的是。等开春您就相看吧,别的不打紧,关键是出身要好,人要有能力打理好王府。”

他是个跛脚王爷,不必为了避嫌小心翼翼娶一个不上不下的女子为妻,能娶一个出身高门的,将来亦是助力。

至于容貌,呵呵,他娶程三也不是为了什么容貌!

淑妃松了一口气。

平王又道:“母妃,您找机会请程三姑娘进宫一趟,儿子想见她一面。”

淑妃脸色微变:“臻儿——”

平王冷笑道:“母妃放心,我就是纯粹想与程三姑娘说几句话而已,绝没有别的意思。”

淑妃迟疑片刻,终是点点头。

她这个儿子性情乖戾,若不依着他,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来就更糟了。

望着平王满意离去的背影,淑妃默默叹了口气。

到如今,她并不为当初的选择后悔,可看着儿子养成如此性情,依然郁闷难消。

景王府中。

容昕得知了亲事被拒的消息,呆若木鸡。

“昕儿,你没事吧?”景王世子妃曾氏骇了一跳。

她这个儿子无法无天,整日闹闹腾腾,还从没见过他这样发傻。

容昕抬手,狠狠擦了擦眼角:“我去问问!”

他说完掉头就跑,迎头把容岚撞了个趔趄。

容岚揉着被撞得发疼的肩膀问曾氏:“母亲。大哥怎么了?”

“国公府推拒了给你大哥的提亲,他非要亲自去问问。”曾氏怔怔道。

儿子竟然哭了,难不成他对程三用情已经如此深了?

从什么时候起,儿女已经长大了。而她则开始老了?

曾氏抬手抚着面颊,忽然就想起十多年前的情景来。

也是这样的冬日,几个要好的少女挤在亭子里烤着鹿肉赏雪。

她赞韩玉珠肌肤胜雪,美貌绝伦,韩玉珠举着烤得香喷喷的鹿腿笑盈盈道:“红颜弹指老。好不好看几十年后大家都差不多,远不如手中鹿腿实在呢。”

她错了,十多年后,大家都变了模样,只有韩玉珠永远是记忆中明媚无双的样子。

“母妃——”容岚把曾氏唤醒,“我看外面乌云压顶,恐怕很快要变天呢,我拿件厚衣裳去追大哥去。”

想着以儿子的性子,发起疯来下人们谁都拦不住,恐怕只有女儿还能劝阻一二。曾氏点点头:“去吧,多带几个护卫。”

容昕一口气跑到卫国公府,才得知程微去了程澈那里,二话不说直奔程澈的宅子而去。

“公子您——”

“滚开!”容昕一脚把守门的踹到一旁,直接冲了进去,站在院子里就喊,“程微,你在吗?”

他蹬蹬上了台阶,被推门而出的欢颜拦住。

“世孙,我们姑娘说了。请您回去吧。”

容昕一愣,随后大怒:“程微不想见我?”

欢颜丝毫不被小霸王的怒气所扰,认真道:“我们姑娘说,先前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您这样怒气冲冲而来,若不是以朋友的身份,就没必要见面了。”

容昕怒极,伸手去推欢颜:“你让开!”

屋子里传来少女冷冷的声音:“容昕,你能不能别闹了?你若还想咱们像往常那样当朋友,就冷静下来。什么时候接受了不是全天下人都要顺着你、围着你转的事实,再来找我。如若不然,就算你今日硬闯进来,在我心里,从此以后只把你当陌生人。”

容昕怔了怔,下意识后退一步,哑着嗓子问:“程微,为什么?”

“原因我那日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容昕,你看重我,我很感谢,可我也有拒绝的权利,对不对?”

容昕怔怔听着,再次后退一步,欢颜趁机关上了房门。

天上的云已经坠了下来,很快就是夹着雪珠的冰雨簌簌而落。

容昕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任由雨雪打在身上。

“为什么?”他喃喃,眼神茫然。

他现在知道了,他很喜欢丑丫头,会对她很好很好,绝不会像韩止那样误解她,猜忌她,甚至喜欢上别人,让她受那么多委屈。

可是丑丫头,为什么偏偏不愿意喜欢他呢?

推门的声音响起,容昕猛然抬头看去,骤然升起的欢喜顿时被冰冷的雨雪浇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