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我身体会受到什么影响?”

“这个还须进一步查验。”

程澈拱手,正色道:“那就请国师先不要告诉微微。”

靑翎真人点点头,飘然而去。

程澈独坐于榻上,思索着靑翎真人的话。

咒?

难道他莫名吐血,与此有关吗?

听到脚步声,程澈回神:“谁?”

门外传来声音:“程大人,该吃药了。”

“端进来吧。”

门推开,小厮端着托盘走进来,反手关门,托盘上放着一只青花瓷蛊,正是程澈一日三顿要喝的药。

小厮走过来,把托盘随手放在案上,端起瓷蛊捧到程澈面前:“程大人,请喝药。”

程澈看了小厮一眼,道:“前几日给我送药的,好像不是你。”

“呃,他有些不舒坦,大人们怕他过了病气给大人,就派小的来了。”

程澈点点头,伸手把瓷蛊接过。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小厮手一翻,手心多了一柄匕首,举手便向程澈刺去。

程澈似是早有所料,身子往旁边一斜,顺势抬脚踹了出去。

可惜他久伤初愈,哪里使得出多大力气,小厮被踢得踉跄一下,身子只是晃了晃,举着匕首便又刺来。

刺客近在咫尺,避无可避之下,程澈伸出双手握住匕身,阻止匕首继续往前推进,血珠顷刻就顺着指缝落下来。

“你是何人派来的?”

小厮面露狰狞之色:“今日,我是给明拓王子报仇来的,受死吧!”

“西姜人?”程澈眼神一沉。

小厮不再言语,发狠往前刺去。

血珠簌簌而落,瞬间把被褥染红。

僵持了片刻,程澈似乎力有不支,手陡然一松。

匕首直直没入了他肩头。

小厮怔了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程澈手一抬,用尽全力砍在小厮颈部。

小厮眼前发黑,打了一个转栽倒在地。

程澈这才高声喊道:“来人——”

此时恰好赵院使领着一位内侍过来,二人已经行到廊下,听到动静陡然变色,狂奔而入,竟是比院子里的护卫进来的还快些。

看清室内情景,赵院使骇得魂飞魄散,扯开嗓子尖叫:“来人啊,快来人啊,有刺客!”

那刺客头晕目眩,听到声音动了动身子想站起来。

赵院使抄起案几上摆放的花瓶就砸了过去。

刺客被砸个正着,晃了晃身子再次栽倒。

赵院使惊吓过度,举着已剩半截的花瓶继续狂砸。

程澈扶榻强撑着身体,气息微乱:“留活的…”

涌进来的护卫忙把格外生猛的赵院使拉开,其中一人上前查看,禀告道:“刺客已经服毒自尽了。”

他说着把栽倒在地的刺客翻转过来,果然就见那人脸色乌青,嘴角淌出一缕黑血。

程澈皱了皱眉,看向赵院使:“劳烦赵大人把太医署出现刺客一事上报刑部吧——”

话未说完,赵院使就冲了上来,抓着程澈惊慌失措:“程大人,您伤到了哪里?无事吧?”

老天爷就是看不惯他过几日舒心日子,这位祖宗要是有事,看皇上和太后那架势,全太医署的人脑袋非搬家不可!

程澈被碰到伤处,抽了口冷气,咬牙道:“只是伤了手和肩膀!”

一番忙乱包扎好伤口,随赵院使前来的那名内侍这才开口:“程大人,咱家是奉太后之命前来探望您的。”

“多谢太后厚爱。”程澈露出疲惫的笑。

内侍是个有眼色的,见此把大包小包的补品放下,略说几句便告辞。

慈宁宫内。

“什么,你去的时候,正好有刺客想要行刺程澈?”太后听了内侍回禀惊怒交加,吩咐道,“请皇上过来!”

昌庆帝那边同样得到了程澈遇刺的消息,吩咐锦鳞卫配合刑部严加查探的同时,匆匆赶往慈宁宫。

“母后——”

太后脸上阴云密布,不冷不热道:“看来皇上也知道了?”

“是。”昌庆帝一脸羞愧。

太后摇摇头:“皇上啊,二十多年前,嫡皇子被奸妃所害,你尚可说不知情。可如今那孩子在太医署养病都能混进刺客去,这是幸好人没事,万一要是有个什么好歹——”

“是朕疏忽了。朕已经下令,让程澈即刻搬进宫里来。”

太后皱眉:“名不正言不顺,他一个成年男子如何能搬进宫里来?”

“先让他在前殿暂住,等在太庙前行过滴血认亲之礼,再做安排。”

“夜长梦多,皇上还是尽快吧。”

“已经让钦天监选日子了。”昌庆帝心中有些后怕。

这几****早已考虑过,一旦程澈正式认祖归宗,以他嫡皇子的身份,唯有立为太子才能免除隐患。

这是他这个当父亲的亏欠他的。万一再出什么事,那可真是再无法弥补了。

昌庆帝下定了决心。只要滴血认亲顺利,他再不管那些御史言官说什么,太子是立定了!

程澈在太医署遇刺,随后竟搬去皇城暂住的事惊掉了许多人的下巴,而这一日里,京城纷乱不断。

京城多处都出现了闹事之人,短短一日发生十数起血案,五城兵马司和刑部忙个天翻地覆,压力之下办案的官差马不停蹄捉拿要犯,衙门内反而空虚下来。

就在京城上至高官下至百姓人心惶惶之中,一场大火从刑部大牢烧起,犯人死伤者众,而从边西押解回京的疑似叛逆吴越楼,便死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中。

第四百九十三章 挑明

吴越楼一死,叛逆线索兀地中断了,刑部尚书战战兢兢向昌庆帝禀告了此事,被昌庆帝一顿臭骂,责令继续追查。

一日之内,低沉的气压笼罩在京城上空。

程微是转日才得知程澈遇刺的。

“母亲,二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们竟然瞒着我!”

“国师都说了,你要好好养着,不能费神…”

程微抬脚便走:“我去找二哥!”

“你等等!”韩氏一把拉住程微,数落道,“急忙忙往外跑什么,瞧着是长大了,一沾你二哥的事就昏头。你现在就是去太医署,也见不着他的。你二哥遇刺当日,就搬去皇城暂住了。”

程微惊讶地张张嘴,挤出一句话来:“怎么会搬进皇城?”

韩氏抿着嘴角笑:“定然是因为你二哥立了大功回来,皇上格外看重他呗。”

程微蹙眉。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历来立下汗马功劳的臣子多了去,也没见几个帝王像当今天子这般关心二哥。

程微来回踱步,猛然停住。

难道是和二哥的身世有关?师父曾说,二哥的生身父母已经寻到了。

这个念头一起,她不由往更深处想去。

师父还说,二哥与南安王的病症有几分相似,难道——

不对,南安王如今不过三十出头,怎么可能是二哥的父亲?

韩氏在一旁见程微时而摇头时而蹙眉,伸手拍了她一下:“怎么傻了?”

程微回神:“没,我想递牌子进宫去。”

“这可不行,昨日京城发生了许多事,乱的很,你这个时候要进宫去,定然会让上头不快的。”

程微不死心,递牌子进去,竟真被韩氏料中了,太后以身体不适为由,请她过些日子再进宫来。

程微意外之余,更担心起程澈的情况来。

程澈此刻正在昏睡。

他伤在手掌与肩头,原本只是一点皮外伤,不料那刺客匕首上竟抹了毒。

刺客的身份已经查明,原本就是在太医署做事的小厮,祖母是西姜人,行刺之后,一家人的尸体在菜园子里找到了。

庆幸的是,剧毒之物都是禁/药,太医署药物管得严,寻常医馆里买不到,那匕首上的毒就没有那么烈,这才没有立刻要人性命。

“母后,您怎么过来了?”昌庆帝才刚到程澈住所,就见太后走进来。

“还没醒么?”

“还没有。幸亏是在太医署,程澈事后察觉到不对劲,及时告诉了太医,伤口处的毒当时就被拔了出来。现在就是虚弱些,没有大碍。”

太后叹口气:“那孩子还真是多灾多难,哀家去瞧瞧他。”

这对天下最尊贵的母子一同走了进去。

太后来到床榻前,认真打量榻上的人,脸上笑意越来越浓。

昌庆帝带了几分得意炫耀:“母后,您看程澈怎么样?”

太后连连点头:“到底是真真的孩子,骨清神秀,一表人才。”

昌庆帝…

这么说没他什么事了?

果然不是亲娘!

昌庆帝忿忿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此刻哪里还能留意到昌庆帝的小心眼,目不转睛打量着程澈,眼圈都渐渐红了,喃喃道:“瞧这眉眼,和真真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昌庆帝…

安静躺在榻上的人睫毛忽然颤了颤。

太后眼神一紧,就见榻上人缓缓睁开了眼。

“孩子,你醒了?”

“您是——”程澈一双星眸迷茫渐退,瞥见一侧的昌庆帝,挣扎起身道:“微臣见过陛下,见过…太后。”

“快别动!”太后按住他,“你身子还虚弱,不用讲这些虚礼。“

程澈看向昌庆帝。

昌庆帝板着脸点头:“太后说的对,你听太后的就是。”

“可是皇上与太后一同来探视微臣,微臣实在惶恐——”

到了这个时候,太后再不想拖延,抓着程澈的手道:“好孩子,你知道你的生身父母是谁吗?就是皇上与皇后啊!”

“呃…”程澈看了看昌庆帝,满脸震惊,“太后定然是弄错了。微臣是在河边被养父母发现的,怎么可能是——”

“错不了,二十二年前,皇后的儿子就是被奸妃指使人从关雎宫抱走,丢入护城河里的。”太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一脸期待望着程澈,“孩子,这个时候,你该叫哀家一声祖母了。”

程澈垂眸:“微臣不敢。事有巧合——”

昌庆帝打断了他的话:“国师替你治伤,用的引子便是朕与皇后的精血。你是朕与皇后之子,再无疑虑,只等在太庙前行过认亲之礼,便可昭告天下。”

程澈默默看着昌庆帝。

昌庆帝尴尬地咳嗽一声:“怎么,到这个时候你还不相信?”

不应该啊,难道嫡皇子的身份竟如此没有吸引力?正常人不该哭着喊着叫父皇的吗?

程澈正色道:“微臣确实很难相信,嫡皇子能有这般离奇的遭遇。”

“咳咳咳。”昌庆帝猛然咳嗽起来。

太后翘了翘嘴角。

说得好,一国之君,盲听盲信,害得嫡亲骨肉流落民间,真够丢人的!

哎呀,这个孙子她真是越瞧越喜欢了。

昌庆帝向太后投来求救的眼神。

太后视而不见,轻咳一声问道:“澈儿啊,你感觉身体如何?”

“多谢太后关爱,微臣已经好多了。”

太后起身:“那便好,你且安心静养,过两日哀家再来看你。”

太后说完向外走去,走至门口处回眸:“皇上,陪哀家一道走吧。”

昌庆帝沉着张脸站起来,一直到与太后分别还死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