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左手/我的左手是魔头上一章:第 6 章
  • 我的左手/我的左手是魔头下一章:第 8 章

还有,刚才那激愤的一掌不是她拍的啊!是虞错的动作啊!

她早就知道朱雀宫专做刀尖舔血的生意,心中早已暗暗担忧要面对这种事,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腿肚子暗暗地软了。

看着玄鱼充满杀气的眼神儿,她的嘴角扯出一丝生硬的笑,道:“玄鱼啊,你一个女孩子,这么嗜血成性,凶巴巴的,不好,不好。”

玄鱼一怔:“宫主?我们朱雀宫不就是嗜血为生吗?”

“啊……”阿裳尴尬地扶了一下额头,另找了一个理由拖延:“我觉得呢,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如过了三月上巳节……四月清明节……五月端午……。”她突然顿住,脸色微变。

附首倾听的玄鱼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气。

阿裳神色变得严肃,以笃定的语气道:“近日就开张吧。”

玄鱼正在算着宫主还要过多少个节,猛听这话锋又转了,不免有点晕头转向:“近日?哪一日?”

“……三日后吧。”

玄鱼登时跟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兴冲冲地领命而去。

看玄鱼走了,阿裳低头道:“现在你可以从我死穴上移开了。”

以食指点在她胸腹之间大穴上的左手移到桌上,得意地敲着桌面。她缓了一缓,胸腹间的滞郁之气之好些。方才她试图拒绝玄鱼时,左手突然拿住了她的死穴,力道还不轻,难受得很。她领悟到虞错的意思,暂且下了“开张”的命令。

她痛得表情都抽抽了,拿起小镜对着脸,怒道:“你若把我点死了,你也会死的!”

虞错阴狠道:“即使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也不能任朱雀宫衰败,你既以我的身份存在,就要帮我去担当该担当的责任,若敢违抗,我就一个五毒掌拍死你,与你同归与尽。”

阿裳背上伶伶掠过寒意。她知道虞错虽成了她的一只手,性格却依然是那个专横暴戾的魔头。这个魔头或许会因为寄生在他人身上暂时隐忍求全,稍做退让,但触及底线的时候,是不惜玉石惧焚的。

若没有这股子狠劲儿,也就不是虞错了。

阿裳识趣地不跟左手对着干,只道:“以后出手别这么重!好痛……”

虞错又道:“朱雀宫的规矩,新年第一笔生意,宫主要亲临,以血祭刃,所以这次下峰做生意,你也要随行的。我们趁机顺路打听能解决这麻烦的法子。这世上有许多奇人异士,或许能改变我的命运……”

“还做生意,不要把杀人说得那么好听好吗?”

“呵呵,我们不杀人,你喝西北风长这么大吗?”

养我这么大还不是为了拿我当衣女……阿裳懒得跟她斗嘴,心中只觉沉重。

改变命运。

这个左手虞错,心心念念想着夺取身躯的全部所有权啊。

却听虞错以兴奋的语气道:“我知道明罗山有个木乙真人,很精通奇门异术,这次顺路……”

“到时候再说吧。我累了。”

阿裳打断虞错的话头,把镜子扣回桌上,硬生生把准备大开话匣子的左手憋得抽搐。她早就发现,寄生于她的左手的虞错可以感受到她的目之所见、她的耳之所闻,甚至身体的不适和疼痛都会影响到这只左手。然而虞错却不能窥视她的内心。

她们共用一体,思维却是各自独立的。

寻找奇人异士,改变命运?找是要找,可是,不能由着虞错的心愿来。

三日后,玄鱼选好的数十名朱雀宫弟子在夜间下到褚石崖底。

阿裳最后一批下崖,与玄鱼共乘绞索轿厢,缓缓下降。玄鱼缩在轿厢一角,目光盯着宫主的左手,冷汗滴滴。

只见宫主人安静站着,左手却灵活地舞动着一把两端带着尖锐倒勾的短刃,一刻也不停。

朱雀宫的人多数都用这种淬毒短刃做为武器,宫主的这把却又与众不同,别人的两端尖尖,刃都是黑色的,她这把却是一端漆黑,一端银白,两端淬的□□不同,各有讲究,且设计有倒刺,让人看一眼就毛骨悚然。它有个阴森的名字:“黑白勾”,取“黑白无常、勾魂使者”之意。在这把利器中间的手握处设计了特殊机关,两端刀刃可旋转合并,又可分开,以一根细钢链相连,出其不意攻击远处敌人。

宫主用一只手将这把邪门武器耍得出神入化,在狭窄的轿厢里上下翻飞,数次擦着玄鱼的脸蛋儿堪堪飞过。

玄鱼腿肚子都要抽了,道:“宫主……咱们下了崖再练好吗?”

只见宫主看着自己的左手,道:“是啊,要不要……下了崖再玩呢?”说归说,手中照样玩得呼呼风起,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玄鱼知道宫主性格古怪,自重获新生后,似乎更怪了,劝是没用的。索性闭了眼听天由命,感觉自己怕是不能活着下崖了,心中甚是愁苦。

阿裳又何尝不苦恼。只有她自己知道,玩刀玩的兴起的其实是左手的虞错。此次下崖当然要带上武器,打开尘封许久的刀匣时,她感到左手一阵灼热,心中就知不好。

然后左手就抢到了这把黑白刀,似乎是找回了昔日魔教女魔头的感觉,玩得停不下来。武器凶险又有毒,她也不敢拦,只能由着这个左手玩个够……

出得轿厢的时候,玄鱼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虽然一头乌丝被削出了个新发型,也顾不上在意了。

长老行漠及数十名弟子已在崖下备车等候。新年第一笔生意,阵容十分强大。暂时抛开权利之争,行漠恢复了他的稳重、精明。阿裳心中感叹,虞错能驯服这些人物,果然是个不得了的宫主。

上车之前,左手的兴奋情绪总算是冷静了一些,把黑白刃收起,别在阿裳的腰间。她总算松一口气,说道:“没事还是不要玩这些尖锐的东西,很危险的,砍到别人不好,砍到我就更不好了。”

这话被玄鱼听到了,不免在她背后翻了个大白眼。

阿裳在车中软座坐定,下令出发。车刚刚开动,却见左手自行伸到了车窗外,手心向上摊开。不由一怔:这家伙又想干嘛?

车外马上的玄鱼却是心领神会,立刻递了一个小罐子到她手心。

左手托着这个小罐子收回来,放到了阿裳的膝上。

“这是什么啊?”阿裳疑惑地盯着这个罐子,感觉有点眼熟。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了。惊恐道:“不要打开!不要!……”

左手已经自顾自地把罐子的盖子掀开了。

只见罐口飞出一道金光,嗖地绕左手手指,她只觉得一道冰冷光滑沿着手指手腕一阵缠绕,吓得“嗷”地一声叫了出来。

是虞错的小金蛇!

蛇啊!!毒蛇!!

车外传来玄鱼的问声:“宫主有事吗?”

“没……没事,咬到舌头了。”阿裳含泪答道。

玄鱼心道:宫主真是新添了些二缺的毛病啊。

阿裳在车里拼命甩着左手,企图把袖内那道冰冷甩出来——在突然的恐惧之下,她居然暂时夺回了左手的支配权。然而训练有素的小金蛇岂能那么容易被甩掉,在腕上缠得紧紧的。

片刻之后虞错又把支配权夺了回去,手指轻舒,小金蛇沿指而上,在指间游走摩擦,想是许久没见主人,亲昵得很。

阿裳却几乎崩溃,扭着脸尽量离蛇远些,右手在怀中乱摸,总算是找到了那柄小镜,举到脸前,压低声音咬牙道:“快让它回到罐子里!”

虞错呵呵一阵冷笑:“让你个死丫头一直欺负我,你若再敢杵逆本宫主,我让小金咬你!”

“我若中毒死了,你不也就死了吗?”

“同归于尽,怎样!”变成一只左手的虞错被欺压多日,终于靠小金之威扬眉吐气,找回昔日嚣张的感觉。

阿裳突然想到一件事,嘿嘿一乐:“在小金眼里,现在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它是不会咬我的。”一条蛇怎么能理解主人变成一只手,身体的其他部分是另一个人——这种奇怪之事呢!

她搁下镜子,脸转向左手指上绕的小蛇,强笑道:“小金乖,听话,回罐子里……”

话音未落,小金突然暴起,血红小嘴露出四颗小毒牙,箭一般弹向她的鼻尖!

她吓得嗷的一声叫,倒在马车一角。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章

车窗外,玄鱼又问:“宫主又怎么了?”

“路太颠簸,从座位上摔下来了。”阿裳含着泪花道。

玄鱼已然习惯宫主的二缺,只吩咐车夫道:“车驾的稳些。”

车厢里,阿裳不放心地把鼻头左摸又摸,又拿起小镜照了照,结果镜中映出的是虞错得瑟的脸。

“不用照了,没咬到!”脑中响起虞错得意的笑声:“没想到吧!小金分得清我与你的区别!这世上……只有小金认得我……”声音低下去,哽咽了。

小金在左手指间温存缠绕,似是感受到了左手中主人的情绪。

此物竟然通灵至此。虞错坚持让小金留在腕上,不放它回罐子。阿裳也没有办法,让虞错保证小金不咬人。

虞错哼了一声道:“那可未必能保证。如果你再欺负我……”

阿裳懊恼地将镜子扣下。错失一招,居然又让这左手给挟持了,真是……憋屈啊……

自这一刻起,她就无论赶路睡觉,腕上都缠着一条冰冷小毒物了。

这件事打乱了她原先的计划。

她原先的打算是上路不久就找机会逃跑。逃离朱雀宫人的监控。她早就在身上藏了一把小刀,左手如果阻止她逃走,她就拚着插它一刀,让它先老实点。

可是现在左手有了小金这个剧毒保镖,她插左手一刀,它必会咬她一口。这家伙有着人类无法理解的敏锐直觉,却恐怕也搞不懂“这女人死了左手里的主人也会死”的道理,会毫不犹豫咬下去的。

她想逃走,也并非想去浪迹江湖。朱雀宫的人眼线众多,怎么能容宫主流落在外?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他们也能把她找出来。她想去往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此次朱雀宫的死对头——伏羲教。

因为,多年前的一个暗夜,深草中,伏羲教的那个少年曾对她说:我们绝非有所图谋。衣女术为邪术,夺衣女之身续命,是抢人阳寿的恶行,为天地所不容,必会有恶果报应。……师父这样做,既是为了救你一条无辜的性命,也是为了阻止你们宫主堕入邪魔之道啊。

虞错一直说伏羲教不怀好意,阿裳却无端地愿意相信陆栖寒的话。

她总觉得,这世上唯一可以救赎她和虞错的,就是伏羲教。而这话是不能跟虞错提的,若是敢提,除了赚几个耳光,别无他用。她原以为逃脱计划很轻松就能实施,如今忌惮小金的毒威,不敢轻举妄动。

朱雀宫人此次动身之前,玄鱼已经按名单上的目标人物所在地排好了行程,排名原则只有一个:省时省路。第一目标人物所在地大约第三天抵达,眼看就要到地方了,而阿裳迟迟找不到机会脱身,一想到那刀光剑影、人头落地的场面,她逃跑的心就急如得火烧火燎。还不敢表现出来,怕让左手中的虞错生疑。

这一夜队伍驻营在一处深山中,阿裳装作闲聊,与玄鱼说起伏羲教,夸海口说终有一日要灭了伏羲教。玄鱼听得眼睛一亮,从怀中摸出一张羊皮地图,两眼闪着凶光道:“属下早有此心,两年前就费尽心思,搞到一张伏羲教的地图。”

阿裳冷汗滴滴地瞅了她一眼:这姑娘野心咋这么大呢!

再凝目细看图上,伏羲教所在的位置标作“忘川谷”,藏于深山之中。忘川谷并非只一条谷,而是有数条错综的山隙深谷相通,从图上看去,竟成八卦之势,伏羲教位置绝佳,正位座落于八卦之眼,道路复杂,易守难攻,果然是江湖名门,非同一般。

玄鱼与一位长老凑首商量暗杀任务细节时,阿裳拿着地图抽出身来,在周遭做边踱步边看图的样子,渐离二人越来越远。

玄鱼与长老密谋许久,忽然抬头,四下张望:“宫主哪去了?”

阿裳逃离了朱雀宫的队伍,借着月色,沿着小径,朝着地图上所示的伏羲教的方向不疾不徐地走去。

左手自然地在身侧摆动,并没有反应。它睡着了——虞错睡着了。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阿裳发现左手中虞错的意识是会睡觉的。睡眠时间比较有规律,基本是昼醒夜眠,与阿裳自己的休息时间基本一致。如果阿裳本人到了深夜也不睡,只要没有大动作,虞错会先行睡着,自然地把左手支配权交还给阿裳。

此时阿裳不敢奔跑,生怕惊醒了它。

然而走了一阵后,略急促的呼吸还是惊醒了左手。它突然动了一下,抬指扯住了身边一根小树枝。阿裳脚步未停,小枝“卡嚓”被扯断。左手忙乱地又揪住一丛杂草。

阿裳停下来,摸出小镜对着脸,蹙眉道:“你做什么?”

虞错的声音有些慌:“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四周查看一下地势。”

虞错狐疑道:“你一个人乱走危险,还是回去跟玄鱼他们一起。”

阿裳看出虞错已生疑心,说了一句:“走个山路能有什么危险?”说罢把小镜收起,果断朝前走去,左手扯住的杂草被扯断,手指只握住一把草叶子。左手意识到不对劲,伸手便在阿裳腰间乱摸——小金蛇之前已被阿裳用食物骗进罐子里了。

阿裳早有防备,把罐子在襟里包得左一层右一层,藏得严严实实,左手翻了一阵没找到,又急忙乱抓试图阻止阿裳前行,路边正盛开着花花草草,转瞬就被阿裳倔强的脚步拖着扯断,没一会功夫左手中已握了一把乱七八糟的花儿。

事发突然,左手虞慌乱之下除了想扯住点东西,竟没能做出其他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