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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再说让她走的话,这些都是徒劳的,追月是在保护香香。

“追月…”

他愈发觉得疲惫,全身都没有一点力气。他舍不得和她分开,明明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很多事没有做。

他答应要给她栽满山头的桂树,每逢八月十五,就给她做桂花酿、桂花糕。他已经准备偷偷学了,明年给她一个惊喜。

但现在好像没有机会这么做了。

捂着他肩头的追月不知道是雨太冷,还是他的身体越来越冷,自己的手跟着开始凉了。她突然意识到他快死了,不…

已经…死了。

她猛地怔神。

妖怪怎么会死?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死?她失声落泪,无法相信他死了。

“你醒醒…你醒醒好不好…”追月痛哭,哭声和雨声交错,连远处马车上的人都听见了,然而近在身边的独孤羊却听不见了。

马车从雨中而来,缓缓停在远处。马蹄声停,一人俯身从车上缓步走了下来。

旁边的太监为司有言撑着雨伞,要迎他上步辇。但司有言的心绪,已经全被妹妹的哭声搅乱。

妹妹长这么大,从未这样哭过。

司有言一步一步走到她身旁,想去扶她,被司徒空制止了。司有言忽然明白了什么,现在的妹妹恨着他,他命护卫将那妖怪孩子带走,去海角天涯将她养大,不许她跟妹妹见面。如今又下令捉拿独孤羊,谁想护卫失手将他杀死。

她怎会不恨他。

可是如果不是她要串通三皇叔对他不利,那他又怎么会这么做。

他没有错,错的是一意孤行,被人蒙蔽了双眼的妹妹。

“追月。”

追月听见兄长的声音,仍在握着独孤羊肩上血洞的她,缓缓抬头,看向她这个变得她完全陌生的哥哥,字字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女儿,为什么要杀我所爱之人?他们对你没有任何威胁,我已经舍弃一切,留在安南山,可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放过我们?”

司有言一顿:“我没有下令杀你的女儿,我也没有下令杀独孤羊。”

“可是他死了!”追月嘶声力竭,恨不得死的人是她,她双目涌出眼泪,被雨水冲刷到面颊,又苍白又无助,还有后悔和失望,“我当初不应该带着玉玺去西城找你!我应该自己一路起兵,哪怕大周会大乱几年,也不该将玉玺交给你!我后悔,没有让这天下易主!”

司有言怔住,看着几乎癫狂的妹妹,听着她说的乱臣之言,深深错愕。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司有言怒道,“你勾结三皇叔要谋反,我也没有下令要杀你,如今你却指责你的兄长!”

追月已经听不见这些,她拿起落在地上的匕首,朝他刺去,这样的哥哥,她不要了!

司有言顿时慌乱,司徒空见状,知道除掉追月长公主的机会已来,眼神朝旁边护卫示意。黑衣护卫得了暗示,齐齐出剑,一剑斩去追月手中匕首,一剑刺入她的心口,再一剑…却停在了空中。

众人讶然:“皇上…”

司有言空手握住长剑,血从掌中滴落,滴入泥水中,也跟着浑浊了。他反手一折,硬生生将剑折断,对那出手的护卫怒目说道:“谁许你们伤她!”

追月并不领情,冷冷一笑,血从心口涌出,已经没有力气再站,缓缓倒在独孤羊身边。

两人的血在雨中交汇,不多久,就被冰冷雨水冲淡了、冲冷了。

司有言看着自己的妹妹躺在冷冷冰雨中,微微发怔。他蹲身在妹妹面前,不能相信她就这么死了。他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尚有微弱鼻息。他神情一凛,喝声:“御医。”

随行的御医急忙过来,见了地上两人情景,心中一惊,又见皇上神情恼怒,心觉不妙。

“救长公主,救不活她,你就陪葬吧。”

御医暗暗叫苦,不敢怠慢,跪地为长公主把脉。脉象已经十分薄弱缓慢,已经接近于无。他在雨中冷汗涔涔,伏地颤声道:“臣无能,救不了长公主。”

司有言面色峻冷,无法相信妹妹就这么没了。

他恼她要杀他,恼她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然而他只有这一个妹妹,一个真正的亲人了。

父皇母后已走,唯有妹妹才是他的至亲。

然而妹妹却死在了他的护卫剑下。

何等的讽刺。

司徒空诧异司有言这样痛苦,没想到他设计二人反目到了这种地步,司有言却还是不愿杀了他这个妹妹,这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正沉思着,忽然司有言转而向他,问道:“你有没有办法救追月?”

司徒空心中冷笑,他怎么会救这个他一心想除去的长公主,她活着,对他来说就是个巨大的障碍。否则他怎么会暗中命护卫杀了那个女婴,又将自己的火器交给心腹,击杀毫无防备的独孤羊。

这一切,都是为了除掉蓝星上的障碍。

这个可笑的蓝星人,却问他能不能救这个大障碍。

“你若能救追月,我封你为国师兼护卫统领。”

司徒空一顿,深谙大周制度的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大周的国师之位,历来由德高望重的人担任,肩负一国求雨祈福、保护大周皇室安危的职责,更何况还有护卫统领一职。

得人心,又得权力,这种威望和权力,日后甚至可以操控皇室。

他心动了。

“臣不奢求虚名,为皇上解忧,是臣的责任。”他当即跪在长公主身边,探得她还有鼻息,正要施救,忽然又停下了手。

不行,如果将追月救醒,她定会追究自己击杀独孤羊的事,日后也定会成为自己的阻碍,到时候再除掉她,司有言只怕也会怀疑他。

而且一旦他救醒了追月长公主,久了,司有言或许会寻机会削了他的国师之位。

但就这么放过一步登天的机会,他又不舍得。

司徒空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法子——

“皇上,要救醒长公主只怕很难。”司徒空沉思片刻又道,“但是臣也有足够的信心,保住长公主的性命。”

太监听着这话矛盾,指责道:“大胆,你怎敢戏弄圣上?”

——死太监,就你话多。司徒空说道:“臣没有戏弄皇上,因为这个药方,会让长公主沉睡不醒。”

太监讶然:“司徒大人,这是什么药方?这样奇怪。”

——死太监死太监。司徒空继续说道:“这个药方确实是这样奇怪,全凭圣上决定长公主去留。”

司有言只是想了片刻,就道:“你立刻去准备药。”

哪怕妹妹是个活死人,那至少也是活着,还有醒过来的可能。如果放弃了这个机会,那他就永远失去这个妹妹了。

司徒空假装离开去配药时,又看了一眼那毫无生命体征的独孤羊,确定这个缠人的星际指挥官死了,这才放心离开。

宫人将追月搬离独孤羊身边,将她送到马车上避雨,送回宫中。护卫还未走,向司有言请旨道:“圣上要如何处置这人?”

司有言看了看那已死的妖怪,心中只有他将自己的妹妹害到这种地步的憎恶,说道:“丢去乱葬岗。”

“是。”

夜幕没有一颗星辰,更没有明月,唯有似乎下不尽的雨,下了整整一天,还没有停歇。

乱葬岗在远离城外的山谷中,那里的山谷又深又大,历代国师曾言,那是一处会令大周皇室动荡的缺口,唯有填上,才不会使得大周龙气外泄。

而最好的填充物,就是人骨。

于是这里成了乱葬岗。

一个又矮又圆的妇人在夜色下朝山谷走去,雨水冲淡了这里令人作呕的尸臭味,但秋娘还是在脸上缠了七八层布,仍旧觉得气味恶心。

她不敢多看地上,生怕一不小心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她简直恨不得闭上眼睛。可是她又不得不睁大眼睛,在这片尸地上翻找。

家乡闹瘟疫,她已经见过很多死人,但是像死了这么久的,还是头一回见。

有些已经化成了白骨,有些却是刚死不久的。

她强忍心头恐惧,将那些人翻了面看,灯笼火一照,十分骇人。

“羊先生?羊先生?”秋娘明知道他已经不会回答,但还是忍不住叫他,像是能驱散心中恐惧。

她在客栈久久等不到他们夫妻两人回来,于是抱着香香想去街上打听,谁想刚到楼下,就听见食客在说远处街道那,有黑衣人出现,还死了两个人。

女的被人带走了,下落不明。男的被扔到了乱葬岗,死状凄惨,连肩头都被破开了一个拳头都能伸进去的血洞。

她多留了份心眼,跟他们打听那两个人长什么模样。

结果,模样描述,对上了。

秋娘又惊又急,可一时没信,就跑去别处打听,结果连听了三处,死了两个人的这事的确不假。她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又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可她不忍心让那羊先生被弃尸乱葬岗。

要不是刚好碰见他,自己也死了,他救了自己一回,她虽说不能救他,但至少想着得安葬他,日后香香长大,也有个地方可以祭拜。

但她总不能带个婴儿去乱葬岗那样的脏地方,于是她左看右看,寻了个可靠的人家,先将香香交给他们照看一天,自己独自上山去找独孤羊了。

“羊先生?羊先生?”秋娘找了半宿,仍是没有找到他,倒是这大片大片的尸首,让她想起家乡闹瘟疫的场景了。越想,心里就越不害怕。只是想到可怜的香香就这么没了爹娘,才终于掉了眼泪,连连叹气。

快至天明,她快将这地方翻找遍了,还是没见到他的踪迹,心想莫不是天黑看漏了,便想再找一遍。

念头刚起,她就瞧见不远处似乎有个人的穿着与独孤羊出门前所穿的一样,就连身形也极为相似。她急忙从这不平整的“山头”跑过去,跌跌撞撞到了那人身旁,用力将他翻了过来,一瞧那脸,差点哭出声来。

“羊先生。”

独孤羊已没有了生命体征,就连肩上血洞的血都已经凝结,不再流淌。浑身冷冰冰,真的死了。

秋娘的心也凉了,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瘫坐在独孤羊身边,落泪道:“香香还那么小…她还那么小,你怎么舍得扔下她…她已经没有娘了,现在连你这个做爹的也不要她了…你怎么这么狠心,你们当爹娘的,怎么这么狠心…香香可怎么办…”

她可以养大香香,可再怎么样,她都不是香香的亲娘。她喜欢香香,想留在她的身边继续当奶娘,可是她一点都不希望是用这种法子占有香香。

没有亲生爹娘陪在身边,这孩子太命苦了。

秋娘哭着,觉得香香可怜,也觉得自己可怜,刚找到个好主顾,人就没了。

“死去”的独孤羊听见有人在哭,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他听见了女儿的名字。一直在他的耳边回响,似乎还听见了追月的声音,让他不要死,让他活过来,将女儿养大,去找她。

“吱——吱——”

蓝星防死应急装置,启动了。

秋娘好像听见什么东西在响,心头骇然,哭声骤停。突然眼前人身体一动,她吓得翻了白眼。

“我没死…”

她怔神,看着刚才说了话的独孤羊,不由愕然。

“我没有死。”独孤羊气息微弱,却先朝她一笑,安抚这个善良的妇人,“我舍不得香香。”

也舍不得他喜欢的姑娘。

可是追月怎么样了?

秋娘怔了半晌,猛地回过神来,差点就哭倒在他身上:“羊先生。”

“咳…”独孤羊一声急咳,无法动弹,蓝星人的身体十分脆弱,休养怕是要花很长的时间了,“追月呢?”

“你说夫人?”秋娘害怕要是现在说那个姑娘已经死了,他受不了刺激也会一命呜呼,骗他说道,“夫人也在找你,她去那边了。”

独孤羊放下心来,虚弱道:“叫她…一起走,不要回城…不要回…”

话没说完,他又一次晕死过去。秋娘平日做惯了农活,个子矮小,但力气可不小。她好似秋收时扛沉重的农具,将大高个的独孤羊扛起,费力地往山下走。

秋娘虽然行事大大咧咧,但也有着细腻的心思,她寻思着独孤羊在皇城里有仇家,那仇家或许来头还不小,否则在皇城中杀了人,怎么连半个查案的捕快都没见着。那仇人估计是有权有势的人,所以独孤羊也说不能回城。

但好的大夫都在城里,城外的人也不知道可不可靠,万一走漏风声到城里,仇家又追杀过来怎么办?

秋娘将他往山下扛时,细想之后不走了,决定在这里找个地方给他找点草药疗伤。当然,要离那乱葬岗远一些。

她把独孤羊安顿好,匆匆忙忙去找草药,要给他塞住肩头的血洞,但她发现那血洞好像比她在山上见到他时,要小很多了。她来不及细想,替他敷好草药,将他藏在废弃的猎户木屋中,就去接香香。

那户人家拿了她给的银子,瞧她时眼神分外奇怪,说道:“这孩子长得可真快。”

秋娘的心思都在独孤羊那,怕他被豺狼虎豹叼走,应了一声就抱了香香往山脚那走,路上还不忘买些干粮。

香香怀里还抱着蠢爹给她买的拨浪鼓,玩腻了,可是蠢爹不给她买新的,有总比没有得好,于是只能抱着。她想,等再见到她的蠢爹,她就把拨浪鼓扔一边,希望他能明白,她玩腻这个无聊毫无挑战的东西了。

她发现平时话很多的奶娘今天一句话也没有跟她说,走得非常快,神色也跟平常不一样。

“咿…呀呀。”

秋娘听见香香在叫,低头看她,这会细看她,才明白为什么那户人家说那样怪的话,不过一晚上,香香的头发好像又长长了点,而且还沉了些。

香香不像是个正常的孩子…

该不会是有什么病吧。

秋娘这样一想,更加心疼了,脸都皱了起来,差点又要心疼哭。

香香见奶娘真的很不对劲,莫名散发一股阴郁气息,立即抱紧了她的拨浪鼓,不说话了。

“香香乖,不要怕,就算你没娘了,奶娘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香香顿了顿,没娘?她有娘的,貌美如花的亲娘。她摇了摇拨浪鼓,纠正着奶娘这句话。

秋娘哪里知道她能一知半解,只当她是一两个月大的婴儿,絮絮叨叨和她说着。

秋娘把香香抱到到山脚边,离那猎户废弃的木屋还有十丈来远,就瞧见木屋前面站了一个人。她心头一惊,急忙偏身躲进旁边林中,探头往那边看。

那人身形高大,在晨曦映照下,脸很是净白…等等,那不就是独孤羊?

她离得有点远,看不太清楚。但怀中跟她一起探头的香香已经露了笑脸,朝那边拼命摇拨浪鼓,咿咿呀呀叫着她的笨蛋爹爹。

隐约听见声音的独孤羊偏头往那看,朝女儿一笑,也招了招手。

秋娘急忙小跑上前,快要被他气死:“你伤还没好,快进去躺着啊。”

“伤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听力,只恢复了一点。”独孤羊摸摸耳朵,伸手接过香香,看着女儿,却不见追月,他隐约觉得出了事,“追月呢?”

秋娘自知隐瞒不过,只好将自己打听到的事一一和他说了。无论她说什么,独孤羊的脸色始终铁青冷峻,直到她说追月死了,他的神情才终于变了。

愕然、愤怒、后悔、悲痛,全都刻在惨白的脸上。

独孤羊双膝跪地,几乎无法喘气,被追月的死讯剜了心,一刀一刀,刀刀见血。

秋娘见他脸色越来越苍白,连神情都完全不对了,似乎要死去了般。她吓得叫了一声,跪在他面前接住快要从他怀里滑下来的香香,急声:“这只是我瞎听来的,夫人没死,她没死!”

然而独孤羊本就是因为利用强大的意志启动了蓝星应急装置才恢复的神智,现在因为意志遭受了打击,应急装置几乎瞬间被摧毁了大半。他的脑子里不断回响追月已经死了的事,又捕捉到他昏死后追月被剑刺入心口的影像。

“吱——吱——”

应急装置再一次受到了摧残。

连他的身上都开始冒出白烟。

秋娘又惊又怕,正常人的身上怎么可能会冒出烟来,不可能。可是她相信他不是坏人,就算是獠牙青面的鬼,也是个好鬼。但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阻止他继续崩溃,怎么办?怎么办?

独孤羊身上的烟雾犹如白云落地,将他团团围住,几乎已经要陷入这迷雾之中。

秋娘突然想起有一个人可以阻止他继续崩坏,她晃了晃香香,但还在伸手捞“白云”的香香没反应过来。秋娘没有办法,用力掐了一把香香的胳膊。香香吃疼,“哇”地大声哭了出来。

“吱——吱——”

瞬间精神崩溃的独孤羊听见女儿的哭声,蓦然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