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这么好。”萧竞航在回答。
“是啊，您晚来了一步，这个房间刚有人进去。”
安语童这才想起来，她们占据的正是萧竞航最常坐的里端的那个房间，她在刚进艾文的时候，曾经和他在这个房间里吃过一顿午餐。
沈静宜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压低声音说：“萧总很少来员工餐厅，我们怎么这么倒霉？”
方琦把食指竖在嘴唇上，沈静宜头还没点完，就听到门口那个服务员又说了一句让她们都心惊胆战的话。
“不过，里面就三个女孩子，两个还是易经理部门的，要不易经理和她们商量下。”
听这句话的意思，易涵和萧竞航在一起，按他们俩个的个性，都不会做这样霸道的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易涵的好奇心很强，竟然推开门想看下里面是谁，结果门一开，易涵第一个看到的是安语童。
“语童，这么巧，我知道你今天过来，还没来得及去找你。”
“易经理，是应该我先过去看你的，只是早上太忙了，还没来得及，对不起啊。”
安语童目光下意识地飘过萧竞航，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连忙转回头，再不敢随便乱晃。
“这么客气干嘛？”易涵态度温和，这让安语童更愧疚，她离开艾文的时候没有和易涵道过别，之后也再没和他联系过，她以为艾文所有的人都已视她为敌，所以她的脚一踏进楚天后，便自动和他们划清了界线，只是她从没想到她还会有这样尴尬回归的一天。以前和易涵共事的时候，易涵一直都对她很好，她此刻面对着易涵有多别扭，对萧竞航就有多怨恨。
“易涵，那这顿就你请吧。”萧竞航拍拍易涵的肩膀，说的不温不火，易涵一愣，随即笑着说：“没问题。”
萧竞航放下手，大步进了房间，易涵紧跟着也走了进来。
这是个大包房，里面的三个人原来只坐了那个圆的一小段弧度，萧竞航慢慢地在安语童身旁空位上坐下，安语童身体随即僵直，连右侧的沈静宜都感觉到了她的动静，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房内除了易涵报菜名的声音，再没听到其他人说话。易涵点完菜去了洗手间，这让房间里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幸好这时安语童的手机响了起来，三个女孩都不约而同地吁了口气。只是安语童的气还没吐完，又立刻吸了回去，因为当她将手机拿到面前的时候，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千帆”，而她可以感觉到萧竞航的目光，她确定他也看到了。
她接通电话，说了一声“喂”，楚千帆在对面很愉悦地说：“语童，我刚开完会，现在过来陪你吃饭好不好？”
安语童的四肢都在发飘，但声音还是控制的很好：“不用了，我在和以前部门的同事吃饭。”
“他们对你还好吧？”
“很好，你放心吧。”安语童明白了楚千帆为什么要说过来陪她吃饭的话，今天她第一天回来这里，他担心她会有不开心的事，心里一暖，声音也柔和很多。
“那好，你吃饭吧，我找路遥吃饭去。”
安语童刚想说“再见”，就听到身旁的萧竞航忽然说话：“易涵，有没有点水煮鱼？”
易涵正走向座位，边走边回答：“点了，语童她们都最爱吃这个，我还没忘呢。”
安语童想回报易涵一个微笑的，可是怎么都做不到，而她可以想象到手机内的楚千帆问这句话时的表情。
“萧竞航在你旁边？”
她机械地回答了一个字：“是。”
“你为什么要和他一起吃饭？”
“我等下跟你解释。”楚千帆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很温柔地说了句：“那我过会再打给你。”
安语童收起电话，目光微怒地斜向左侧，萧竞航的侧脸立刻进入眼角，平静的毫无破绽。她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来的时候，乍然碰触到萧竞航垂着的手背，他的皮肤很干燥，却让她的背后起了一层水气。
萧竞航若无其事地将手放到桌上，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然后和易涵谈论新文的话题，方琦和沈静宜也会插进来说几句，饭桌上的气氛比先前活跃了不少，只有安语童一人无话可说。
出了电梯，安语童也不和萧竞航道别，就往自己办公室的门口走去，刚走了两步，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不用看都知道是楚千帆，刚说了两个字“千帆”，手机被人从后抽走，她诧异地转过身去，只看到萧竞航正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按了一个键，然后又交回给她，她看那屏幕已是一片黑暗，也不管有没有职员正从他们身旁走过去，很不客气地对着萧竞航说：“你凭什么关我的手机？”
“凭我是你的老板，我付你工资是让你来工作的，不是让你整天和男人聊天的。”
有职员在远处停下来，萧竞航回过身去，那几个人连忙奔进自己的办公室。
萧竞航回过头来，安语童正冷冷地对着他。
“萧总什么时候下的指令，不允许女职员给男朋友打电话吗？”
萧竞航上前一步，低头看着她的鼻尖，安语童没有后退，抬眼等待着他。
他的声音自上而下，份外妖娆。
“就是现在下的指令，是不允许我的前任兼下任女友，打电话给她的现任男友，尤其是当着我的面。”
他的气场太大，让她无法说话，他勾起唇角，背转身去。
“你的手机保养的不错，不过已经过时了，过两天我重新送你一个。”
安语童很想将手机对着他的背影摔过去，不过最后她还是忍住了。
58为难
安语童重新打开手机，向楚千帆解释为刚刚正好没电，然后又把中午在餐厅遇到前任经理的事说了一遍，那也是为什么她会和萧竞航一起吃饭的原因。楚千帆没再做任何询问，开始和她聊其他的话题。挂了电话后，安语童觉得很疲惫，就像萧竞航说的那样，这只是她第一天来这里上班，她不知道后面的日子该如何度过。
正当她正式考虑明天是不是还要来上班的问题时，丁薇朵走了进来，向她布置了一大堆总裁要求的工作内容，需要她带领的团队在一个星期内完成，而那些工作内容完全都是按照早上她向萧竞航提过的设想来制定的，只是在一顿饭的时间，萧竞航已经想好了具体的步骤，并有了详细的行动方案。
萧竞航下达的工作量很大，时间又很紧迫，让网络部的人第一天就需要加班，安语童也一直呆在外面的大办公室里，和下属们一起研究学习。
到了七点的时候，萧竞航走进了他们办公室，他手上拿着电脑包，像是已经准备下班了。
他在打开的门上敲了两下，见众人都抬起头来看他，笑着说：“第一天不要弄的太晚了，都早点下班吧。”
大家连忙也堆起笑脸，答应着。
萧竞航拎着包走到安语童面前，笑容有了些变化。
“安经理，是不是还想和我一起吃晚饭？”
安语童目光穿过他的肩膀，在稍远的地方停顿了一秒钟，也换上一张笑脸，并且笑的心无城府。
“我不想。和老板吃饭，哪有和男朋友吃饭有意思啊？”
萧竞航脸色一凝，转过头去，楚千帆正站在他刚刚站立过的地方，微笑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竞航，可以让语童下班了吗？”
“这个她自己可以决定，我没有限制过她离开，她想走，自然会告诉你。如果你不知道，那说明她不想。”萧竞航淡淡笑着，从他面前走了出去。
房内在他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后，变的一片宁静。安语童觉得楚千帆现在只能算是这里的客人，所以还是由自己来说解散的话比较好，于是她故作轻快地说：“我先走了，你们谁最后走的锁门啊。”
然后进自己办公室拿起提包，拉起楚千帆的手就走了出去。
两人上了车，楚千帆问：“想吃什么？”
安语童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千帆，我们先谈下萧竞航的问题吧。”
楚千帆脸色变了变，随即微笑道：“第一天就出了很多问题吗？”
“不是，是我不希望你回避这个名字，我现在和他一起工作，你如果觉得不舒服，我明天就不去了。”
“语童，你不觉得这句话像是施舍吗？”
安语童一惊，楚千帆依然在淡淡地微笑，可是这样的笑容寓意太复杂，让她将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我这样太累了，是我自己不想见他。”
她临时换的理由，让他很容易听出凌乱。
他的注视很快变的支离破碎，有控制不住的焦躁隐约显现，他怕她是真的乱了。
“如果你必须强迫自己见不到他，才能勉强和我走下去，我怕你终有一天会后悔，所以我也想赌一下。”
楚千帆没有说出他赌的是什么，那是因为他知道她会明白。
她冷的牙齿打颤，她不知道原来这样简易的一道题，会让她有这么寒冷的预感，而她已避不开去。其实她可以避开这一题，也可以避开他设的赌局，她避不开的只是自己，所以她不愿做这样徒劳的尝试。
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她寒冷的身体暖了很多。
“我们去吃饭吧。”他拍拍她的背，看到她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再次露出一个笑容，只是很淡，像浮云。
接连几天，安语童都过的很平安，因为萧竞航没有再找她的麻烦，偶尔她去他办公室汇报工作，他也只按上下级规格接待她，让她每次从他办公室出来，都会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让门口的丁薇朵好奇地看着她。
下午原本安语童有个工作计划想向萧竞航请示的，但电话打过去一直没人接，后来问了丁薇朵，知道他整个下午都有会议。
只是在这个电话挂断后没多久，丁薇朵又打了电话过来，通知她去会议室。
她问：“知道什么事吗？”
丁薇朵说：“萧总在那边开会，可能是和你们部门相关的事吧，让你也去参加下。”
“好的。”安语童匆匆带上笔和本子，去了大会议室。她一进去，就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人，有林骁，易涵，市场部和设计部经理，总编和副总也在那里，众人见到她眼神都很奇怪，而她被他们看的浑身不自在。
萧竞航指着他身边的一个空位说：“坐吧。”安语童看了一眼大屏幕，立刻知道了这是一个什么会议，她站着没有动，而会议室内的其他人在听到萧竞航说出这两个字后，脸上的神情都转为了统一的惊讶。
安语童努力压制住内心的不适感，声音不带任何温度地问：“萧总，这是图书的营销会议，我需要参加吗？”
“你以前做过两次很好的策划案，所以叫你过来听一下，这本书是我们下个月的重点。”萧竞航倒是显得很有耐心，并不计较她的冷淡。
安语童还没有说话，站在台前正在讲解PPT的市场部经理说：“萧总，图书的选题和营销方案都是公司的最高机密，其他不相干部门的人并不适合旁听，安语童就更不合适了。”安语童看出那个经理眼里深深的敌意，只是她想到万一会议内容真有外泄，她必定是确定无疑的犯罪份子，所以她对他的敌意倒是很庆幸，刚刚还淡然的脸上很显眼地出现一丝冷笑。
安语童转过眼眸，看到萧竞航似乎饶有兴趣地在看她的反应，她有些气结，收起笑容，冷着脸说：“萧总，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萧竞航微微一笑，声音不冷不热，恰到好处。
“你敢走，我明天就把你调回创作部。”此言一出，众人变色，而市场部经理的脸涨成了番茄，站在那里手脚颤抖。
萧竞航斜了一眼身旁的空位，人慵懒地靠向自己的椅背。
“坐下好好听着，少给我废话。”
安语童咬了咬唇，垂着眼睛走到他身旁坐下。
萧竞航又转头对着台上的人说：“你讲你的，其他的也给我少废话。”
那人咳嗽一声，开始说话。
安语童坐在位子上听的很认真，因为她知道萧竞航等那人说完，必定是点名让她发言，所以怎样她都得准备两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
只是那人才说了两句，安语童手上的手机就高声唱起歌来，萧竞航开会的规矩她是知道的，他最反感手机铃声，见众人又都无声地指向她，连忙按断电话，眼睛下意识地就飘向身旁的人，却发现他正侧头看着她，他的眼中是她很久没有见过的清澈的温情，不激烈，不带任何侵略性。她这才惊觉，原来她的手机铃声是“Iwillalwaysloveyou”，那一刻，她的脸和台上那人一样变成了艳丽的红色。
她低下头，手指都在颤抖，勉强将情景模式调成了静音，刚刚调完，那个电话又进来，她又低了低头，将手机放到耳旁，接通后压低声音说：“我在开会，过会打给你。”
里面的人说：“我怕你急，先告诉你下结果，我们输了。”
安语童身体一震，声音压的更低：“你帮我上诉吧。”
“我觉得还是和陆小姐那边再谈谈吧，上诉也没有赢的可能，不要浪费精力了。”
“这个官司我非赢不可，你要是觉得自己不行，我就换律师。”
安语童狠狠挂上电话，听到萧竞航的声音在她耳边问：“你在打官司？”
她心情很差，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不关你的事。”
萧竞航阴着脸，坐正身体，没有再对她说任何话，而她也再听不进去一句，幸好萧竞航直到会议结束，也没有点她的名，让她安然无恙地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
59我冷
安语童才回到自己办公室，就看到林骁和另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林骁笑着说：“语童，这是我们公司的房律师，萧总让我带他来给你认识下，说若是你有什么法律上的事可以找他咨询。”
安语童一愣，随即明白是因为开会时的那个电话，沉到底谷的心情也有些舒缓。
她和那律师寒暄了两句，林骁又说：“房律师，那你先回去吧，以后安小姐找你的话，你记得多费心些她的事。”
“那是当然。”房律师对安语童点点头，先退了出去。
林骁目送律师出去后，转过头来看着安语童，安语童感觉他似乎有话对她说。
“萧竞航还有什么吩咐吗？”
安语童毫不避讳地在林骁面前直呼他老板的名字，林骁似乎很清楚他们的情况，只微笑着回答：“萧总没事，是我有事找你。”
“你的事不就是萧竞航的事吗？”
“不是，是一件私事。”
安语童一愣：“我们之间有什么私事可聊？”
“确实是一件私事，我是想给你听下这个。”
安语童这才看到林骁手上还拿着个大资料袋，林骁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型的采访机，她不明白他要让她听的会是什么东西。
“我就是想问清楚，你那个故事有没有给过别人？”
“没有，这是我朋友最珍贵的往事，她只告诉了我一个人，我因为之前自己想把它写出来，所以从没告诉过别人。”
“那么有没有人看过你写的那部分？”
“也没有，我写的文字，除非发表的，否则不会给别人看。被偷看到的情况也不存在，因为我只写了八万字，后面的故事都是我讲给你听的，只有我和你知道。”
“确定是你的故事，你只送给了我一个人，我就放心了。还有你说过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那个原型会不会自己也写了一本书？”
“不可能。”
“你最好问一下，世界上什么可能性都有。”
“但这种可能性绝对不会有，因为她死了。”
安语童几乎站不住，倒退了一大步，惊恐地看着林骁手中的机器。
“这是什么？”
“你没听出来吗？那是你和萧总的对话，说的是他抄袭你妈妈的那本书。”
“你胡说什么？”安语童本想说“这是他拼凑出来的对话，不是她刚刚听到的那个意思”，可是因为太过震惊，一时说不出来。
“萧总在依依恨发微博说他新书抄袭的时候，已经怀疑你就是依依恨了，所以他在之后向你询问时录了音。这是那天他带去媒体会的纸袋，回来后他让我扔了，我怕以后会有用，就偷偷留了下来。楚千帆是在‘赌局’媒体会上说你是她女友的，那么老板那里会有太多证据可以证明你是在楚千帆授意下进入我们公司，假装和他谈恋爱，骗取他的信任，然后给他设下了这个抄袭的陷阱。如果这些证据当时在媒体会上公布的话，你和楚千帆会是什么下场。”
安语童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必须尽快搞明白林骁的意思。
“萧竞航到底要我做什么，你就直说吧。”她说的很强硬，可是两腿却有些发颤，既然萧竞航过了这么久才拿出证据来，那么他会对她做的事，必定胜过当时她对他做的无数倍。
“我说了，不是萧总让我来的，这些东西他当时让我毁了，我非常不甘心他这么被你和楚千帆诬陷，但我也不敢违反他的意思，私自将这些东西公之于众，我怕他有别的打算，所以我只是保存着它们，别的什么都没做，连萧总也不知道我还留着这个录音。”
“那他为什么没有澄清？”她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样的问题林骁是不可能回答的出的。
果然林骁说：“我也不明白，他虽然之后针对楚千帆的公司做了反击，可是对于这件事一直没有向公众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个答案，恐怕你只有自己去问他了。”
安语童就像是被魔鬼附身了一般，照着林骁的话，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录音机，直奔萧竞航办公室。
办公室里除了萧竞航，还有人事经理王薇，安语童进去的时候，王薇正在说话，萧竞航对她摆了摆手，她停下来，和萧竞航一起将目光转向了她。
萧竞航问：“有事吗？”
“对不起，我去外面等。”安语童声音都在发抖，萧竞航皱了下眉。
“王薇，不好意思，我们过会再谈。”王薇答应了一声，抱着笔记走了出去。
萧竞航从位置上站起来，一路走过来，但没有看她，只是从她身旁经过，然后关上了门。
“什么事？”他站回到她面前。
她艰难地抬起眼，和他对视，然后按动了手上的一个键，两人的声音如梦如幻地流泻出来。
她看到萧竞航脸上的表情在快速变幻着，她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双目如炬地看着她手上的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