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这一日天蒙蒙亮时, 宁端已经秘密带着人回到了汴京面圣;又比如这日早朝时,六皇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声泪俱下地为王家两位求情;再比如,樊子期在背后的一点点小动作。

宁端为了避人耳目,天不亮就回了汴京城,城门自然无人敢拦身怀圣命的都察院众人,悄悄放行。

宁端令都察院众人将樊家和六皇子的双方人马都暂时收监,自己却风尘仆仆地去了朱雀步道,敲开了李掌柜的铺子。

天色实在是太早了些,李颖压根没有开门,听见有人敲门才去应了,见到宁端便笑道,“副都御使,今日还来买簪子?”

她嘴上这么问,心里却嘟囔起来:也没听说宁端有什么相好的姑娘,怎么三番两次来买姑娘家用的簪子,难道是暗中和谁家姑娘有书信往来?

宁端点点头,“两支。”

生意还是要做的,李颖干脆就撑开了门,引着宁端往里走,边走边道,“我记得大人买了一支桃花的,一支梅花的,这次可要挑些不一样的?”她边说边盘算着店里还剩余的首饰头面,“正好,工匠赶制了一匹绒花工艺的发簪,也好看得紧,汴京城里的贵女们都喜欢着呢,我拿给大人看看?”

宁端只掏了银子,“一支桃花木簪。另一支……选你这儿最好的,送给你家姑娘。”

李颖权当自己耳朵不好使听错了,赔着笑脸道,“宁大人,你方才说送到哪儿?”

“送给你家姑娘席向晚。”宁端将只多不少的银子放在李颖面前,脸上没有表情,“尽快送到,别让她等太久。”

李颖原先一直下意识地躲避着宁端的眼睛,这会儿看了他一眼顿时又吓得有些哆嗦起来,强撑着笑道,“明白了,宁大人放心,我这就亲自去送。两支……都送给大姑娘?”

宁端没说话,他用手指碰了碰被装在纸盒里的桃花簪,想了想,还是将其拿了起来,“只送那一支。”

他吩咐完这些,就转身离去,一身红衣好似是血里染过那般令人胆战心惊。

李颖擦了把额头渗出的冷汗,按照宁端留下的钱一估算,便挑了支独一无二的簪子,将店铺交给伙计照看,马不停蹄地亲自去了席府。

正当她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天已经渐渐亮了起来,路上也不知为何比往日里喧嚣不少,人人交头接耳也不知是在交流些什么,个个脸色看起来都惊疑不定。

李颖虽然急着去席府送东西,可突然听见了“王家”二字,才稍稍放慢脚步注意了一耳朵,听仔细后吓了一大跳,立刻上前将人拽住,“你们刚才说什么?!”

等李颖进了席府时,她险些都忘了手里的纸盒,进了席向晚的院子便四下一看,压低声音对席向晚道,“大姑娘,好事啊!”

可谓人算不如天算,席明德奏本才递交出去后的第二日,汴京城里头就出了大事。

只在某一夜之间,城中大街小巷突然都被贴满了手抄的半封信函内容,上书的都是王长期和王长鸣收人栽赃陷害的证据,物证人证一二三例举得清清楚楚,一时之间王家无罪的舆论又在城中响亮了起来。

对平民来说,保卫了大庆几十年的王家怎么可能会是通敌卖国之辈呢?

再加上原先从边关获得的各种和敌国往来信件、奸细的证词等等都是官府的一面之词,这封看起来出自王长期之手的信却看起来条理清晰,难以驳倒,众人当然是更愿意相信被贴出来的信件。

大街上贴满的手抄信几乎一上午就被汴京城中百姓揭了个一干二净回家仔细看字去了,但紧接着就有许多乞丐出来,见了人不讨钱,反而是塞和墙上一模一样的手抄信,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汴京城里几乎是人人都知道王家是被冤枉的了。

李颖在路上就找了封白纸黑字的抄写,递给了席向晚道,“我来时特意去找了张,还真不好抢,都快被人拿干净了!”

席向晚扫过信件内容,便知道这十有□□就是宁端前去截获的信,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哦对了!”李颖说到这,才想起来另外一件事,“姑娘认识都察院的那位宁副都御使?”

席向晚抬眼,“他怎么了?”

李颖纳闷地将用纸盒装好的簪子送到席向晚手里,“天还没亮呢,宁大人就敲开了铺子的门,让我将这根簪子送给您,还嘱咐要紧着,别让您等久了。”

席向晚接过纸盒,思忖半晌便明白了宁端的意思。

左右宁端回城自然是第一时间要入宫去面圣,没有时间来见她,而用簪传信已是他们二人三番两次的默契,一听说是宁端买了送来的,席向晚心中便安定了三分。

这大致是让她安心,事情一切顺遂的意思。

想了这些,席向晚才打开盒子看了看那巧夺天工的发簪,一笑,“这样式,也是他挑的?”

“我看宁大人急得很,只来得及留了银子。”李颖诚实道,“是我自作主张挑了觉得适合姑娘的,姑娘若不喜欢,我再换别的给您?”

“不必,礼轻情意重。”席向晚含笑把玩了会儿簪子便将其交给了碧兰收起,“劳烦李掌柜跑一趟了,我得将这信拿去给母亲看看。”

城中事情闹得这么大,也不知道休沐的席明德听说了没有?

王氏看过席向晚送来信件里的半截内容,又听说许多百姓和书生已自发去为王长期和王长鸣求情,喜极而泣,反复将信看了两三遍,才握着席向晚的手连声道,“总算是有转机了啊……”

席向晚笑着颔首,陪王氏说话用过早饭后,将那显然是前半截的信副本又看了一遍,有些疑惑:这虽然是帮了她,却并不是她原先设计好的一环,况且,这也有些太直接地将巴掌打在皇帝脸上了,四皇子和宁端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者说,这是四皇子和宁端做的么?

她用指尖摩挲着廉价的纸张,正思索此事个中弯弯道道时,席远突然来通知了声说席明德又将所有府中的人都召集起来了,似乎想要宣布什么大事。

这日是席明德十中之一的休沐,他难得不用早朝,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洗漱后便直接宣了府中众人,携着唐新月一道踌躇满志地去了厅堂。

席向晚和王氏一道跨入厅堂的时候,还没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一看席明德满面春风的模样,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只捏了捏王氏的手,便扶她坐下了。

席元坤和席元衡都不在,大房只剩下席向晚和王氏母女二人,显得有些势力单薄。

席向晚往席老夫人那头望了一眼,只见她神情平静地回望过来,幅度极小地摇了摇下巴,便知道祖母也没先得知席明德弄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席远见人都到齐了,低头对席明德提了一声,后者才缓缓睁开眼睛,清了清嗓子,故作威严道,“今日,我有一事要宣布。所有人都在场了,听个清楚明白,引以为戒,以后不该犯的错,就不要再犯。”

席向晚听了个开头,心中已然亮堂起来,无声冷笑。席明德这蠢货,还是被唐新月撺掇着对大房下手了。

好在今日正好有早上城中这一出,否则岂不是在大房最风雨飘摇的时候,被三房捡了便宜?

也真是天公不作美,席明德不论是早一日还是晚一日下这个决定,都有转圜的余地,偏偏他选择了今日,还偏偏又是休沐迟起,天注定他要做的事情做不成。

不过……也许她反倒能借助席明德这头脑一热来做些文章。

席明德说完,将目光转向了王氏和席向晚,他捋了捋胡子,才慢慢道,“席家不孝子席存林,身为朝廷之臣却与敌国奸细通信,干犯法纪,使家族蒙羞,今日便上告祖宗,不日待族老前来,便在祖宗面前削其族谱除名,不得再以席家子孙自称!”

除名!

厅中各人面上都无法控制地露出了各异的神情,王氏第一个站了起来,“父亲,夫君他——”

她才说了没几个字,席明德就挥手将一封信扔到了王氏面前,上头写着“休书”二字。

第73章

甩出代写的休书之后, 席明德嫌恶道, “若不是我儿当日娶了你, 如今他也不会陷入这般田地,便是随便娶只不识大字的猫猫狗狗也比你来得好,如今他已被家族除名, 你也不再是席家的儿媳妇, 速速寻了日子搬出席府!”

“好啊。”席老夫人在旁冷笑起来, “嫡子是你武晋侯想逐就能逐的?问过我了没有?”她的拐杖重重地在地上一锤, “想要将我的儿子从族谱上削名, 先过了我这关!”

席明德气得吹胡子瞪眼,“我是一家之主,做个决定还需要你同意?”

“赵嬷嬷, 将那休书捡来给我。”席老夫人并不理会席明德, 对身旁嬷嬷吩咐道。

赵嬷嬷应了声,目不斜视地将被扔在王氏脚下的休书拾起,回头送到了席老夫人手中。

趁这间隙, 席向晚也将王氏扶着重新坐了下来,她轻声对母亲道,“他有信, 咱们也有封信呢,母亲别急,坐着便好。”

王氏想到方才邹家夫人派人送来的那半截信,点点头,颤抖着出了口气, 抚着自己的心口顺气儿。

另一头席老夫人拿到了休书,往桌上一拍,直接道,“这休书,你也不必给别人,若有本事,现在就写一封给我,再想着去削我儿子的族谱!”

席明德气得肝疼,他张口就想应了席老夫人的话,可又知道他是绝对不能直接递休书给这位发妻的。

光和犯了错的嫡子划清界限就已经是必须天时人和地利的了,更何况是他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宠妾灭妻”这条底线?

席明德前脚给席老夫人扔了休书,后脚自己八成也得进大牢里去。

“我意已决,妇道人家不必多说!”席明德恨恨将目光从那休书上移开,“我已向圣上递了奏本,不日便能从通政使司递到圣上面前,那时候便是将孽子除名之日!”

席老夫人也气得双手打颤,“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那是你的嫡长子,你居然如此无情!”

觉得被女人打了面子的席明德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看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出口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祖父是担心父亲的冤屈洗不干净吧。”席向晚是在这时候轻声漫语开口的。她抽出今早刚收到的信展开,不紧不慢道,“祖父大约是今个休沐起得太晚,连事情有了转机也没看见,只忙着救咱们席府这个大家,忘了父亲也是席府的一员了呢。席远管家,劳驾?”

席远低着头上前,接过席向晚手中的信,没敢多瞥一眼,便送去了席明德面前。

“这是大舅舅令人送给圣上的陈情密函,等送到圣上手中,调查一番自然水落石出,若在座哪位不信,随便去城里问问,不会有不知道这事的人。”席向晚像是担心大房以外其他人不知道似的,仔仔细细地给他们解释道。

席明德快速扫了两眼,便心惊肉跳,怒斥,“你这是从何得来?胡言乱语,颠三倒四,胡说八道!”

“满大街都是,祖父便是多操心父亲哪怕那么一点,也早就该知道了。”席向晚不软不硬地说道,“如今大半个汴京城都知道二位舅舅是无辜的,父亲重获清白的那一日还会远吗?”

席明德低头又看了眼那显然是粗制滥造临时赶制出来的信,想着自己已经递去通政使司的奏本,又想想自己从几名高官要员口中得到的证实,最后再回忆起自己方才信誓旦旦说出的狠话,还是忍不了自己打自己的脸,手上用劲三两下就将信给撕了,“这等空口无凭的证据也敢满大街乱放,不知道是谁胆子这么大,就不怕杀头吗!”

“祖父方才说的话,还算数吗?”席向晚轻飘飘地问。

她最知道席明德的性格,大约是人老力衰,他比年轻时更容不得别人忤逆自己,方才在儿孙面前说出口的话,让他再这么当场吞进去,会让席明德比死还难受。

他是决计不可能服软的。

而席向晚……正等着席明德的死鸭子嘴硬呢。

“算数!”果然,席明德被席向晚那和席老夫人几乎同出一辙的冷淡眼神激怒,重重拍着桌子怒吼道,“你们今日就收拾东西给我滚出去,不用等族老来、正式削名的那一天了,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谢祖父仁慈。”席向晚弯腰恭恭敬敬道谢,嘴角笑意却带着讥诮,“母亲,咱们这便回去吧。”

王氏原气得想要再争辩两句,可见到席向晚的眼神,又将话咽了回去,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少见没有礼数地连礼都没向席明德行。

“拜谢祖母,祖母一切都不必担心。”席向晚最后盈盈朝席老夫人一礼,也跟在王氏身后走了。

等席向晚和大房的下人们也都跟着离开后,唐新月才上前轻抚着席明德的背安抚起他来。

其余三房的人也在沉默中起身纷纷离开,大起大落一场空欢喜自是令人不悦,不过紧跟着,大伙的心思就都活跃了起来,席府各房的下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悄悄离开了席府往外去办事打探消息了。

王氏虽然离开厅堂时极有气势,出了门过了拐角却气得直抹眼泪,“这都是什么人!”

“母亲别气。”席向晚心平气和劝道,“今日女儿也是顺势而为,祖父下了个再荒谬也没有的决定,等过几日,有的是他追悔莫及的时候。”

“分家归分家,可这被逐出家门的事情——”王氏低声道,“我也就罢了,你们兄妹四个以后出了门可怎么见人,可不得被人背后戳脊梁骨吗?”

“不会的。”席向晚笑道,“母亲回院子里只管收拾细软,咱们出去住几天,也许用不着跨出这个门,事情就有能转机了呢?”

宁端的动作,想来不会那么慢。

将王氏劝回青澜院之后,席向晚一边派了几个下人分别去通知两位哥哥,自己则是去了席老夫人的院子里,将信的事情给老人家详细说了一遍,最后只模棱两可道,“信如今传得到处都是,自然也能传到圣上耳中,想来不久便会有消息。”

“也不知是什么人做的。”席老夫人若有所思地转着手中佛珠,“倒是真的胆子大。”

席向晚心中微微一动,终于由席老夫人这话想到了可能的一个人选,那人还真不怎么在意得罪皇帝,毕竟岭南……天高皇帝远,朝廷的手伸不了那么远。

席老夫人听完前因后果,终于放下心头大石,轻斥道,“看你那么硬气,我就知道你这鬼丫头心里又主意,可还是将祖母我吓得不轻!”

“所以,孙女这不是急忙赶来和您解释了吗?”席向晚甜甜笑道,“今日不管是谁拦着,我都是一定会激祖父说出那些绝情之话来的。等父亲安全回来,祖父还得捏着鼻子亲自来请我们回席府,岂不是更解气?”

“你怎的知道这么清楚?”席老夫人放心后,喝了口茶便想到了更多细节,她打量一眼席向晚,眼里带笑,“只因为那封信,你就急吼吼相信事情有转机?不那么容易吧?”

席向晚失笑,“自然……还有别人给我通风报信了。”

宁端平日并不上早朝,自有陈都御史代劳,可今日情况特殊,他前脚刚和皇帝说完寻那信发生的事情,后脚几乎就是早朝开始的时间了。

皇帝却并不急于起身,而是思索了片刻,道,“信的后一半在此,前一半被樊家的人夺走后,便不见踪影?”

“是。”宁端低头道,“臣派人一路循着痕迹过去,那信在路上几度被不同人接手,最终确实是进了汴京城,这般隐藏踪迹的手段,只有樊家的死士才有。”

“你可知道……”皇帝看着指间皱巴巴的信纸,缓声道,“昨日半夜里,那前半封信已经被人贴得满城都是了?”

“臣知道,已派人清理收缴大部分,只是……恐怕消息已经封锁不住了。”

“送信的人没看过信的内容,你赶到的时候樊家已带着信远遁。”皇帝轻轻地笑了一声,“除了亲自执笔的王长期和樊家之人,没人见过信的前半截?”

“绝无。”宁端斩钉截铁。

皇帝若有所思道,“樊家的胆子,这般大么?明知道朕第一个便会怀疑他们,却这样大大方方地任朕怀疑?”

皇帝的自问自答,宁端自然不需要回复。他耐心极好地站着,等待皇帝的思考完成,而他,只需要一个命令。

一个……他早就知道会是什么的命令。

“但你捉住的那半人在路上就全部服毒自杀,死无对证,朕也不能直接拿岭南开刀。”皇帝又笑了笑,好似没有动怒似的,“宁端,你说,王家还该不该办?”

宁端心里想的,嘴上是绝不能说出来的。

他敢在这时候替王家说一句话,就等于是在已经落进水中的王家头上扔石头。

“圣上想办,自然能办。”于是宁端毫不犹豫道,“君要臣死,再开国重臣,王家也得谢恩领死。”

皇帝抬眼看着他,“可百官百姓心中,自然会觉得这是场冤案,觉得朕不是位明君。”

“先放再杀便是。”宁端说着血腥气极重的话,脸上却没有表情,“在外行军打仗的将领本就日日活在危险之中,战死沙场、重伤不治,也都是会有的事。”

皇帝又沉吟了半晌,才摆摆手失笑道,“你又这么想了。老这么打打杀杀的,皇姐又要担心你能不能找到姑娘家成亲了。先前要朕赐婚的那个姑娘,是不是正好和王家有些关系的?”

“汴京城中第一美人,臣略有耳闻。”宁端无动于衷。

“王家既是被冤枉的,她想必也提心吊胆了不少日子。”皇帝幽幽一叹后,也没说究竟怎么办,只是将信纸交给身旁大太监后站了起来,道,“随朕去早朝吧。”

宁端沉声应了是,便让到了一边。

皇帝早年励精图治,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年轻时不觉得,年纪大了到底是落下了病根,日日地用药汤养着也不见好转,看起来反倒比早些年温和得多。

但宁端知道那只是错觉。

如果不是那封信的突然出现,王家和席存林,乃至于其他许许多多或许是无辜、或许并不无辜的脑袋就都要咔嚓一声落地了。

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巩固皇室的权力、给下一任皇帝铺平道路罢了。

第74章

皇帝是天底下最大的人, 他早朝迟来一两刻钟, 等在大殿里的文武百官也不敢有什么抱怨, 只是精明的就一个个知道:今日又要出事儿了。

四皇子站在百官前头,嘴里还咬着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到的草茎一晃一晃的,身旁有人和他搭话想问些什么, 也都被他斜睨着滑不溜秋地给含糊过去了。

说实在的, 四皇子有点开始佩服席向晚的能耐了。

计划的每一步都按照这个几乎足不出户的女人的预料进行着, 如果不是她是个姑娘, 四皇子都想将她笼络到手下当幕僚。

不过当不了幕僚, 当幕僚之妻也是一样的。

就在四皇子琢磨怎么让宁端娶了席向晚时,皇帝终于姗姗来迟,他身旁跟得最近的却不是往日里的大太监, 而是多了张虽然不上朝、却无人不认得的面孔。

——宁端!

想到王家的案子正是都察院督办的, 而宁端比陈都御史还能代表都察院这三个字,满朝文武里胆子小一点的都开始腿打颤又冒冷汗了——上次都察院搞大事的时候,可是当庭直接拽了十几名大员去牢里啊!

四皇子眼疾手快地将草根从齿间揪出来随手一丢, 和其余人一道行了礼。

宁端默不作声地在皇帝的示意下站到了他的侧旁不远处,并未和众臣站到一起,这显然的差别待遇更是令人心惊。

因此, 原本就气氛沉闷严肃的早朝,在今日就更是凝重了几分,原本打算上奏陈情些什么的人,也都默默地将话给咽了回去。

——但还是有人看不懂眼色,比如知道自己的手下被宁端不问青红皂白全数投入了牢中、还将那半封重要的密函直接夺走了的六皇子。

且说那日席泽成从席向晚处得知了王长期写了一封能让自己洗脱嫌疑的密函送往汴京之后, 立刻觉得这是六皇子在皇帝面前扭转自己负面形象的好时机,匆匆入宫告诉了六皇子。

六皇子一想,就心动了:送这密函必然是一件送命的活,如果王长期真是无辜的,那定是有人在暗中要他死,那人必定不会让信顺利进入汴京城。而假使他能成功将那封信护下来,亲自送到皇帝手里,免得忠臣蒙冤,自然是大功一件,一定能使父皇对自己回心转意!

于是,六皇子匆匆点了自己手中能用的人,也没告诉自己的母亲皇贵妃,就火急火燎地离开了汴京城。

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谁知道撞见一队说自己是樊家的人不说,还被都察院在中间截了胡!这可不就是明晃晃的抢攻吗?

因而,一确定宁端今日就能回到汴京,六皇子早早地就准备好了对策:他当然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弹劾都察院,而是要抢在都察院面前将一切都说出来!

大太监就一喊“有事起奏”,六皇子变当仁不让地第一个站了出来,拱手低头道,“父皇,儿臣有事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