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走席向晚是得到他想要的那东西最简单的方法。可嵩阳长公主和宁端横插一脚,甚至皇帝也给了赐婚的诏书,那他就不能硬碰硬了。

不过,退而求其次,再徐徐图之,也不是不可以。

比如,先让席向晚的父亲席存林成为武晋侯府的主人,让他们一家人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回到席府之中。

但“名正言顺”四字,有人心中难以苟同。

那日席存彰暗地里修改族谱被捉住,席老夫人当场就毫不留情地将他和他的两名心腹下人送到门口亲手交给了王虎和都察院的人,但和席存彰暗地里同谋的两名族老却免于一难。

——这当然不是席老夫人宽宏大量到了这个地步,而是从祖宅一共就赶来了四名族老,这是席存林想要继承家主时最少需要在场作为见证的族老人数。

如果将这两人也送官,再另找两人过来,那又是许长的时间,夜长梦多,席老夫人不愿意多等,只严厉敲打了那两名族老。

那两人也明白自己是侥幸逃过一劫,连连对席老夫人承诺不会再走错路做错事,才被席老夫人放出了院子。

但如今这四名族老不再住在外头,而是席老夫人让下人们从席府里收拾出了个院子来给他们住,说是接风洗尘,其实就是变相软禁,不许他们离府私自和任何人接触。

席存彰还在都察院里关着,能摸得到就在眼前晃悠的侯爵位置的,除了席老夫人的亲生儿子席存林,就只剩下老二席存博和老三席存学,这两人嘴上不敢说,心中却十分在意爵位的归属。

原本眼看着老大已经被逐出家门,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将他除名,谁知道天大的狗屎运掉在大房头上——靠卖女儿就翻了身!

“老四也是个不顶用的。”席存学忍不住对唐新月抱怨道,“那日哪怕他手脚再快一点,族谱上就没有老大这个人,那时候管他是不是嫡子,都不是席府的人,难道还想承爵不成?偏偏被那晚姐儿捉了个正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唐新月声音柔柔地安抚着他,“如今大房得了势,老夫人又健在,咱们和他们硬碰硬是讨不了好的,不如示弱先躲过这一时,以后再想办法。”

“以后?”席存学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以后我见了他,恐怕都要称一声侯爷了!母亲,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不让那席存林承爵吗?”

唐新月轻轻拍着席存学的手背,摇了摇头,神情我见犹怜,语气却不容转圜,“不能,席存林必须坐上那个位置。正好包氏不在了,你我低调一些,先熬过了分家这阵子再说。”

见到唐新月的态度如今坚决,席存学只能叹了口气,“既然母亲这样说,那便这样做吧。好在包氏不在,否则她又得闹得我头疼。”他说着,握住唐新月的手放在自己的额角上,“儿子头疼得很,母亲替儿子揉一揉吧。”

见到席存学安静下来,唐新月也不再说话,柔软微凉的指尖贴在席存学两边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摩起来。

席存学不愧是席明德最宠爱看重的儿子,两人的性格一模一样。唐新月垂眼看着席存学的太阳穴,指下稍稍加重了两分力道,立刻听到席存学舒适地哼了一声。

“如今父亲病逝,儿子也要丁忧服丧了。”席存学边享受着按摩边低声道,“等分了家,就将母亲接来和我一道住,大房应该没人会说什么。”

“好。”唐新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和我的儿在一起,什么地方都好。”

席存学很快枕在唐新月的腿上沉沉睡去,梦里,他成了名正言顺继承武晋侯之位的人,而席存林则被逐出了席府。

老二和老四在分家时几乎没拿到什么财产,只每年能得一些族中人人都有的红利罢了,和先前在席府的日子相比,可谓是穷困潦倒。

一个再真实不过的美梦。

睡梦中的席存学悄悄扬起了嘴角。

端详着他神情的唐新月轻声道,“把他扶到床上去。”

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应了是,就合力将席存学从唐新月身旁搬走了。另一个年轻一些的管事妈妈跪在唐新月腿边替她捶着腿,小声请示道,“姨娘有何示下?”

唐新月抿了口已经凉透的茶,闻言淡淡道,“给我送封信到国公府去吧,小心着些,别让人见着了。”

“是。”

“包氏那头不用再管,她救不回来了。”唐新月又道,“正好席府要分家,以后不必再多她一个手长的管家夫人。三爷丁忧之后,在金陵那头的家眷要接回来,令人盯着些他的那个宠妾。”

“是。”

“另外……”唐新月想再说些和席向晚有关的,可想起那日席明德刚死的时候,席向晚满眼通透问她的那些话,又不由得将这些话都咽了回去。

不知为何,唐新月总觉得自己不应该与席向晚为敌。

她摆了摆手,“就这些了,去做吧。”

“是,姨娘。”

第95章

嘉木茶庄是汴京城中最有来头的茶楼之一。

虽然一般人不知道这茶楼的东家究竟是谁, 但只看其中来来往往的王侯贵族也恭恭敬敬少有闹事就能猜到, 主人的背景硬得很。

事实上, 这正是樊家的产业之一。

六皇子主动邀请樊子期见面商谈,又约在了他的地方,可以说极有诚意。

眼高于顶的六皇子甚至早到了那么一会会儿, 让侍者引着进了雅座。

席泽成正穿着一身极为寡淡的白色衣服坐在六皇子身旁, 席明德仍在停灵之中, 按照律法, 席府的人已经开始服丧, 即便要出门,也不得穿色彩明艳的衣服,否则少不得被人暗中鄙夷唾骂。

“殿下, 除了樊大公子, 咱们还要见别人么?”席泽成小声请示道。

六皇子心不在焉地喝了口茶,才道,“若是有了樊家的支持, 别的便不用太过在意,樊家是大头,有了他们的战队, 许多其他家族也会有眼力见地站过来。更何况,樊家本身就有一帮子拥簇,只要抓住樊大公子……”他阴柔的脸上有些走神,“就稳了。”

席泽成想想樊家的家大业大以及影响力,又思及连皇帝都要让着他们三分, 由衷点了点头,“殿下说得是,只是要如何说服樊大公子这事并不容易。”

六皇子闻言漫不经心地扫他一眼,嗤笑起来,“我是父皇最钟爱的儿子,樊大公子是不长眼睛才会看不出来吧。”

皇后已崩了多年,皇帝一直没有立太子,也没有重新册封皇后。后宫之中现在地位最高、掌管着三宫六院的人,正是六皇子的生母,地位高贵无匹的皇贵妃。

更难能可贵的是,皇贵妃还是能将皇帝的心牢牢抓住的那一位。

正是因为如此,皇帝对六皇子的喜爱溢于言表,许多朝中大臣也一直认为六皇子才是未来储君的头号人选。

——就连六皇子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支持我登上储君之位,是最简单、最省力的法子。”六皇子理所当然地说,“他得是个蠢人,才会和我对着干,去支持别的兄弟夺嫡。”

席泽成和六皇子的脑子如出一辙,深以为然,“殿下是众望所归的真龙之子,又有皇贵妃娘娘加护,必定能够荣登大典。”

“这话可别在外头说,让人给听见了。”六皇子满意地笑了笑,又问道,“席府如何了?”

说到席府,席泽成的表情阴沉了两分,显然有些不快,“大伯一家人都搬了回来,看样子是要靠着祖母的荫蔽和我父亲争夺那武晋侯之位了。”

六皇子意有所指道,“如果你父亲输了……那可就要分家了。”

席泽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外头侍女轻轻靠近,道,“殿下,大公子到了。”

六皇子的眼睛立刻一亮,“快请!”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那竹帘,看着缝隙后头有个长身玉立的公子缓缓走来,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下去。

紧接着,帘子被侍女打起,樊子期唇红齿白、令人一见便心生好感的面容出现在了二人眼前。他微微一笑道,“见过殿下。”

席泽成是第一次见到樊子期,被这人的好相貌震了一下,有些自惭形愧的同时旋即想起樊子期还曾经请人登门求娶过席向晚的事情,微微垂了眼不说话。

要是席向晚……或许站在这人身边,也不会被他的光芒气度比下去。

虽然樊子期没有行大礼,可六皇子并不介意他随意的态度,而是坐直身体朝他招了招手,“大公子多礼了,快来坐吧。”

樊子期轻轻笑着进了雅座,落座在六皇子的对面,示意侍女烫洗茶具和沏茶,边说道,“殿下寻我,定是有要事相商,子期不敢耽搁。”

“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六皇子摆摆手,视线隐晦地在樊子期浑身上下扫了一圈,边抬了抬下巴道,“只是听说了席府的事情,正好我身旁伴读也是席府的人……”

席泽成在旁适时低头一礼,“樊大公子,在下席泽成。”

“久仰。”樊子期含笑回礼,动作潇洒倜傥,“原本还能和席兄沾亲带故的,现下却是不行了,甚是遗憾。”

席泽成和六皇子都知道他说的是嵩阳长公主在谁也没能提前预知到的时候突然就带着赐婚的圣旨上席府说亲的事情,面上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六皇子动作不太明显地撇了撇嘴,似乎对此感到不满;而席泽成则是垂下了眼睛,将眼底的情绪给掩藏住了。

——若不是那道圣旨,或许大房一家子人还没这么快能搬回来,祖父当时也不必那么急着让他们回来。天知道席向晚哪来那么大的福气,能让皇帝都注意到,还赐婚了?

“以大公子的容貌家世,想寻一个比席府大姑娘更好的,也不过是转眼间的事情。”六皇子道。

樊子期却喟叹,“没有比她更好的了。”

六皇子闻言一怔,“难道大公子是真心待她?”

“自然。”樊子期颔首,“我此来汴京,家中便有过嘱咐,不必豪门望族,只要顺着我心意挑选中意的姑娘,国公府诗会上我见到席大姑娘便倾心不已,只可惜……”

六皇子想了想,身体往樊子期那边倾去,压低了声音道,“席府众人都要服丧,大姑娘少说也得服六个月,这六个月间,可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樊子期的动作顿了顿,含笑看向六皇子,“殿下说的,那得看天意了。”

“什么天意不天意的!”六皇子一哂,“我不和大公子打马虎眼,只和你说一件事——父皇的身子,怕是大不好了。”

樊子期一怔,神情有些忧愁,“圣上当值壮年,怎么……太医院也没法子么?”

“太医院和民间的大夫,有些能耐的都去看过了。”六皇子摆摆手,浑不在意道,“父皇早些年伤了元气,现在很难补得回来,不过是天材地宝养着罢了。”

“可圣上还未立下储君。”樊子期点头道。

这正是现在满朝都不太敢将鸡蛋放在哪个篮子里的原因。皇帝将病情隐藏得很好,谁都以为他还能继续在位个十几二十年的,自然不急着下注——万一这十几二十年的漫长时间里,哪个皇子又犯了错,哪个皇子又突然一鸣惊人了呢?

像席明德这样直接就和某位皇子扯上关系的官员,说实在的,并不多。

六皇子听樊子期的话,却有些不以为然,“储君自然只会在两个人当中诞生,其一是占了排行便宜的大皇兄,其二便是我了。”

“殿下神人之姿。”樊子期温和称赞道。

六皇子满意地点点头,“樊大公子入京,想必除了寻一门亲事之外,想必也有这方面的考量,我想到这些,今日才邀你见面喝茶。”

樊子期进京,确实是要见见各位皇子,可六皇子,他是打从心底里看不上眼的。

不过这话不能当着六皇子的面说。不仅不能说,还得说反话。

皇帝身体不中用,樊家自然早就知道了。可有都察院挡在皇帝身前,樊家想要真正试探皇帝,却还需要一枚最合适的马前卒。

而现在,马前卒终于忍耐不住自己送上门来了。

樊子期噙着笑,只和六皇子打着太极说了些汴京岭南对的风土人情,就是不接六皇子的各种暗示,眼看着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六皇子心中一急,直截了当地道,“我知樊家是经由许可,养了私兵的,樊大公子这一次入京,是否带了私兵入境?”

在一旁垂眼当着背景的席泽成听到这里,精神一震:来了,今日真正要谈的正事!

席泽成抬眼看向贵不可言的樊子期,见那翩翩公子轻轻一笑,“自然是……带了的。”

席泽成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仿佛已经见到了自己站在龙椅旁成为天子重臣的那一刻。

而这时在席府之中,也正上演着一幕类似的场景。

“父亲亲口说过要将大哥逐出家门,只要父亲没再亲口说让大哥回来,那大哥自然就不能承爵的。”席存博一板一眼地说道,“母亲这样做,恐怕落人口实。”

“我做什么,用不着小辈来指点。”席老夫人微微冷笑,她看着堂中弯腰拱手的席存博,心中其实是惊讶的。

席府四个儿子,老三最受席明德看重宠爱,老四平常蠢起来跳得最高,老大是席老夫人的亲生儿子,又是嫡长子,自然是她自己袒护着。

这一次席明德猝然去世,席老夫人眼看着三房和四房都接二连三地出了事,还以为这次承爵不会再有什么风波,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最想不到的人跳了出来大声表示反对。

席府老二一家子,府里府外都知道,成天闷棍也打不出个屁来的一帮子人,居然偏偏在这个时候硬骨头起来了。

真不知道是从前韬光养晦,现在终于獠牙暴露,还是在这节骨眼上受了什么人挑拨。

“族谱上明明白白写着老大的名字,你从何而来的权力质疑?”席老夫人咄咄逼人。

席存博像是听不懂似的仍然弯着腰恭敬道,“父亲确确实实当日说了那样的话,且当场将大哥的家室都赶出家门,甚至特地将族老们也请来了,只是尚未来得及便……若这也不代表铁了心将大哥赶走,儿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就闭嘴。”席老夫人冷着脸不去看他,“老爷生前最后两日还在想尽办法将老大一家子人喊回来,这都让你给吃了?”

“母亲说的这些,我没瞧见。”席存博硬邦邦地将席老夫人的话顶了回去,竟是油盐不进。

席老夫人让他气得倒仰。

“二伯没瞧见,汴京城里见到的人可不少。”席向晚在旁看了一会儿,这时候才镇定地开口道,“想必御史们也都留意了,不如二伯便去问问相熟的御史?”

第96章

席存博头也不抬, 他仿佛认着死理似的强调, “母亲, 您和晚姐儿说的,儿子没有见到。可父亲那日将大嫂和晚姐儿等都赶出去的事情,却是儿子亲眼目睹的。”

席老夫人轻哼了一声, 视线从堂中众人面上一一扫过, “还有谁也是这么想的, 一同站出来, 帮老二说句话吧?”

席存学有些意动, 但他才刚刚抬起头来,唐新月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

想到唐新月前日对自己说的话,席存学只得又垂下了脸去, 默不作声。

因着席明德的去世, 汴京城附近和席明德沾亲带故的人都借着吊唁的名头来了席府,停灵了不几日,人聚集了一堂。

席向晚站在席存林身后, 抬起眼打量着这些或面生或面熟的亲戚,脑中思考着今日解决麻烦的手段。

席明德的突然死亡让席向晚有些措手不及——她的祖父上辈子可没这么早死,其次, 席向晚只想着逼席明德让出武晋侯的位置,没想取走他性命,可没想到,自己的手段还没有尽出,席明德居然就驾鹤西去了。

这下铺垫不足, 也难怪父亲的兄弟们蠢蠢欲动。如果不是席存彰现在还没被放回来,恐怕这会儿也要出来喊上几嗓子。

在席老夫人问完话之后,一开始还没什么人在她威严的逼视下走出来,可良久的沉默后,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低着头的走到了席存博身边站定,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有了第一个人打头,后边上前的人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聚集了将近二十,剩下的人则是一动不动,鸦雀无声。

那四名族老,更是坐在座椅上不动如山,显然是被席老夫人敲打得老老实实服服帖帖的,一个屁也不敢多放。

席向晚并不惊讶这些人的出现。席存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憋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出一次头,显然不会是无稽之谈,必定已经拉拢了一些人替他说话撑腰,才能有底气站出来。

可这点底气,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席向晚垂了眼,正想着该传话让父亲出面,还是自己出面的时候,席老夫人冷笑了起来,她直接从左到右点了一遍那些站出来人的名字,不论是与她每年都能见上几次的,还是上次见面都要追溯到十年前的,居然一个个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称呼也都喊得一字不误,让站在席存博身旁的人都惊了一跳。

难道……祖母是早有留手,就等着这些心怀不轨的人自己跳出来,再一口气铲除了?

席向晚悄悄打量一眼席老夫人的神色,放下了大半的心来。既然祖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就只需要在这里看着便是了。

“……还有三堂叔家的席楷。”席老夫人念完最后一个人的名字,拍了拍手,“好,你们很好,老身全都记住了。”

“母亲,儿子以为这——”席存博一躬身,正要再说什么,却被门房高喊的声音给打断了。

“老夫人,国公府世子来了!”

席老夫人淡淡道,“请进来。”

镇国公世子?

席向晚闻言抬眼,若有所思地往祖母那头看了一眼,果然见到席老夫人神情稍稍放松了两分。

“晚丫头。”席老夫人正好在看着席向晚,朝她伸出一只手,“扶着我起来。”

席向晚立刻缓步上前将席老夫人扶着站住了,等镇国公世子进来,便随着众人行了礼。

“老夫人请坐下吧。”镇国公世子上前两步虚扶了一把,面上带着微笑,“我今日来,是替父亲跑腿的,不是什么大事,诸位莫要紧张。”

他说着,将手中一封文书拿出,双手交给了席老夫人,“老夫人,这是武晋侯生前托父亲递交给礼部的文书,如今已经记了册,有过圣上朱批检阅了的,遂让我送还到席府来。”

席老夫人稳稳地用双手接过沉甸甸的文书,心中大定,“多谢世子。”

席明德生前托镇国公送去礼部的文书?

立在一旁的席存学心中一跳:席明德是突发疾病,又不是一直病得起不了身,他自己都能随时去礼部,为什么偏偏要托镇国公去转交?

席存博则是一脸愕然地看着镇国公世子,在见到他转头朝席存林一礼道了声恭喜之后,更是不知所措地瞪大了眼睛。

席存林连忙起身回礼又道不敢,讲述了对席明德的尊敬怀念云云。

这场面话不论是真是假,总是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