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明棠刚解下中衣,正在束衬裙,忽然听到一阵脚步由远及近,屏风猛地被拉开。慕明棠吓了一跳,本能地尖叫起来:“你干什么?”

谢玄辰本来冷着脸,他推开屏风,率先入眼的就是一片光洁如玉的脊背。谢玄辰不由怔了一下,这时慕明棠的尖叫声响起:“你干什么?”

谢玄辰猛地反应过来,耳尖一下子红了。慕明棠是着实被吓得不轻,她转身看到是谢玄辰,并不是外人,心下稍安,但是紧接着就想起自己还没有穿好衣服。她现在仅穿着抹胸和衬裙,无异于赤身光体,慕明棠立即从旁边捞来一件衣服,也不看是什么,赶紧遮住胸和腿,羞窘喊道:“出去!”

谢玄辰被吼了一句,总算反应过来了,赶紧转身。他也觉得尴尬极了,说道:“你既然好端端的,刚才为什么不应声?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慕明棠匆匆忙忙用衣袍裹住自己,脸都红了:“我在换衣服,哪里听到你说话了?”

谢玄辰心想换衣服怎么就不能回话了呢,他没听到回应,可不是以为她出意外了么。但是这种事无论怎么说都是他理亏,谢玄辰没有再解释,偏过头低咳了一声:“抱歉。我先出去了。”

谢玄辰说完眼睛都不敢动,僵硬地走出屏风,出去后还特意把屏风拉长。等他出去后,屏风后传来飞快的穿衣声,外面的丫鬟听到慕明棠的尖叫,都不明所以地等着门外。

她们看到谢玄辰,行礼问道:“王爷,奴婢刚刚听到王妃的声音。出什么事了?”

谢玄辰尴尬,他握着拳低咳一声,说道:“没事了,你们出去吧。”

没事了?丫鬟们面面相觑,她们刚才听得分明,王妃先是尖叫了一声,随后又羞又怒地喊“出去”,而屋里只有王爷一人…

丫鬟们觉得她们懂了,垂着眼睛行礼,头也不敢抬,飞快溜走。

谢玄辰本来都平复好了,看到丫鬟的表现,他又开始不自在了。他眼前不由闪过刚才看到的图像,慕明棠匆忙间扯了一件衣服,正是他的外衣,仓促捂在胸前,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又是羞又是恼地喊他出去。

谢玄辰刚进去时看到了慕明棠白皙的背,他当时就懵了,其实并没有看清楚。可是等慕明棠捂着胸口转过身后,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捕捉地特别仔细。

慕明棠里面只穿着抹胸,虽然护住了胸口,但是背和肩膀都露在外,而且当时抹胸松松垮垮,有些地方遮不太严,隐约露出些峰壑,仅看着就觉柔软。后来慕明棠扯过他的衣服捂住胸口,他的衣服触碰到慕明棠的肌肤上,衣服上的柔光和她的皮肤交相辉映,惊人的白皙,也惊人的诱惑。

谢玄辰耳尖又红了。他们两人虽然同床共枕许多天,但是平时睡觉两人都穿着中衣,遮得严严实实,这是谢玄辰第一次看到慕明棠衣服下的风景。谢玄辰现在都能分毫不差地描绘出刚才的画面,慕明棠护着胸口时,眼神惊惶,肩膀微微发颤。

谢玄辰忽然从茶壶里倒了一杯水,也不顾是冷的,全部仰头倒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微风、忘川彼岸、月光石、?Hierba?、近盐者咸、吴患子、唐大少的小仙女、红绿香江、叶荞、小可爱兑兑x4、飘渺、26305076、40673696、殇痕ぃ 的地雷

感谢 落尽千山雪 的火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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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球

慕明棠磨磨蹭蹭出来时, 正好看到谢玄辰在喝茶。慕明棠被他这样豪迈的喝法吓到了,问:“你怎么了, 怎么突然喝这么多水?”

突然听到她的声音,谢玄辰手下意识地攥紧。杯子传来咔嚓一声,慕明棠看过去,发现谢玄辰把白玉雕成的茶杯捏碎了。

慕明棠目瞪口呆,玉盏从中间斜斜地裂开一条缝, 谢玄辰一松手,茶盏立刻变成好几瓣,掉落在地。

慕明棠怔然良久, 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谢玄辰。谢玄辰接触到她的视线, 眼睛莫名游移了一下,但还是理直气壮地看回来,说:“这套杯子质量不好, 正好换一套新的。”

慕明棠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谢玄辰是一个没有杀器也能制造出杀器的危险人物,所以玉麟堂里的瓷器很少, 就是防着谢玄辰。

他们日常用的杯盏茶碗,要么是玉的, 要么就是金或者银的, 这套茶具就是如此。茶壶整体用白玉雕成,玉质温润古朴,线条流畅大气,是不可多得的精品。这种茶具从来都是配套的, 尤其玉器独一无二,碎了一个杯子,整套茶器都不能用了。

慕明棠心疼地看着地上那一堆碎渣,即便心在滴血,她也只能忍痛叫丫鬟进来扫走。慕明棠又刷新了对谢玄辰败家程度的认识,熊孩子真是防不胜防。

等丫鬟走后,慕明棠颇有些咬牙切齿:“你干什么!你刚刚毁了一整套玉杯,你知道那一套多少钱吗?”

“坏了再买就行了。”谢玄辰完全不当回事,显然从小没少暴殄天物。慕明棠气不过,拿来谢玄辰的手翻来覆去看,谢玄辰很听话地让她握着自己的手。两人站的近,谢玄辰隐约闻到一股清香,不是香料也不是任何胭脂,而是慕明棠头发上自然的香味。

那种味道无法言说,可是有一种独属的馨香,远比人造的香料更吸引人。谢玄辰悄悄嗅了嗅,脑中不期然想起刚才的事,耳尖又变得有点热。

慕明棠一心沉浸在大清早就丢了一大笔财的悲痛中,并没有注意多余的事。她握着谢玄辰的手左右细看,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没多少肉,骨节分明,看着非常细长。可是就是这双手,当着她的面捏碎了上好的玉杯。

能用来做杯子的都是硬玉,硬度并不低。而且看谢玄辰的动作,完全是不小心捏碎的。慕明棠虽然知道他力气比正常人大,但是真的看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双手明明看起来白净无害,比书生都文弱,可是却有着可怕的力量。慕明棠问:“你是怎么把它捏碎的?”

慕明棠问完后,许久不见回答。她奇怪地抬起头,发现谢玄辰目光游移,神情怪异,似乎在想什么很专注的事情。

谢玄辰正在回想慕明棠刚洗澡后的气息,那时候发香带着水气,会更加明显,而且她身上似乎也有隐约的暖香,可惜以前没留意过…谢玄辰正在想着,忽然慕明棠的头发动了动,正主抬起头来,很疑惑地看着他。

谢玄辰猛地惊醒,他刚刚胡思乱想了一大堆,此刻被自己臆想的对象正瞪大了眼睛看他,谢玄辰难得生出些慌乱。

那种感觉,仿佛做坏事被抓包般,十分心虚。

谢玄辰清咳了一声,一脸正气地说:“没错,你说得对。”

谢玄辰眼睁睁看着慕明棠怔了一下,然后明显怀疑地挑起眉。谢玄辰意识到自己回答错了,他眼睛转了转,很快就冷静地撑起场子:“我刚刚在想宫里的事。哦对了,你问了什么?”

慕明棠不疑有他,只好又重新问了一遍:“你是怎么做到的?”慕明棠说着还拿起一个杯子,自己试着使力:“你看,各个角度都是硬的,圆的很不好发力。”

慕明棠后来换了两只手,来回揉捏:“根本不动啊。”

谢玄辰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玉杯,在慕明棠面前轻轻一捏,又是“咔嚓”一声:“这样。”

玉杯被分为两半,完全错位。慕明棠的动作呆滞了,谢玄辰看慕明棠表情以为她还没有学会,于是拿起仅剩的最后一个玉杯:“你看我演示,你要是想学的话,我让他们去外面多买几套回来…”

“不用不用!”慕明棠连忙抱住谢玄辰的手,从他手里把岌岌可危的玉杯拯救出来,“我不想学,你不要再演示了。”

慕明棠生怕谢玄辰又一个不小心捏碎一个玉杯,想都不想就伸手拦住他。谢玄辰的手上突然覆上一层温热柔软,以前他们也有过身体接触,但是当时都有正经目的,正事在前谁都没有扭捏。可是今日,谢玄辰刚才还在想一些很不正色的内容,此刻被慕明棠握住手,他忽然就注意到许多以前没有关注过的事情。

比如女子的皮肤真的又细又软,她手上如此柔软,那其他地方呢?

慕明棠心有余悸地收好仅剩的两个玉杯后,一抬头发现谢玄辰又在发呆。她等了一会,见谢玄辰想的极为专注,根本不分神给外界。

慕明棠想起他刚才的话,他说自己在想宫里的事,慕明棠了然,原来他在思考家国大事,怪不得这么认真。

慕明棠没有打扰他,悄悄抱着残存的白玉茶具出去了。等回来后,慕明棠发现谢玄辰似乎有心事,表情十分严肃,看见她尤甚。

慕明棠也在尴尬早上被撞见换衣服的事,谢玄辰神情收着,慕明棠也不好意思看他。两人一起吃饭时,气氛别别扭扭的。

饭后,到了太医嘱咐的换药的时候。丫鬟捧着药、清酒和干净的纱布放在桌子上,然后就识趣退下。这已经成了默认的规矩,丫鬟们不敢在谢玄辰跟前久待,谢玄辰和慕明棠也不喜欢她们跟太紧,双方心照不宣,丫鬟们正好能松口气。

丫鬟已经把东西拿来了,正经事面前容不得扭捏,慕明棠假装已经忘了早上的事,公事公办地问:“你胳膊上的伤还没好,该换药了。”

谢玄辰“嗯”了一声,坐到桌前,自觉地挽起袖子。慕明棠拿棉花蘸了清酒,把剪刀擦过两遍后,缓慢剪开谢玄辰手上的纱布。

他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渗了血,血痂和纱布粘结在一起,慕明棠看着都疼。她动作极其小心翼翼,几乎剪两刀就要换方向,反倒是谢玄辰催促她:“没事,你撕开就行了。”

慕明棠听着倒吸一口凉气,她用力瞪了谢玄辰一眼,取来棉花蘸着水,一点点把染了血的纱布揭起来。这是个十分细致的活,谢玄辰看着都恨不得自己上手撕开算了,慕明棠本人却非常耐心,手很稳,气息慢慢扑打在谢玄辰胳膊上,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慕明棠好容易取走最后一块纱布,长长松了口气。她换了个新棉团,小心用酒擦洗他的伤口两侧。慕明棠一边擦一边心疼:“明明昨天已经止住了血,为什么又染血了?昨天伤口崩裂了吗?”

谢玄辰语气淡淡,说:“没事,没有崩裂,是那群太医医术差。”

这话要是张太医等人听到非得绝食明志,分明是他昨夜不听劝,强行抱着已经睡着的慕明棠回来,这才让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结果到了他这里,就成了人家医术差。

谢玄辰说这些话时眼睛都不眨,语气中没有一丁点羞愧。慕明棠虽无条件信任谢玄辰,但是基本的良知还在,知道谢玄辰这话非常不负责任。她想到今天自己一睁眼就换了个地方,大概猜到是昨夜谢玄辰抱她回来时,不小心撕裂了。

新愈合的伤口非常脆弱,尤其谢玄辰在自己的胳膊上弄出来这么多伤,抱人时他自己不觉得费劲,可是身体却是肉长的。慕明棠心里叹息,更加小心地擦干净伤口,倒上金疮药后,慢慢裹上纱布:“你讲点道理,太医们都是宫里出来的良医,我都会处理的伤口,他们会做不好吗?其实我在其他地方睡一晚不碍事的,哪值得你把伤口弄成这样?”

这话谢玄辰就不能同意了,他说:“怎么就不碍事了?现在不同于刚开始,要是我睁眼时再看不见你,可没法轻易地找到你了。”

慕明棠已经在纱布上系了个平整的结,听到谢玄辰的话,她嘴唇动了动,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是…这只是个权宜之计,我总是要搬到外面睡的。昨天本来能顺理成章留在外面,现在机会没了,我今天要找什么借口搬出去?”

谢玄辰顿了一下,移开眼睛,说:“急什么,总能找到机会。你不用想这件事了,交给我就好。”

谢玄辰在正经事上一向靠得住,慕明棠听他这样说,立即放下心,全心全意等着他的办法。慕明棠把大小伤口一一上了药,妥善包好,然后像是拿着什么易碎物一样把他的袖子放下来。

“小心,我没有碰疼你吧?”

谢玄辰十分无语,他从小就不是个闲得住的,后来风驰战场,身上大大小小伤从来没有断过,今日这种程度的伤根本入不了谢玄辰的眼,哪用得着这样婆婆妈妈?

谢玄辰的话都要说出口了,但是看着慕明棠紧张的神色,他不知道为什么改了口,含糊道:“还好,可以忍得住。”

慕明棠一听更加心疼了,拧眉道:“那这样换药更要勤了,太医吩咐两次,我看早中晚三次也是使得的。”

谢玄辰眼神动了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低叹了一声。慕明棠奇怪,问:“你叹气什么,听起来很遗憾似的?”

谢玄辰摇头,只字不提:“没事。”

其实谢玄辰刚才在想,他昨天怎么往胳膊上扎呢,应该往身上招呼。可惜,当时没想到上药这回事。

这种话,谢玄辰自然不会告诉慕明棠。慕明棠问了两遍都没问出结果,疑惑地扫了谢玄辰一眼,就不再纠结了。慕明棠收好东西,送谢玄辰回去睡觉。他又是失血又是脱力,最需要休息。今天上午已经耽误了许久,早到了谢玄辰睡觉的时候了。

谢玄辰回去休息后,慕明棠没事可干,就在屋里收拾东西。昨天事发突然,许多人闯入了她的屋子,慕明棠已经很不高兴了,然而这还不止,她的大门还被那群莽夫拆了!

虽然后面很快就有人将门装好,但是室内也被撞得乱七八糟的。这些只能慕明棠自己整理,慕明棠正好趁这个机会收拾玉麟堂里的家具。那些累赘的,没什么用处的,不妨撤下去。

慕明棠也懒得叫丫鬟,自己在室内翻翻找找。她打开一个橱柜时咦了一声,这个橱柜又大又重,慕明棠嫌它笨重,并不常用这里。但是这里面,为什么会有香薰球?

慕明棠拎起那个花鸟铜香球看了看,无论铜球怎么转动,里面盛香料的小匙始终保持水平。

这个样式慕明棠并不陌生,她就有很多类似的香熏球,只不过都是金或银的,花纹也比这个精致。这样的香熏球可以挂在床帐间,也可以戴在身上,可以静置熏香也可以用火烧香,再加上模样精巧,十分得女眷喜欢。

慕明棠也不例外,谢玄辰买东西从来不按个,衣服上的配件给她准备了很多。再加上慕明棠前段日子为了薅皇帝羊毛,基本把市面上的金香熏球都收集了一遍。可是慕明棠对自己库房里的东西有数,她很确定,这并不是自己的。

何况,慕明棠凑近了嗅了嗅,很确定里面烧过了。这就更不同寻常了,就算慕明棠忘了一个香熏球,她也不会将带火的东西扔在木橱柜里烧。她对火十分警惕,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慕明棠本能觉得不对,拿着这个香熏球反复看。这时身后传来丫鬟的声音,慕明棠立刻反手握住香熏球,将它藏在掌心。

她回过头,一个穿青色衣服的丫鬟站在门口,低眉顺眼地问:“王妃,刚才厨房遣人来问,午饭已经做好了,什么时候送过来?”

慕明棠不动声色地把香熏球盖在袖子里,说:“这就上吧,你吩咐她们去摆饭。”

“是。”丫鬟说完后,恭恭敬敬地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慕明棠错觉,她总觉得丫鬟退下前,飞快地瞥了她的袖子一眼。

经过香熏球一事,慕明棠紧接着想起另一桩怪事。说来也巧,昨天她本来打算去相国寺,后来嫌弃出门太浪费时间,才作罢了。如果她真的按计划出门,一时半会绝对赶不回来,也就是说,在谢玄辰发病那段时间,她还在府外。

慕明棠猛地惊出一身冷汗。因为心里有事,慕明棠吃午饭时不住想香熏球的事,这顿饭用的食不知味。等撤下菜面后,慕明棠下定决心,下午找太医来看看这个香球里的香料。

就当她疑神疑鬼好了,无事最好,算是她为自己买个安心。

谢玄辰中午醒来的时候,发现慕明棠沉默寡言,明显心事重重。谢玄辰问:“怎么了?”

这件事在慕明棠心里压了一个中午,她不想表现出来,也不想告诉任何人,可是现在谢玄辰问,她很自然地就说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什么?”

慕明棠欲言又止,低声道:“我在寝殿一个很久不用的橱柜里,找到一个香熏球,里面还是烧过的。”

慕明棠虽然只说了个头,但是谢玄辰一下子就懂了。他脸色也冷下来,问:“东西在哪儿?”

“我放在柜子里了。”慕明棠不敢戴在身上,她怕这个香料真的有问题,她靠近谢玄辰后会害了谢玄辰,所以一吃完饭就收在柜子里了。现在谢玄辰提起,慕明棠立刻起身,从柜子里找出那个香球。

慕明棠拿到东西后似有犹豫,谢玄辰已经坐起身,脸上平静冷淡,和平常判若两人:“我没事,拿来吧。”

慕明棠只能忍着担忧递给他。谢玄辰拿过来后,在手指间转了转,忽然往鼻尖凑。慕明棠吓了一跳,连忙拦住他:“危险!太医还没看过呢。”

谢玄辰问:“你叫了太医?”

“还没有。但是我打算下午偷偷让张太医看。”

慕明棠刚刚说完,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隔着老远,丫鬟就惊慌地嚷嚷:“王妃,大事不好了,花园里淹死人了!”

丫鬟的声音并不小,室内听得一清二楚。谢玄辰笑了一声,说道:“不用问了,已经有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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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云

慕明棠还没有从死人了的冲击中缓过神来, 一时反应不过来谢玄辰在说什么:“什么结果?”

谢玄辰示意了一下手里的香熏球,问:“你发现这个香熏球的事,都告诉了谁?”

慕明棠摇头:“除了你之外,没有了。”她说完后停顿了一下, 慢慢皱起眉:“不过, 我中午发现它的时候, 好像被一个丫鬟看到了。”

谢玄辰点头, 显然对此早有预料:“他们定然是发现了, 所以才急着灭口。里面的香料也不必找人查了,必然是有问题的。”

“是谁动的手?”

“去看看就知道了。”

谢玄辰说着手指不知道在哪里轻轻一叩, 铜球一下子被从中间打开。谢玄辰说:“这个香熏球不能再留着了, 你找个盒子来, 将香料收好。”

慕明棠似懂非懂, 但还是立刻站起身找盒子。慕明棠就算没经历过这种阵仗,但也知道不能用太显眼的盒子。然而她的首饰盒无一不精致,慕明棠实在找不到不打眼的,干脆铤而走险,拿起自己的耳环盒子,又顺手拿了一张唇纸。

谢玄辰看到慕明棠拿来的东西十分不解:“你拿红纸做什么?”

“论心眼我比不过你们,但是藏东西你就不如我了。”慕明棠已经眼疾手快地把耳环盒的夹层打开, 用纸慢慢刮香熏球里的香料。谢玄辰大概看明白慕明棠想做什么了,这种细致活他不擅长,只能在旁边低声提醒:“不要倒太多,留一点在香熏球里。”

“我明白。”慕明棠点头, 大红的纸上薄薄铺了一层香烬,慕明棠将纸折成一个又细又薄的纸包,放在小巧的耳环盒里,然而盖上夹层,将耳环恢复原样,如果不是主动提醒,一点都看不出来下面藏了东西。

慕明棠藏香烬的时候,谢玄辰已经把香熏球恢复好了。这时报信的丫鬟已经跑近,听声音很快就要进来。慕明棠压低声音,急问:“香熏球怎么办?”

“你随便找个抽屉放。”谢玄辰突然想起来慕明棠方才是从柜子里拿出来的,说道,“就放回刚才那个柜子里。”

放回刚才的柜子?慕明棠皱眉,飞快地说:“中午我藏香熏球的时候虽然刻意避开了人,但是未必不会被有心人发现。如果有人趁我们出去,把香熏球换了怎么办?”

“就是让他们换。”谢玄辰说,“反正有用的只是香料,我们拿到了样品就够了,剩下的留给他们毁尸灭迹。”

“好。”慕明棠匆匆应了一声,赶紧站起身去放耳环盒和香囊。她刚刚把两样东西恢复原样,报信的丫鬟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了:“王妃,大事不好了。”

她跑进来才发现谢玄辰也醒了,丫鬟立即扑通一声跪倒,砰砰磕头:“奴婢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起来吧。”谢玄辰表情已经恢复成他特有的矜贵冷淡模样,淡淡开口,“外面怎么了?”

面对着谢玄辰,丫鬟明显紧张了很多,刚刚她大呼小叫了一路,可是现在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回…回禀王爷,碧荷不慎落水,等守花园的下人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淹死了。”

慕明棠和谢玄辰对视一眼,慕明棠问:“在何处发现的?为什么会落水?”

“就在花园的湖里,是打捞水草的小厮看见的。至于落水原因…奴婢也不知道。”

现在已经十一月份了,湖边草木萧瑟,小厮偏偏今日去打捞水草?慕明棠没有再问了,她询问地看向谢玄辰:“王爷?”

“我去花园看看。”谢玄辰说着就站起身,许是因为起身太猛,他站起来时身体晃了晃,引起一阵咳嗽。

慕明棠连忙上前扶住他,一叠声让丫鬟给他取水来。谢玄辰好容易咳嗽完,经过这一番消耗,他脸色苍白,嘴唇都白了。

慕明棠一时半会分不清谢玄辰到底是做戏还是真的咳嗽,因为不明真假,她脸上的担忧毫不作假:“王爷…”

“没事。”谢玄辰微微摆了摆手,说,“人命关天,王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能疏忽。我的身体没事,前方带路吧。”

慕明棠只能深深叹了口气,对丫鬟说:“你先去通知花园的人候着,王爷身体弱,经不得风,须得穿戴好了才能出门。”

丫鬟不疑有他,磕了个头后就出去了。慕明棠扶着谢玄辰去屏风后换出门的衣服,慕明棠看到谢玄辰走一步都要晃两下的模样,心越揪越紧。

等到了屏风后,慕明棠借着给他系披风的动作,压低声音问:“你真的不舒服吗?要不然你在屋里待着,我去看就好了。”

“我骗他们呢。”谢玄辰嘴唇未动,却有闷闷的声音传来。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低,可是听起来气息充足,并不像是吹风就倒的模样。

慕明棠这才放下心,悄悄松了口气。她发现谢玄辰装病是真的拿手,无论是装昏迷还是装咳嗽,都手到擒来,每次慕明棠都被骗得团团转。

慕明棠刚刚想完,谢玄辰又开始咳嗽了。这阵咳嗽似乎非常费力,谢玄辰不得不微微俯身,握拳堵在唇边止咳。慕明棠本来在给谢玄辰整理系带,他这样俯身后,几乎将慕明棠环在身前。慕明棠下意识地要后退,结果腰上忽然覆上一只手,微微用力。

“不要动。”谢玄辰揽着她,附在她耳边轻声说,“装咳嗽很累的,你配合些。”

慕明棠只能僵硬着半边身体“配合”。这个姿势十分方便谢玄辰,谢玄辰靠在慕明棠鬓边,低声道:“等一会我们出去后,留在柜子里的香熏球多半会被换走。你回来后只做不知,继续叫太医进来看,不要只叫张太医,分开了单独传太医过来,三个就差不多了。”

“好。”慕明棠点头应下。她此刻一动不敢动,幸好此刻她半边身体已经被谢玄辰罩住,不必担心脸色的表情被人看到,要不然慕明棠觉得她一定会露馅。

慕明棠脸颊隐隐碰到谢玄辰下巴,她只能尽量拉开距离,可是她的腰被谢玄辰拦着,稍稍一动就会被谢玄辰收紧,两人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近。

慕明棠只能尽量说正经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会出去该怎么办?”

“该如何就如何,你有怀疑才是对的。注意盘问死去那个人的身份信息,如果可能,尽量多在现场停留一会。”

“嗯。”慕明棠似懂非懂地点头,她有些迟疑,问,“那你的身体要紧吗?”

“我没事。”谢玄辰终于站直了,唇色浅淡,眸光也冷冷的,“我心里有数。”

慕明棠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忍不住用胳膊肘拐他:“你既然都说完了,那就放手啊。”

谢玄辰才意识到自己还揽着慕明棠的腰,他忽然露出一副虚弱姿态,顺势靠在慕明棠身上:“我现在身体弱,需要人搀扶着走路。”

慕明棠和谢玄辰走到花园的时候,里面已经站了许多人。

安王府出了人命,谢玄济和蒋明薇又赶过来了。蒋明薇裹着披风远远站在阁楼里,面带嫌弃,生怕不小心被死人污了眼。

要不是为了名声,蒋明薇根本不想过来,刚刚淹死了人,也太晦气了。蒋明薇又往紧裹了裹披风,在风里轻轻打了个喷嚏。丫鬟看见,低声讨好道:“王妃,水面上风大,您仔细风寒。要不,奴婢让他们熬碗姜汤来?”

“不必了,很久就能回去,不用麻烦了。”蒋明薇觉得不就是淹死了个人,来走个过场就可以了,她可一点都不想在这里久待,更遑论在死人现场喝姜茶。蒋明薇又想打喷嚏了,她用帕子掩住口鼻,抱怨道:“以前在家里不觉得风大,今日来了他们的花园才发现,原来地方空旷,吹来的风也这么冷。”

蒋明薇抱怨完,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响动,蒋明薇扬起脖子看了看,说道:“他们来了。”

蒋明薇顾不得冷了,赶紧拥着披风迎出来。刚才的动静果然是谢玄辰和慕明棠二人到了,蒋明薇走过来时,看到慕明棠和谢玄辰相互扶携,从回廊上缓缓而来。慕明棠和谢玄辰身上衣服是同样的料子,看着精致厚重,衣服上隐隐泛着柔光。慕明棠外面系着红色披风,谢玄辰的是蓝色的,披风再加上同样料子的衣服,有一种奇异的呼应感。

蒋明薇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觉得扎眼,再一看这不正是她被慕明棠截胡了的团花锦吗?蒋明薇心头之火顿时燎原,慕明棠这个小人,蒋明薇在官宦宫闱生活了这么多年,就从没见过如此张狂的!慕明棠故意用绿色的锦缎嘲讽她,现在,还堂而皇之地穿着另一匹团花锦来和她炫耀?

蒋明薇安慰自己不要和一个没见识的市井小民计较,可是一转眼看到谢玄辰也是同款,还是气的要命。

谢玄济也走过来了,微微躬身向谢玄辰、慕明棠二人拱手:“二哥,嫂嫂。”

蒋明薇也赶紧收敛神色,跟着问好:“安王万安,嫂嫂万安。”

蒋明薇极力告诉自己不要和小人争长短,但是她余光一转,看到她和谢玄济的衣服完全不同。谢玄济有自己的贴身丫鬟,衣服配饰等物更是从不让蒋明薇插手。蒋明薇就是想和慕明棠争这口气,也左右不了谢玄济的决定。

蒋明薇不由感到丧气。

谢玄辰略略点头,问:“人呢?”

“在那边,已经从水里打捞起来了。”谢玄济让开身朝后面指了指,神情有些犹豫,“溺亡之人看着吓人,不敢让兄嫂操心。外面风大,二哥和二嫂先回去休息一会吧,等我将这一切查好后,自会派人去和二哥禀报。”

谢玄辰摇摇头,说:“没事,我又不是没见过死人。我虽然身体不好,也不至于站这么一会就要入土,过去看看吧。”

谢玄济皱眉,扫了慕明棠一眼:“二哥,这恐怕不适合女眷看。”

慕明棠听到立刻说:“我也见过很多死人,我还亲手埋过呢。我反正不怕,要是晋王害怕尸体,那我陪着夫君过去吧。”

这叫什么话,谢玄济脸色难看了一瞬,说道:“嫂嫂说笑了。嫂嫂巾帼不让须眉,反倒是我误会了嫂嫂,还请嫂嫂不要责怪。”

说完,谢玄济就让开一条路,伸手道:“二哥,二嫂,请。”

慕明棠和谢玄辰一起往前走。尸体果然已经打捞好了,正放在岸边,周围全是脚印和泥泞。慕明棠本来想靠近看,但是两边人都盯着她,她的衣服也不适合做这些事,只能作罢。

那是个女子,看年纪十七八岁,穿着王府里统一的侍女服饰。有人在旁边给慕明棠解释:“王爷,王妃,她叫碧荷,也在玉麟堂伺候。”

“她在玉麟堂伺候?”慕明棠问,“我怎么没印象?”

“她手脚粗苯,平时在后面管琐碎杂事,并不在人前伺候,所以王妃看着她眼生。”

这是难免的事,王府奴仆如云,光玉麟堂就有近百之数的奴婢,慕明棠不可能一一认得。相貌周正、性情伶俐的人才能在出现在慕明棠和谢玄辰眼前,更多的侍女是淹没在阴影里,终日操劳,无人识得。

慕明棠点点头,又问:“原来如此,她管什么?”

回答的人似乎顿了顿,低头道:“她是香房的,平日负责研磨香料,然后晒干、储存。”

是管香料的。慕明棠和谢玄辰谁都没有动作,可是两人都明白对方想到了什么。

慕明棠思路慢慢明晰,大概想通了今日这回事。她本来还不确定,但是现在看外面这一系列巧合,慕明棠基本可以断定,那个香熏球里面的香料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慕明棠暂时还不知道,可是至少背后的人并不希望被谢玄辰察觉。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昨天她差点出门,恰巧谢玄辰在她预定出门的时间段突然发病;今日她才刚刚找到香熏球,下午正打算叫人来看,做香料的侍女就在花园里溺死了。

慕明棠非常阴暗地怀疑,这是背后之人在灭口。

其实这些人的动作有些突兀,大冬天的溺水很是牵强,看来,他们也着急了。

为什么着急?

慕明棠想到今天中午那个丫鬟,若有所思。昨天慕明棠临时改变计划,没有出门,结果正好撞上了谢玄辰发病。之后她也一直守在玉麟堂,那时人多眼杂,背后之人没找到机会拿香熏球出来。他们只能等了一夜,今日他们大概是打算来拿走东西的,可是没想到,竟然被慕明棠先行一步翻出来了。

慕明棠找东西时必然被人看到了,线人传话给上面后,马上就有人失足落水。

慕明棠光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要不是昨天她临时回绝了邀约,要不是今日她闲来无事收拾橱柜,谁会知道这个香熏球的存在呢?想必是来无影去无踪,谁都不会把香熏和谢玄辰发病联系起来。

慕明棠沉默了一会,觉得这个莫名死亡的女子十分可疑。甚至,慕明棠怀疑她就是经手香熏球里香料的人。

慕明棠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问:“她既然是香房的人,为何会在花园里溺水?现在已经入冬,能做香料的花早就枯萎了,她孤身来花园做什么?”

这…周围的人都说不上来了,谢玄济跟在旁边站了一会,听到慕明棠的话,他接道:“各人都有各人的习惯,香房终日闷沉,她或许是来花园里透气,不慎失足落水。当然,这不过是我的猜测,死人不会说话,嫂嫂要是想知道,不妨叫她周围的人过来问问。”

慕明棠点头,说道:“是啊,死人不会说话,可是仵作可以。人命关天,我安王府断不是草菅人命的地方,决不能马虎收场。来人,去大理寺请位仵作过来,我倒要问问,这个侍女到底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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