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焱似乎也松了口气,对接下来的几项条件已经非常自信了。前面两条是试探,既然邺朝真的有议和之心,那后面的条件他们一定会答应。

因为谢玄辰横空出世,耶律焱今日下午紧急和使者商议过,特意放宽了几个条件。耶律焱自认为他们修改了条件后已经非常有诚意,邺朝不答应才是怪事。

耶律焱十拿九稳,声音也变得从容了:“皇帝陛下也诚心议和,这实在是再好不过。除了边关互市后,邺国当每年向大戎资助军费三十万两,绢二十万匹,至雄州交割。”

资助军费?

皇帝略微皱眉,耶律焱说得好听,向北戎资助军费,但是换个说法,这不就是岁币么。

但是三十万白银和二十万绢并不算多,如果真的打仗,军费花销可比这个数大多了。能用五十万买和平,值得。

皇帝内心已经答应了,然而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如今不能维持宗主国的体面就已经很尴尬了,若是一口答应岁币,恐会被史官指点。皇帝便装模作样地推辞道:“既为兄弟之国,相互帮助、共济难关是应有之事。然而五十万太多了,对朝政压力太大。”

“对别人或许多,但是对邺皇而言,五十万不过是个区区小数字罢了。”耶律焱说,“东京人口稠密,商业繁荣,一年进益不知道有多少,五十万对你们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如果打仗,那就什么都没了,但如果能用五十万换来和平,你们朝廷能获得的收入,远不止这五十万。”

耶律焱说的在理,皇帝基本已经答应了,但是这些话不能由他一个国君说出口,说到底,岁币并不是什么荣耀的事。

宋宰相闻弦歌而知雅意,见状立刻接话,和和气气地和耶律焱说一些官话套话,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妥协的意思。其他坐得近的人,听到要每年给北戎五十万岁币,虽然伤怀宗主国风光不在,可是也觉得心安理得。

五十万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并不多,反正最后是从朝廷的账上走,于他们又不痛不痒,他们却能享受难得的太平日子,何乐而不为。

舞台上的水袖依然柔柔地飘着,其余人听不清皇帝和耶律焱说什么,但是看上面大人物的表情,大概猜到在商议正事。宋宰相频频松口,眼看就要同意了,谢玄辰忽然将酒樽放到桌上,他用力太大,只见酒樽飞快地裂开细缝,砰地一声碎了。

其他人都被这个动静吓了一跳,高台上跳舞的宫女也动作一顿,不明白场上发生了什么。谢玄辰已然在强忍着怒气,他冷冷瞥了舞女一眼,薄唇微启:“退下。”

这两个字并不算大声,然而里面的冷气仿佛有实质一般,整座宫殿都跟着蔓延结冰,寂静无声。教坊司的舞女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退到一边,惶恐不已。

谢玄辰的动静委实不小,从上方的皇帝和耶律焱,到下面的普通臣子,甚至聚在一边闲谈的夫人小姐们,都一齐朝谢玄辰看来。

耶律焱的表情变了,也冷了脸,问:“安王这是什么意思?”

谢玄辰看起来是真的气得不轻,他面容如玉,此刻完全收敛了笑,眼睛下的泪痣冷艳决绝,杀气凛凛:“我邺朝建国来,内外征战不断,有输有赢,可是从未不战而降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最坏大不了一死。反正邺朝不和亲,不割地,不纳贡,岁币之事,你们想都不要想。”

这个殿中的气氛都凝固了。尤其是主张议和的宋宰相等人,此刻都有些目瞪口呆。

才五十万而已,谢玄辰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为一丁点钱,当众和北戎人闹不愉快?

耶律焱听到谢玄辰的话表情迅速沉下来,其余北戎人也眼瞪如铃,露出戒备的姿态。

耶律焱不想把场子做太绝,本来都要谈成了,若是彻底闹崩,之后再续起来会很难看。耶律焱话语中留着余地,微缓了口气,说道:“安王铁骨铮铮,义薄云天,我等佩服。但是靠打仗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打仗损耗巨大,远不如和平共处,这样对两国都有利。五十万对于贵国朝廷来说实在微不足道,恐怕都不及你们军费的十分之一,用这样一笔小钱换边境安宁实在划算极了。久闻安王战利品丰厚,花费豪奢,莫非连五十万都不舍得?”

五十万对谢玄辰来说当然不算多,慕明棠知道自己府中的财务情况,别说朝廷,谢玄辰个人都能立刻拿五十万钱出来。然而,这不是钱的问题。

谢玄辰冷冷笑了笑,他虽然在笑,可是笑意不达眼底,眼中依然冰凉一片:“五十万确实不多,然我大邺钱财虽多,却没有一个子是多余的。以百姓之财,资异国之人,一分钱都不可能。”

耶律焱被彻底惹恼了,他猛地拂袖,将酒杯投掷在地,阴沉道:“依安王此言,便是不同意议和,想要开战了?”

谢玄辰依然笔直坐着,身姿如剑,眼神凛然。

“那就开战。”

谢玄辰的声音掷地有力,眉目冷然,整座宫殿都安静了。

耶律焱气的不轻,阴沉沉地看向谢玄辰。两人视线交错,隐隐都能听到兵戈声。耶律焱语气森森,道:“我大戎兵强马壮,勇士悍不畏死,父汗是看在邺朝的颜面上才提出议和。我们大戎本来就不怕打仗,可是你们打得起吗?”

谢玄辰笑了,说:“打不打得起,你来试试便知。”

大殿里谁都不敢说话,宋宰相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其实耶律焱说的没错,他们北戎本来就是游牧民族,不怕打仗,可是朝廷,当真打不起啊。

谢玄辰目光睥睨,寸步不让。过了一会,耶律焱率先退了一步,说:“既然和谈是两国共识,细节可以再行商议。岁币之事,随后再议。”

在座所有官员,包括主管三司省财政的蒋鸿浩都吃惊了。他们本来都已经准备好出钱买太平,没想到谢玄辰突然发难,更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耶律焱退步了?

谈判一步让就是步步让,最开始流露出妥协之意,暴露了自己底线,之后再追回来就不可能了。耶律焱说是岁币再议,但是官员们都知道,再议,便是再也不议了。

百官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个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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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车

谢玄辰方才翻脸的时候,其实许多人都在埋怨他, 好好的议和大局, 谢玄辰搅和什么?五十万又不多, 为何要为这一点小钱惹怒北戎人?

谢玄辰和耶律焱的对话硝烟味越来越重,最后近乎兵戎相见,大殿中没一个人敢说话。他们本来都以为要谈崩了,邺朝哪里敢和北戎开战?可是却没有想到,谢玄辰在异国的威慑力, 竟然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

最后,竟然是北戎不敢冒险。

但是无论怎么说, 结果都是好的。宋宰相赶紧上来圆场, 打太极把话题带过去,不敢再谈国事了。今日这个结果,已经比他们预料的好了太多,剩下的之后再谈也不迟。

殿中又恢复了歌舞升平, 教坊司的舞女战战兢兢,重新跳起花团锦簇的舞蹈。台下众人似乎也忘了刚才的事,继续觥筹交错, 谈笑风生。

可是谁回不到刚才的心境。众人不敢表露,可是在场所有人, 都悄悄地,一眼又一眼瞅谢玄辰。

谢玄辰重新换了酒杯,低头饮酒,和方才杀气凛然说开战的人判若两人。慕明棠主动拿起酒壶, 为谢玄辰满斟一杯:“消消气。他们不敢再提岁币了,你不要把自己气着了。”

“我早就不气了。”谢玄辰说完后,低低地叹了一声,“两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北戎无论做什么我都不意外。我更气的,是自己人。”

北戎和邺朝各自为政,耶律焱想要吞邺朝的好处,谢玄辰完全可以理解。但是他不能接受,自己国家的人,竟然也唯唯诺诺,任凭宰割。

一国皇帝和宰相都赞同用岁币求和,还能期待北戎人什么呢?自己都立不起来,怎么能怪别人欺辱。

慕明棠听到也无声叹了口气。这个话题沉重,且无解,任凭臣子多么抛头颅洒热血,上面的执政者不听,又有什么用。慕明棠给谢玄辰把酒满上,说:“你不能多饮酒,今日只这一杯就够了。”

她说完后,状若无意地说了一句:“这不是,还有你么。”

皇帝和宰相昏庸软弱,可是,还有你呀。

朝廷昏庸,那就换一个朝廷。执政者无能,那就换一个执政者。

慕明棠的声音又快又轻,谢玄辰依然笔直坐着,似乎没有听到。可是慕明棠清楚,谢玄辰听到了。

他们两人谁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慕明棠盯着谢玄辰喝了一杯后,立马让宫女把酒具撤下。谢玄辰如今还在配合小道士治疗,酒这种东西,不可多碰。

慕明棠见谢玄辰还是闷闷的,有心逗他笑,说:“你今日特别英武帅气,你刚才说话的时候,我都被你吓住了。”

谢玄辰本来面无表情,听到慕明棠的话,愣是没忍住笑了。他低头瞥了慕明棠一眼,道:“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你刚才还嫌弃我呢,现在就换了口风,太假了。”

“这是真的。”慕明棠说,“这两桩事又不冲突,你无理取闹的时候是真的烦,可是你说不和亲不割地不纳贡的时候,也是真的铁骨铮铮,英俊逼人。反正我每句话都是发自真心,随便你信不信。”

谢玄辰被夫人捧了一通后,身心舒畅,连刚才那些污糟事仿佛都不重要了。难怪公孔雀在求偶的时候要开屏,谢玄辰现在就很能理解这种心情。

能得她这一句话,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后半截宴会除了慕明棠,所有人都食不知味,心神不属。等散席后,皇帝和皇后纷纷离场,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往外走。

慕明棠在外面待了一整天,现在已经有些困了。谢玄辰带着慕明棠回家,他们往殿外走时,众人看到他们,隔着老远就避让到一边。

今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经过这一天后,他们看谢玄辰的表情都不一样了。

谢玄辰视若无睹,慕明棠也没有理会。他们在门口时遇到了耶律焱和宋宰相一行人。皇帝是一国之君,不可能屈尊送耶律焱一个王子出门,所以招待耶律焱等人的事情,一直都是宋宰相和谢玄济负责。

宋宰相是多年的老油条了,说话功夫极好。宋宰相正一脸和气地和耶律焱讲客套话,耶律焱也耐着性子听,他们正在寒暄,瞧见谢玄辰出来了。

所有人都静了静,两方人次第给谢玄辰见礼。谢玄辰随意点了点头,就算回应了。北戎人见了谢玄辰后,每个人脸上都不太好看,连耶律焱都勉强压抑着脸色,随意招呼了一句,就告辞走了。

谢玄辰一来,都不需要说话,就把北戎人给呛走了。宋宰相内心也十分服气,他依然带着和稀泥多年的老好人微笑,和和气气给谢玄辰问了安,一通天花乱坠地说了些好话后,才道:“安王和晋王兴许有话要说,老臣便先行一步。两位王爷、王妃留步,老臣告退。”

宋宰相走后,谢玄济果然上前,给谢玄辰拱了拱手:“二哥,二嫂。”

蒋明薇在谢玄济身侧,跟着谢玄辰给慕明棠二人问好。谢玄济今天也很受冲击,此刻见了谢玄辰,就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

谢玄辰敢眼睛都不眨地说“那就开战”,就连北戎人都被他的气势所摄。谢玄济反观自己,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挫败感。

谢玄辰多少要和谢玄济应付两句话,他们俩人在旁边说,慕明棠没忍住,悄悄打了个哈欠。

她自觉动作很小,可是没想到,谢玄辰立刻就察觉了。谢玄辰回头看向慕明棠,谢玄济见状,十分有眼力劲儿地说:“是臣弟疏忽,没注意到二嫂精力不济。时间不早了,兄长嫂嫂快回去休息吧。”

谢玄济可记得清清楚楚,今天下午在花园的时候,慕明棠语带甜蜜地说没有遗憾。汉人女子内敛,慕明棠说到这个地步,无异于变相承认喜欢谢玄辰。

所以,才心满意足,毫无遗憾。

这些话可是背着人说的,做不得假。如果是当着男人的面这么说,或许是故意讨好,但是那时候慕明棠几人并不知道他们就在后面,女子们说私房话,不会掺假。

谢玄济也是成了婚的人,知道今天晚上谢玄辰和慕明棠估计会很忙,所以很有自知之明地告退。他要是再拖着谢玄辰,耽误谢玄辰的时间,恐怕就讨人嫌了。

这正合谢玄辰之意,他巴不得赶紧回家,谁耐心和这群男人叽歪。谢玄辰二话不说应下,他正要带着慕明棠走,蒋明薇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嫂嫂,今日下午之事你不必担心了,一切都是误会。”

谢玄辰动作一滞,骤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慕明棠一下子就想起下午的事,她暗暗提起心,问:“为何?”

蒋明薇听到慕明棠问为何,似乎也困惑了。她看看慕明棠,又看看莫名绷着身体的谢玄辰,很是诧异:“嫂嫂,二哥没和你说吗?”

慕明棠转头看了谢玄辰一眼,突然笑了一下,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谢玄辰一看到慕明棠这种笑就脊背发毛,然而他还没有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慕明棠诈蒋明薇的话:“你说下午我们谈话时的事情?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就不必追究了。”

蒋明薇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但是慕明棠还在等她回话,她没来得及细想,说道:“没错。二嫂你放心,王爷已经和另外几人打点过了,那些话不会传出去的。”

很好,真的是谢玄辰。她就说今日还有谁有这么好的身手,其他男人又哪来的胆子偷听三位王妃说话,原来,是家贼啊。

慕明棠气到极致,都能笑出来了。她笑吟吟地,和蒋明薇道谢:“多谢弟妹提醒,晋王有心了,我在此谢过。”

谢玄济看看慕明棠,再看看谢玄辰,已经猜到他们怕是无意之间捅破了什么。谢玄济都觉得无语,谢玄辰好歹是个统帅三军、主导数次大战的主将,结果竟然这么幼稚,听到了妻子的私房话还暗搓搓憋着吗?

谢玄济假装不知道,推辞了两句,目送慕明棠和谢玄辰离去。他们两人转身之时,谢玄济很清楚地看到,慕明棠瞪了谢玄辰一眼。

谢玄济一时无语。他突然觉得怀念,这些幼稚又纯情的心思,离他已经太远了。

无疑,这些做法虽然幼稚,但恰恰是最真挚的。

谢玄济彻底相信,慕明棠嫁给谢玄辰,是当真一点遗憾都没有了。

身为前未婚夫的谢玄济,此时都不知该作何想法。

谢玄济在唏嘘什么谢玄辰是没有心情关注了,他现在已经自顾不暇。

他这一下午本来神清气爽,志满意得,没想到高兴过了头,现在乐极生悲了。

等一回家,坐到寝殿后,谢玄辰立刻投案自首:“下午确实是我。但是我可以解释。”

谢玄辰无辜地眨巴着眼睛,他知道自己要完了,可是上刑场之前,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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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吻

慕明棠听到谢玄辰的话,气得都笑了:“解释?好, 你来解释, 我听着。”

谢玄辰颇觉得人就不能嘚瑟, 不然容易乐极生悲。谢玄辰斟酌几句,说道:“耶律焱人生地不熟,皇帝不放心他乱走,就让我们陪着他看看。我不好拒绝,就跟着一起去了。我们走到花园完全是无意, 听到你们说话更是无意。但我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若我们现身, 恐怕才会让你们尴尬, 所以我们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去。能知道走的时候,谢玄济不小心踩到了东西,被萧思懿听到了。那时我们骑虎难下,若是被逮到, 岂不是更说不清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赶快撤退。”

谢玄辰说,慕明棠就笑着看他, 编,继续编。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凑巧走到她们亭子后面,凑巧听到她们说话,怎么这么多巧合都让谢玄辰给碰上了?

慕明棠没说信也没说不信,道:“那今天在晚宴上, 我提起下午之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这个谢玄辰是真的冤,他说道:“我也想说啊,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就生气了。我怕你气坏了,就想着缓一缓,回家再慢慢告诉你。”

“真的?”

“真的。”

慕明棠静静看着他,谢玄辰一脸无辜地任她看。其实这一点谢玄辰并没有说谎,他并不会欺瞒慕明棠,他当真打算回家后找个和缓的机会,慢慢告诉慕明棠。

谁能知道,他还没来得及说,就被谢玄济和蒋明薇捅破了。这样一来,显得他故意欺骗慕明棠一样。

简直是绝世冤案。

其实慕明棠也知道谢玄辰不是这种人。他看着没有下限,其实自有原则,若说他故意瞒着她倒不至于,但是谢玄辰这个混账当时不发声,必然是想听她的想法。

慕明棠也说不出自己是羞还是恼,反正很生气。她一生气,就要找谢玄辰撒火。

谢玄辰察言观色,见慕明棠还是不解气的样子,立刻头一歪,虚弱地靠在慕明棠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头疼…”

慕明棠咬牙,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头疼就去吃药。我这就给你叫太医来。”

“不用不用,都这么晚了,没必要兴师动众。”谢玄辰越说病得越严重了,抱住慕明棠肩膀,都虚弱地坐不住了,“头晕,恶心,还没有力气。”

慕明棠冷漠地看着他,同样的伎俩,想一而再再而三地用,未免太看不起她了吧。慕明棠不为所动,依然冷冰冰地,道:“既然你不舒服,那赶快休息吧。我就不吵你了,我今天到罩间睡。”

“不行!”谢玄辰喊完之后,才又虚弱地咳了咳,说,“你要是不在,我晚上一个人孤掌难鸣,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你还能出事?”

“会的。”谢玄辰点头,“我看不到你睡不着觉,睡不着的话,指不定会做什么。”

他说的如此直白,慕明棠想到自己下午那些话全被谢玄辰听了个全,脸上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谢玄辰原来一直拿不准慕明棠是怎么想的,听到下午的话后他觉得自己有戏,越发得寸进尺,撒泼打滚:“我不管,反正你不能离开我。你就算今天晚上不在,等你睡着了,我也要把你抱回来。你总不能一晚上不合眼吧?”

人不要脸则无敌,慕明棠觉得她已经很厚脸皮了,结果还是比不过谢玄辰。她放弃了,说:“算了,我去沐浴。你放开,我现在并没有原谅你。”

谢玄辰“哦”了一声,乖乖松手。谢玄辰本打算蒙哄过关,可是等慕明棠换了衣服回来,脸色依然冷冷的。

谢玄辰不敢再得罪姑奶奶,一晚上十分温柔小意。等第二天一早,他一睁眼发现慕明棠没叫他就起床了的时候,就觉得情况不太妙。

谢玄辰换好了衣服,一出门见丫鬟都恭恭敬敬地守在门外,仔细看还有些战战兢兢。他隐忍不发,问:“王妃呢?”

“王妃用了早饭,去花园里散步了。”

谢玄辰站在门口没动。他不动,丫鬟们战战兢兢,头都不敢抬。

丫鬟们也感觉到,王爷王妃,似乎闹别扭了。王妃倒还好,就事论事,并不会把自己的情绪迁怒于人,但是王爷就未必。

谢玄辰在门口想了一会,痛定思痛,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要装病。

谢玄辰表情淡淡的,说道:“让人叫李祖冬过来。”

李祖冬就是小道士的名字,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以一个江湖手艺人的身份住在王府。虽然这个江湖艺人行事有些怪,每天晚上的行踪也十分可疑,可是王爷王妃不说,丫鬟也不敢问。

反正王府家大业大,养几个混吃等死的闲人不在话下。按道理皇帝应当是十分警惕安王府中的生面孔的,尤其是形似神医的人,更是被提防的重点。

但是小道士却莫名混了下来,并没有引起眼线的注意。最好的伪装就是没有伪装,小道士自己看着,就不太像个神医。

小道士被带过来的时候还是懵的,大清早的,他还没睡醒呢。谢玄辰见了他也不废话,直接就让小道士来诊脉。

小道士生生被吓清醒了,他脸色凝重,上前仔细地切脉。

小道士以为解毒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让谢玄辰如此郑重。小道士乍一诊脉觉得谢玄辰好像没病,再仔细一诊,发现他确实没病。

小道士都迷惑了:“你这不是好好的么,你到底让我看什么?”

谢玄辰盯着小道士的眼睛,说:“我觉得我好像病了。”

小道士皱眉,飞快地在脑中翻过医书和师父的教导。莫非他记错了?还是乌羽飞这种药物通人性,可以隐藏脉象,声东击西?

小道士努力想了好一会,自我怀疑道:“我觉得一切如常,甚至比上次还好些…”

“不。”谢玄辰看着他,斩钉截铁道,“我病情加重了,需要赶紧治疗。这么严重的事,你还不快去告诉王妃?”

小道士茫然失措,他按着谢玄辰十分稳健的脉象,再听着谢玄辰一口咬定自己生病了的语气,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小道士想明白后气得不轻:“我可是行医济世之人,这种事情我不干…”

“以后每帖药钱翻一倍。”

小道士未说完的话顿住了,谢玄辰见他不答,又说道:“翻三倍。”

小道士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向强权低头了。

玉麟堂突然忙乱起来,因为王爷竟然久违地生病了。

丫鬟匆匆跟在相南春身后,语气十分费解:“自入冬以来,王爷的状况一直很稳定。昨天回来时还好端端的,今日怎么突然生病了?”

相南春不置可否,她在玉麟堂看了一会,道:“王妃生气后,王爷往往都是要生病的,没有原因,也没有为什么。去请王妃回来吧。”

慕明棠从外面赶回来,进门时她嫌慢,提着裙子匆匆跑进大殿。

“王爷他怎么了?”

相南春不好说,便只是恭敬地低着头:“王爷在里面,王妃自去看吧。”

慕明棠本来觉得谢玄辰在装神弄鬼,可是一路赶回来时,还是忍不住生出许多害怕来。万一呢?

慕明棠二话不说,直接绕过屏风,走到寝殿里。寝殿里,谢玄辰倚在床上,一边站着小道士。

慕明棠看到小道士的时候脸色都收了起来。她顾不上说上场话,直接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道士违背了自己的良心,弱弱说道:“我也说不清楚。安王他,呃,脉象突然反复,似乎是情绪波动过大。”

慕明棠听着就皱起眉来,她虽然不懂医理,并非内行,可是…有这种病吗?

情绪起伏过大都能病倒,这真的是谢玄辰?

慕明棠狐疑地扫过谢玄辰和小道士,最后问:“那应当如何?”

“呃…”小道士诡异地停顿了一下,悄悄扫向谢玄辰,揣摩着说道,“顺着王爷,让他缓过这个劲儿,应当就好了吧。”

慕明棠心里的怀疑更甚。她按住不发,说:“有劳了。请道长留几贴药方,我之后也好为王爷调养。”

写方子不难,反正谢玄辰本来就要喝药,多留几个调养身体的方子总喝不死。小道士跟着丫鬟到旁边写药方,慕明棠也跟了过去,她看了一会,忽然说:“这贴药和先前的调养方子差不多,王爷喝了这么久还生病,想来,是以前的方子不太够。”

小道士的动作顿住了。他有点怕了这两位夫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敢问王妃有何高见?”

慕明棠笑了笑,说:“良药苦口,王爷久病不好,想来,是药性太温和,不利于病。”

小道士有些愕然地看着慕明棠,慕明棠微笑以对。小道士默默咽了口唾沫,对女人心有了更深刻的了解:“我明白了。我这就调几味药,帮助王爷尽快好起来。”

小道士另取了一张纸,刷刷刷写了一张方子。慕明棠接过来看,发现药材还是中规中矩的补药,可是黄连的比例却加重了。

慕明棠十分满意,笑着送小道士出门。她把方子交给丫鬟,吩咐丫鬟出去熬药,然后才回到寝殿。

此刻寝殿里,谢玄辰还是一副病弱模样。慕明棠微微挥手,其他侍女低头行礼,鱼贯退到外面。

慕明棠坐到床边,仔细打量着谢玄辰,问:“你怎么了?”

谢玄辰依然一脸柔弱,说:“不知道。可能是昨日被气得狠了,勾起了什么并发病症。”

真舍得咒自己,慕明棠就静静地看着他。谢玄辰几乎以为慕明棠要看穿了,结果慕明棠点了点头,道:“好。那你觉得要怎么养病?”

“嗯…应当问题也不大。劳烦王妃这段时间多在我身边注意些,先看看情况,再论下一步。”

“好。”慕明棠一口应下,谢玄辰的花样真多,慕明棠倒也想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于是慕明棠很配合地点头,说:“依你。那你现在呢,觉得哪里不舒服?”

谢玄辰演技十分稳得住,当真入戏道:“我本来打算趁这几天温习温习旧书,可惜现在没力气翻书。”

慕明棠抬眼瞥了他一眼,问:“是那本书?不如我拿过来,读给你听?”

谢玄辰都有些受宠若惊了,生了病,待遇如此之好吗?早知如此,他就该勤些生病。

谢玄辰虚弱地点点头,随便报了一个书名,说:“有劳王妃了。”

慕明棠取来了书,坐在床边,问他想听那一段,然后逐字逐句读给他听。谢玄辰听到一半虚弱地坐都坐不住,干脆枕到了慕明棠腿上。

相南春守在门外,偶然一抬头,透过烟罗屏风,看到一个年轻女子侧坐在床上,姜黄色的长裙从从脚踏堆叠到地上,宛如繁花盛开。她手里拿着一本书,声音泠泠,在缓缓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