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也没打算放耶律机走,也是时候把他再提回来了。”谢玄辰说着不屑地笑了一声,“就耶律焱会威胁人吗?我玩离间计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徐大郎明明是自己人,此刻也油然生出一种后怕来。徐大郎问:“王爷打算如何?”

“不如何,带八百骑兵,只带三天干粮,一切轻装从简,今天就出发。”谢玄辰说着站起身来,说道,“耶律机才出关五天,他还受了伤,走不了多远。听说萧太后极宠爱幼子,北戎也没有父死子继这种说法,传位给弟弟是常事。我们捉耶律机回来,耶律焱一日不退兵,我就剁耶律机一个器官给萧太后送去。我看是耶律焱的耐心好,还是耶律机的命长。”

徐家儿郎听着都渗出一身冷汗,幸亏谢玄辰现在还和他们是同一阵营,如果有谢玄辰这样一个敌人,简直是噩梦。

胆子大,心狠,还不要命。

慕明棠在屋里坐了一会,尽力不去管外面那些擦地的声音。谢玄辰进来后问了问她的近况就出去了,慕明棠知道他和徐老将军有要事相商,所以一直安静等着。

可是她没想到,谢玄辰竟然马上又要走。

不光是他,徐家好几个郎君都换了衣服,慕明棠本能觉得不对,立刻追到门外:“谢玄辰。”

此刻谢玄辰和其他几个徐家儿郎正在检查最后一遍。谢玄辰提出作战办法后,徐老将军虽然觉得冒险,但是下面的儿子们却纷纷响应,主动请战。后来谢玄辰挑了几个年纪轻、熟悉地形的徐家兄弟,另外又从自己的人手里挑了几个用得顺手的。

徐家人习惯了这种生活,顷刻就收拾妥当,现在他们在马前做最后一遍检查,之后去军营点人,就要直接走了。

忽然他们听到有人喊谢玄辰的名字,他们齐齐愣了一下,而谢玄辰本尊还毫无异色地回头,仿佛一点都不在意被人喊大名:“你怎么出来了?”

其他人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而谢玄辰自己不以为忤,甚至笑了笑,用柔和得渗人的语气和来人说话:“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你再在徐家多住两天,我很快回来接你。”

“你要去哪里?”

谢玄辰看着眼前不依不饶的慕明棠,轻轻叹了口气:“我去追耶律机,我也不好说会去哪里。”

就站在谢玄辰旁边的徐七郎几乎瞪掉了眼珠子,这难道不是机密吗?刚刚谢玄辰才冷着脸提醒众人,不许泄露行踪。

众人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谢玄辰,而谢玄辰完全屏蔽,用已经绑好轻甲的手摸了摸慕明棠头发,柔声说:“我很快回来,不要担心。”

慕明棠听到他要去追耶律机,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她看其他人的情况就知道如今很着急,谢玄辰没有时间耽误。她只能强忍着担心,说:“不许受伤,我等你回来。”

谢玄辰看着她轻轻一笑:“好。”

说完后,众人就纷纷上马,出发之意明显。谢玄辰却不动,对慕明棠说:“你先回去,我走了你一个人待着不安全。”

他颇有一种慕明棠不回去他就不动的架势,正好此时徐五娘等人找过来了,谢玄辰亲眼看到慕明棠进门,才翻身上马,朝已经催促了好几次的队伍追去。

徐五娘一出来就看到这一幕,她啧了一声,说:“王妃和王爷感情真好,像新婚夫妻一样。我们家那个死鬼也跟着走了,结果来给我说一声都没空。”

慕明棠时常被打趣,都习惯了。她轻轻呼了口气,说:“他想一出是一出,我实在不放心他。”

徐五娘听得牙酸,故意笑道:“呦,你们少年夫妻都快黏成一个人了,分开一天都不成。现在还只有你们两人,等以后有了孩子,可怎么办?”

慕明棠听着就红了脸:“并不是那样。”

徐五娘从小舞刀弄枪,性子大大咧咧,说话也荤素不忌。她凑近了,悄悄问:“你们成婚都快两年了吧,是不是已经有了?”

慕明棠脸越发红:“没有。”

“还没有?王爷这命中率不太好,还是你们俩故意的?”

慕明棠脸红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徐五娘看到哈哈大笑,徐大娘子循着踪迹追过来,见状疑惑:“五弟妹说了什么,怎么笑成这样?”

徐五娘笑得更加大声。慕明棠羞愤,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些人,快步回自己屋子了。

皇帝割让北方三镇的消息引起轩然**,百姓听到都愤愤不平,其实皇帝说完后也后悔了,然而这时候使者已经带着圣旨出城,皇帝即便想追回来也没办法。

没想到,最后传来的消息却让人大吃一惊。谢玄辰半路杀回中山,拒不交割城池,还斩杀了两个北戎使者,河间看到有学有样。远在另一边的太原没有和任何人通过话,却做出了一模一样的选择。

土地君可让,臣却不从。

谢玄辰的举动引发一片哗然,他这样的做法,其实已经犯忌了。没想到过了几天,一个更爆炸的消息传回来了。谢玄辰带着八百轻骑,没有后援没有粮草,孤身深入北戎境内,竟然闯入足有两万人的营帐,从主帐里挟持了耶律机。

八百人冲入两万人的营地中,简直胆大包天,匪夷所思。更匪夷所思的是,还真被他们成功了。

谢玄辰得手了就撤,其他在营帐里放火作乱的人也不恋战,立刻撤退。他们如鬼魅一般闯入,又如鬼魅一般撤离,从发生到结束不过转瞬间,许多北戎士兵还没反应过来,他们的东丹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从营帐里劫走了。

耶律机宛如一个玩具一样,七天前从这里走出去,七天后又被毫无尊严地提回来。

慕明棠从谢玄辰走后就提心吊胆,睡觉都不安稳,稍有风吹草动就醒来了。慕明棠得知谢玄辰只带了三天的干粮,眼看第三天一点点过去,慕明棠的心也逐渐沉到海底。

徐家其他人心情也不平静,徐五娘不停在慕明棠耳边念叨:“他们虽然只带了三天的干粮,但是干粮耐吃,省着点撑四五天也没事,不必太过担心。”

徐五娘说完自己“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说服谁。

慕明棠能有什么办法,她只能用这样的理由安慰自己。但是内宅还是一片低迷,众人一想到丈夫儿子在外生死未卜,顿时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晚饭谁都没动,匆匆扒了两口就结束了。

饭后,徐五娘来邀请慕明棠:“王妃,你一个人睡着害怕吗?不然你晚上来我这里?”

慕明棠感谢徐五娘的好心,正要婉言谢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慕明棠和徐五娘对视一眼,全都往外跑。

果然,门口一个接一个儿郎从马上跳下,他们虽然形容狼狈,但眉宇间全是飞扬之色:“哈哈哈东丹王以后怕是再不敢进边境了吧,十万人被王爷八千人压着打,后来只剩两万人逃出去,没睡两天安稳觉又被拎了回来。我要是他我就自尽,省的活着丢人。”

徐五郎瞪了弟弟一眼,但是眼中也全是笑意:“净浑说。告诉看守的兄弟务必看好他,好不容易捉他回来,可不能让他死了。”

“放心,兄弟们有经验,从路上就防着他呢。”

他们兄弟俩正在说话,忽然见两个女眷从里面跑出来了。徐七郎看到,高声喊了句:“王妃,五嫂。”

没过多久其他人接到消息,也纷纷赶出来,就连徐老夫人也在大儿媳的搀扶下走出来了:“五郎他们回来了?”

徐七郎和徐五郎上前给徐老夫人请安,众人围着他们好一通询问。慕明棠站在门口张望了很久,没瞧见谢玄辰身影,顿时半颗心都凉了。

徐老夫人看见慕明棠脸色不对,问:“五郎,七郎,王爷呢?”

提起这个徐七郎“哦”了一声,没多想,顺口说了出来:“王爷和四哥去安置东丹王了。王爷受了伤,他说要顺便包扎一下再回来。”

徐五郎一听到就赶紧捅弟弟,然而已经晚了,慕明棠眼睛慢慢瞪大:“他受伤了?”

这回徐七郎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其实不严重…轻伤而已。”

慕明棠却不信,一副你们都帮着他骗我的表情。徐七郎不知道被哪个嫂嫂掐了一下,不敢说话了。徐老夫人气得不轻,用拐杖狠狠给他一下。徐七郎不敢躲,对着一众嫂嫂侄女控诉的眼神十分委屈:“真的是轻伤…”

谢玄辰把耶律机关好了,又处理了身上的伤口,和徐老将军、徐四郎一边说话一边往徐家走。徐老将军现在对这个年纪和他孙子差不多的年轻人心悦诚服:“王爷有勇有谋,末将守成一辈子,不及王爷一半远见。末将惭愧。”

“徐老将军不必这样说,中山能有如今的安稳,全靠徐老将军苦心经营,十年如一日的严防苦守。”

谢玄辰说话总带着一种上位者口吻,就比如现在,他说的话极像了君主褒奖守城有功的臣子。

而徐老将军竟也生不出反抗之心,仿佛一切就该如此。他们俩正说着话,忽然间门里跑来一个人,远远就喊了声:“谢玄辰。”

谢玄辰顿了一下,随即立刻笑着迎向她:“你怎么出来了?该不会一直等在这里吧?”

慕明棠却不理他,立刻看向谢玄辰的衣服:“你受伤了?”

谢玄辰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没进门,底就已经被人交了。谢玄辰本来想说没事,但是他看着慕明棠心疼的目光,突然话音一转:“没错。不过不是致命伤,你不必担心。”

谢玄辰插科打诨的时候没事,反倒他说不是致命伤,让慕明棠十分怀疑他受了重伤。慕明棠眼神恳切,一眼又一眼看着他衣服下的身体,要不是在外面,都想亲自上手检查一下了。

“你伤在了哪里?痛不痛?”慕明棠说着小心翼翼地扶着谢玄辰胳膊,“可以走路吗?”

这么一说谢玄辰真的觉得自己不行了,徐老将军和徐四郎走近,见刚才还生龙活虎的王爷好像忽然变得病弱起来,连走路都要靠在王妃身上。

徐家父子两人表情都有些怪异:“王爷,你怎么了?”

慕明棠担心谢玄辰说话损耗力气,于是代替他回答道:“他受了重伤,不方便说太多话。我先陪着王爷回去了,这一路多谢几位照顾王爷。”

重伤?徐老将军和徐四郎都露出愕然的神色,谢玄辰不只是在胳膊上被划了一道吗?他肌肉坚硬,连里面的纹理都没有伤到,只是表面流了些血,养两天等伤口愈合就没事了。

这也是重伤吗?

徐老将军亲眼看到谢玄辰对他们打了个眼色,随后虚弱不堪地被王妃哄走了。王妃全程温声细语,谢玄辰越伤越严重,最后连路都走不了了,必须要王妃扶。

徐老将军一大把年纪此刻都觉得牙酸。

真是没眼看。

☆、包扎

慕明棠可并不知道徐老将军的心理活动,她见谢玄辰走路都牵动伤口疼的样子,简直心疼的无以复加。

等好容易回了屋子,慕明棠立刻一叠声吩咐丫鬟:“快去准备热水、干净的纱布和伤药。”

丫鬟们都被这阵仗吓到了,纷纷跑去出取东西。谢玄辰隐约觉得自己玩的有点大了,他按住慕明棠的手,虚弱道:“不必惊动这么多人,我现在只想和你多待一会。”

“你又逞强。”慕明棠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可是等丫鬟取来东西后,还是依谢玄辰的意,将众人都挥散,亲自拿帕子浸了热水,在水盆中拧干,“你先把衣服解开,我帮你清洗伤口。”

谢玄辰看着这个阵势,本来都打算告诉她真相不逗她了,此刻突然转了口风:“可是我肩膀受伤,稍微动一动就疼…”

慕明棠一听立刻说:“别动,我来。”

谢玄辰装模作样地推辞:“无妨的,我自己可以,忍一忍就好了。”

慕明棠怎么肯,她暂时放下帕子,侧坐在床沿上,轻手轻脚为他解衣服:“如果碰疼了你和我说。”

谢玄辰特别配合地伸手,因为怕太明显露馅,只能忍痛放慢速度:“没事,你随便动手就好了。”

这话,谢玄辰说的真情实意,字字真心。慕明棠听到这样的话越发心疼他,手上的动作更轻了:“你都受伤了还要骑马回来,是不是特别疼?我听说你一个人冲进北戎人的帐篷,挟持了耶律机就走。你是不是在这时候受的伤?”

这倒没错,不过没慕明棠说的这么夸张,是徐七郎等人掩护着他冲进王帐。耶律机多少是个王爷,身边有许多侍卫,谢玄辰以一对多,难免被刀划了一下。不过谢玄辰并不亏,他只是被不轻不重地划伤了一道,对方却被他一刀毙命了。

这点伤并不算什么,他自己练剑时划出来的伤口都比这个深。而且当时他肌肉绷着,那一刀并没有划深,只是划破表皮流了点血而已。谢玄辰不当回事,其他人一问,也没把这点伤放在心上。

他们毫不减速奔回中山,一进边关,徐老将军立刻派人来接应他们。北戎人追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眼睁睁丢了他们的王爷。

北戎人心里憋出来的伤,恐怕都比谢玄辰这点伤口大。

谢玄辰想了想,省略了无关之人,着重描述了自己当时的英勇…以及凶险。慕明棠果然越听越心疼,她此刻已经解开谢玄辰中衣,瞧见了染血的纱布。她伸手小心翼翼从边缘划过,慕明棠手指纤细柔软,此刻划过谢玄辰胳膊,若有若无轻若鸿毛,立刻就有一簇火从被她接触的地方窜到了谢玄辰心里。

谢玄辰喉结动了动,慕明棠还一无所知,抬头睁着湿漉漉的眼睛,问:“还疼吗?”

谢玄辰本着脸点头。慕明棠忽然俯身,在他唇角轻轻啄了一口:“亲亲你就不疼了。”

谢玄辰当即头就晕了,他就知道,装病是有用的。谢玄辰一边愧疚,一边变本加厉地说:“你都只亲一下,哪能止疼。”

慕明棠嗔怒地睨了他一眼,说:“别闹。先换药,其他事一会再说。”

换药?谢玄辰一时愣住,换药岂不是就露出伤口了?若是习武之人,想必一眼就能看出深浅,但是慕明棠好像并不熟悉这些…谢玄辰拿不准自己会不会当场翻车,最后觉得还是稳妥为上:“其实刚才已经包扎过了,不用这么麻烦。”

“外面人给你包扎,想想都知道有多潦草。”慕明棠对这件事很执着,说,“这是要紧事,不能由着你。你先忍着疼,我给你换纱布。”

谢玄辰只能赌自己的运气了,幸好这次幸运又眷顾了他,慕明棠确实不太熟悉刀枪外伤,她看见有血,就觉得伤得非常严重。她看见谢玄辰伤势严重,泪盈于睫,都要哭出来了:“你都流血了。就这样你还说没事,赶了一天路。”

谢玄辰看到她的眼泪,欲言又止,最后用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脸,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真的没事。你不要哭。”

慕明棠依然低落着,去床下重新拧了热帕子,轻手轻脚为他擦去伤口处的血迹。慕明棠挨得近,呼吸细细打在谢玄辰的后背和肩膀上,谢玄辰手臂的线条立刻就绷紧了。慕明棠没有发现,她终于把伤口清洗完,回头发现谢玄辰脊背绷得很直,背部绷出明显的肌肉曲线。

谢玄辰现在上衣已经全脱了,慕明棠猝不及防看到他肌理分明、修长劲瘦的背,脸都红了一下。以前她也碰过抱过,甚至被他逼的紧时还用指甲抓过,然而那时候都在天黑,哪像现在神志清醒,光线明亮,慕明棠一看到就想起以前在床榻上时,她抱着谢玄辰的背,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绷紧又放松,每一下都极其用力。

慕明棠慌忙移开眼睛,借着拧帕子的功夫让自己冷静。她想什么呢,谢玄辰现在有伤在身,正是该休养的时候,她怎么能想这种事情?

等慕明棠再回来时,她已经平静了,心如止水地给谢玄辰洒了药,缠上干净的纱布。不过话说回来,谢玄辰的身材真的好看,他穿着衣服时只觉得又高又瘦,和那群五大三粗、黑不隆咚的汉子站在一块时,谢玄辰好看的出类拔萃。可是等脱了衣服,就会发现他身上的肌肉并不少,只不过全是纤长型,不像那些大块头一样肌肉虬结,可是力量和爆发性却更好。

慕明棠缠好纱布后,坐在床上以欣赏的目光打量着谢玄辰的上半身:“你不光脸好看,身材也好看。”

慕明棠说完后,手还轻轻去蹭了蹭谢玄辰的腹肌。他的肌肉薄而紧实,无论视觉还是触感都好极了。谢玄辰立刻握住慕明棠的手,目光炯炯。

腹部这么敏感的地方,慕明棠主动伸手碰,谢玄辰自我觉得这是充满了暗示的动作,没想到紧接着慕明棠就挣脱他的手,满意地点点头:“好了,可以把衣服穿好了。”

谢玄辰听完实在是愣了一愣:“…还要穿回来?”

“对呀。”慕明棠坦然地看着他,“伤口包扎好了,你赶快穿好衣服,小心着凉。”

谢玄辰紧紧看着她,他盯了许久,绝望地发现慕明棠不是开玩笑,她是说真的。

谢玄辰完全没想到,他脱了的衣服,还能穿回来。

谢玄辰极度不配合,然而慕明棠照顾他是个病号,全程非常耐心,又是哄又是骗,整整齐齐地帮谢玄辰把衣领扣到最高。

“好了,这样就不会着凉了。”慕明棠看着此刻整齐妥帖的谢玄辰,欣慰说道。

谢玄辰脸色极为不好,他发现,他好像坑到自己了。

在慕明棠眼里,现在的谢玄辰是个虚弱的伤患,连大动作都不能有,更激烈些的运动想都不要想。而谢玄辰前期造孽太多,现在没办法说他胳膊上的伤不碍事,只能忍痛“养伤”。

晚上睡觉时,谢玄辰想要搂夫人的腰补偿一下悲伤的内心,被慕明棠一把推开:“你端端正正睡好,小心晚上牵扯到伤口。”

谢玄辰几度想说话,最后生生咽下去,说:“不行,我受伤了,必须抱着你才能好。”

“不可以,你别闹。”慕明棠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说,“你还在养伤呢,对自己的身体都这么不上心?你躺好,手不要乱动,我给你盖被子。”

谢玄辰撒娇耍赖十分熟练,当即掀了被子,说:“我不能抱你,那你来抱我。不然我不睡。”

“你…”慕明棠无奈,“你都多大人呢,说这种话你不害臊吗?”

“反正我不管,你看着办。”

慕明棠瞪他,谢玄辰一副柔弱模样捂住伤口,慕明棠最终心软了:“好,依你。别动,小心伤。”

谢玄辰强忍了一夜,后半夜他越想越不对,他为什么要折磨自己?人就在跟前,他为什么要睡得这么规矩?

谢玄辰立刻毫无负担地把慕明棠搂过来,第二天慕明棠醒来发现他们又睡在一起,还以为是自己半夜滚到了谢玄辰怀里。她小心翼翼地爬出来,她一动谢玄辰就醒了,慕明棠看见,连忙低声问:“我昨夜压到你了吗?”

谢玄辰摇头,他本来打算顺势说明真相,结果慕明棠长舒了一口气,说:“这就好。不过还是不能放松,你正好伤到了右手,拿筷子方便吗\"

谢玄辰话到嘴边又变了:“不太能。”

“那这几天我来吧。”

早饭夫妻两人在屋里吃,谢玄辰享受着妻子无微不至的照顾,渐渐又开始飘。他昨夜的念头忽然动摇了,他心想反正昨夜都错过了,再装一白天也无妨。

晚上,徐老将军给众人准备了庆功宴。这几天慕明棠多亏了徐家照应,谢玄辰和慕明棠都很给徐家面子,两人准时出席。此刻饭厅里已经热闹非凡,徐家所有孩子都来了,徐老将军足足有七个儿郎,这七个儿子又娶妻,生子…

当真是济济一堂。慕明棠和谢玄辰两人坐在一边,看着满地小孩子跑,都觉得震撼。慕明棠悄悄和谢玄辰说话:“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家庭聚会。”

“我也没。”谢玄辰说着感慨,“我才知道,原来仅是自家人小聚,就能坐满四五桌。”

他们俩人对视一眼,都感到吃惊。虽然不习惯,可是谢玄辰看着满地孩童乱跑,兄弟们三三两两说话,妯娌们也聚在一堆说笑,突然觉得羡慕。

他格外认真地和慕明棠讨论:“其实孩子多也有孩子多的好处。就像徐老将军,生七个儿子出来,无论干什么都能拉自家人上。我们以后,也给孩子生个弟弟妹妹吧。”

慕明棠听到横了他一眼,不说话。谢玄辰这么一想越发起了劲儿,竟然考虑起生个妹妹好还是生个弟弟好。

直到用饭时,慕明棠脸色都是红红的。徐五娘看到,大着嗓门问:“王妃,你脸怎么红了?”

谢玄辰回头看了慕明棠一眼,笑而不语。慕明棠强装镇定,道:“热的。”

谢玄辰倒了杯水放在慕明棠手边:“觉得热?”

慕明棠悄悄掐了他一下,说:“兴许是不通风,散一散就好了。”说完,她暗暗瞪他,不许拆台。

因为是家宴,也无需顾忌男女。谢玄辰带着慕明棠坐在主席,和徐老将军、徐老夫人等坐在一起。饭桌上,几个男人不免谈起朝事:“东丹王被俘的消息已经送往京城了,耶律焱此人阴毒,不知道他会不会顾忌东丹王的命而退兵。”

“他肯定不在乎。”谢玄辰自己就有经验,光猜都能猜到耶律焱的心思。要是有人抓了皇帝来威胁谢玄辰,谢玄辰肯定觉得扯淡。他巴不得对方撕票呢,怎么可能被威胁?

换成耶律焱,谢玄辰不觉得会有差别。

徐老将军想到此事也是忧虑不已:“东丹王和耶律焱是叔侄,平素也不甚亲近,恐怕耶律焱未必会被牵制。”

“抓耶律机,本来也不是威胁他的。”谢玄辰对比并不在乎,缓慢转着杯中的酒,“萧太后最宠爱小儿子,听说萧太后甚至有意让耶律机继承皇位。耶律机支使不动耶律焱,萧太后和北戎皇帝肯定可以。”

谢玄辰说完就想将杯中酒饮尽,中途却被一只纤细柔软的手拦住。慕明棠严肃地看着他,说:“你有伤在身,不许喝酒。”

谢玄辰和慕明棠对视片刻,乖乖放下了酒。桌上众人看到这一幕都觉得吃惊,谢玄辰敢孤身闯两万人的敌营,敢拿剑指着皇帝钦差喊滚,私底下竟然对王妃言听计从?

谢玄辰对这些目光安之若素,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脸面需要用酒来证明,更不觉得在外人面前对媳妇凶,就是有能耐了。他恨不得让全天下知道他的心肝宝贝惹不得,连他自己也不能惹。

徐大郎和二弟对视一眼,都觉得慕王妃大概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大一点,谢玄辰简直被拿捏的死死的。

徐老将军和徐老夫人假装没看到,现在的年轻人啊,越来越不收敛了。饭桌上绕开朝事,渐渐说些轻松的话题。众人说话,渐渐发现谢玄辰不动手,慕明棠给他夹菜,还低声问他想吃什么。慕明棠察觉到众人的视线,解释道:“他在抓耶律机的时候受了伤,胳膊不能拿重物,夹菜不太方便。我怕他伤口好不了,就由我来了。”

谢玄辰对着一桌人的视线愣是面不改色,一派平静,仿佛那个受了伤不能举筷子的人真的是他。徐老将军一大把年纪都觉得有点看不过去了,他以为岐阳王昨日装一装,和王妃讲究一番情趣就过去了。结果,今儿还装着呢?

谢玄辰装的太过坦然,搞得其他人也只能配合。徐大郎看着昨日生龙活虎,单手提着熊一样的耶律机都轻轻松松的岐阳王,今日便伤的连筷子都拿不动。

谢玄辰成名多年,他们远在北方都听闻过谢玄辰的大名,这几日接触下来,所有人都对谢玄辰的武功和气魄心悦诚服。众人私底下都说谢玄辰无愧战神之名,实乃天生将才,千年一见。结果,今日就看到了谢玄辰这样一面。

徐大郎一边觉得幻灭,一边觉得觉得自己老了。

☆、露馅

没到一天, 徐家上下都知道,谢玄辰在装重伤, 故意骗王妃扶他喂他。

徐家众人看谢玄辰的目光顿时变得又控诉又鄙夷, 但是碍于慕明棠完全当真了,都只能生生忍着。其中尤数徐七郎,偶像光环破碎最为彻底。

其实谢玄辰心里也苦, 他最开始只是扯了一个谎, 最后不得不扯更多的谎圆场。阵仗越摊越大,他也越来越骑虎难下。

因为这回事,谢玄辰已经足足被吊了三四天,慕明棠亲自给他换药, 把他的火撩起来后,又撒手不管,坚决和他隔开睡。

谢玄辰要被折磨死了。

不过耶律机已经被捉回,谢玄辰和慕明棠也要回真定府了。最开始谢玄辰把慕明棠放在中山徐家就是怕自己出征在外,慕明棠独自一人出什么意外。现在谢玄辰已经回来, 并且不打算再去救京城那群蠢货了,慕明棠自然也可以接回去了。

谢玄辰带着被捆成粽子的耶律机,亲自跟在慕明棠的马车旁边, 和徐家众人告辞,带着自己的人马回到真定府。

几日不见,真定府还维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模样。慕明棠回到真定府衙长长松了口气,徐家人对她当然很好,衣食住行都无微不至, 可是终究是别人家,再好都不如自己家。

不知不觉,慕明棠竟然对真定府衙有了家的感觉。或许未必是真定府像家,而是因为这里有谢玄辰在,所以是家。

谢玄辰去处理自己不在期间积压的公务。等处理完后,天色已暗。谢玄辰将要紧的几件处理完,剩下的留给明天,然后就大步朝后院走去。

前面是办公之地,后面住着慕明棠,谢玄辰如今走在回后院路上,还真有些回家的感觉。

回来后,两人吃了饭,丫鬟们经验丰富,马上就自觉滚蛋。

慕明棠抱来药箱,说:“该换药了。”

谢玄辰看看药箱又看看慕明棠,顺从地伸开手。

慕明棠解开他的衣领,做得多了,如今慕明棠已经非常熟练。她给谢玄辰重新换了纱布,说:“伤口已经愈合了,只剩下血痂,是不是快要长好了?”

一开始他就没事,谢玄辰心思根本不在当下,随口应付道:“嗯,大概吧。”

慕明棠着实开心,谢玄辰的伤势,比她想象的好转得快多了。慕明棠一边系好纱布,一边说:“虽然已经好转,但还是不能松懈。你这几天注意些,不要让自己过度劳累。”

慕明棠坐在他身前为他包扎,谢玄辰手臂一揽,就将慕明棠整个人抱在怀中。慕明棠感受到他不太规矩,立刻转身捉住了他的手,义正言辞道:“你现在还在养伤,静养还来不及呢,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谢玄辰挑了挑眉,握着她的手拿到身前,一个个给她掰指头:“我送你去中山在三月十八,后来我带人去回援京城,半路被那群孙子气到,二十五又回到中山。之后紧接着我带人去捉耶律机那个废物,后来在徐家住了几天,你非要让我养伤。今天已经四月初二了,你自己算,这是多少天?”

谢玄辰说一个日子就掰开慕明棠一根手指,到现在,慕明棠的两只手已经不够用了。她看着完全被摊开的手掌,语调越来越低:“可是,你还有伤啊。”

绕来绕去又绕回了这个点,谢玄辰深刻感受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他决定今天豁出去了,抱着慕明棠死活不撒手:“我不。你自己说,这像话吗?”

慕明棠试图劝他:“你伤在臂膀,本来就不能用力,但是行房无论怎么样都会牵扯到肩膀。你再忍忍。”

谢玄辰欲言又止,最后隐晦地说:“其实,也没有看着那么严重。这点发力,不影响的。”

“怎么能不影响?”慕明棠无奈,她不敢让谢玄辰冒险,但是他现在又不依不饶,慕明棠也觉得两难。最后她想了想,脸色控制不住红了。

谢玄辰看到摸了摸她的脸,问:“怎么了?”

“或者…”慕明棠脸色绯红,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我在上面?”

谢玄辰脑子又晕了。

难得慕明棠这么主动,谢玄辰无有不从。然而男女体力悬殊,谢玄辰和慕明棠悬殊的尤其厉害。

谢玄辰最后完全忍不住,握着慕明棠的腰,声音极为克制:“我觉得,还是我来吧。”

“不行。”慕明棠累得动两下就要休息许久,此刻汗湿云鬓,气喘吁吁,仍然坚持道,“你胳膊上有伤,不能用力。”

“你这是在折磨我。”谢玄辰手放在慕明棠后腰,忽然猛地发力,将两人位置调转。慕明棠眼前天翻地覆,猝不及防被压住,她看着谢玄辰撑在自己身边的手,有力坚定,毫无吃痛的样子。

慕明棠骤然反应过来:“你骗我?”

谢玄辰现在哪顾得上这些,他找好了角度,立刻就痛快发力,可算把刚才憋出来的火泄了出去:“我算是受够了。这些天我忍了你多久,你自己不知道?”

“你!”慕明棠大怒,但是此刻被压着欺负,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她很快就溃不成军,近乎崩溃地拿指甲抓谢玄辰腰背:“你轻点!”

谢玄辰努力了很久,最后也没放轻放慢。他倒是舒服了,但是第二天,报应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