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呈曜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高然是什么意思。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高然:“你在说什么?她怀的是父亲的子嗣,如果是男孩,那就是我的弟弟。我们是同胞手足,你怎么会往这种方向想?”

顾呈曜简直觉得不敢置信,从什么时候起,高然竟然变成这种人了呢?还是说,她一直都是如此。

工于心机,热衷于窝里斗。

89、月光

“弟弟?”高然几乎气笑了, 她也果然笑了出来, “你把他当同胞手足, 对方可未必。天底下因为继母和原配嫡子,闹出来多少事。世袭罔替的万户亲王啊, 谁能抵得住这样的诱惑?”

顾呈曜听了这些话下意识地感到不悦,他不喜欢听到有人这样说林未晞:“别人目光短浅, 利欲熏心,但是她不是这样的人”

高然本来只是提醒,可是听到顾呈曜这样的话, 她心底的怒火砰的一声窜起来, 口气也变得极差:“世子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呵,简直笑话。她自私薄凉, 现在因为怀孕,父亲更加被她迷惑,简直要什么给什么。你真的以为她像她表现的那样不在意吗?好,就算她现在对爵位没有心思, 可是一旦她生下儿子, 时长日久, 她岂会一点歪心思都没有?”

顾呈曜觉得这场谈话没法进行下去了,高然怎么会变得这样不可理喻。顾呈曜说:“爵位继承是礼法, 为了爵位而手足厮杀这等事不会发生在我们家。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她也不是。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这种话,这对父亲和她都是诋侮。而且,你将我放在什么地方?我年已十八, 莫非还需要靠一些内宅里不入流的手段才能保住地位吗?”

高然仿佛被踩到尾巴一样,出奇地激动起来:“不入流?世子这是在说谁?”

“我只是陈述事实,并没有指向谁。”顾呈曜冷冷地说,“你何必这样急着对号入座。”

虽然这样说,可是两人都心知肚明,顾呈曜说的,是高然暗害云慧一事。这件事情已经被遮掩过去,云慧也离开快半年了,但是感情就如明镜,一旦有裂痕,日后再如何修补也没法恢复如初。云慧的事,就是横亘在顾呈曜和高然之间的裂纹。高然阴谋败露,人设坍塌,而顾呈曜也再不肯信任高然了。

高然想到这里眼眶一酸,泪水忍都忍不住。又是因为云慧,又是因为那个阴阳壶,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没被处理干净的酒壶,她怎么会被顾呈曜猜忌,而韩氏又怎么会因为多年前宠妾的事情而被英国公世子迁怒。

一步错步步错,就是因为她这里小小的失手,阴阳壶被顾呈曜发现,她多年经营的形象也功亏一篑。后来英国公世子多管闲事,惹恼了顾呈曜,顾呈曜又把阴阳壶的事情扔给英国公世子,导致韩氏和高忱陷入危机。韩氏害怕自己做的事暴露,在英国公老夫人询问她世子行踪的时候,昧着良心摇头说不知道,这又导致了英国公世子的死亡。现在韩氏每日都生活在惊惶中,老夫人似乎有所怀疑,一直在查英国公世子去世前到底见过什么人,万一老夫人顺藤摸瓜,查出来韩氏的事情该怎么办?

高然这段时间内事外事都不顺,英国公府里高恪势头很强,过继一事吵得不可开交,而韩氏也因为英国公世子之死而惶惶不可终日。高然被这些事折磨的心力交瘁,偏偏她自己和顾呈曜的夫妻感情也日益糟糕。

高然感到难以言喻的茫然,她现在的状况,和高熙去世前不是一模一样吗?夫妻冷漠,两人相看两生厌。高然嫁给顾呈曜时一直在嘲笑高熙,她觉得高熙把自己的生活过成那个样子完全是没情商没脑子,才会活生生把一手好牌打坏。那她呢?她明明是以救命恩人、失而复得的身份嫁进来的,她现在在做什么?

高然想到这里害怕得不可自抑,她和高熙不一样,高熙好歹还有个大长公主外祖母,可是她什么都没有。一旦失去了顾呈曜,她的境地会比高熙还要差。高然哭得抽抽噎噎,她往年一直精于算计,哭必然要哭得恰到好处,楚楚可怜,然而直到这时高然才明白,原来真哀痛的时候,是没法兼顾美观的。

这大概是高然多年来第一次真心哭泣,可是顾呈曜却依然冷冷地看着她。他不相信高然真的哭了,他只觉得这又是高然在作态。

“世子,我们相遇的时候明明那样美好,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呢?”

高然是真的想不通这个问题,她一直觉得自己和旁人是不同的,何况她和顾呈曜婚前相识,还有那样刻骨铭心的爱恋,他们是兜兜转转好几年,期间两人差点各自男婚女嫁,好容易才重新在一起。得来的这样不易,感情基础亦如此深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顾呈曜似乎也想起了当年的事情,高然见顾呈曜静静地站在原地,似乎在回想过往,她慢慢靠过去,想抱住顾呈曜。

高然一步步靠近,她的手刚环到顾呈曜身上,就被顾呈曜抓住了手腕。顾呈曜缓慢地,却不容拒绝地将她拉开。

“我爱上的是那个善良娇俏,即使素昧平生也愿意救人一命的姑娘,而不是你。”

高然脸上血色尽失:“那怎么不是我?世子,那年确实是我在后山救了你,时间,地点,你当时的服饰细节,我全部都能对上啊。”

“可是你说那个玉佩本来就是你的,你还说高熙得知我在寻找救命恩人,所以强行把你剩下的半块玉佩抢走,甚至伙同寿康大长公主将玉佩寄给父亲,顶替了你的功劳。你还说,你在英国公府这些年过得不好,你因为是庶女,所以处处忍气吞声,被高熙欺负了也不敢说,直至被她抢走姻缘也无能为力。”

“世子,这是误会。”高然哀哀地抓着顾呈曜的袖子,扬起脸对他说,“你怎么能因为云慧的一面之词,就这样想我呢?”

“误会?”顾呈曜忍不住笑出声,虽然在笑,但是笑声中却带着掩不去的凄凉,“那你可知因为这些误会,高熙已经死了吗?您是不是觉得她已经死了,再也不会为自己辩解了,所以尽可在她身上泼脏水,说她欺负你,欺压你,还强占你的救命之恩。甚至我们婚后,你还在公府花园里拦住我,就是为了破坏你姐姐的婚姻。”

高然脸色苍白的吓人:“你怨我破坏你和高熙的感情?可是这本来就是我的,我告诉你真正救你的人,你竟然埋怨我告诉了你真相?”

顾呈曜痛苦地闭了闭眼,如果当初没有高然,或者他没有陪高熙回英国公府,事情会怎么样呢?他依然以为高熙是救他的那个姑娘,新婚第一个月的甜蜜可以一直持续下去,高熙也会慢慢放下满身的防备和尖刺,变得爱撒娇,爱黏人,或许很快,他们就会有第一个孩子…

但是这些永远都不可能了,他也永远没有机会得知,如果当年他没有冷落高熙,他们会不会成为一对眷侣。高熙已经死了,父亲也走出了母亲的影响,娶了林未晞。

顾呈曜对救命之恩如此执着,全是受了沈氏的影响。童年对一个人的影响不可磨灭,孩提时沈氏天天在他耳边诉说燕王对她的救命之恩,两人因此冲破世俗藩篱成为眷属。顾呈曜对这些充满了女子幻想色彩的英雄救美戏码不感兴趣,但是当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陷入沈氏的思路。他都没看到对方的脸就疯狂爱上那个姑娘,甚至不远万里寻找救命恩人,这和当年沈氏的事何其相像。

顾呈曜最开始以为那个人是高熙,所以两人第一个月蜜里调油,但是紧接着顾呈曜就发现自己被骗了,救他的人不是高熙,而是高然。顾呈曜受不了这样的欺骗,更受不了他内心里隐隐的谴责。沈氏对救命之恩极为推崇,如果他继续对假恩人高熙好,这仿佛是背叛了母亲一样。

所以,后面的事情才会一发不可收拾。他娶了真正的恩人高然,却一直找不回当初的感觉,还没等他和高然培养起感情,就得知了高然用卑鄙手段陷害云慧,还一直诋毁嫡姐高熙的形象。

云慧陪伴了顾呈曜十一年,在他心中宛如亲人姐姐一般,高然竟然用私通的罪名残害云慧,顾呈曜完全没法忍。尤其让顾呈曜无法接受的是,云慧口中透露出来的,关于高熙、高然这对姐妹的真相。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高然为什么觉得他们还能回到当初?顾呈曜越来越觉得自己仅凭救命之恩就爱上一个人实在太武断,可是等他终于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

顾呈曜推开高然,不顾她惨白地像纸的脸色,冷冰冰地说:“我外面还有事,晚上就不回来了。你终究是世子妃,只要你安安分分的,我会给你正妻的体面。我再提醒你一遍,王妃怀孕是全王府的好事,无论她生下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的同胞手足。你如果敢动歪心思,不光是我,父亲也不会轻饶了你。”

高然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滑落,她指节发白,用尽全身力气揪着顾呈曜的衣角:“世子…”

可是顾呈曜还是一点一点地,掰开了她的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高然极近哀婉也没能挽留住顾呈曜,顾呈曜衣服从她手中抽走,她手上骤然失力,猛地扑倒在地上。高然跌坐在地上,眼睛看着四周这膏粱锦绣的摆设,良久失神。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不同的,她比这些封建女子懂更多知识,有更开放的思想,也有更丰富的笼络男人的经验。所以她一直自信能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过出人人艳羡的生活。她的前半生一如前世看过的小说,虽是庶女,但处处顺遂,出身高贵的嫡姐不如她,可爱娇俏的堂妹不如她,所有女子都不如她,而所有男子都暗自倾心她。高然如愿风光大嫁,她嫁入顶级豪门,理应再次过上人人都不如她的生活,可是为什么,她的处境会变成这样呢?

高然在地上颓坐了许久,外面的丫鬟听到世子和世子妃吵架不敢靠近,直到过了很久都没听到世子妃的动静,她们害怕出什么事,这才壮着胆子,轻轻敲了敲门:“世子妃…”

高然醒过神,赶紧擦了擦脸,将脸上未干的泪痕擦去:“什么事?”

“英国公府的人来了,韩姨娘托人给您送了东西。”

“送进来吧。”高然冷冷地吩咐。她从地上爬起身,阴沉着脸整理身上的衣物,过了一会,她突然想起什么,“英国公府怎么会突然来燕王府?是谁把东西带来的?”

“是高恪少爷。少爷感激王妃的伯乐之恩,故专程来感谢王妃。”

听到这个名字,高然的脸色飞快地沉下去。她冷笑一声,没好气地低咒了一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外面的丫鬟隐约听到高然说了什么,但是没有听清,她小心地询问:“世子妃,您说什么?”

“没什么。”高然淡淡回了一句。她扶着桌子,慢慢坐到绣墩上。

前世的话果然没错,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唯有钱财,权势,和同胞兄弟,才不会背叛你。

高然眼中闪过狠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一定要让弟弟成为英国公府继承人。所有挡路的人,都得死。

90、怀疑

九月底, 毫无预兆地, 皇帝和张首辅的矛盾爆发了。

事情最开始起于一个读书人, 这个读书人初入官场,满脑子都是天下大义, 居然上折子弹劾张孝濂独揽朝政,大肆贪污, 结党营私。张孝濂一人独大十年,还从没想过竟然有人敢弹劾他。张孝濂嗤笑一声,自然是将这封折子压下去, 他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

敢弹劾张首辅可谓前所未有, 这个书生被以污蔑首辅之罪打了二十板子。他的上司生怕沾染到自己身上,无人保他, 书生没过多久就丢了官。书生多年只读圣贤书,身体素质说不上好,现在一身是伤还丢了官位,悲愤之下竟然发起高热, 没熬几天就死了。

出了人命, 事情终于闹大了。事情传到御史台后, 越来越多言官在早朝上弹劾,皇帝这才知道这件事。

如今半个朝堂都是张孝濂的人, 张党自然极力反驳, 然后弹劾的人过不了几天就降职的降职,丢官的丢官,这反而愈发印证了张孝濂乾纲独断、结党营私之名。本朝读书人讲究的是气节, 若是因弹劾而被打板子乃至入狱,这不是祸事,这是美名。朝堂上为此吵得一塌糊涂,张孝濂强力压制,而其他文官热血上头,不断地弹劾。

早朝一片腥风血雨,张孝濂的威力依然是强悍的,闹了一段时间后,这件事到底被压下来,反而是弹劾张孝濂的人或丢官,或停职,总之没一个有好下场。经此一事,张孝濂向全天下展示了他的权力和威能,虽然名为首辅,但其实他才是这天下的实权帝王。

皇帝在早朝上支持张首辅,按老师的意思,将胆敢说首辅贪污、受贿、弄权的官员全部发落。可是内宫却隐隐传出风声来,听说皇帝亲口和他身边的太监说张首辅太过擅权,皇帝似乎面有不悦。

风起于青萍之末,这件事虽最终被压制下来,但是谁都能看出来,皇帝和首辅终有一战,政治危机的爆发只是迟早的事。

英国公府也被这件事吓得不轻。高家一个后辈想进六部,但是论资历却还不到他。按照官场的潜规则,高家给首辅送了些孝敬,高家后辈也如愿挤掉同僚,拿到了六部的肥缺。

这样的事在官场是屡见不鲜,满朝公侯人家谁没做过这种事?偏偏英国公府撞到了风口,在言官大肆弹劾张首辅的时候,高家也被找了出来,被众人打成张党。虽然最后只是虚惊一场,张首辅用铁腕摆平了这一切,英国公府自然也无罪可劾,可是这一遭却把高家人吓了个够呛。

他们过惯了顺日子,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阵仗了。燕王因为要陪怀孕的王妃,这几日频频和朝中告假,完美错过了这次弹劾风波。没有燕王在前面挡着,英国公府迎面承受了整场政治风波的冲击。

英国公吓得不轻,他连着几日将自己困在书房,不断招幕僚过来议事。虽然最后英国公府毫发无伤,可是英国公心知肚明,他们这一次运气好,那下一次呢?眼看皇帝亲政在即,张孝濂即便势大,还能耗得过正当年少的皇帝吗?英国公府在这次风波中被打成张党,要是他们不做点什么,日后恐怕有的受了。

皇帝今年十五,早朝上已经有人提起选后。皇帝大婚,紧随而来的就是亲政。如果不出意外,明年这件事就要正式操办了。

英国公府的世子已经意外去世,而庶长子高忱今年才虚九岁,英国公能等,可是时局会等高忱长大吗?

英国公在书房枯坐了一夜,几乎将剩下的一半头发都熬白。等第二天,他就召高家族老进来,商量将高恪过继给世子妃卫氏一事。

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面前,即便是血缘也要让步。高忱虽然才是英国公的亲孙子,但是高忱和高恪的差别宛如天堑,无论年龄上还是智力上,高忱都差太多了。英国公府第二代顶梁柱已经意外去世了,英国公迫切的需要一个继承人,能尽快撑起整个家族。

高然一直关注着娘家的消息,等听到祖父打算过继,她气得直接摔了一套茶具。

“祖父他傻了吗,忱哥儿才是他真正的孙子,偌大的家业,为什么要便宜一个外人?”

陶妈妈赶紧上前捂高然的嘴:“哎呦我的姑娘,这种话您可不能说。为尊者讳,国公爷是您的祖父,您可不能说国公爷的不是。”

高然还是气得不轻,一旦高恪过继给卫氏,那礼法上高恪就是卫氏的儿子,高熙的弟弟,他便是英国公世子的嫡子。而且他年纪还比高忱大,这样一来高恪岂不是成了嫡长兄?有嫡长子在,公府的爵位怎么能落到高忱头上?

何况这样一来,高恪必然供奉卫氏的香火,韩氏小心翼翼委曲求全了一辈子,后半辈子还得看高恪的脸色吗?

高恪他凭什么,一个父母双亡的旁支子弟,凭什么抢走他们家的东西。

高然怎么都坐不住,当即套车,带着人回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里也不平静,高然先是去见英国公老夫人。英国公老夫人气色看着不好,可是情绪还算平静,高然请安之后,就急匆匆地说:“祖母,祖父要将高恪过继给父亲?”

“对。”经过这几日,老夫人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她确实偏心自己的孙儿,但是这些天高恪日日晨昏定省,老夫人即便带上家长光环,也不得不承认高恪比自家孙儿优秀的多。如果他们夫妻俩由着私心,强行立高忱为世子,那等过两年,或许都不用几年后,等明年皇帝大婚亲政,他们国公府的大祸就临头了。

继承人太小难堪大用,再加上高忱的庶子出身,保不齐有政敌拿身份说事,将英国公府的公爵降成侯乃至伯。情况再糟糕一点,如果到时候朝中有人攻讦国公府是张党,仅靠英国公一个人,顶得住吗?

英国公老夫人听人说了这些事后,她也认命了。谁让她的儿子早早死了呢,如果英国公世子还在,哪用担心这些。她的儿子子女福薄,膝下不过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而高熙又早早过世了。英国公老夫人知道这些年儿子一直对卫氏心怀愧疚,或许给他们二人过继一个聪明的嫡子,让他们夫妻有香火延续,让高熙有弟弟可依,儿子九泉之下也会开心。

老夫人接受了这个事实,她更多的心思都放到查英国公世子出事那晚的事情上。儿子身边的小厮说,世子爷那几天一直在查芸姨娘的事,或许,他月夜疾驰导致坠马,和这桩事也有关系?

高然见老夫人神色平静,简直气都要气死了。她带着些恨铁不成钢,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老夫人:“祖母,你糊涂了不成?忱哥儿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高恪除了姓高,他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放着自己的血脉不管,而要将家产都交给一个外人呢?”

“他过继给你嫡母,就是你的亲生兄弟了。”老夫人冷冷地提醒高然,“他会成为卫氏的嫡子,你和高熙的弟弟。你如果在婆家受了委屈,将来还要指望着高恪给你撑腰呢。一口一个外人,说话怎的这样难听。”

老夫人是地道的古代女子,在宗法社会中长大,对过继等事接受度很高。古代宗族讲究的家族,而不是血缘,只要过继给世子和卫氏,那高恪就要供奉这两人的香火,和他自己的家庭便没什么关系了,甚至见了生母的面也得称一声“婶婶”。当然,人心是肉长的,生恩养恩总是没办法真的断绝,可是高恪好就好在这一点,他的父母过世许多年,家中只剩下寡嫂和侄子。高恪和原来家庭的亲缘非常淡,日后也不必担心亲近生母而不亲英国公府,在加上他本人天资卓越,完全可以弥补不是世子亲生儿子这一点。

子嗣传承,图的不就是香火供奉么,老夫人实在不明白高然怎么会有这样自私奇怪的想法。

高然气结,忍不住搬出燕王府来压人:“祖母,毕竟忱哥儿才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日后若是公府交给其他人,那高家和燕王府的姻亲关系怎么办?”

英国公老夫人的眼神更奇怪了:“过继之后,便是高恪出面和燕王府走动。过继乃是礼法正统,燕王怎么会应为区区血缘,便不认真正的继承人?而且燕王妃对高恪还有知遇之恩,这个名头可好使的很,借此我们大可常去王府走动,讨燕王妃的欢心。”

燕王府如今谁的态度最重要?当然是燕王啊。讨好燕王可不容易,但如果讨好了燕王妃,那这远比巴结燕王还要有用。

完了,高然发现她和老夫人说不通。老夫人真的觉得过继之后便是亲儿子了,高然这个在现代小家庭长大的人完全没法理解。老夫人和高然都觉得对方不可理喻,愚不可及,这场谈话不欢而散。

高然从老夫人院里出来,直接去见了韩氏。韩氏神色惶惶,看到高然后就拉着她哭:“然儿,国公爷要将高恪过继给卫氏了。到时候高恪成了卫氏的儿子,立场当然向着卫氏,对我们这些和他争夺爵位的人怎么会有好脸呢?”

高然叹气,她当然也想到这里了。一旦过继成功,他们不但损失了国公府的数万家财,还要承担被高恪冷落的风险,简直是雪上加霜。韩氏哭得毫无仪态,紧紧掐着高然的手:“然儿,我听人说你祖母这几天已经查到芸娘的事了。如果她查出来芸娘的真相,还知道我撒谎骗了她,明知世子在哪儿却不去救,她是不是会杀了我?”

高然沉默,如果高忱成为世子,那未来国公的生母当然不可能被发卖,但如果袭爵的是高恪…那韩氏就是一个普通的妾。以老夫人那溺爱儿子的性格,会发生什么,不好说。

韩氏一直在高然耳边哭,直哭的高然心烦。高然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别哭了,这些事当初不是你干的吗,现在哭有什么用?”

韩氏愣住,眼泪挂在脸颊上,看着可笑极了。显然她完全没料到高然会说这种话。

高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已经无路可退了,她只能放手一搏。似乎自从林未晞出现在京城开始,高然就接连不断地倒霉,简直诸事不顺。现在林未晞怀了孕,大大威胁顾呈曜的世子之位,连高忱也被林未晞搅和地和公爵失之交臂。

高然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林未晞为什么这样针对她呢?林未晞为什么要掺和英国公府的继承人之争?她和英国公府,有关系吗?

高然手指轻轻地蜷了蜷,到底有没有关系,试一试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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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快乐~

91、礼佛

林未晞自从怀孕后消息闭塞许多, 英国公决意过继高恪为嫡孙的消息, 隔了好几天才传到她耳中。

林未晞早早就抱上了手炉。她软软地陷在迎枕中, 听到这个消息,她细长的指尖动了动, 随即垂眸敛住眼中神色,默默盯着手心飞鸟镂花的银质手炉。

虽然还没正式过礼, 可是高恪过继一事已经板上钉钉。等日后开祠堂,高恪的名字会写在卫氏名下,此后, 高恪就是卫氏的儿子。或许许多年过去, 后人再次翻开族谱,只能看到卫氏有一女名高熙, 一子名高恪。过继之事,卫氏和英国公世子纠纠缠缠说不清理还乱的陈年往事,还有长房嫡庶之间长达十年的对峙,都不会有人知道了。

林未晞垂着眼睛, 良久后, 低低叹了口气。

英国公府这一次是真正从她生命中过去了, 她身为高熙的那些恩怨纠葛,也彻底结束了。此后, 高家与她, 便是仅有点头之交的姻亲路人。

林未晞前世生命终结前不怨娘家,也不恨顾呈曜,她只是遗憾母亲遗留在人世上最后一点痕迹也要消亡了。等她死了, 还有谁会记挂着英国公府世子妃卫氏,每年忌辰给卫氏烧一注香呢?林未晞觉得她或许天生小器,学不来大度作风。人都死了,还执着荣华虚名做什么?可是她就是不愿意,她宁愿英国公世子的爵位失传,或者留给外人,也不愿那个害死母亲的孩子接手公府,余生风光。

高忱他凭什么?

不过以后这些事情和她再无关系了。她已经暗暗推了高恪一把,此后能不能打败高忱受封世子,能不能处理好国公府和原生家庭的关系,能不能将高家发扬光大,都是高恪自己的事了。救急不救穷,林未晞只送他到这里,日后无论高恪能不能过得好,林未晞都不会再管。

宛星本是给林未晞逗趣,闲聊般说了这个消息,可是在她提出这些事之后,林未晞却一反常态地沉静下来。宛月奇怪,小心地注意着林未晞。只见林未晞低着头,沉默地盯了银手炉半响,片刻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叹气虽然低不可闻,可是林未晞眉目之间似有郁结散开,整个人都随之变得通透轻快起来,似乎某些加诸在林未晞身上的枷锁终于碎裂。

宛月心中隐有所感,她虽然不明白林未晞为何如此,但是看到王妃从过往中彻底走出来,宛月还是由衷地替林未晞高兴。如今燕王和林未晞感情甚笃,沈王妃的芥蒂已解,未来的小主子也悄悄来到林未晞肚子里,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宛月真心盼着王爷和王妃都能好好的。

宛星没有注意到这些,她见林未晞许久没说话,心里忐忑,嘴里的唠叨渐渐就停了。林未晞回过神,抬头看向宛星,眼中笑意璨然:“怎么不说了?”

宛星松了口气,语调马上变得飞扬起来:“王妃,汝宁长公主邀您去皇觉寺上香。”

皇觉寺是皇家供奉的寺院,往来俱是宗亲内戚,是皇家公主王妃们最喜欢去的地方。林未晞想了想,问:“在什么时候?”

“廿十。”

林未晞现在已过了最凶险的前三个月,孕相逐渐稳定下来,她也想出去走动走动,透透气。而且这段时间是多事之秋,英国公世子意外身亡,朝堂中也颇不平静,林未晞想借着这次机会给林勇、卫氏等人上柱香,顺便为寿康大长公主和肚子里的孩子祈福,保佑来年一切安康。如今她身边剩下的人没有几个了,她发自内心地想让他们都好好的。

林未晞说:“既然是长公主邀约,我们没有不应的道理。你差人去给公主回话吧。”

宛星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吩咐了,一套动作利利索索,精干明练。

现在谁还能想到,宛星和宛月都是从民间买回来的呢。宛月虽然是官家家奴,但是在京城里的人看来,一个偏远小县城县令家的丫鬟,和乡下人有什么差别?

然而一步步的,宛星和宛月也蜕变成另一幅模样,如今,她们俩已经是京城里有名的燕王府大丫鬟了。

林未晞定下了出府的行程,剩下的事就没有再管了。等到了廿十这日,林未晞带着众多扈从,款款登上马车。

王妃出门,高然这个儿媳没有不陪同的道理。她坐在另一辆车上,听着车轱辘有节奏地响,慢慢驶离燕王府。

林未晞到达的时候,汝宁长公主的车也刚好停下。汝宁长公主看到林未晞连忙笑着迎过来,热情地握着林未晞的手:“见燕王妃一面可不容易,今日燕王怎么舍得将你放出来了?”说着汝宁长公主朝后看去,惊讶地叫了一声:“咦,燕王竟然没有跟来?他竟然放心玉人儿一样的王妃独自出门,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未晞抿嘴笑了笑,没有理会汝宁长公主的打趣,而是解释道:“王爷今日有急事,一大早就被叫走了。我又不是没手没脚,没了他,莫非还不能走路了?”

“这可不一样。”汝宁长公主笑道,“他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记挂着呢,谁不知道燕王二十年来风雨无阻,独独这几日,又是缺席练兵又是早朝告假,还不是为了新有孕的王妃。其实也不能怪燕王,搁我有你这样一个漂亮娇艳的王妃,我也不舍得出门,恨不得成天巴在你身上。”

这话说的众人都笑,林未晞自从成婚后时常被人打趣,最开始还羞得说不出话来,现在她习以为常,都能面不改色地回敬几句这种已婚段子了。正是因为安全众人才会拿出来说,林未晞知道她们总是这样开玩笑是因为她和燕王感情好,若不然为什么前世的时候,从没人打趣她和顾呈曜呢。

林未晞和汝宁有说有笑地往里走,皇觉寺知道今日公主和燕王妃要来,早早就清了场。林未晞握着香,在佛烟袅袅的殿里慢慢磕了三个头。她心中默念:“母亲,你名下过继了一个嫡子,那个孩子特别聪明,也很有野心。日后您见了他,想来也会喜欢他的。”

“母亲,父亲他也过世了。说来可笑,你是因为小产失血亏空了身体,他横行霸道这么多年,最后竟也是因为失血而亡。你们俩九泉之下相见,若您愿意就继续和他做夫妻,若不愿意,那就一别两宽,各自安好罢。不孝女惟愿您二老在天有灵,往生一世安康。”

林未晞磕了一头,直起身时,她闭着眼睛,再次低语:“林勇爹爹,林家娘亲,我十分感念您二人的恩德,此生我会一直给您二老供度厄经,愿您二人来世一生和顺。这一次,你们一家人一定要长长久久。”

最后一个愿望,林未晞念给未出世的孩儿。为娘尚且不知你是男是女,可是你是娘亲两辈子的珍宝,娘亲盼你早早来,又怕你出来的太快,娘亲还没学好如何当一个母亲。可是这辈子只要她林未晞还活着一日,就一定会用尽全身的力气对你好。

林未晞三起三拜,姿态十分虔诚。她神色肃穆,慢慢将线香插入香炉中。

汝宁虽为公主,但是对神佛也十分信服,等上香结束之后,汝宁长公主要跟着主持去听唱经,林未晞现在有孕,不愿意久坐,就婉言谢绝了汝宁长公主的邀约。

皇觉寺里的沙弥小心地接引着林未晞。走出正殿大门后,沙弥问:“施主可要去求平安签。”

林未晞来佛寺就是求个安心,她本来不信这些,可是不知为何,今日她拒绝的话都已经到舌尖,却又转了一圈回来了。

“好,有劳师父了。”

林未晞突然想到,顾徽彦往年征战连连,身上大小伤口、明伤暗伤不知有多少,现在时局也不太平,顾徽彦身为辅政亲王,便是站在旋涡最中心的那一个。即便能用她怀孕的借口阻挡一二,可是最要紧的部分,还是得顾徽彦亲自出面。她想给顾徽彦求一个平安符。

有了开头,林未晞的思路仿佛突然被打开,寿康大长公主,她交好的亲故朋友…她要给这些人每个都求一个平安符,即便只是为了安心也好。

林未晞去给自己的亲人朋友求平安,等结束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林未晞握着一沓厚厚的桃符,站在十月明亮又干冷的阳光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怅然。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她重生之后的牵挂,已经这么多了。

宛月一直紧紧跟随着林未晞,她见林未晞站在秋风中许久不动,碎步上前扶住林未晞的胳膊,轻声道:“王妃,深秋风寒,奴婢扶着您到客房坐一会吧。”

现在王府中没人敢让林未晞久站,林未晞回过神,轻轻点头应允了。

皇觉寺作为皇家寺院,早就给各府女眷准备了干净清幽的客房。林未晞坐在客房里等汝宁长公主,她坐了一会,突然皱起眉:“世子妃呢?”

礼佛的时候要静心,所以她们几人都是分开上香的,之后她忙着去求平安符,竟然没有注意高然去哪儿了。

宛星跑到外面问了几句,回来说:“今日英国公府的夫人太太们也来了,世子妃许是去和娘家人说话了吧。”

这么巧,英国公府也来了,皇觉寺虽然早早就闭门谢客,可是英国公府和燕王府有姻亲,这个面子他们总是要给的。林未晞没有多想,听过就罢了。等汝宁长公主终于听经回来,两人略坐了坐,就一起往外走。林未晞让人去传高然回来,自己慢慢陪着汝宁往外走,也是巧了,正好在出寺的路上,林未晞迎面遇上了英国公府。

“燕王府,汝宁长公主。”高二太太隔着老远就招呼她们,笑容殷勤,“我们刚才还说要去拜会燕王妃呢,可巧走在半路遇到了。王妃和公主这就要走了?”

高然连忙上前给林未晞行礼:“母亲。”

林未晞扫了高然一眼,颔首对英国公府众人淡淡笑了笑:“我在外面坐不住,便想赶快回去。国公府若有兴致,大可在寺里慢慢逛。只是世子妃,你有什么话想和娘家说,以后慢慢叙述不迟,现在我们却要回去了。”

高然低着头请罪:“是儿媳忘形,和娘家姐妹说话,一时忘了时间。请母亲责罚。”

林未晞扫了她一眼,懒得理高然这些小伎俩。当着众人的面,她还能真罚高然吗?林未晞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下不为例,起来吧。”

高然应了一声,低眉顺眼地跟到林未晞身后。英国公府众人看到这样的场面有些尴尬,高然是他们家嫁得最好的女儿,姐妹姑婶哪一个不是小心奉承着高然,可是在林未晞面前,高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高二太太心里嘀咕,说来也奇怪,往常没见高然这样黏娘家人,今日却拉着她们说了许久的话,但也没见说出什么大事。她们早就说着要来拜会燕王妃,可是一直被高然若有若无地打岔,直到王妃的人来找了,高然才带着她们一起往外走。

高二太太心里嘟囔了几句,就抛在脑后不管。高恪现在算是半个公府之人,姐妹婶娘们出来礼佛,他作为男子晚辈,当然要随行在侧。现在众人一起往寺庙外走,高恪找到机会,上前给林未晞行礼:“燕王妃。”

高恪在各个方面都很适合做继承人,自从上次林未晞赠他三个月束脩后,高恪一直很刻意地交好林未晞。林未晞对此也无不可,她眼睛朝后瞥了一眼,眼波流转间便带上不可言状的清艳:“高举人。”

高恪已经在两个月前的秋闱中中了举,以未及弱冠之龄,成为京城里最年轻的举人。

“王妃这话折煞我也。晚辈有今日全靠王妃雪中送炭,王妃之恩晚辈没齿弗忘,怎么敢受王妃这样的称呼。”

“怎么受不得,我虽赠你三个月束脩,可是中举之事,终归是靠你的才学做到的。年仅十六岁的举人,这声天才之名你当得起。”

高恪依然谦虚,对林未晞虽然恭敬,可是言行中却透着一股亲近,不是那样冷冰冰的让人心生疏远的恭敬。态度拿捏的这样好,也很考验本尊的能耐。

林未晞心里轻轻笑了笑,由众人簇拥着往山门外走。外面背对着他们正站在一个人,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姿拉的极清俊修长。听到声音,他回过身,目光似是不经意地落到林未晞身上,但是又很快移开:“母亲。”

“世子?”高二太太疑惑,“怎么是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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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意外

看到顾呈曜, 林未晞也讶然。顾呈曜温和有礼, 对着众人颔首致意。可是他眼神扫过每一个人, 偏偏不看林未晞。

简直刻意。

顾呈曜说:“父亲有事绊住,没法及时赶来, 所以命我来接母亲回府。”

听到这个原因众人恍然大悟,汝宁长公主笑着对林未晞说:“你看, 我说什么了?燕王果然不放心你自己走,即便自己来不了,也要让儿子来接你。”

林未晞对这样的打趣习以为常, 女眷们都看着她笑。顾呈曜面对这样的场景, 不知为何有些不自在。

林未晞站在明艳的阳光中,风萧萧地从她身后吹过, 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她因为有孕,整个人神态柔和,现在微微含笑立着,整个人仿佛都笼罩着一层金光一样。

顾呈曜发现自己又在看林未晞, 他手心蜷了蜷, 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开。

女眷们告别格外麻烦, 索性马车都是现成的,周围也没有闲杂人等, 众人说说笑笑, 并不急着走。这些女人的话题少年们当然不感兴趣,高恪默默退出女眷的圈子,到外面去牵自己的马。

高恪背着身, 所以也没注意到,高然虽然面带笑意目视前方,眼角却隐秘地朝他望了一眼。

高恪熟稔地拉住自己的马,这匹马是他搬到国公府后,英国公特意给他配的。高恪对这匹马十分喜爱,可是相处的时日毕竟短,马对高恪还没有熟悉起来,更不必提主仆默契。

高恪熟门熟路地拉住缰绳,今日不知怎么了,这匹马格外暴躁,随着他的接近愈甚。高恪内心里咦了一声,拽着缰绳仔细给它梳理鬃毛,想研究明白爱马究竟怎么了。

马越来越躁动,到后来高恪得用力拉着缰绳才能稳住它了。高恪暗暗皱眉,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还不等他想出来怎么了,马突然打了个响鼻。似乎是因为吸入的空气更多,马一下子狂躁起来。

高恪猝不及防,竟然被它挣脱缰绳跑出去了。好马大都脾气烈,不服管教更是常有的事,高恪正打算让小厮将马抓回来,突然眼神一凝。

这匹马仿佛长眼睛了一般,竟然直接冲着女眷们的方向跑过去了。

高恪脸色骤变。

林未晞正笑着听人寒暄,突然耳边传来惊呼声,她赶紧回头,就看到一匹马径直朝着她们冲来。宛星宛月吓了一跳,连忙扶着林未晞避让,然而众人都惊慌失措,宛星宛月想要后退,后面的路却被人牢牢堵着。她们躲避不及,眼看马就要冲到林未晞跟前。

林未晞有孕在身,若是被这样惊一遭,这可不是小事。

女眷尖叫声此起彼伏,林未晞下意识地闭住眼,手却牢牢护在小腹上。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突然手臂上传来一股大力,她整个人都被这股力道拉开。

“危险近在眼前,你闭眼睛做什么?”

顾呈曜不知什么时候赶过来,一把将她拉来。林未晞的胳膊被拽得生疼,她一站稳就用力把顾呈曜的手甩开:“放开,好痛。”

顾呈曜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竟然没有注意力道。他心中抱歉,还不等他将力气调整好,手就已经被林未晞甩开了。

手中纤细温柔的触感一触即分,顾呈曜很快感受到干冷的风吹在他手心。顾呈曜莫名觉得若有所失,他现在和林未晞靠得极近,几乎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林未晞低头活动着自己的手腕,顾呈曜甚至疑心,只要林未晞抬头,她的头发甚至会扎到他的下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