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院子里团团转着追赶起来,引得大家都笑成一团。

216

晚上,下了一场小雨,那雨水洗濯过的蓝天,格外明净。

蓝天上,朵朵白云飘悠着,象一块记忆的抹布,擦亮了蓝天,也点燃了人的思绪和回忆。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候,女女坐在江惠如家里,正和她叨叨着自己的烦心事,大致也就是她的难处,牛毛柱妈怎样怎样,她妈怎样怎样,牛毛柱怎样怎样。

正这么叨着,高梁奶却拿着自己的衣服进来了,高梁奶这个人啊,是有事串门,没事也串门。

她进门就对江惠如说:“侄媳妇,你能不能给我做几个扣门儿?”

江惠如看她拿着衣服,心里明白了八九分,就问她:“奶啊,你衣襟上安扣门儿啊?”

高梁奶指指那布纽扣,说:“喏,就是这个。”

江惠如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以前母亲给人做那布扣门,她看过一二回,可是她那时没留心,所以她摇摇头说:“这个,我确实不会。”

高梁奶看她不会,失望地摇着头,说:“唉——!连你都不会,我只好求人了。”说着,要走。

江惠如看她为难又失望的样子,那天又听了六月鲜说高梁奶笨死的一翻话,知道她可能又可能求西苫奶,就喊住她,说:“石头奶,你先放一放,下午,我去我妈哪儿给你做。”

高梁奶听了,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说:“这样最好。”

女女在旁听了,掩不住好笑,揶揄她道:“高梁婶,你可真行,我妈教你挽那个扣门,在我记忆里,至少也有五次,你却到现在还不会,真是笨得可以啊!”

高梁奶听一个晚辈这样说自己,她的脸皮不自然地揪成一团,不自然地说:“奶啊,从小就吃那高梁饭的,压根儿就不是吃白面大米的料,吃不到好的,哪里会心灵手巧?”

她这翻解释,把两个正坐着谈话的女人都逗笑了。

高梁奶看两个女人笑,自己也笑了,说:“我自小就吃那高梁红面,活了八十岁,仍然要吃那高梁红面,没有法子,只好硬着头皮吃,想着花样儿吃,所以,把人也吃笨了。”

女女有意逗她玩笑,说:“高梁婶,怪不得背后大家都叫你笨高梁呢!原来,你从小吃高梁面吃多了。”

高梁奶一向稀里糊涂惯了,也是和人说笑惯了,听了一点也不恼,对江惠如说:“侄媳妇,你瞧这个女女,没大没小,这么开人的玩笑,这都是我从小就惯的。她小时啊,小魔王一个,要天就得给天,要地就得给地,说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许她这样,不许别人那样,九头牛儿都拉不回来。你瞧,她现在惨了吧,把不该要的东西都要回来了,得了那个大肚子,却找不到一个结婚的人。”

高梁奶这么傻里傻气地说着,看似自嘲又轻描淡写,句句话中却隐含了锋芒,渐渐的,那隐含的锋芒就显山显水露了出来。这时,那个女女脸上可挂不住了。

她不满地撇一眼高梁奶,说:“高梁婶,你少说两句吧,别人不会把你当个哑巴卖了!”

高梁奶咧着那黑黑的牙齿,嘿嘿笑了,说:“是咧是咧,我这张嘴啊,你瞧,那壶不开提那壶,那锣破烂偏要敲那锣。我们啊,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不值钱了,生娃儿不能,下田又不能,成那草驴了,只吃不产奶。”

你瞧,这个高梁奶说的。

高梁奶这翻话,平缓的叙述中带着很大的杀伤力,女女象是从高梁奶的话里品出味儿来,坐在哪儿不啃声了。

高梁奶坐下来,象是无所顾忌地看着她俩,不知怎么,却猛然一阵咳嗽。还没咳嗽完,她急急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不好!”

说完,就急急地转身要走。

江惠如和女女都一脸不解地望着她,闷纳她好好地说着,不知她为什么又要急急地走。

“奶,再坐一会儿嘛!”江惠如诚心挽留那高梁奶。

高梁奶涨红了脸,急得直摇手,说:“不了!不了——这该死的!”

她这样天一句地一句地说着,把两人更说得一头雾水。高梁奶说完就要离去,就在她转身的当儿,江惠如看到,她的裤子从屁股后面迅速湿了下去。

高梁奶尿裤子了?!

女女眼明,指着高梁奶的后面咯咯笑得浑身乱颤,抖做一团,这么一来,惹得江惠如也笑了。

江惠如惊疑地看高梁奶,高梁奶却大度不惊地对她们说:“不该来的又来了!”

随即脸上又是那种迷茫与不解,傻里傻气说:“怎么可能呢?”她象想了很久,又说“怎么可能呢?”

高梁奶原本不尿裤子的,当初,西院里的二爷——一个大老爷们不知为何尿裤子时,高梁奶还笑话人家,她笑话老爷儿们尿裤子时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事儿会轮到自己身上。

既然那事儿轮到自己身上,她又无话可说,只能从从容容面对了,所以,看到二个女人笑她,她一点也不以为耻——都是女人嘛,知道了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老爷儿们。

所以,她又豁然一笑说:“二爷的传统,他老婆瞌细没继承,倒让我给继承了,这是什么事儿啊?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呢!”

她那样子,象谁委屈了她似的。

她从后面摸摸那湿成一团的裤子,自言自语叨叨着:“我得赶紧回去洗。”

高梁奶做精细活儿不行,拙得要死,但洗洗涮涮还是可以的,于是,她背转身,招呼也不需打,独自一个人走了。

“奶啊,你慢走啊!”江惠如这样打着招呼,高梁奶由衷地夸奖她,“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礼貌的很。”

女女没读过多少书,心情复杂地看了高梁奶,看她蹒跚着走了,就刨高梁奶的老底儿,说:“这个高梁奶,什么都不会做,一辈子求人。她不会做鞋袜,不会做衣服,每做一件衣服都要求人。”

江惠如说:“那他那二个儿子和一个闺女,是谁给收拾的?”

女女说:“一般花钱让裁缝做,实在不行,就求人。但那人不会跟人计较什么,就是那点老用人,告她许多次也记不着,糊里糊涂着,让人觉着不耐烦。”

女女最后说:“这个高梁奶啊!搅上人真够心烦的。”

两人正这么叨叨着高梁奶,隔壁的蝴蝶进来了,她的手里拿着一块布。

蝴蝶是好叫驴的老伴儿,蝴蝶进来肯定有事。

217

果然,她进来抹了抹头上的细汗,和女女也打了几声招呼,就说开了,她说:

“新媳妇,帮帮忙,我孙子要书包,说什么要上学。这小子,真是,太阳从西边伸出来了,他也要书包。”

江惠如想起那个小头,就问:“是那个小头吗?”

蝴蝶说:“不是他是谁?这个小鬼头,整天闹腾的人烦,看着其它孩子上学,就一个劲儿缠着我,所以,我扯了几尺布,你看够不够。”

她说着把一把布在床上摊开,说:“就这块布,你用缝纫机给做一个,好在你妈传给你做衣服的手艺。这个,不难吧。”

“行啊!”江惠如用手量量尺寸,说:“一个小书包吗?”

蝴蝶说:“你看着办,是个书包就行。”蝴蝶儿不会做,也是笨笨的一个人,但是别人给她做了,她自然感激不尽。

她是一个童养媳,五六岁时被蔚大通家收养过来,既当蔚大退的妹子又当蔚大通他娘的闺女,但是事实证明她这个闺女不好当,蔚大通他妈虽然没有高梁奶的婆妈刁钻刻薄,但她挨受的一切罪孽都受了,似乎老天爷并不青睐她。那时日子都艰难,偏又不是彻彻底底的穷人家,蝴蝶儿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挨打受气,比高梁奶那时的处境更难。幸好,蔚大通心中还有她这个妹子,虽然有时骂她,但那也是两人顽耍时她不让他,他赌气恼怒时才那样。

蔚大通比蝴蝶儿整整大六岁,蔚大通高兴时就搂她入怀,抱着亲她抚她,象玩洋娃娃般——其实那时的蝴蝶儿也真是一个娃娃;不高兴时他就一巴掌把得她唔唔直哭。当然事出有因。

因为很小很小他就和她做那不好意思的事了,她不懂,他却懂得男女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他想要她,那时的穷人家,娶不起老婆就童养一个,长大了一圆房,既省财力又省心,终能帮家里传宗结代。

蝴蝶儿支配不了自己的命运,只能糊里糊涂被送养过来当了童养媳,又稀里糊涂地和蔚大通生活在一起。

都是孩子一样的年纪,蔚大通要比蝴蝶儿成熟早,蝴蝶儿不喜欢做那事,其实她也不懂,她哭丧着脸,甚至哭哭啼啼,蔚大通就经常骂骂咧咧,蝴蝶儿还嘴,她就会挨上嘴巴子。

而蔚大通经常受他妈的影响,唯听是是尊,但是有时也可怜蝴蝶儿。他老娘经常

一个指头戳着她的头骂:“没用的东西!”或者骂“笨拙得要死!”

那老太太象吃了哽气丸,一下一下戳着她,她好几次都跌倒在地上,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又不懂申辩,只晓得一个劲地哭。

当然遇到蝴蝶儿受屈蔚大通就拉他娘,替他娘捶背,搀扶着他娘走回去,又回过头示意蝴蝶儿赶快起来,但蝴蝶儿不依不挠着要继续哭下去。

蔚大通只好乘他妈不备偷偷溜出来再把她抱回屋里,哄一阵说一阵,还出洋相,蝴蝶儿经常被婆妈骂得哭了,又被蔚大通一通胡说八道逗得笑了。

后来,蔚大通被国民党当作壮丁抓走了,蝴蝶儿处境并没有好转,她的婆妈越发不待见她了,做不好活儿,由数说变成了骂骂。

所以,蝴蝶儿这辈子也是苦难中活过来的人。

闲话少叙,话说两人正这么说着,却听门前有车驶过,那个小头却在门前扯着那童稚的嗓门狼虫虎豹般叫:“开车的,黑屁眼黑鸦鸦,开车的,黑屁眼黑鸦鸦!”

汽车带着呜呜拉拉的声音远去了,小头的声音却还断不了,兀自站在哪儿又跳又说,高兴得了不得。

你瞧,这个小头,他那稚稚嫩嫩的小土匪样子,逗得三个女人都笑了。

蝴蝶笑后了,却骂:“这个东西,真是一个天生的做乱家,混世魔头转世,什么人都敢编排着说。”

说着,就在门口喊:“小头!小头!你进来!”

小头正在淘气的兴头上,哪里顾得奶奶唤他,“噢”了一声却不肯进来。他的潜意识里,屋子里就象一根捆绑人的绳子,只要进去了,就会象小猪小羊般圈进圈栏里,只有那么一点空间,没有一点自由,还枯燥无味的厉害。

丑妮婶听到蝴蝶的叫声,她正站在门道里,提醒小头说:“小头,你奶叫你。”

小头却听听,又摇摇头,说:“没听见。”说着就要往远处跑。

现在,小头象个小土匪似的站在蔚槐门前的大道对面,对着来来往往的骑车人群,狼虫虎豹般大声嚷嚷,他喊:“骑车的,磨屁股,扭来扭去卖丫子。”

他连着说了两次,不厌其烦。

丑妮婶看他小小的年纪那样嚣张,笑了:“这个小兔崽子,整天出口成章,说出来一出溜一出溜的,将来说不定有出息!”

丑妮婶夸奖小头,小头听到了心里更加乐悠悠的,独自一个人在街上玩着,越发起劲。

他编排说完人家骑车的,他就骑着竹马自个儿玩,没玩几下,他抬起头又对哪些过往的行人说:“南来的,北往的,撒开脚丫挣钱的,一个一个财迷的…”念完,或许是无聊了,他又念第二次。

人们都惊奇地看他,他一点也不羞怯,反而停下骑马问人家:“你们看什么呀?有什么好看的呢?”

小头屋里圈不住,所以他几乎每天在大街上玩;要不,跟着大点的孩子疯跑野窜。几年下来,他的脸皮炼得特厚,就象铜墙铁壁。

他站在大街上正这么胡乱叫着问着时,有两个小姑娘拖着手走过来,小头鬼眉鬼眼的,把脸儿一扬,冲着人家小姑娘就开炮了,他凶神恶煞般叫嚷着:“闺女闺女不要闹,天黑送你上花轿。”

敢情遇到强盗了,象电影里的绿林大盗!两个小姑娘一听,吓得撒开腿就跑,那样子,比后面跟了一个大老虎还可怕。

跑到较远的地方,两个小姑娘停下来喘气,然后,用惊魂未定的神色看小头,畏畏缩缩又胆战心惊的样儿。

这时,那脸皮挺厚的小头,抬头诡谲地看着人家,看人家胆胆虚虚不敢过来,就有心再捉弄人家一翻。

大街上混出来的,小头谁也不怕,他要编排谁,谁就不免要遭殃。他才编了那么一两句,那两个姑娘就那么怕鬼似的躲着他。这,不禁使他得意,也使他更猖狂。

他小头怕谁了?只有那些小男生,小女女们才怕他!

他煞有其事地蹲在哪儿,虎气生生的,那些姑娘看看他就是不敢过来。

看着那畏畏缩缩,鬼头鬼脑的样子,小头示威性地扬扬头,于是,他肚子里编排的东西又出来了,他向远处的两个小姑娘又喊:“姑娘姑娘不要跑,明天送你大红袄。”

你瞧,这个小头,乍乍虎虎喊着,把人家吓得连头都缩了回去。

一会儿,远处走过一个大人,两个小姑娘赶紧跑过去,喘息未定地说着,对着小头这边又指指点点。

小头蒙在鼓里,一点也不知人家说他什么,也不知他哪里不对,只觉好玩,于是小头把头转向一边,挑衅般站在哪儿,象是无言对峙。

但他身子无言,那个心里却是机灵灵转着,他想,二个孩子一个大人都是那样吧,没有胆儿的一个,真是有趣极了。于是,他心里一鼓腾,那词儿就又出来了。

他对她们大声呵气说:“老鼠胆儿老鼠心,放个响屁吓煞人。”谁知,他喊完,人家站在哪儿,都回头看看他,不理他了。

人们常说:七岁八岁讨人嫌。小头还没到那年龄段,就到了讨人嫌的时候,而且,他是讨人嫌的厉害。

那个大人听了孩子们的解释,并不理会什么,小头便静静地看着人群,又静静地玩着手中的石头和木片。

时光一秒一秒地过去,小头就觉着了无聊——他在等着等着,就象猎人等待猎物般。

218

小头等在那儿,百无聊赖着又心怀不甘着,没有什么刺激与寻乐子的日子,小头是不快活的,犹如死水潭里的鱼儿,总是半死不活,让人郁闷。

当然,小头是不会没有快乐的,只有要他在,快乐就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悄悄来临,就象圣诞老人在孩子们的睡梦中悄悄来临,给予人们天堂的福音与平安的祝福。

他相信这个猎物迟早要出场,不过是迟早的事。

果然,一会儿,有个叫金锁儿的大人走过来,他看小头今日安安静静玩游戏,以为他改邪归正了,就问他道:“小头,今日怎么象个人似的,一个人啊?”

小头看看眼前的猎物,却歪着头问他:“我一个人,你和我玩吗?”

那金锁儿逗他:“我?我可不跟你胡闹,也不跟瞎说。”

他说着,还摆摆手,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谁知,那金锁儿不说倒也没事,这么一问一说,小头那灵兮兮的眼珠子一转,一副鬼眉鬼眼的样子,这个事儿就出来了。

小头斜着眼看着他,忽然,从嘴里又冒出一串自己乱编的词儿来,小头慢悠悠地念道:“金锁儿,放屁打雀儿,一打打了一窝窝,搂回家中喂猫猫,猫猫不吃,气得金锁儿直哭。”

他念完一次,也不看金锁儿,又念第二次。

金锁儿哭笑不得,笑笑,又生气,说:“小头,你他妈的…”

小头却肆无忌惮地继续喊,那金锁儿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尴尬与慌恐,他说:“再喊,我打你屁股。”

那小头抬头看他一眼,愣一愣,却机伶伶地逃开了。

“金锁儿,放屁打雀儿,一打打了一窝窝,搂回家中喂猫猫,猫儿不吃,气得金锁儿直哭。”

小头逃到他爷爷家的门口,又来了。

金锁儿无奈地转过身,趁小头又说一次时,他放弃了作战,倒象做了贼似的,无奈地笑了——也是被气乐的。他尴尬地对峙了几分钟,看小头没有回避的样子,自己只能象打败的战将,恢溜溜地溜之大吉了。

老的总跟小的没法说。金锁事想。

金锁儿溜走了,小头没有了作战的对象,于是说了几次,跟前没甚人,他也就不吭声了。

可是后来,谁也没想到,这个小头编得顺口溜,就这么在村里流传开了。

没隔几天,小孩们一见那金锁儿,就张口说:“金锁儿,放屁打雀儿,一打打了一窝窝,搂回家中喂猫猫,猫猫不吃,气得金锁儿直哭。”

金锁儿总是瞪眼爆鼻,看着孩子们站定便高声大气地骂:“你们这些不要命的,欠揍么?快闭了你们的鸟嘴吧!”

孩子们知道金锁儿不会骂人,更不会打人,逼急了最多就是那么几句,便又继续嚷嚷着说,那金锁恼了,便拿了砖头说:“你们再说,我的砖头可要过去了——告诉你们啊,这硬家伙可不长眼!”

孩子们哄做一团做了鸟兽散,有胆大的却故意不走,眼睁睁地看着他等他过来。那金锁儿便训斥那些胆大的:“等死么?等死么?那就看吧!”随后,把砖头一扬,那孩子笑着跑开了。

人家打人是朝前扔东西,他打人是朝后扔东西,于是,孩子们散了,他也走开了。

“这些小兔崽子!”他又气又好笑。而后又笑了,多半也是被气乐的。

金锁儿不会骂人,也不会打人,但孩子们却不肯饶过他,他们常集结在一块儿,乘着见到金锁儿的瞬是大张齐鼓地这样喊。金锁儿恼了,顶多是那黔之驴的本事,追着孩子们散了,也就没事了。金锁儿不在,孩子们也是边走边声势浩大地这样喊着小头给编的顺口溜。

后来,村子里,一茬一茬的孩子们都这样喊,待金锁儿老了,孩子们见了他还这样喊:“金锁儿,放屁打雀儿,一打打了一窝窝,搂回家中喂猫猫,猫猫不吃,气得金锁儿直哭。”

这是后话。

你看这个小头!

那棵大槐树热热闹闹丫杈于晴天。

蔚家院子里,飘荡着槐香的沁香,淡淡的,丝缕不断。

那槐花正开得如雪般旺盛,远远望去都是浓浓淡淡的满树洁白,那花厚积着,叠压着,密密匝匝,似团团锦花盛开在阳春的梢头。

它们摇曳着,繁盛着,一阵风儿吹来,送来淡淡的微香,留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这样的的季节,这样的时刻,在蔚槐家屋子里,女女又和江惠如又坐在一起。

江惠如坐在缝纫机上正在赶做小头的书包,女女站在一边无所事事地看着她。

“这书包很好做。”女女看着江惠如在缝纫机上给小头的书包拼图案,说,“我看一下就会了。”

她自作聪明地说:“我从小就有那份天份,学什么可快了。”

江惠如看着她不响,又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又说:“这个裁缝活儿,说好学也好学,难就难在细节上。”

女女很羡慕江惠如那娴熟的缝纫活儿,跟她妈林叶儿学得一手好裁缝,但是她心里还有点有服气,反驳说:“不一定吧!学会就学会了,就象种地,知道怎样栽秧,怎样打枝,怎样坐果,怎样施肥就可以了。”

江惠如看她一脸的精明,甚感好笑,说:“有些事情是不一样的。就象裁缝,做一个普通的裁缝,一般人都可以,但要做得更好一点,买卖红火一点,就难。”

女女又自作聪明地说:“其实,只要一个劲做就可以了,勤快点儿,该挣的钱就挣了。”

219

江惠如心有感触地说:“一些东西不是靠多做就可以,而是要靠一些技巧。”

女女坚持到:“多做也是重要的。”

两人各持已见,江惠如不吭声了。

两个女人不同的见解,只有用无言来解决,两人都没再说话。

这时,蝴蝶端着一碗饺子,气喘吁吁地走进来,说:“惠子,书包做起了吗?”

“快了。”江惠如低头在缝纫机上咚咚地轧扎着背带,斜眼看了一眼进来的蝴蝶儿。

蝴蝶的后面,磨磨磳磳跟着东瞧西望的孙子小头。

女女看蝴蝶进来了,就指着沙发和蝴蝶打招呼,说:“好嫂,坐吧!坐这儿。”

不知蝴蝶手里提着什么东西,女女让座时她看看手里的东西,又看看江惠如,说:“站着就行了,自家人,客气啥!。”

女女盯着她手里的东西没吭声儿,蝴蝶儿嘿嘿笑着,把手里的东西晃晃,说:“惠子,我家今天吃饺子,给你们带过几个来,你们也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