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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起淮跨坐在马上。

他的不远处便是赵准,而赵准的左右两侧便是晋王和太子。

此时距离他们打猎过去也有几个时辰了,东华山是皇家猎场,占地辽阔,即便已过去这么久,他们也还未至深处。

太子赵盱今有十七,他穿着一身太子服制,虽然身穿骑服手持□□,可即便过去这么久,他所猎杀的兽禽却实在没多少。这倒不是因为他骑射差,只是因为谁都知道他们庆云国的这位太子、这位储君生性温和,鲜少杀生。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众人对太子也意见不一…

有人觉得太子温和,日后必定是位明君,可有人却觉得这样的温和善良,又如何能统治一个国家?太子的亲信和谋士也曾多次劝诫过太子,可赵盱每每却只是笑着说道“无事”,一来二去,也就无人再劝诫了,只是私下的那些议论声却不小。

这会赵盱耳听着从那深山之处传来的几声猛兽嘶吼便皱了皱眉,他手牵缰绳夹了夹马肚朝赵准那处靠近了些许,而后是拱手同人说道:“父皇,再往里只怕会有猛兽,为了您的龙体着想,不若还是遣人先去查探一番。”

他这话一落——

赵准还未曾开口,倒是另一侧的年轻男子笑着说了话:“大哥虽然行事周到,可未免有些太过谨慎了。”

说话的年轻男子正是晋王赵睁。

赵睁如今十六出头,眉飞入鬓,相貌和赵准如出一辙,虽然唇角时常含着笑,可眼中的神色却显得过于清冷。此时他便半侧着头朝赵盱看去,双眉微挑,声音也有些讥嘲:“今儿个是一年一度的春猎,百官都在后头看着,何况父皇龙章凤姿素来英勇,那些猛禽只怕见着父皇就该伏跪下来。”

“若此时找人先探一回,难免惹人笑话。”

“何况围场之地日日有人看管着,若当真有凶猛之禽早就被人打发到后山了,大哥难不成听见这些声音就惧了?”

他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

只是赵盱面上的神色却未曾有什么变化,他仍旧是原先那副温润模样,就连声音也很是温和:“倘若只有我与二弟自然无所谓,可如今父皇在此,父皇身为天下之主绝不可有半点纰漏,谨慎些总是好的。”

赵睁闻他所言还想再开口…

只是还不等他出声,赵准便已淡淡发了话:“好了。”

他声调平淡,语气也没什么异样,可即便如此却还是让两人都止了声。

赵准见他们未再多言才朝不远处的深山看去,猛禽的声音仍旧不曾间断,而他的面容却没有丝毫变化…他什么也不曾说,只是牵着缰绳目视着前方。大抵是想到什么,他便拧头朝身后看去,眼瞧着身后不远处的那位玄衣少年郎,他眼中的神色还是忍不住浮现几分少见的波澜。

好在他素来擅长伪装…

不过这须臾功夫,他便已收敛起了那幅神色同人笑道:“你的骑射比之你父亲倒也不差,很好。”

他这话一落——

赵盱、赵睁两兄弟便也循声朝陆起淮看去,眼瞧着陆起淮身侧侍从拖曳着的两袋子,赵盱的面容没有什么变化,倒是赵睁眼中却止不住泛出几分冷色…他知晓荣国公有位长子却从来不曾把他放在眼中,却是未曾想到眼前这人年岁虽然不大骑射倒是不错,只怕今日场上众人也没有多少人能比得过他。

再看父皇对他的态度,看来这位陆起淮日后的前程不小,倘若当真如此的话,这人…倒是值得一交。

陆起淮耳听着赵准之言也只是朝人拱手说道:“陛下谬赞了,比起父亲,草民的骑射不值一提。”

赵准闻言也只是笑了笑:“就是太过拘束,少了你父亲的几分洒脱…”他这话说完便又跟着一句:“前面就是深山,危险不定,你可愿随朕同去?”他说道这话的时候,目光却还是放在陆起淮的脸上,像是要窥探出什么似得。

陆起淮闻言倒是抬了头。

他仍旧拱着手待朝人一礼后便开了口:“但听君令。”

“好!”赵准大笑一声。

他重新牵着缰绳转过身子,而后是夹紧了马肚策马往前奔去,其余一众人见他这般自是忙紧随其后…深山之处的野禽较起外头更加机敏也更加难射,只是在场之人都是极擅骑射之人,一时之间,这处除了野禽的嘶吼和悲鸣声,便是鲜血的味道。

无论是地上,还是树木上头都弥漫着鲜血。

而就在这些声音之中,却突然传出了一声猛虎的嘶吼声。

众人耳听着这道声音,脸上的神色却止不住一变…虎是山中王,即便是平日那些被豢养的老虎也凶猛得可怕,更不论说这深山之处的猛虎了,它的战斗力可不容小觑。赵盱闻言,素来温润的面容此时也变得有些严肃,他手牵着缰绳,压低了嗓音同赵准说道:“父皇,还是让侍卫长他们过来护着您。”

这回,赵睁也未曾说道什么。

他的脊背挺直,牵着缰绳的手也多用了几分力道,就连看向远处的目光也有些微微收敛。

赵准却未曾说话,他只是朝前头看去,眼瞧着一只皮毛为棕黄的猛虎慢慢出现在小道上,它的身上布满着黑色横纹,中间有一道白班,四肢健壮有力,行走起来昂首阔步,又见它双目圆如铜铃,额头上还有一个“王”字形的白斑,远远瞧着当真算得上威风凛凛。

场上众人还是头一次在这围场上看见这样的猛虎,一时之间自是传出不少碎碎细语之声。

而那猛虎站在一块石阶上头居高临下得望着他们,眼中的神色就像是在看一群蝼蚁,有风拂过,它的喉间传出一声嘶吼,那些马匹听到这道声音全都变得不安起来。

赵准自从登基之后就再未看见过这样的神色,如今眼瞧着那猛虎目中的鄙夷,面上的神色也有些微微收敛。他不顾身侧人的劝阻,只从身后的箭筒之中取出箭羽,而后对着那只猛虎连着射出三支箭羽。

猛虎见箭羽袭来自是忙躲了开去,而它眼中原先的鄙夷也开始变得凶狠,它一面躲着这一支支箭羽,一面是朝赵准这一行队伍过来,喉间还时不时发出嘶吼的声音。

身侧的赵睁等人瞧着这幅模样纷纷取出箭羽,只是还不等他们动手便听得赵准冷声说道:“全都住手。”

这只猛虎是它的猎物,只能由他来射杀。

帝王的尊严绝不容许任何人践踏,即便是这所谓的山中王也不行!

赵准擅骑射,当年还曾越过千军万马斩杀过番邦将士的头颅,而如今这只猛虎彻底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自从登基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了。而此时,他却无法遮掩心中的激动,杀了这只猛虎,那么这世间将只有他这个王者。

猛虎靠得越来越近,而赵准手中的箭羽也如雨下朝它那处射去,起先一支射中了猛虎的身子,那猛虎吃痛僵直了身子,紧跟着又是两支箭羽,一支射中了猛虎的眼睛,一支射中了猛虎的脖子。

接连三支箭羽,各个皆中要害。

那猛虎的速度开始逐渐缓慢下来,就连先前嘶吼的声音也因为痛苦而变得微弱。

赵准眼看着它这般,眼中的神色越发变得疯狂起来,他手中的箭羽仍旧不曾落下,等到那几支箭羽也射中了猛虎的要脉,那猛虎也终于受不住痛倒了下去。身侧的众人眼瞧着猛虎倒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有人上去查探猛虎,而后是屈膝拱手朝赵准说道:“陛下,死了。”

他这话一落——

这场中众人自是开始恭维起赵准,一时之间,这深山之处弥漫着“吾皇万岁”的话语。

而赵准高坐在马上,脸上的神色没有半点遮掩,他如今已快四十了,在这个位置也有十一年了,这些恭维声他早已听厌了,可此时的这一声却令他心生激动,好似回到了当年刚刚登基,他独自一人走过九十九阶玉梯,居高临下得俯视群臣的时候。

场上的恭维声仍旧未曾停下,而赵准高持□□高笑道:“今日在场之人,统统有赏。”

众人闻言自是又好一番道谢。

而就在这时…

原先倒地的猛虎却突然起了身,还不等众人反应过里啊,它直接朝赵准扑了过去…赵准素来谨慎,可先前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此时眼瞧着猛虎扑来也有一瞬的怔忡,等他反应过来想重新拿箭羽却已经来不及。

身侧的晋王和太子也未能反应过来。

伴随着老虎的嘶吼声,众人只能看见它朝赵准飞扑而去,而就在他们的怔忡中,身后的陆起淮却大喝一声:“陛下,小心!”他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拿起手上的箭羽朝猛虎飞扑而去,箭羽直入猛虎另一只还完好无损的眼睛。

猛虎吃痛自是转变了攻击的对象,这会其余众人也已回过神来,侍卫长领人护在了赵准等人的身前,另有人去一道砍杀猛虎…直到猛虎终于被砍杀,而原先倒在地上与猛虎厮杀的陆起淮也一并晕了过去。

赵准高坐在马上,他的脸上已不复先前的仓惶。

此时眼瞧着底下躺着的陆起淮,见他半只手臂都布满了鲜血,目光却是忍不住微敛了些许…直到有人来禀陆起淮的伤势,他才开了口:“立刻把他带回营帐,再找张太医诊治…”等这话一落,他是又跟着冷声一句:“让他们好生诊治,倘若荣国公的长子有半点事,朕要他们提着脑袋来见朕!”

他这话一落,周遭众人自是心下一凛。

而有些老道的老臣便朝那个昏迷着的陆起淮看去,这位荣国公的长子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救下陛下,陛下自是会记得他的恩情…又有他这一层身份在,只怕今日之后,前途一片坦荡啊。

营帐内。

沈唯手里握着一本书册,正在替谢老夫人念着上头的内容,将将念道“西湖光景”的时候,帘子便被人打了起来,走进来的是陆步侯,他素来温润沉稳的面容此时却带着几分急切,就连那双眉也拧得厉害。

谢老夫人见他进来,便咦了一声,又见他这幅模样便问道:“老三,出了什么事?”

陆步侯闻言是先朝谢老夫人和沈唯拱手一礼,而后是压低了嗓音说道:“母亲,大嫂,玄越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猪蹄子受伤了哎,沈沈姐又要探病and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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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沈唯虽然早就知晓陆起淮今日会受伤, 可耳听着这话却还是不自觉得皱起了眉。

她把手上的书册置于一侧的桌案上,而后便拧头朝身侧的谢老夫人看去,她心中委实担心谢老夫人的身子骨, 老太太今儿个本就身子不爽利,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只怕更加受不住。

可是——

沈唯看着谢老夫人的面容,却是未曾从那上头瞧见半分担忧。她心中不是不奇怪的, 按照谢老夫人近日来对陆起淮的关心,此时她必然会十分紧张和担忧才是, 可她的面容却很是清平,好似早就知晓会发生这样的事一般。

谢老夫人面上的神色,不仅沈唯瞧见了, 就连陆步侯也察觉到了。

他素来聪慧又擅察言观色, 此时看着谢老夫人这幅模样,心下也有所疑惑…只是也不过这一瞬的功夫, 两人再看过去时,谢老夫人的面上却已经挂上了担忧,好似先前那一抹清平不过是他们看花了眼。

谢老夫人手撑在扶手上, 向来慈和的面容此时却呈现出几分苍白和仓惶, 她拧头朝陆步侯看去,撑在紫檀木扶手上的手不自觉得收紧, 就连声音也有些发紧:“玄越他,出了什么事?”

陆步侯看着她这幅模样,虽然心中疑虑未消,不过话却还是同人如常说道:“御前传来了话, 道是玄越为救陛下被猛虎所袭,如今陛下已吩咐随行的太医去玄越的营帐了…这会估摸着玄越也应该被抬进去了。”

他这话一落——

谢老夫人便再也坐不住,她支撑着身子下了榻,神色慌张、语气紧迫:“走,我们快过去看看。”

她起来得急,身子便有些不稳,好在沈唯及时扶住了她才不至于摔倒。

沈唯手扶着谢老夫人的胳膊,口中是跟着一句:“母亲小心…”她说道这话的时候,目光还是不自觉得朝谢老夫人的脸上看去,眼瞧着她面上皆是遮掩不住的担忧,那双修缮得极好的远山眉便微微垂下恰好掩下了眼中的疑虑。

她笃定先前谢老夫人面上的清平不是她的错觉…

或许陆起淮受伤的这件事,谢老夫人本就知悉,若不然她不会是这样的神色。

山中猛虎本就难猎,陆起淮心智之深,倘若他想在围猎上头做些手脚,这并非不可能。只是一个素来疼爱孙儿的老太太却能放任自己的孙子去做这样的事,还露出那样的神色,这原本就不是一件寻常的事。

或许…

她是该好好理一理头绪了。

谢老夫人却是未曾察觉到沈唯此时在想什么,她手搀在沈唯的胳膊上,等站稳了身子才又说道一句:“我没事,先去看玄越。”她既然发了话,沈唯和陆步侯自然也不会说道什么…一行人便迈步朝外头走去。

而此时,陆起淮的营帐中却已围满了人。

王氏母子早先时候就已到了,韦氏也已赶到了,另有一众太医里里外外忙碌着,早先陛下发了话,他们自然不敢掉以轻心,这会正在全心替陆起淮诊治。而赵纨和霍飞光也在营帐中,今日皇后娘娘和庄妃都不在春猎的名单上,这里能主事的除了赵准之外,自然也就只有赵纨的身份最高了。

王氏和韦氏等人见谢老夫人一行人进来,忙迎了过来。

待朝人打过礼,王氏便上前几步扶着了谢老夫人的另一只胳膊,跟着是开了口:“母亲,您可来了,您都没瞧见,玄越被抬进来的时候面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那半只手臂被那猛虎咬得,鲜血都快溢满了整身衣裳。”

她这话说完,眼瞧着谢老夫人和沈唯面上的神色皆有些不好,便又握着帕子装模作样得抹了一回眼角,紧跟着是又哀叹一句:“可怜见的,咱们玄越才多大的年纪,也不知能不能救回来。”

沈唯耳听着王氏这般说道,心下便有些不舒坦。

她又岂会不知王氏心中的想法?只怕她最希望陆起淮就此死去,那么这陆家也就没人能够阻拦她儿子的道路了…这样的无知蠢妇竟是出自王氏这样的百年士族大家,也当真是桩稀罕事。

“二弟妹慎言,如今陛下亲自下了旨让今次随行的太医诊治,玄越自是不会有事。”

沈唯这话虽然说得轻飘飘,可掷地却恍如有声一般,尤其是朝王氏看过去的目光,冷冰冰得像是藏着两把利剑一般倒是让王氏生出了心虚偏过了头,不敢细看。

王氏察觉到自己的动作,脸上显露出几分难堪,心下也跟着啐了一回自己竟然被这个小丫头给唬住了。不过也就这一会功夫,她的面上便又把原先的神色敛了干净,紧跟着是又一句:“大嫂说的是,倒是我关心则乱了。”

“玄越吉人有天象,自然不会有事的。”

沈唯也懒得再理会王氏,她眼瞧着坐在一侧的赵纨母女便又同谢老夫人说道:“母亲,长公主也在。”

谢老夫人耳听这话便也循声看去,她点了点头,而后是由沈唯扶着朝赵纨走去…她身份高即便见着天家公主也不必行礼,不过还是按着臣下的规矩朝人点了点头,口中也跟着一句:“劳您亲自过来主持大局了。”

赵纨闻言自是忙道:“老夫人不必同我客气,陆大公子今日是为救皇兄才会受伤,于情于理我都该亲自来看看。”

她这话说完便拧头朝里头看去,脸上的担忧没有半点遮掩。

沈唯此时也顾不得再看她们的神色,她手扶着谢老夫人的胳膊一道往里头看去,营帐本就不大,此时那六扇屏风后头的软榻那处,陆起淮脸色苍白得躺在上头…如今他衣裳半解,那只受伤的胳膊便再没有遮掩得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沈唯眼瞧着那胳膊上头的伤口,心下还是不自觉得一颤,就连面上的神色也有些不好。

她紧抿着唇,素来清平的面容此时也有些绷紧,虽然早就知道陆起淮今次会受伤,书中也曾描绘过伤势的严重性,可那些不过是言语词字,哪里比得过亲自瞧见来得震撼?这人为了上位,当真是拼尽了性命。

他也不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那猛虎咬住了要脉。

真是…

营帐之中无人说话,唯有随侍的丫鬟来来回回,却是过了许久,先前一直在榻前忙活的张太医才起了身。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而后是从屏风那处转了出去,眼瞧着众人看来,他是先朝谢老夫人和赵纨各自打了一礼,而后便在他们的注视下恭声说道:“要是今日那畜生再用上几分力,只怕如今陆大公子的这条胳膊是难保了。”

这话便是如今胳膊保住了。

谢老夫人几不可闻得松了口气,而后是又问道:“张太医,那如今我孙儿可还要紧?”

她这话一落——

张太医的面上却露出几分为难之色,他是看了一眼赵纨,而后才低垂了头同人说道:“如今大公子昏迷未醒,还有些起热,倘若大公子退了热能醒来那将养数月也就没大碍了,倘若不能——”

他这话虽然未曾说全,可其中意思却很分明。

陆起淮如今有没有事全看他能不能熬过今晚,若是熬过了醒来那么自然也就没事了,若是熬不过…那么也就不必再言了。

屋中众人耳听着这话,面色各异。

谢老夫人先前还能够镇定,可如今听着这番话却有些站不稳,好在沈唯一直搀扶着她才未曾出事。等站稳后,她仍旧强撑着身子由沈唯搀扶着立在这处,目光虽然镇定,声音却有些发紧:“张太医,你务必要救我的孙儿。”

赵纨的面色也有些不好,她冷着脸由霍飞光搀扶着,口中是一句:“张太医,皇兄下了旨,倘若陆公子出事…”

张太医闻言,脸上也有些苍白,他忙朝几人拱手一礼,紧跟着是一句:“长公主放心,老臣必定会好生看管着陆大公子,必定不会让他出事。”可他话是这样说,语气却有些不确定,受了这样严重的伤,能不能活过来也全看老天了。

营帐里头的人又岂会不知?

此时他们看着躺在软塌上的那个玄衣少年,心下思绪各异,有担忧的,自然也有如王氏母子开怀的…陆起宣倒还好,虽然心下激动,可面上却还是挂着几分担忧的神色。陆起言先前来时就被陆起宣叮嘱过了,此时倒也还能够强忍着些。

至于王氏…

她手里握着帕子佯装擦拭着眼角的泪,可朝陆起淮看过去的目光却带着遮掩不住的兴奋。

她心里头早就对陆起淮有所不满了,且不说当日因为他的缘故害得她的言儿从此断了前程还被赶到庄子里,更何况如今看老太太和陛下的意思,却是有意提拔陆起淮。倘若陆起淮真得成了新一任的荣国公,那他们二房日后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王氏只要想到这,看向陆起淮的目光便淬着几分阴暗的狠毒。

就这样死去,别再醒来了。

只要陆起淮死了,那么一切都将会恢复成原本的面貌,没了长房的这个庶子,三房的那个病秧子又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荣国公的位置将属于她的儿子,一切的殊荣也将属于她的儿子。

不知是不是看到了那样的景象,王氏眼中的神色也开始变得癫狂而兴奋起来。

倒是陆起宣一直注意着王氏,眼瞧着她这般忙伸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唯恐旁人瞧见…就算他们心里再激动,也不能在此时表露出来。

陛下已经亲下旨意要救陆起淮,何况如今祖母和长公主也还在,若是让她们瞧见也不知该怎么想他们?

王氏察觉到有人扯她的袖子,忙拧头看去,眼见是陆起宣又见他摇了摇头…她便也收敛了面上的神色,重新化作几分担忧和悲叹。

外头的天色越来越晚,屋中也已点起了烛火,而陆起淮却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沈唯眼看着屋中众人,谢老夫人面上已经呈现出几分疲态,陆步侯虽然强撑着身子骨,可温润的面上却也泛出了几许苍白…她眼看着这幅景象便轻声同谢老夫人说道:“母亲,如今夜色深了,你们先回去。”

“您身子还没好在这处反倒是让我们担心了…”等前话一落,沈唯是又跟着一句:“这处儿媳会看着的,您且放心。”

谢老夫人耳听着这话,神色也闪过几分挣扎,她的确有些撑不住了,只是念着那人的身子这才强撑着不肯离开。

虽然知晓那人今日必定会受伤,却未曾想到他竟然真得会不顾性命。

她想到这便又朝沈唯看去,眼瞧着她面上的担忧却也未再说道什么。谢老夫人只是点了点头,而后便抬了手由以南扶着起了身,跟着是同身侧的赵纨说道:“长公主也该累了,您和郡主也先回去歇息。”

赵纨虽然心中担忧,却也知晓倘若再在此处待下去惹人侧目。

因此耳听着这话,她便也跟着点了头,只是临来由霍飞光扶着出去的时候却还是往那屏风后头看了一眼…眼瞧着那个躺在软榻上的少年,纵然心中知晓这个少年不会是那人,可只要看着这幅模样,她便止不住把当年缺于那人的关心放在这个少年的身上。

当年,倘若她能够站出来,或许如今这世事将会有极大的不同。

可她…

终将是怯懦了。

霍飞光察觉到赵纨面上的神色,她心中不是没有疑惑的,好似母亲对这位少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心…她也跟着循了一眼朝里头看去,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眼看着那人躺在那处,就连她的心中也隐隐生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不过也就这一会功夫,她便收回了视线与人说道:“母亲,我们该走了。”

赵纨耳听着这一声便也未再说道什么,她只是朝人点了点头,而后便由人扶着往外走去。

谢老夫人和赵纨先后离去,王氏便也懒得在此生出什么作态了,左右她和沈唯也早就撕破了脸面,这会她便放下了眼角的帕子朝沈唯说道:“既然大嫂在这看着,那么我们也就回去了,倘若玄越有什么事,大嫂可千万要着人来与我们说一声。”

她这话一落,屋中众人的面色皆有些不好,倒是陆起宣忙朝沈唯拱手一礼,紧跟着一句:“大伯母,母亲也是担忧堂兄会出事,夜色深了,您也要注意身子。”

沈唯眼瞧着他们母子的作态也只是淡淡发了话:“劳你关心,你们先回去…”等到王氏母子三人退下,她才又抬了眼朝陆步侯夫妇看去。

烛火之下,陆步侯的面色越渐苍白了,沈唯见他这般忙说道:“三弟、三弟妹也快回去。这处密不透风的,你们也在这儿待了许久了,等到玄越醒来,我自会遣人过来传话。”

陆步侯闻言倒也未曾推辞,他是知晓自己身子骨的,倘若再在此处待下去,若是犯了病也不过是徒惹旁人担心罢了…因此耳听着沈唯之言,他也只是起身朝人拱手一礼,口中是跟着一句:“那我和桑柔就先回去了,倘若有什么事,大嫂尽管遣人来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