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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唯虽然先前握着玉佩的时候便察觉到它的不寻常,却也未曾想到这块玉佩竟然会如此贵重。在现代的时候她倒是也从书上看到过有这样的记载,只是却从未亲眼见到过,虽然不知陆起淮是怎么寻到的,可如今这块玉佩于她而言就如及时雨一般。

有了这块玉佩,这个暑日她倒是能过得自在许多了。

她把玉佩递给秋欢却是让人替她戴上,等那块玉佩贴在了皮肤上头,原先的燥热还真得渐渐散去…

秋欢先前替沈唯戴上的时候也察觉到了这玉佩的奇特之处,如今便掩不住惊叹说道:“大公子还真是有心了,这样的玉佩,奴是听都没听说过,只怕宫里的娘娘都不一定有。”

沈唯如今没了那股子燥热,心绪也平了许多。

如今耳听着秋欢这一句,沈唯便垂眼朝那块玉佩上的图腾看去,她的指尖轻轻滑那个图腾,眼瞧着那上头栩栩如生的凤凰,她却是又不自觉得皱了回眉:“这玉佩虽然好,可到底有些冲撞了。”

这个时代规矩森严,若是让别人知道她佩戴这样一块玉佩还不知生出什么样的事。

水碧听她这般说道忙开了口:“这玉佩本就是贴身之物,平日有衣裳遮掩着,旁人也瞧不见…何况这到底是大公子的一番心意。”

秋欢也跟着帮衬起来:“是啊,若是大公子知道好不容易寻来的宝贝被您收起来,岂不是该伤心了?”等前话一落,她便又跟着一句:“何况夫人您最是怕热,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宝贝,哪有为了那些规矩就委屈自己的事?”

沈唯听着她们一言一语倒也未再多言,要让她真得把这东西收起来,她心下也当真不舍得,罢了…她想到这便又嘱托了两人几句却是让她们紧着嘴,没得这事传在外头掀起什么风浪。

两个丫鬟也知道这事情的紧要自是忙开口应下了。

大抵是有了这方玉佩的缘故,沈唯余后几日倒是觉得舒坦了许多,平日即便没冰的时候也不觉得心烦意乱。

今儿个天气较起前几日倒是没这么大的日头,她在屋子里待久了又念及昨儿个李氏给她送来的荷花糕索性便领着水碧又带了几个小丫鬟却是打算出门去采些荷花和莲子。

底下的丫鬟见她难得起了兴致自是早早把东西都备下了。

这会沈唯便由水碧扶着往外头走去。

等到了那处自然也不用她动手,沈唯眼瞧着几个小丫鬟乐呵呵得采着荷花和莲蓬,她便倚在一侧的围栏上。

围栏那处放着盛有鱼食的盒子,沈唯瞧着底下的锦鲤有趣,索性便握了一把鱼食朝那池中撒去,眼瞧着那一众锦鲤跃出水面争起食来,端得是一副生趣模样,她脸上的笑意便又深了许多。

只是这笑意还没挂多久,她便听到身后传来的说话声。

这个微微上扬显得有些尖锐的声音,阖府上下除了王氏还会有谁?自从当日晋王登门后,王氏倒是也开始恢复成以往的活力,这人有活力了,行出来的事也就没个边际了,大抵是想秀下自己的优越感,王氏如今每每见到她总要与她冷嘲热讽几回。

沈唯耳听着那处的声音一停,她心中估算了下,将将数到“三”便听到身后传来王氏的声音:“大嫂今日倒是舍得出门了?早知道您今儿个肯出门,先前我就带您一道出去了…您都不知道这外头是多么的热闹?今儿个户部尚书的夫人生辰特地在晋江楼摆宴,那场面可真够大的。”

“这晋江楼如今又出了些新花样引得一众皇孙贵族纷纷前往,那尚书夫人可是提前一个月预定才能定到位置…”

王氏说完前话眼看着沈唯的身影似是可惜又似是嘲讽得继续说道:“可惜大嫂日日待在府里却不知外头的光景已变了多少了。”

晋江楼的事又有谁会比她更知晓?

这主意是她出的,即便她不出门也能够知晓如今那处是副什么状况,因此耳听着王氏说起这番话,沈唯心中倒着实觉得有趣…她笑了笑,待把手中的鱼食又朝那河中撒了一把便把盒子置于一侧的围栏上转过身。

她接过水碧递来的帕子擦拭着手,目光放在王氏的身上转了一回,眼瞧着王氏的容色变得越发不自在她才轻笑道:“二弟妹既然觉得那处好便多去瞧瞧。”

等这话一落——

沈唯便也懒得搭理王氏,眼瞧着那处几个小丫鬟也采好了便又同王氏说道一句:“好了,这大热天的,我也该回去了…”她这话说完便当真不再理会王氏,施施然得转过身由水碧扶着往陶然斋走去,徒留下王氏和她的丫鬟。

王氏眼瞧着沈唯离去,面上的神色还是有些不好。

这个女人以前最喜欢热闹又受不得激将,如今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无论和她说什么都跟砸在棉花上半点也使不上力。不过想着今儿个和几位尚书夫人的会面,她面上便又重新挂起了笑意。

如今起宣越发受晋王器重,连带着她的身份在汴梁城中也水涨船高。

且让沈氏再得意些,总有一日这荣国公府会是她说了算,等到那时,有她好果子吃…她想到这便也不再理会沈唯的态度,眼瞧着人穿过小道便也由丫鬟扶着朝西院走去。

等回到陶然斋,几个小丫鬟按着沈唯的吩咐把荷花和莲蓬送去小厨房让厨娘做荷花糕和莲子粥,而沈唯却是由水碧服侍着重新净了回面便坐在了软榻上。

屋子里仍旧放着冰,水碧一面轻轻打着扇一面是同人说道:“前几日奴去了一趟,如今的晋江楼比起以前的确热闹了许多,施管事说这都是您的功劳,他还与奴说了您许多好话。”

沈唯耳听着这话也只是淡淡笑了笑,她侧倚在身后的引枕上,待翻了一页书才同人说道:“我与他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等这话一落——

她察觉到脖子上系着的那块玉佩泛出的凉意便又问了一句:“大公子可曾说何时回来?”

水碧听她问起陆起淮的事,手上打扇的动作未停,口中却是恭声回道一句:“前几日大少爷递了信来,应该明日便能回来了…”

沈唯先前也不过随口问起,如今听着这个回答也未曾说道什么,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每回她问起陆起淮的事时,水碧的态度总是有些过于恭敬…这样的恭敬若是放在其他丫鬟上头倒也没什么,可水碧这个性子?

她想到这便抬了眼朝人看去。

水碧见她看来,打扇的动作一顿,口中却还是如常问道:“夫人,怎么了?”

沈唯眼瞧着水碧面上依旧是素日的神色,就连眼中也没有别的情绪,或许是她想多了也不一定…她思及此便又摇了摇头,道了一句“无事”。

而后她便重新低下头翻起书,旁话却也不再多说。

作者有话要说:水碧:我是助攻1ing(希望主子早日抱得美人归)

秋欢:我是助攻2ing(希望大公子和夫人母慈子孝,真母慈子孝!)

桃发:你助攻,我助攻,小淮早日抱沈姐归ε=ε=ε=(~ ̄▽ ̄)~

☆、第 58 章

秋欢从小厨房端来荷花糕和莲子羹的时候,沈唯已经歇了一个午觉。

这会她正坐在铜镜前由水碧服侍着重新挽了个寻常的发髻, 她一面是挑了支简单的碧玉簪递给水碧, 一面是朝秋欢吩咐道:“老夫人和七姑娘那处送些过去,记得过去的时候与七姑娘身边服侍的说道一声, 莲子羹性凉又用了冰, 可不能多用。”

秋欢耳听着这话自是忙应了“是”,等她退下, 沈唯才又朝水碧问了一句:“五少爷和六姑娘如今可还在家中?”

五少爷和六姑娘说得便是三房的两个孩子, 自从陆步巍去后, 这两孩子便被送去了外祖家, 平日也鲜少回来…这还是前几日陆步侯又发了一场病,两个孩子才被接了过来。

水碧听她问起便恭声回道:“今晨韦家已遣人来接了,道是韦家老太太这些日子又病了吵着要见这双外孙…”

等这话一落,她替沈唯插好了簪子才又说道:“这三房的太太也当真是个怪人,就算韦家老太太再喜欢这双外孙,哪有真得把自己的儿子女儿送去外祖家养着?虽说三爷的病的确是个大事,可这样小的孩子离了家,她也不心疼?”

沈唯耳听着这一句却未曾说话,她只是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但凡生为人母又岂会真得舍得把自己的亲生骨肉送去别处养?只是韦桑柔心中明白如今这样的局面, 她若是把这双儿女留在家中反倒不利,倒不如远远就把人送走也省得遭了人惦记。

她想到这却是又叹了口气。

水碧却不知她是怎么了,刚要发问便听得沈唯已开了口:“让小厨房再备一份糕点,我去瞧瞧她,也去看看三弟如今可好全了。”

沈唯发了话, 水碧自然也不会多言,她恭声应了一声,而后便去外头先安排起来了…等到外间有人拿来了东西,水碧便扶着沈唯往三房走去。

三房和长房相隔也不算远,待穿过一段九曲长廊再迈入一条小道便到了。沈唯眼瞧着那块门匾上写着的“蓬莱斋”三个字,上回来时,正是陆步侯发病的时候又是夜里,她瞧着也不真切,如今眼看着这四处光景虽然看着写意松散,实则却很是生动有趣。

她循目朝四周看去,眼前的一草一木好似都是由人精心修剪过的,倒是给这炎热的夏日多了一抹静谧。

只是——

沈唯瞧了眼门前,怎得连个看守的下人也未曾有?

水碧自然也瞧见了,不仅门房没个看守的下人,就连这院子里头也实在是太过安静了些…她看了眼沈唯见人未曾说话,便又继续扶着人往里头走去。

待走进院子——

沈唯便瞧见一株参天大树下倒是有两个人,正是韦桑柔和陆步侯。两人此时正在树下作画,身侧也未曾有服侍的人,远远瞧着就跟神仙眷侣一样。

沈唯在瞧见他们的时候便停下了步子,水碧原是想出声却被沈唯按手止住了,这样的光景实在太过美好,若是扰了倒有些可惜了…左右她今儿个过来也无什么大事。她想到这便想悄声退去,只是她刚刚动身,那处陆步侯却已抬了头。

陆步侯眼看着沈唯的身影却是一怔。

不过也只是这一瞬的功夫,他先松开了握着韦氏的手,而后便朝沈唯拱手一礼,口中是唤人一声:“大嫂。”

韦氏听到这道声音也是一愣,她跟着抬了头眼瞧着不远处站着的沈唯,大抵是想到先前她和陆步侯的模样被人瞧见倒是难得红了脸。待把手上作画用的毛笔置于洗笔池处,她便也跟着朝人打了礼,口中是柔声唤人一声:“大嫂来了。”

既然两人已经瞧见了,沈唯再走倒有些失礼了。

她想到这便重新朝两人走去,眼瞧着韦氏脸上的红晕也只是笑了笑,口中是如常与人说道:“今儿个让人去采了些荷花和莲子,知晓三弟妹喜欢荷花糕便又特地多备了些给你带来…”她这话说完,水碧便呈到了一侧的石桌上,沈唯便又朝陆步侯看去,跟着是又一句:“三弟如今身子可好了?”

“劳大嫂挂心了,我不过是老毛病了,来时瞧着可怕可去得也快…”

陆步侯的声音如常,面上也挂着温和的笑意,除了那眉宇之间尚还存着些病态,旁得倒是的确瞧不出什么,等前话一落他便又跟着一句:“嫂嫂与桑柔且先在这处聊着,我让人去给你们准备些茶水。”他这话说完便又朝沈唯作了个揖,而后便往里头走去。

等到陆步侯进了屋子——

韦氏便收回了眼,她重新朝沈唯看去,脸上的红晕虽然还残留了些,可语调却已恢复如常…她引着人朝一侧的石桌那处走去,等到丫鬟送来了茶,她便亲自给人沏了一盏,而后是笑着与人说道:“嫂嫂请喝茶。”

这头上的树荫遮住了日头被风一吹倒是有些难得的凉爽。

沈唯坐在韦氏的对侧,待接过她递来的茶水便又致了一声谢,盏中的茶水并不似寻常茶叶,瞧着倒像是用旧时晒干了的花泡开的茶,大抵还用了些蜂蜜又放了些冰,入口除了那股子花香便是蜂蜜的味道,在这夏日倒正好解渴。

她想到这便又多用了几口。

韦氏见她爱喝便又笑着说道:“嫂嫂若是喜欢,等回去的时候便带些回去。”

沈唯闻言便又笑着谢了人一回,待把手上的茶盏置于桌案上,她握着帕子拭了一回唇角,而后才又同人说道:“三弟的身子当真无事了?”虽然先前陆步侯说无事,可每回来时都如此凶猛,瞧着倒是让人把心都悬得厉害。

韦氏听她问起,握着茶盏的手一顿,不过也就这会子功夫,她便又笑着说道:“还是老样子,今日天气好,我便让他出来晒晒太阳,也好瞧瞧这大好天色…”等前话一落,她眼看着沈唯面上的担心便又跟着一句:“嫂嫂别担心,早年的时候我心里还总是怕他一觉醒来他就不在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倒也不怕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是朝一处看去,那里轩窗大开,隐约可见陆步侯站在书桌前…

韦氏便这样看着他的身影,继续说道:“此生能和他做夫妻,纵然没有几年光景,可我心中也真得觉得没什么遗憾了。”

她知晓旁人总说她傻,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偏偏要嫁给陆步侯过着每日提心吊胆的日子…可是他们不是她,又怎知她是真的高兴。

韦氏想过,若是她未曾嫁给陆步侯,那么如今她应该也和其他人一样,嫁一个不错的夫君,生一双儿女,好生给他操持着后院,替他择选妾氏开枝散叶,若是空闲时分便与其他贵妇人聚宴说话。

倘若不曾遇见陆步侯,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总归她能够做得很好。

可遇见了他…

她却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

她宁可每日待在他身边,掰着指头数日子,也不想庸庸碌碌得过完一生。

韦氏想到这,脸上的笑意却是又深了许多。

沈唯一直安安静静得听着韦氏说话,眼瞧着她眉目清平、声调如常,心下也是有些敬佩韦氏的坚韧,只是想起她和陆步侯这样的神仙眷侣竟然不能白头到老,心中一时也有些觉得可惜…她的指腹抚着茶壁上的纹路,口中是又跟着一句:“三弟的病难道真得无人可救,无人可医了吗?”

古来不是一直都有华佗、扁鹊的事迹,或许当世也有什么神医呢?

韦氏耳听着这话倒是收回了眼,她重新替人续了一盏茶,而后是同沈唯说道:“早些年,宫里的李太医倒是说起过有个姓杜的神医可以解百病,可是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他的踪迹,想来也不过是李太医的宽慰之语罢了。”

早年的时候,她日日盼着可以寻到这位杜神医,可盼了一年又一年也没有他的消息…

到如今她也真得是想开了。

韦氏想到这便又敛了面上的那抹思绪。

沈唯见她这幅模样倒是也未再往下说去,是啊,就算真有什么神医,凭借荣国公府的人力物力肯定也早就去寻了…她想到这却是又叹了口气。余后两人倒是又说了些话语,等到日头渐沉沈唯便与韦氏先提出可告辞,只是临来要走的时候,她看着韦氏的面容还是开口说道:“望儿和仙儿如今也大了,还是接回来。”

她这话说完眼瞧着韦氏微颤的眼睫,便又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一拍,口中是跟着一句:“他们不仅是你的儿女也是陆家的子孙,没人敢伤害他们,何况孩子总归是希望待在自己父母的身边。”

纵然外祖家再好…

哪里比得上和自己的父母待在一道?

韦氏察觉到按在手背上的这只手虽然柔弱无骨却好似有着极大的力量,她重新抬了眼朝沈唯看去,眼见她的面容平和而又温柔,原先想说的话倒是也重新咽了回去。她什么都未曾说只是与人点了点头,而后便目送着沈唯往外头走去。

等到沈唯走出院子——

韦氏便被人重新握住了手,她朝身侧人看去眼瞧着陆步侯的面容,脸上便又重新拾起了笑意。

陆步侯亦看着她,口中却是问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

等这话一落,韦氏便把先前沈唯说得那番话与人说了,等说完,她才又跟着一句:“我总觉得大嫂好似变了许多。”虽然以前她和沈唯交涉也不算多,可先前那样的话,尤其是那话中饱含的意思,不像是大嫂会说得出来的。

陆步侯闻言,面上的神色未有什么变化,只是眼中却闪过几分思绪,不过也只是这一会功夫,他便又如常与人温声说道:“别多想。”

韦氏听他这般说道便笑着与人点了点头,她任由陆步侯握着她的手往里头走去,话却还是同人说道了一句:“那望儿和仙儿…”她在说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想起两人今日离去的时候眼中露出的不舍,声音还是低落了几分。

就如沈唯所说——

孩子舍不得父母,而她又岂会真得舍得他们?可家中这个位置一日未曾定下来,风波就不会断。

陆步侯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握着韦氏的手轻轻拍了一拍,眼瞧着她循目看来便又柔了嗓子与人说道:“且再过些日子看看。”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是不自觉得想起那个玄衣少年。

等到沈唯回到陶然斋,这天色倒是也有些晚了。

外间秋欢引着丫鬟布置着饭菜,而沈唯便在屋里头由人服侍着净面洗漱…她将将握着帕子拭手便听到外头小丫鬟高高兴兴得打了帘子进来禀话:“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陆三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早死呢~

PS:天气太冷了,我已经翻出我的热水袋并且网购了暖宝宝,打算再穿起秋裤,每到这个时候我就想去北方,好歹还有暖气,南方冬天全靠发抖(﹀_﹀)

☆、第 59 章

沈唯耳听着这话,擦拭的动作便是一顿。

她倒是未曾想到陆起淮竟然会在夜里回来, 不过她也未曾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没一会功夫, 那布帘便被人打了起来,走进来得正是陆起淮。

布帘那处的烛火有些暗, 等人走近了, 沈唯才看清他的模样。

陆起淮穿着一身便服,大抵是舟车劳顿又一路辛苦, 他看起来比以前黑了许多也瘦了许多, 不过精神气却很好。

这般阔步朝他走来…

沈唯竟是无法再从他的脸上瞧见半点少年意气。

而就在沈唯注视着陆起淮的时候, 陆起淮也在不动声色得看着她…烛火之下, 眼前的妇人一如旧日,她穿着一身素色衣服俏生生得立在那处,眉目清平、风姿卓越。

夏日衣衫轻薄,陆起淮察觉到沈唯脖子上系着的红绳,眼中的笑意便又深了许多。他什么也不曾说,只是垂下了眼帘敛下了眼中的思绪,待又朝人走了几步,他便朝人拱手一礼,口中是如常问候了人一声, 而后才又抬眼问道:“儿子不在家的几日,母亲可一切安好?”

沈唯在听到陆起淮的声音后便已回过了神,她把手中的帕子重新递给了水碧。待坐回到了软榻上,她一面是让人坐下,一面是让人上了茶, 而后才同人说道:“我一切都好,倒是你,头一次出门可有什么难处?”

陆起淮依着人的话坐到了椅子上,等到接过丫鬟递来的茶他也未曾饮用只握在手中与人笑说道:“我虽然年轻,太子却很信任于我,倒是也没什么难处。”

其实若当真有什么难处,他自然也不会与沈唯说起。

沈唯听他这般说道便也未再多言,说到底她也没有真得做过母亲,面对陆觅知的时候,她倒是还能说道几句,可她和陆起淮的年岁本就差不了多少,若真得要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同人说话,她也真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想到这也只能重新握过桌上的茶盏饮用了一口凉茶,等到茶入喉间,她似是想到什么便又同人说道:“你送来的玉佩我很喜欢,多谢你了。”

倘若不是这块玉佩,只怕她近些日子也没法睡得如此安稳。

她倒是的确该谢人一回…

陆起淮耳听着这一句,眼中的笑意倒是又深了许多,他仍旧握着手中的茶盏,眼瞧着沈唯的面容,却是与人说道:“母亲喜欢就好。”

沈唯察觉出陆起淮的声调与往常有几分不同,只是在抬眼朝人看去的时候,看见得也仍旧是他素日的那副模样。恰好此时秋欢来禀道是可以用膳了,沈唯便也未再多说,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由水碧扶着起身,而后是朝陆起淮看去一眼,口中便又跟着一句:“今日你便在这用膳。”

陆起淮闻言自然是应了。

等到用完晚膳,沈唯便也未再留人。

陆起淮自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沈唯好生歇息。等由水碧送出去的时候,他倒是问了人一句:“我不在家中的这几日,可有什么事?”先前用膳的时候,沈唯比起以前用得还要少,还有那眉宇之间萦绕着的思绪,虽然细微,可他却还是看出来了。

水碧耳听着这话却是一怔,她想了想便如实回道:“夫人近些日子鲜少出门,也不过今日出门的时候遇见西院那位二夫人说了几句话…”等前话一落,她便又跟着一句:“还有便是今日夫人去了一趟三房,与三房的太太说了几句话。”

陆起淮听她这般说道,倒是朝身后的院子看去了一眼,眼瞧着那儿烛火通明,隐约可从那覆着白纱的轩窗看到一个身影倚在窗前便也未再多言。

他只是收回了眼往外走去,口中却还是与人吩咐了一句:“好生伺候她。”

水碧闻言自是忙应了一声。

耳听着那脚步声越行越远,她才松了口气抬了头。

文渊馆。

屋中烛火未点几支,陆起淮立于窗前,手上握着一方玉佩。

这块玉佩与当日送给沈唯的那方无论是材质还是样式都一模一样,唯有上头刻有的图腾有所不同…屋中烛火昏暗,倒是月色有些清明,就在那清冷月色的照映下,隐约倒是可以瞧见那上头刻着的是龙,另有背面刻有一个字,只是因着光线的缘故却有些辩不清楚。

他的指腹磨着古玉背面的那个字,口中却是问道:“杜神医的下落可寻到了?”

隐于黑暗之中的暗卫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却是一怔,这些年虽然主子一直未曾让底下人间断找杜神医的踪迹,却从未问起过过,今日却是怎么了?他也不敢多思,只是如实回道:“尚还未曾找到,不过听说他前段日子在衢州出现过。”

陆起淮闻言,手上的动作未停。

他仍旧看着外头的夜色,口中是又说道一句:“让底下的人多盯着些,若寻到了就把人带过来。”

暗卫耳听着这话自是恭声应了,只是眼看着面前的那道身影,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那位陆三爷的病应该还能再拖上几年,主子,您…”他这话还未曾说完察觉到身前男人抚着玉佩的动作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