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们虽然不知细节,但刚刚听村民说了一嘴,也猜出了一部分真相,好好的女孩,被关在黑屋子里,被迫嫁给一个老光棍。

要多缺德才能干出这样的事儿?

“哎,不用谢,不用谢,你好好的,好好学习。”

“当,当个好人。”

壮汉们笨嘴拙舌地说道。

诚如沈沐笙说得那样,他们长得凶,平常走路,陌生人见了他们都躲着走,哪里被人这么郑重其事地感谢过。

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沈沐笙搂过小姑娘的肩膀,笑着接话,“待会还有一场硬仗呢,麻烦各位了,等这事儿了结后,丁总请客犒劳大家,不能光让大家出力,知道各位都是讲义气的好汉,可好汉也要吃饭不是?!”

“哪里哪里!”

“大小姐客气了。”

男人们都听高兴的,觉得跑这趟挺值。

丁夫人是女中豪杰,沈家千金也不差,都是铁娘子。

沈太太听到女儿的话,笑着走过来,“你这小丫头,我这一会儿不到,你就在背后埋汰我了。”

说着,回头看向身后张主管,比着两根手指说道:

“张经理,等回去后走我私账,一人这个数,别薄待了手下的弟兄,阿笙说得对,好汉也得吃饭,咱这儿不兴做好事儿不留名那套。”

张经理见状,心里暗暗一惊。

一人两万。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

张经理在心里盘算一番,不过他很快意识到,私人飞机都出动了,一飞一降都是钱,这点小钱又算得上什么?!

他佯装不经意瞟了一眼瘦瘦小小的温怡,心里又多了一层疑惑。

这小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居然让夫人如此重视,莫非是,哪家大佬遗失在外的孩子?

想到女孩可能拥有的极为显赫的身份,再想想小姑娘坎坷的遭遇,张经理心里多了些许怜爱。

这豪门千金不好当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伴随着村民的高声议论,院子外面沸反盈天,女人尖锐地声音穿透人群——

“有没有天理啊,杀千刀的,俺的房子,居然砸了俺的房子……”

章节目录 恶霸

“丧天良啊,青天白日,砸了俺家房子,这可让俺怎么住啊——”

女人尖锐地哭嚎一声比一声大。

沈母带来的帮手,挡住了女人冲进来的意图。

女人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些壮硕的年轻汉子,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假哭。

透过层叠的人墙,沈沐笙依稀看到,一个身着深红色棉袄的女人,坐在地上蹬腿,一边蹬腿,一边拍地,一边摇头嘶吼。

光打雷不下雨。

真是热闹的紧。

看到女人,温怡脸白了。

她下意识往沈沐笙身边靠。

沈沐笙转过身,看向狼狈不堪的温怡,眼神若有似无地瞟向院外,带着阴凉的冷意。

记忆中,沈沐笙时常听母亲说,温怡以前日子很苦,受了很多罪,抚养温怡的那家人不是人,为了让温怡乖乖地嫁人,关了她一年。

那个时候,沈沐笙的感觉,就是“那家人真差劲”、“温怡吃了很多苦”。

更深一层的感情,却是没有了。

毕竟母亲说得含糊,沈沐笙和温怡也不熟悉,发生在温怡身上的那些过往,对于沈沐笙来说,就像是报纸上旧闻,很难勾起她的共鸣。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亲自来到温怡被囚禁的地点,知道那户人家用怎样的手段,折磨温怡。

哪怕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在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后,沈沐笙也不可能袖手旁观、无动于衷。

“害怕吗?”

沈沐笙看向瘦小羸弱的温怡,重新握住她的手。

温怡抿了抿嘴唇,她仰头看向沈沐笙,目光中,仿佛燃烧着火焰:

“我不害怕!”

她红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沈沐笙有点惊讶,小猫居然也有亮爪子的一天。

却听温怡说道:

“王婶,是她把我骗到这儿的,她儿子谈了一个对象,要在村里盖二层小楼才肯结婚,她家拿不出盖楼的钱,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那天,是奶奶的忌日,她诓我说奶奶生前留了一些东西,我爸把东西交给了他们,他们贪了,把东西藏在了老宅,因为奶奶的关系,我很难过,就跟着她去拿,我走到半路,感觉不对想跑,她和宋叔,还有她娘家人,被她一喊,就跑出来拦我,我没跑过他们……”

温怡眼睛布满了血丝。

她听着门外女人杀猪一般的嘶叫,嘴巴紧紧抿着,眼中蓄着恨。

一年,整整一年!

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那么相信他们。

哪怕知道他们不是好人,还是抱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结果呢,他们把她关起来。

任她哭喊哀求,就是不肯将她放出来。

他们一定要她心甘情愿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

四十岁,四十岁!

当她爸爸都富富有余!

他们霸占了奶奶的房子,拿走了她打工赚得学费,他们不让她上学,还要剥夺她的自由。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奶奶走了,爸爸不要她,妈妈也不要她。

没有人爱她,也没有人关心她。

她那么努力地生活,那么努力地想要生活下去,为什么一点点希望也不给她!

为什么……

想到过往,温怡眼中升起了一层雾。

眼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掌,覆住了温怡的眼睛。

“别难过了,都过去了。”

沈沐笙拿着手帕纸,轻轻擦拭着温怡脸颊上的泪,蘸掉她眼角的泪珠。

温怡和沈沐笙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地压低声音,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进入在场所有人耳中。

沈母听到了,张经理听到了,壮汉们也听到了。

他们看着女孩屈辱又不甘的泪水。

心里难过得紧。

好好地女孩子,被锁在这样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家人不是个东西,看这满窗户被钉死的木板子就知道了。

他们家根本没打算给人家小姑娘一点点活路。

人家奶奶都不在了,在人家奶奶忌日这天,做这种丧天良的事儿,也不怕得报应!

院外女人鬼哭狼嚎的声音还在继续——

“杀人啦,还有没有王法,这是俺得家,你们毁了俺们家的房子,你们这些地痞流氓,你们要干啥啊!强盗啊!”

村民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跟随沈母而来的壮汉,没经过沈母的容许,根本不让女人进。

不一会儿,又有一拨人向着这个方向跑来。

他们拿着锄头,铲子之类的农具,气势汹汹,似乎是这个村妇喊来的帮手。

“让开,让开,敢在王刘庄里欺负俺妹妹,看俺不打死他!”拿着锄头的男人,四十有余,尖嘴猴腮,一脸短命刻薄像。

与“短命鬼”一同来的,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同样干瘦刻薄,他手里挥动着农具,威胁沈母带来的帮手:

“闺女,别怕,爹过来了,谁敢动俺闺女一下,俺老汉给你们拼命!”

眼看着院外越来越热闹。

沈母冷笑,“警察呢,来了吗?”

张经理看向腕表,“二十分钟了,应该马上就来了。”

“打电话催一下。”沈母说道。

“是,夫人。”

张经理刚要拨号,警车的鸣笛声响起,不过多时,几个警察,出现在人头攒动的院外。

“怎么回事?谁报的警?”一个上了点年纪的民警开口说道。

他扫了一眼,路上停了一溜的车队,又看着躺在地上的村妇。

想到刚才报警电话里的内容,心里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警察话音刚落,地上的村妇腾一下站起来,指着沈母带来的人,说道:

“警察同志,他们打人,他们不光打人,还砸了俺家,你看看,门都砸破了!墙都没有了!”

刚刚还挥舞着农具,一脸凶恶的老汉,见到警察来了,瞬间变了脸色,成了一个可怜巴巴的庄稼汉。

“警察同志,这群人不知道为何,来了俺家,砸了俺家的房子,还打俺闺女!”

老汉捂着眼睛,擦着并不存在的泪花。

“警察同志,俺们都是本分人啊,本本分分种地的农民,您可不能放过这些人啊,您要为俺们老百姓做主啊。”

村妇的帮手,那些手持农具的男男女女,刚刚扯得嗓子、吼声震天,见了警察后,一个个老实安分的不得了,倒显得沈母他们,是欺负农民的恶-势力。

村民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刚才他们吵得声音很大,警察来了,反倒一句话都不说。

毕竟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就怕得罪人。

就在这时候,沈母给张经理递了个眼色,憨厚地汉子,快步走出的院子,身着套头衫的壮汉,纷纷给张经理让路,张经理拿着手机,走到年长的警察面前,“警察同志,刚才是我报的警。”

说着,他拿出手机,“警察同志,我们接到了被害人母亲的委托,说自己未成年的女儿被坏人关在一间屋子里,进行了长达一年的非法拘禁,您看一下我手机里的录像,这是我们的解救过程,我们担心被人误解,所以全程录像了。”

警察接过张经理手中的手机,低头查看录像。

村妇听到张经理的话,二话不说,冲向警察,想要抢夺警察手中的手机。

不过她还未靠近年长的警察,便被其他警员拦下。

“你干什么,不要妨碍执法。”

让警察没想到的是,村妇见状,二话不说往地上一到,撒泼打滚道,“哎呦,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年长的警察根本不吃这套,他看向张经理,表情严肃,“那个小姑娘呢?”

张经理听言,认真地说道,“就在里面,那孩子被关了一年,精神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警察同志……”

年长的老警官点点头,严肃地说道,“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章节目录 柳枝和女孩

进入小院后,警察先注意到的,是沈太太。

毕竟一院子大老爷们中,站了一个衣着考究,妆发精致的女人,这很难不引起警察的注意。

老警员很快移开了目光,找到自己真正的目标人物——披着白色外套,瘦瘦小小,头发枯槁的小姑娘,温怡。

老警员走上前,温和地问道,“小姑娘,是你需要我们的帮助,对吗?”

温怡抬头,有那么一瞬间,她是不信任这些警察的。

她的老师和同学找上门来的时候,曾经报过警,但来得警察,只是例行公事的询问了一下,便开始和稀泥,他们根本不想管这事儿,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警察走后,温怡并没有得到解救,反而遭到了一顿毒打,顺带饿了两天。

温怡没有说话,她抿着嘴,看向身侧的沈沐笙,沈沐笙笑了,她拍拍温怡的肩膀,鼓励地说道,“说吧,把那些不好的事情都说出来,警察会秉公办事的。”

温怡听后,重新将目光转移到警察身上,她指着门口哭天抢地的村妇,还有那些手拿农具的村民,将先前告诉沈沐笙的那些,重新组织语言,讲给警察听。

说完,温怡看向破败的小屋,“我就被关在那间屋子里。”

老警员看了一眼低矮的房屋,开口说道:“能带我们去里面看看吗。”

温怡没有回应,她再一次看向沈沐笙。

沈沐笙推了推温怡,温和地说道,“去吧,放心,我在呢。”

老警察看着温怡,又看了看和温怡完全不同的沈沐笙,一时猜不出她们的关系。

看两人相处的模式,她们似乎认识了很久,叫温怡的小姑娘,明显对身边的年轻女子,依恋非常,但直觉告诉老警察,事实并非如此。

老警察从业几十年,知道有些事情应该看透不说透,他没有进一步探究二人关系的意图,因为这件事与本案并没有多少关联。

他温和地看着面黄肌瘦,精神萎靡的小女孩,温怡在沈沐笙的鼓励下,大胆看向几个表情各异的警察,最终对年长的老警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