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凯!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想跟我离”

“别吵了!”邢育终于挣脱邢凯的束缚,平静地说:“嫂子,就为了芝麻绿豆的事吵成这样至于吗?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无论是非对错,我向嫂子道歉。现在我只问嫂子一句,你和我哥还能不能过了?考虑清楚再回答我。”

安瑶看向邢凯愠怒的表情,低头不语。

邢育见邢凯转身就走,她追去过拦住邢凯:“哥,其实嫂子打我两巴掌可以消气的话,我倒认为是一件好事,你也不用感到内疚,这是我们女人间的事。”

邢凯沉了沉气,探身伸过脸:“卯足劲抽,打到你解气为止。”

“你别较劲了行不行?正因为嫂子爱你才会失去理智。如果她不爱你,根本不会在乎曾经的那段事。”

邢凯应了声,说:“这点我信。正因为我信,我才失去保护你的资格。小育,对不起”

邢育浅浅一笑,摇摇头,喃喃自语道,“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嫂子的错,真的”

邢凯的确不懂她究竟在想什么,这么多年依旧弄不明白。他悠悠抬起手,用手指捋了捋邢育红肿的脸颊他都不舍得动一个手指头的女人,不心疼才怪。

邢育顺势抓住他的手腕,拉回安瑶面前,夫妻之间难免吵架,气话可以带出心底隐藏的不满,骂出来也未必是件坏事,至少邢育从中得到启示,她要与邢凯保持安全距离。

“我暂时搬到别院去住,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关起门就是两家,并且不会惊动到爸那边。除非嫂子愿意让我回家住,否则我不会私自踏入邢家半步。就这样,你们聊吧,我先走了。”说着,邢育拦下出租,上车走人。

邢凯怔了怔,一墙之隔?不会是邓扬明家吧?那也是一匹狼啊喂。

邢凯听到细碎的呜咽声,暗自舒了口气,捞过安瑶的肩膀,搂在怀里拍了拍。

安瑶早已哭花了妆,她感觉自己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这会儿,当心情稍稍平复了之后,才能察觉当时的自己是多么得歇斯底里。不过,她不认为自己有错,除了有些口无遮拦。

“老公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你明白么,是因为我太爱你,我不能失去你”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在娶你之前应该讲清楚。”邢凯长吁一口气:“现在邢育是我亲妹妹,明白亲人的含义吗?”他望向天际你明白吗邢凯?

安瑶依偎在邢凯肩头,不情愿地点点头:“我会向小育道歉,大不了让她打回来好了”

邢凯再次无语,思想出轨的人分明是他,安瑶似乎看不到这一点。

当然,为了维持一段婚姻,总要有人先低头,而“维持”这词,真令人高兴不起来。

回到家,邢凯惊见邢育的衣柜空空如也,他拿出手机的同时,才想起邢育是这高干院里唯一没有手机的山顶洞人。

安瑶站在一旁默默注视他,看他从楼上跑到楼下又跑进院子大声呼唤邢育的名字,他的眼中、心中根本没有她这个妻子。

为什么说女人宁愿被蒙在鼓里,宁愿被人说傻说笨?因为当有些事明朗化之后,原本若有似无的季候风变成锋利的刀片,一刀刀划出伤口,即便愈合了还是会留下疤痕。

邢育站在邓家二楼阳台上,面朝邢凯招招手:“哥,我在这呢。”

“你给我回家!”邢凯看向她轻便的家居服,边喊边敲邓家的房门。

“扬明哥不在家。”邢育匆匆打开屋门。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有他家门钥匙。”

“你知道一个男人把钥匙留给女人代表什么意思吧?!”邢凯怒。

“他长期不在家住,拜托我帮忙打理一下。”邢育说。

“靠!他又不是孤儿,邓叔邓姨看到你住在他们家里会怎么想?”

“邓叔知道我有钥匙,就是邓叔叮嘱扬明哥把家托付给我的。”邢育眨眨眼。

“?!”邢凯一口闷气憋在胸口,邢育在本院是出了名的贤惠,做事有条理自然备受长辈喜爱,可各位家长也忒随便点了吧?都把他们家邢育当管家使呢?!

邢凯脑中又浮现出不堪的画面——当邓扬明风尘仆仆返回家的时候,惊见中国版“睡美人”躺在他家的床上,于是,邓扬明屁股后面窜出一条灰不拉几的大尾巴,静悄悄,蹑手蹑脚扑向睡梦中的小羔羊!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你立马收拾东西跟我回家!”邢凯一把将邢育拉进屋,看到沙发上散着几件衣服,他抓衣服丢进她的行李箱。

邢育坐在一边任由他折腾,冷不丁开口:“我说过了,只有嫂子消气我才会回家,你把行李箱拿走我也不回去。”

“你嫂子没生气啊,打人的还生气?”

“你回家去看看,她肯定在哭,如果我猜错了,我马上回家行不行?”

“这可是你说的,等着!”

邢凯一个箭步冲出门槛,推开自家大门,奔上二楼。竟然发现安瑶不止在哭,而且将衣柜里的衣服摊在床上整理。邢凯深吸一口气,倒退三步,顿感焦头烂额。

“不是没事了吗?你这又是干嘛呢?学点什么不好学这个?”邢凯一屁股坐在铺满床的衣服上,就因为他一时间缺乏自控力,闹得两个女人离家出走?

安瑶啜泣不语,她只是想把邢育叠好的衣服都拆开重新整理。邢凯显然是误会了。

将错就错吧“我对小育那么凶,还扇了她两个耳光,你说得没错,我这做嫂子的有失水准,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后悔也来不及了。何况公公如果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大发雷霆,我怎么跟长辈交代嘛呜”

“”邢凯感觉她确实是在真心懊悔,长吁一口气,将她拉坐到腿上,先帮她抹掉几滴泪珠,随后轻柔地说:“小育没怪你,更没人会把这事告诉我爸,别哭了,听话”

安瑶环住邢凯的脖子,万般委屈地默默垂泪。

“老公,你还爱我吗?”

“爱。”邢凯几乎是脱口而出,又慢慢垂下眼皮。

“真的么?”安瑶痴痴地望着丈夫,糟糕的情绪不翼而飞。

“嗯。”

“那你可以原谅我吗?”安瑶态度诚恳的询问。

“你又没错,错的是我。”邢凯勉强扯起嘴角,揉了揉她的头发。

安瑶破涕为笑,亲了邢凯一下,随后拉起邢凯向客厅走去:“我订一个非常漂亮的大蛋糕,咱们现在就庆祝结婚纪念日好吗?我还给你买了礼物,你一定会喜欢,嘻”

安瑶转念一想也不错,至少暂时不用与邢育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有充裕的时间收服丈夫摇摆不定的心。

“”邢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男人原本不愿说谎,但是更不愿看到女人伤心流泪,先低头在通常情况下可以化解一场“辩论”持久战。

邢育啊你又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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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月

女人真是这世界上最善变的生物,她们可以在前一秒与你谈笑风生,却在后一秒莫名其妙翻脸,也许只因为你没注意到她新换的指甲油颜色。

当然,这只是举个例子,如安瑶这么聪明的女人不会为了那种小事招惹邢凯,却肯定会为一条过于暧昧的短信再次失去判断力。

安瑶首先敲响邓家的房门,邢育一开门便见到摊开的掌心及嫂子兴师问罪的脸孔。

邢育已在邓扬明家住了三个月,依旧得不到安瑶的谅解。邢凯则通过上一次争吵学会了避嫌,不过每天会借遛狗的机会跑到邓家看看邢育。说实话,他可以强行把邢育带回家,也敢保证安瑶不敢怎么样,只是邢育住在邓扬明家的这段日子看上去更自在些,他求得就是邢育开心。再者说,女人之间的战争不是他所能插手的,除非离婚。

“你哥不是给你买了新手机吗?咱们交换一下电话号码吧?”安瑶的语气还算平和。

邢育点头,说:“进来坐吗?我写给你。”

安瑶应了声,说来荒唐,这还是她第一次走进邓家。邓扬明酷爱摄影,所以客厅里摆满属于他的摄影作品,作品大多为风景,拍摄地点横跨整个中国大陆,但每一副作品中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一位年轻的女人,或站或坐的小小背影。

安瑶歪头看了看,缓缓地,将视线落在邢育的背影上做比较,无论是从身高还是从发丝长度上看,那些女人的背面都与邢育的身型极为酷似。

女人有时敏感有时又迟钝得可以,安瑶心里咯噔作响,原来那些看似杀伤力不大的女人更可怕啊。不过话说如此吧,安瑶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她承认邢育很漂亮,尤其那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起来楚楚可怜的,但邢育肯定算不上亮眼的性感美女,她究竟耍了什么高明的手段才同时俘获邓扬明、付嘉豪及邢凯的半颗心呢?

很快,她不屑地冷笑一声,想起曾经布满邢育脖颈上的吻痕,无非是靠身体取悦男人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安瑶反而宽心了。

“嫂子给你。”邢育递上手机号码,笑着问:“喝茶还是喝饮料?”

“不用了,你哥正在洗澡,我得马上回去。”安瑶接过号码暗自对比,又发现自己的行为很愚蠢。如果他们有意背着自己搞暧昧,肯定会使用另一个号码。

邢育从她眼中看到轻蔑的意味,所以她叫住安瑶,说:“嫂子,同窗快三年多,从最初到现在,你真把我当过你的朋友吗?”

“你把我当过你的朋友吗?”安瑶嗤之以鼻。

“当然。”邢育喜欢安瑶活泼开朗的个性,或者说,那是她向往的个性。

安瑶放慢脚步,坦白地说:“女人在爱情与友情面前无从选择。为了深爱的男人,朋友,甚至是无话不谈的知己又算什么?”

邢育怔了怔,苦涩一笑:“嗯,你说得对,相伴女人一生的人肯定不会是朋友。”

“你明白就好,其实我很想和你做朋友,因为我曾一度认为你是那么的善良质朴,但你在处理感情问题上也变质了不是吗?”安瑶转过身,带出质问的神态。

“妄想是一种病。回去吧。”邢育旋身走入厨房。显然,她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识别力,安瑶婚前与婚后的反差更令她始料未及。

安瑶咬了咬下唇,邢育傲慢的态度令她生厌。她都纳闷当初怎么和邢育成为朋友的?追溯大一入学那天,当老师点完名之后,邢育主动找自己攀谈,陌生的环境促使俩人很快成了朋友。当然,在不认识邢凯之前,安瑶确实很黏邢育,邢育话不多,成为她发牢骚的最好对象,那一段学习时光是单纯美好的。

然而,那些美好的回忆中总会出现邢凯与邢育形影不离的画面。所以她只能全部删减,选择遗忘就要做得彻底。

安瑶回到家,虽然没有把不满的情绪挂上口头,但表情是阴郁的。

邢凯一边吃饭一边看新闻,还没有注意到她。

“老公,你昨天为什么晚回家两小时,学习任务很重么?”

“嗯,最近课程安排得比较满。”邢凯漫不经心地回。

“反正今年就毕业了,你别把自己弄得太累。”安瑶夹起一块鱼肉放进邢凯碗中,又说:“下礼拜三是我爸的生日,你说咱们准备点什么好呢?”

“你爸喜欢什么你就给他买什么。我听你的。”邢凯的视线始终落在电视屏幕前,往嘴里扒拉着饭,不小心被鱼刺刺到舌头“嘶鱼刺”话到嘴边,他又把“鱼刺为什么没挑”几个字咽回去,他所有的臭毛病都是让邢育给惯的。

“哎呀,流血了吖!——”安瑶反而一惊一乍,她抽出几张餐巾纸堵在邢凯唇边,埋怨道:“谁叫你不专心吃饭。”

邢凯干笑一声,继续吃。

“我爸看上一只股票,要不我偷偷给爸买点股票当生日礼物?”

“真逗,股票能当礼物吗?如果你爸有兴趣炒股咱们出钱不得了?礼物单送一份。”

“那可不行,股市风险大万一赔了几万块就打水漂了”

“你可真够墨迹的,赔了算我的。先吃饭。”邢凯拧起眉。

安瑶料到邢凯一定会这么说,她乖巧地点头,花钱是小,在亲戚眼前做足面子是大。

她看了下时间——7点55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邢凯的手机马上会响起。

呤呤呤果然,手机铃声从卧室方向传来

邢凯刚要起身,安瑶快一步压住他肩膀:“你吃你的吧,我去给你拿手机。”

邢凯应了声,安瑶看了眼“陌生”的号码,斜唇一笑,即刻从卧室取回手机。

邢凯顺手接起,对方叽里呱啦推销某种贵宾卡,邢凯不耐烦地制止:“不需要,以后别再打这个号码。”说着,他挂掉电话,将手机丢在餐桌上。

“谁打来的?”安瑶故作关切地问。

“推销员,真烦人。”邢凯话音未落,短信音又响起,他打开一看,居然还是那个推销员发来的优惠价格表,他放下饭碗,刚打算回拨过去教训一下推销员,安瑶则急忙从他手中夺过手机,说:“别生气别生气,手机里好像有一项设定黑名单的功能,我帮你设置一下。”

邢凯托起饭碗接着吃,安瑶便坐在一旁摆弄手机选项,忽然之间,她的笑容僵在嘴角:“朴恩珠是谁?这人为什么问你哪天有空去找她?”她表现得就像无意中发现的那样。

邢凯怔了怔,不以为然地回:“韩语系外籍教师,放学之后我在她们班修韩语。”

“多大岁数。”

“三十多了吧,不清楚。”

安瑶注意邢凯坦然的表情,这才稍感安心,她笑眯眯地盛了碗汤送到邢凯面前,娇滴滴地说:“我刚学会煲汤,煲了十多个小时呢,你尝尝”

邢凯舀起一勺尝了尝,还没品出味道先翘起大拇指:“地道!”

安瑶抿唇浅笑,笑容甜美。

饭后,邢凯一如既往带着金毛大育四处遛弯,一如既往溜达到邓家门口。

他耸了耸鼻子,嗅到一股菜香味儿,于是,他向自家院子瞄了一眼,急忙带着金毛窜进邓家大门。唉,原本挺光明正大的事,但为了避免与媳妇吵架,总弄得自己跟地下工作者似地。

“小育,你亲哥来了耶”

邢育拖着两盘炒菜走出厨房,见邢凯剥开一根火腿肠喂金毛,她不悦地说:“先把你的狗栓门口去。”

“你也忒霸道点了吧?当初你禁止大育进咱家,我什么都没说吧。如今邓家也不行?凡是你走过必要赶尽杀绝怎么着?”邢凯揉了揉大育的脑瓜,唉声叹息地说:“你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小可怜哟”

大育今天精神头不好,蔫头耷脑窝在邢凯脚边,平时一口就能吞下肚的火腿肠只是舔了舔。

“你看!你伤害了我们大育的自尊心,快道歉。”邢凯将火腿肠掰成三段放在手心,大育嗅了嗅,无精打采地撇开头。

邢育听邢凯一人唠唠叨叨哄大育,她随意地看向金毛,注视了一会儿,突然噌地站起身,蹲在金毛面前,翻看狗眼睛又掰开狗嘴仔细观察。

“你给它吃了什么?”邢育焦急地问。

邢凯还没来得及回答,大育就挣脱邢育的双手,四脚飞奔冲出屋门,邢育与邢凯见状匆匆追过去,惊见大育卧在墙角干呕,喉咙发出咕噜噜的闷响,神情万分痛苦。

邢育一刻不敢耽误,回屋穿上外套取来钱包:“哥,你快去把车开到院门口,咱们带大育去医院,我怀疑它喉咙里卡了硬东西。”说着,她抱起笨重的金毛犬,邢凯应了声,跑回屋拿车钥匙。邢育怀里抱着一条体重比她还沉的狗,步伐却是急促的。

二个半小时后

兽医从大育的胃部取出一根约三厘米长的铁丝。幸好铁丝呈U型,幸好宠物主人发现得够及时,否则一旦划破肠道造成大出血就性命难保了。

邢凯听兽医说大育没事了,揪起的心终于落下,他疲惫地坐回椅边,一侧头,竟发现邢育竟无声地正在流泪。

“小育?大育没事了,兽医说没事了”邢凯搂过她的肩膀拍了拍,泪水很快浸湿他的衣服,他顺着邢育的长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邢育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孔埋在他肩窝里,泪流不止。

邢凯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一遍遍安慰着她。他依旧搞不懂她,她不会因为有家不能回而感到难过,却可以为了一条她从不关心的大金毛伤心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