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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命运总是那么玄妙。

几十年前,当时两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参了军,他们属于不同的地方,最后却走到了同一个队伍,并且一起上了前线。当时一个是班长,一个是一直跟着班长的听话小兵。他们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当时他们各自娶妻,妻子也各自怀有身孕,班长一度开玩笑说:到时候若是一男一女,就结个娃娃亲。

战场中总是残酷又危险,两个人在枪林弹雨中穿越,虽然躲过了无数次的风险,可是有一次还是避无可避。一枚炮弹从天而降,走在前头的班长即将粉身碎骨。

就在这危急时刻,小兵奋力将其扑倒,挽救其于千钧一发一际。最终,班长大难不死安然无恙,然而小兵却被这从天而降的炮弹炸伤了半条腿。

伤员需撤退救治,班长却还得继续作战,然后战场一别,便是数十年。

期间班长几度寻找过小兵的下落,可都是杳无音信。不停动荡,档案凌乱,地址不详与更迭,皆成了班长无法找到小兵的症结。

可是班长始终没有放弃,当他将家族企业发扬光大,当纪氏集团屹立一方,他始终在寻找当年小兵的下落。而皇天不负有心人,最终,他找到了当年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救他的小兵。

一个“敬礼”,一声“班长”,将时光仿佛拉回到了几十年前,两个古稀老人再聚首,皆是热泪盈眶。而在回忆往事的时候,当年那句玩笑话也被当了真。

班长说:“当年咱们可是定了娃娃亲的,谁知道你生的是儿子,我生的也是儿子,不过不要紧嘛,儿子下面还有孙子孙女,我这还有个孙子没结婚,你那呢?赶紧扒拉下,咱们好做个亲家!”

小兵只生了一个儿子,儿子也只生了一个女儿,女儿二十三,正好未出嫁,班长看了一眼,立即拍板,“就她了!”

于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一跃成为了顶级富豪家的孙媳妇。

可是当初,是她愿意的吗?

不,她并不愿意。

她仅可能的去查找了所有关于纪氏的消息,以及她所要嫁的那人的消息,结果越查越害怕,别人只道她麻雀变凤凰,一飞冲天,她却知道她跟纪氏门第差距太大,中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纵使现在有着纪老爷子的庇护,可是又能庇护多久呢?自己的爷爷时日无多,纪老爷子年纪也大了。

纪氏集团,上市公司,身家百亿,嫁给纪氏的少东家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可是她只知道,如果自己的能力不够,所有的路只剩艰辛。

更何况,她还有个足够致命的问题。

那个时候,她是拒绝的。完完全全的拒绝。

可是,根本没用。

母亲的执念逼着她不得不嫁入纪家,嫁给纪崇均,哪怕她的身上背满了枷锁…

程季安将自己埋入洁白的毛巾,不禁想:如果当初我再坚持自己,又能怎样?

已经没有如果了。

她成了纪夫人,纪崇均的妻子,从此一点点过上了无望的生活。

她也曾努力过的,并且一直在努力,从那个生涩的什么都不懂的人,一点点变成现在这个什么都能知道一些的人,没人教她,在这两年里,她看了无数的书籍做了无数的观察暗中练习了无数次,只让自己变得更好变得更符合这个身份。现在,她已经能够应付很多场面,哪怕是依然有所出错,也再不会像原来那样双脸发红手足无措。

可是没用,根本没用,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她依然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她没有朋友,没有交际,生怕自己行差踏错有损纪氏形象,也不敢有所要求,最终只能恪守自己,然后一天天的待在家里。

她像只金丝雀,也像只笼中鸟。

而她的丈夫,也从来对她不闻不问。

她也想过他能爱她一点的,可是也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不可能了。就像他娶她,是因为祖父所逼,而将她放在这个位置不曾苛待于她,也不过是因为长辈的过去留下的一丝怜悯。

她可以想象,他不会主动与她离婚,可是他的心里,也永远不会有她存在。

他的心里有别人啊!

那么,再坚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程季安从浴室走出,再次望向这个房间,心突然静了下来。

是啊,有什么意义呢?

房子再大,房间再华丽,不过也就是个囚笼。

困住了自己,也困住了别人。

她不想再继续了。

窗外突然传来汽车的动静,像是有人来了。程季安正行至落地窗前,信手掀开窗帘,却是纪崇均回来了。

夜色已深,路灯下,纪崇均的神色看不分明。

程季安却莫名看得有些贪恋,她从未跟谁说起,纪崇均的长相符合她所有的审美。她也从未对谁心动过,结婚典礼上纪崇均给她戴上戒指的那一刹那,她的心跳得都快按压不住。

只是,他为什么又回来呢了?今晚那么多人,应该足够热闹的。

是有事吗?

还是因为他的妻子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他想回来以示清白?

多么不可能的事。

放下窗帘,回到床边,时间是夜里九点半。

外面夜深人静。

程季安拿起手机,滑动键盘,进入通讯录。

通讯录里也就三十几个人,多是嫁入纪家后认识的人,佣人、司机、秘书、律师、亲友,多半不常联系。

有一个人的号码是自存入后就从未联系的。

程季安望着那个人的名字,目光闪动,隔了好久,最终却还是按了下去。

不敢打电话,更不敢直接去找他,唯有发一条短信,终于积起的勇敢。

“纪崇均:

——我们离婚吧。”

阖上,深吸一口气。她想他能看见的,而她只要等着他的回复就行了。

时间没有了定数,或许过了十几秒,或许过了一分钟,手机传来动静。

——“好。”

一个字,没有再多的言语。

程季安看了一会,无声的笑了。

也许他早已等了很久。

憋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她坐在床上,目光不再犹疑,也许明天以后的日子会更艰辛,可是也不用害怕了。

门外,纪崇均望着手机上的那行字,嘴唇轻轻抿紧。

半晌后,他按掉手机,抬起头,转身离开。

眼眸深邃,不辨悲喜。

他的手上拿着个盒子,无人知道那是什么。

半个小时后,楼下传来汽车的发动声,程季安躺在床上听着,直到它越来越远…

第三章

程季安开始收拾东西,虽然她并不足够了解纪崇均,但是她想既然纪崇均答应,总不会拖得太久。

两年前她嫁入纪家,惹来多少非议,家中的人说她是修了几辈子的福,这边的人不曾这般露骨,可是眼神里那些探究却是明明白白再真切不过,至于背后怎么说,又如何需要揣测?如今她离开纪家,在他们眼里,只怕就是从云端坠入尘埃,被一朝打回原形。就算他们知道是她自己提出离开,他们也只会觉得是她想不开,不知好歹,不自量力。

在这场关系中,所有的舆论都不在她身边。

想到将来的种种,想到家中母亲的不理解和可能的那些歇斯底里,程季安不是不害怕的,可是再害怕,她也不得不选择义无反顾的前行。

未来的日子还长,她总能将它们过下去。

至于他们离婚的事在老爷子那怎么交待,她想纪崇均总能处理好。

而且,纪老爷子也不过是看在往昔的救命之恩上才会选她做孙媳妇,她不过是沾了祖辈的光,于她本人,他又给给予她多少的青睐?

现实总是很残酷,只不过有的人看得分明,有的人不去相信。

程季安的东西不多,主要是一些书籍一些画,只是因为要收拾干净,难免忙了两天。

她提出的离婚,自然是她离开,也应该是她离开。

望着变得空荡荡的画室,程季安的眼神闪过一丝迷茫,这里是她待了两年的地方,她一点点的将它布置,一点点的将它充实,然后又一点点的将它清空。可是她能做到的,也仅抹去她使用过的痕迹,然后尽可能的将它完璧归赵。

底下的佣人对她这几天的忙里忙外感到的诧异,有人疑问,程季安却也只是笑着摇头。

她从不愿多说些什么,等到时候到了,她们自然会知道一切。

而在这两天里,纪崇均始终没有出现。

等到第三天,当她望着收拾好的行礼想着是不是应该先离开时,终于有电话打来。

“夫人您好,不知您今日是否有空,纪先生托我拟好了一份离婚协议书想请您过目…”

孟德昭,纪崇均的律师,当初结婚时的婚前协议也是由他经手。

而那个时候,纪崇均也同样没有出现。

孟律师很快就到了,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戴着金边眼镜,穿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微笑,眼中却让人看不清,斯文又精英。

程季安虽然只与他打过一次交道,却也知道他公事公办简洁明了的风格,简短招呼后请他入座然后等着他开口。

孟昭德果然没有多言,从边上的档案袋里抽出一沓文件放在桌上便推了过来,“夫人,请您过目。”

程季安望着桌上那沓厚厚的离婚协议书却有些愣神,她原来以为离婚会很简单,最多薄薄几张纸,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甚至比她的婚前协议还要多。

她想拿起来一看,却又有些愕然,最上面确实是离婚协议书无疑,下面却有另外的文件,最上面的是一份“资产明细”。

她又有些明白,婚前协议中已经罗列出如果离婚她能得到的那份资产的组成部分,现在这些“资产明细”应该就是那些组成部分的具体证明。

想着,她又翻开离婚协议书。薄薄几张纸,看完应该就能签字了。

只是还没看完一页,却又愣住。第一页页底,离婚后她能分得的部分,第一个,就是将近三千万人民币的共同财产分割。

婚前协议中确实有关于离婚时共同财产的分割,可是她从未想过会有那么多。那份协议有太多的约束和限制,近乎苛刻,而她当时签下,一是从未多想,二是换位想之,纪氏集团毕竟太大的企业,其中牵涉太多,所有的条约自然越严苛越好。

虽是嫁入纪家两年,平日用度也是无数,可是程季安到底没有如此直观过这么大的一笔数字,望着眼前这张纸,她的心中难免惊异。

然而惊异之后却是怅然。

她从未想过她提出离婚她会得到这么多。

怔怔的掀开第二页,映入眼帘的第二行字却又让她的眼眸一下波动。

“二:自离婚之日起,位于翠湖湾的翠湖别墅归女方所有…”

翠湖别墅,便是这里…?程季安怔怔的抬起头望了孟德昭一眼,孟德昭却只是对她微微一笑。

再看下去,更是让人惊心。

“别墅内所有东西皆归女方所有,其中包括家具、摆设…女方所有首饰、珠宝、衣物皆归女方所有…”

程季安不敢再看,不过短短几行字,可是其中代表的价值却是远远不可估量。

就说这翠湖别墅,价值早已在三千万以上;还有她那些珠宝,哪些是凡品?纪崇均虽然对他疏离,可是命人给她置备的都是十足符合她纪太太这些身份的,就是幼珊看到她佩戴的那些东西,也常常免不了赞叹。这些珠宝的总价值,又如何能少得了一个三千万?

可是,这都不是在当初的婚前协议里的。

程季安不禁又向孟德昭看去,尽是难以置信。

孟德昭却依然只是微笑,“这些都是纪先生的意思。”——与我无关,我只是奉旨照做。

程季安心中突然有些复杂,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纸,久久没有反应。

孟德昭又已将桌上的文件拿回,一份份翻开,然后又呈现在她的面前,“如果夫人您没有疑问,可以先在这些上面签字。当然,如果您还有什么疑问,也请尽管跟我提。”

程季安眼光掠过桌上摊开的文件,才发现在“资产明细”的底下,是一份份转让协议——房屋转让,汽车转让,珠宝转让…

程季安的手指一份份抚过,最终却还是停下,“我能不要吗?”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也是不确信。

孟德昭一笑,却只道:“我想纪先生是希望您能收下的。”

说着,又将手上最后一份文件掀开放在她面前。

那份文件的最后,甲方已经签上了名字,沉稳端俊的三个字——纪崇均。

不单是那份文件上有,其他的文件上也都早已签上了名字,就是手中这份离婚协议书的最后,也是白纸黑字三个字,明确又醒目。

这是不容她质疑,也不容她推诿。

换句话说,也是不给她周旋商量的余地。

可是她该感激的不是么?

程季安将手中的离婚协议书一眼看完,拿起笔,最终在女方的位置上签上了名。

——“程季安”。

就像是当初在结婚协议书上签下一样。

孟昭德将所有的文件一份份收起,程季安看着,却只是沉默。一个开始,一个结局,两年的时间,终将结束。

孟德昭将所有东西收拾完的时候,却又从身边的袋子里又拿出了一个东西来,“夫人,这个也是纪先生给您的。”

程季安茫然的接过,打开,目光又有了波澜。

那是一条项链,由无数颗钻石镶嵌着一颗粉钻,华丽耀眼,美丽无双。

并且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这是?”程季安不知道这是何意,又一次看向孟德昭。

孟德昭已经站了起来,回道:“这是纪先生为您准备的结婚两周年纪念礼物。”

说完又一笑,“我先告辞,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程季安草草应完,再看向手中盒子,却感觉到它的分量一下变得重了起来。

纪崇均极少与她接触,却也会送她礼物,在她生日的时候,在他们结婚纪念日的时候,去年一周年结婚纪念日他就送了一条同样极为昂贵的手链。

他对她,从来是大方的。

而现在,他依然对她大方,给她房子,给她车子,给她珠宝首饰,给她足够的补偿,哪怕已经签下离婚协议,他也依然将那份为她准备的结婚纪念日礼物送上。

只因——那原是要给她的。

她使用过的东西,他从来不会触碰;就算她还未使用过的东西,一旦打上过她的痕迹,他也再不会用。

程季安捧着盒子,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笑容却一点点淡了。

纪氏集团的大楼里,董事会正在激烈的召开。

纪崇均坐在首位,听着他们辩论,却有些心神不宁。

这时桌上的手机振动,纪崇均眼皮一抬,思虑半秒,还是拿起摁下接听键然后站起往窗边走去。

电话里,吴妈的声音略显激动,“纪先生,打扰您了,我就是想告诉您一声,太太收拾了两个行李箱走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半天后,他才回了一声,“知道了。”

三十六层往外望,天空辽阔,纪崇均站了很久,眼里却只是一片深沉。

而在他的身后,整个董事会的人都望着他,鸦雀无声。

翠湖别墅外,程季安拖着两个行李箱往前走着,车轮滚动,带着对漫漫前路不知归途的忐忑,也带着终于可以告别一切的如释重负。

身后,老周开着车却紧紧跟着。他开着车窗,神色凝重,不停地劝说,“太太,您要去哪里,就让我送送您吧…”

“太太,这里出去有点远,坐车也不方便…”

“太太,您上车吧…”

“太太,您这样我们不好向先生交待…”

程季安拗不过,终于停下了脚步,“那好吧,麻烦你帮我送到附近的公交站台…”

公交站台?老周的眼中有了一瞬的难以置信,可是最终还是照做。

等到了公交站台,程季安又将行李拿下,老周赶紧帮忙,又道:“太太,您要去哪里,我直接送您去就可以了。”

程季安却只是笑笑,“不用了。谢谢你,老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