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这包厢里,全是俊男靓女,压根没有丑角。

舒白说的丑比当然是玩笑话,一直以来她和关一北互相嘲讽着长大,没人会在意对方的话里真真假假。

这边斗嘴斗得正起劲,郁景归不惊不动从抽烟区回来,和其他抽烟的油腻大汉不同,他身上混杂着的的气息清冽干净。

小插曲过去,气氛恢复正常,不知谁起的头开始玩骰子,嬉笑闹腾间,屋子里热乎乎的,个个玩得脸蛋通红。

舒白玩两局输得颇惨,被关一北强行拉下来便去一边喝酒。

光喝酒的人除了她,还有郁景归。

想到自己发圈还搁他那里,舒白动了心思,小心翼翼挪到他那边,清清嗓子,指着桌上发圈搭讪道:“郁先生……实不相瞒,你这发圈是我的。” 

郁景归“嗯”了声。

他嗯的音调没半点起伏。

舒白丈二摸不着头脑,实在猜不透他那声“嗯”的含义,究竟是“哦”还是“哼”。

“你是不是不信?”舒白咽了口水,“不信的话你闻闻发圈的味道,和我头发味道一模一样。” 

说着,把自己散落至肩的长发撩起,有意往他跟前送,“你来闻闻——”

那小脸认真得好似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在男人眼里除了勾引两个字没别的意思。 

“舒小姐。”郁景归开口,“你是不是见到男人都想要撩拨一下。”

舒白拉头发的手一僵。 

讲真。 

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帅哥,也是她最没想法的男人。

不知为何,看到他,舒白不仅觉得自己倒霉,还满怀恩怨。

她把头发拢到后面,露出两边弧形的小耳朵,柔软耳垂嵌着bilinbiling的耳钉,不经意地折出亮光。 

和耳钉一样,她整个就一个漂亮又刺眼的女人。

“小气鬼,不给就算。”舒白狠一咬牙,潇潇洒洒丢一句就走,懒得同他费时间。

她都和他说了是她的发圈,他总不能还留着陌生女人的贴身物品做纪念吧,当然也不排除他有收集癖的可能。

舒白继续去那边跟着喊大小,一惊一乍的融于这个气氛,已经是圈子里的老手。

喊得正激烈,舒白手机响了,见是舒老爹的号码,忙出去接听。 

她一走,关一北跟着出去。

“啥事啊。”有公子哥随意望了眼。 

关一北头也没抬:“她爹电话。”

公子哥:“她爹电话你出去干哈?” 

关一北:“她和我在一起,她爹放心。”

公子哥:“……”

敢情这两人的男女友谊比闺蜜友谊还纯情。

没等关一北出去当神助攻,舒白已经接完电话回来了,小脸比出去前沉下一个度。

关一北问道:“咋了啊这是。” 

舒白:“我爹说帮我订了门亲事。”

闻言,全场没人当真。 

结婚这种事在他们看来都是小事,谈恋爱不好吗,吃喝玩乐到处耍,这个不行换一个。

“得了吧。”关一北也没当回事,拍拍舒白的肩膀,“全城谁不知道你舒大小姐花心风流,哪家贵少敢娶你啊。”

“我也不知道谁那么无聊还玩古代传统的父母之言。”舒白气汹汹道,“听说那家姓于。”

“于?”公子哥们起哄,“咱圈子里有姓于的吗?不会是个打渔的吧。”

听说是亲事,舒白没听明白就把电话挂断,吵吵嚷嚷的也不知老爹说的是什么于,此时心情糟糕透顶,再次确定今天倒霉透顶。

“今天一定是我这辈子最倒霉的日子。”舒白说。

“不一定,下辈子还长。”关一北说,“也许明天更倒霉。”

“……”

-

尽兴到凌晨,大家伙儿开始各回各家。

有人一边走一边唠叨说身体不行了,哪像现在的零零后,嗨到明早都没问题。

他们十七八岁去网吧开黑玩游戏那会,精神也十分旺盛,睡几堂课之后,黑眼圈就给补回来,但现在就不行了,晚睡两小时,第二天开车都犯困。

舒白喝了点酒,没叫代驾,等着上厕所回来的关一北给她开车。

无聊玩了会手机,发几张自拍,配上夜景,感慨下【星河滚烫,烫死人间理想】,再po几张照片留作以后发。

狂欢后的寂寞,容易被无限放大。 

场子散了,舒白不装美了,老老实实擦掉涂粉的额头,给敷上云南白药。

热闹散去,服务生开始着手忙活。 

舒白等人的功夫,再次看见酸辣粉妹子。

妹子一身橘红色的工作服,戴着一顶包头发的帽子,步伐轻缓,俯首鞠身的样子很显娇弱。

刚才混战时,酸辣粉妹子溜得还挺快,两帮大佬还没出现时就溜走了。

现在舒白再次看见她,不由得升起一阵恼火,再定睛看去,跟在后面的人不就是她刚分手的小奶狗顾林吗。

“我说了多少次我养你,为什么还要来这种地方陪老男人喝酒?就因为我买不起你想要的gucci包吗。”

“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每次以“你听我说”为开头的故事,舒白很感兴趣,勾长脖子往不远处瞧去。

顾林,也就是第一次对她说分手并把绿帽子扣到她头上的小奶狗,此时正和他的劈腿对象你一句我一句,充满爱恨纠缠地声讨。

酸辣粉妹子其实根本解释不清楚她为什么来这里陪老男人喝酒,她既想要钱又想要颜好活好身材好的男朋友,解释不出来后,只能掉金豆子。 

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绿茶天生就有让男人心软的本事,甚至无关外貌。

“好了好了。”女朋友一哭,顾林心软了,搂过她,“我只是担心你会被老男人骗而已,你看你脸上的伤,怎么搞的。” 

“刚才……”酸辣粉妹子一边嘤嘤嘤,一边伸手,把手指头往舒白所在的方向一指。

正在感慨绿茶手段高明的舒白一阵懵。

“刚才我被人打的时候,你前女友也在。”酸辣粉妹子小声道,“但是她没打我,我觉得她是个好人。”

“舒白?”顾林一眼便看见那边偷偷吃瓜的舒白,“她怎么这么不要脸?”

她那身打扮,那头发,那妆容……一看就是坏女孩。

发现自己被这对狗男女莫名其妙针对后,舒白心里不由得暗骂,她还没找那绿茶麻烦,绿茶倒恶人先告状了,还表现出“虽然她欺负我但我觉得她是好人”的圣母姿态。

“我只是路过。”舒白用最大耐心陈述,白眼翻得厉害,“还有,你才不要脸,你两都没脸。”

“你……你说我可以,但不可以说顾林。”酸辣粉妹子满眼泪水地反驳。

这种零零后的把戏,身为九零后老阿姨的舒白委实没兴趣和他们继续玩下去。 

舒白准备去外面等人时,关一北过来了。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郁景归。 

关一北和郁景归身高差不多,高大挺拔,和他们一比,舒白之前的小奶狗男友瘦得跟支竹竿似的。

“哟。”关一北瞅了眼顾林他们,“这不你前男友吗,你咋和他说话,还惦记他啊?”

闻言,似乎感觉到危机的酸辣粉妹子下意识把旁边的男孩挽得更紧,柔柔弱弱道:“亲爱的,我头有点晕晕,你能牵着我走吗?”

顾林也有意在前任面前秀一把恩爱,立刻牵起女朋友的手。

这一幕,让舒白看得既好笑又不甘。

还说“晕晕”,现在的绿茶茶都喜欢用叠字撒娇吗。

她清了清嗓子,也假装绿茶的柔弱口吻:“哎~呀~,我的脚脚好疼疼啊……一北哥哥,你能扶着我走走吗?” 

说着,黑葡萄晶亮般的双眸,一眨一眨,撒娇地看向关一北。

那声“一北哥哥”叫得人掉一地鸡皮疙瘩。

三秒后,关一北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两下,问:“你脑子瓦特了?!刚才你不还蹦的老欢,差点和老天爷肩并肩了,脚疼个屁。”

舒白:“…………”

装逼不成,眼看着被顾林他们耻笑,舒白心有不甘,继续扭扭捏捏道:“就因为蹦得欢,才会疼嘛,难道我没资格让人扶吗?”

关一北一副“你可拉倒吧”“老子可不上当”神情。

这时,他身边的郁景归投来凝重目光,嗓音低醇沉厚地问:“脚疼吗?”

愣上片刻,舒白才知他在和她说话,仓促迷茫地点头:“……嗯……有点疼。”

“我扶你?”

“啊?”

她发怔的时候,郁景归已经几步上前,温热的大手穿过她胳膊,抚上她腰际,然后,没费什么力气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4

舒白大脑来不及思考,人已经被郁景归抱在怀里。 

隔着衣衫,她感知到男人有力的手劲。

横抱的弧度拿捏得刚刚好,没有给人刻意占便宜的感觉。

但舒白的脸还是刷地红了。

她说的“扶”,和郁景归说的“扶”明显不在一个层面上。

那边的顾林和劈腿女友全程呆愕,饶是再没眼力见也能看出眼前大佬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浑然天成,恰到好处,天生的贵公子范,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此时的景象突然由“和前任撕逼”转变为“一个温润绅士怀里抱着柔弱女孩”,档次被拉高好几个度不说,舒白脸上的温度也嗖嗖嗖地上升。

“这……”还沉浸在【如何揭穿舒白柔弱假假象】的关一北也没想到郁景归会当真,以为他只是习惯性地客套礼貌,不得不解释,“景归你别被她表面骗了,她那哪是脚疼,分明是脑子坏了。”

舒白暗搓搓地使了个警告的眼神:不许说她坏话。

“不管怎样。”郁景归英俊的面容温和得不像话,低沉嗓音从喉间溢出,“她需要帮助。”

关一北:“……” 

今天这两人都颠覆他对他们的认知。

舒白要的是个颜面。 

想当着绿茶茶的面,学她说叠字字,对男人撒娇娇。 

至于是对哪个男人,都不重要了。

由着郁景归抱她来到电梯口,从顾林和劈腿女友视野中消失后,舒白才小声地要求下来,并且郑重其事表达感谢。

她脚疼不疼,关一北心里最有数。 

“有那个必要吗?”进电梯后,关一北没忘讽刺,“分手后还在前任面前逞能的只能说明还没放下。”

放不放得下,舒白心里清楚,早就对顾林没什么好感的她现在只对撒娇娇感兴趣。 

还蛮好玩的。

午夜的电梯没什么人,舒白站在两个男人中间,安静的空间里撒娇声又嗲又糯:“一北哥哥不要这样说我嘛,小心人家拿小拳拳捶你胸口哦。”

关一北:“还小拳拳,你咋不说你恶心心。” 

舒白:“你居然说我恶心。”

关一北:“对。”

舒白:“你敢再说一遍?信不信我能拿榔头捶得你妈都不认识。”

舒白和关一北一路都在拌嘴。 

之所以停下来是在他们和郁景归分道扬镳之后,舒白突然看见自己的发圈被绑在他的腕上。

舒白惊了。 

这人还真的想把她发圈顺回家?

舒白拍了下脑门:“不行,我得去找他。”

关一北:“找谁?” 

“郁景归。”

说着,舒白把车钥匙往关一北的怀里一揣。

他们停车的地方不一样,她刚才看见郁景归往A1区走了,而她车停在C2区,也就是说她需要尽快跑过去才能在他车离开停车位之前把东西要回来。

停车位占地面积还不小,舒白跑到那边时,累得不行,喘着粗气,手不由得支在腰际,以一种兴师问罪的姿态往男人跟前一站。

格外宁静的深夜,星光稀疏,四周几乎无声,她呼吸一顿一顿,事业线也跟着上下起伏。

目光自她小脸上绕过一圈,郁景归拧开车门。出来时,他手里多了根香烟,随口问:“有事?” 

他拿香烟的手,已经没有发圈。

舒白视线转移,落在他车上,看见自己的黑色发圈和他的烟盒都被放在挡风玻璃后面。 

这个变态家伙,竟然真的想把她发圈带走。

舒白感觉自己直接说的话,他一定不会把发圈给她。

很可能还质问她,有什么证据证明发圈是她的。

她得想个办法。 

“郁先生。”三年没演戏的舒白突然演技爆棚,瞳眸流露出楚楚可怜之意,“我的车没油了,你能送我回家吗?”

他刚才那般礼貌绅士,一定不会拒绝送一个漂亮的,可爱的女孩子回家。 

而舒白刚好趁此机会,坐上他的车之后,偷偷摸摸把东西给偷走。

不对,这怎么能叫偷。 

这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舒白的小算盘打得刚刚好,暗暗为自己的聪慧叫绝。

“是么。”

郁景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俊脸维持的神色依然探究不出深意。

舒白继续佯装无助:“如果实在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我一个柔弱无骨的女孩子可以不惧怕深夜的流氓,自己一个人打车回家的。”

“柔弱无骨?”郁景归淡淡回道:“刚才你在电梯不是说能用榔头把关一北捶得他妈都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