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火山山脚下的温泉圣地,池中泉水滋润净洁,散发着袅袅白雾。

只是此时,防偷拍也成了大问题。今日出门未带保镖,众人商量下来,决定让助理们守在不远处,工作人员则去森林里巡逻。

人群逐渐远去。夕婕的脚边是散发着腾腾热气的天然温泉,面前的梁洛正对她笑得亲切自然。

梁洛开始脱衣服,并不转过身去,反而正对着夕婕,从外衣到内衣一件件全部脱下,□地站在夕婕面前,看到她还纹丝未动于是笑道:“难得有机会泡温泉呢,别站在那里了。”

梁洛下了水,泉水蔓及她的锁骨,她眯起眼睛露出享受的笑容。

于是夕婕也像梁洛刚才那样,一件件脱去,和梁洛赤诚相见,泡入温泉中。

两人面对面依在池边,锁骨在水波中若隐若现。身上没有穿任何衣服,仿佛所有的隔阂消失了般。梁洛修长的手伸开,划动着平静的湖面,像顽皮的孩童笑着,水波从自己面前一路扩散到夕婕胸前。终于收了手,对夕婕明眸皓齿一笑道:“游夕婕,我们合作吧!”

夕婕含笑的眼睛在薄雾中显得模糊不清,“此话怎讲?”

“你知道是谁砸钱给了《潮流周刊》不断攻击你么?”梁洛和夕婕互相望着对方的眸子,深深地想要望到底,不曾晃开视线。“是Sue,”梁洛继续道,“知道理由吗?”

“Sophia想干这种事也没有那个脑子。而四大名模早已成名、确立地位。Sue的做法是一个集团的排外行为,毕竟如果我要取代Sophia,所有名模地位都要重新洗牌。”确实是Sue,夕婕查证后也证实是她。夕婕等梁洛继续说下去。

“每年五月中旬,环球风尚大典上颁出的四座水晶高跟鞋奖杯象征着一个模特的最高地位。Maggie、Sue、Antonia和Sophia已经连续五年蝉联四座奖杯。”

“今年恐怕Sophia拿不到了。”不是恐怕,是一定。夕婕在心中冷冷一笑。

“得到奖杯的人也不一定是你。”

“你想如何?”

“我想…”梁洛微微低下头,睁开眼向上看去,一双眸子倒映着潋滟的波光,却更显清冽幽寒,“如果你愿意和我联手,我可以让Sue落水,我和你取而代之Sue和Sophia。”

多么诱人的结果。

多么渴望的水晶高跟鞋。

象征着世界四大名模的地位。

夕婕笑得更加灿烂,从红润的唇边滑出的句子却是——“我不屑。”

她是高傲的,高傲到不需要和任何人联手,自负到认定那座奖杯必然会落入她手中。她不需要与梁洛合纵连横,在这个变幻莫测的模特界,夕婕决不会选择和自己的对手合作。

“你连听的兴趣都没有么?”梁洛垂下眉头,可惜的眼神看向她。

“没有。”说完夕婕从温泉内起身,用毛巾擦干身体后穿上衣服离开,根本不回头看梁洛一眼。

在她走远后,梁洛的手再次伸展波荡着水面,将平静的池面搅得激烈荡漾,风波横生。骇人的神色从一双漂亮的瞳仁中溢出,嘴角扬着狰狞的弧度,低沉地笑道:“那么游夕婕,你真的是要可惜了!”

夕婕泡了温泉后觉得神清气爽,带着怡然的笑容和四位在助理一起回到众远大厦。

进入大厦后,不断有人用目光向她问好,不断有人对她微笑,甚至有的小模特因为她的回笑而惊喜万分。一如当年她和许茵芸隔着玻璃窗望着梁洛和身后的庞大团队。只是现在换作她被人仰慕。

五人来到电梯前等十层以上的直达电梯。背后众多艳羡的目光不愿转离。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没有想到从电梯内走出的是Sophia和她的新助理Sunny。

眼前的人真的是Sunny吗?印象中的Sunny总是穿着灰色或者青色的外衣,打着黑白色的围巾或者丝巾,永远都穿牛仔裤和球鞋,一头长发扎成简单的马尾。可是眼前的女子穿着桃红色的外套和及膝的连衣裙,脚下是一双3CM根的高跟鞋,长发泻下尽显女人味。最抢眼的恐怕还是颈间的一窜珍珠项链,衬得肌肤如雪白皙。

“让一让。”Sophia皱眉看着她们,夕婕却反而更近了一步。修长的指尖伸向Sunny颈间的珍珠项链,指腹摩挲着冰凉的触感,然后勾起力道狠狠拉断绳线!

珍珠霎时溅落满地发出突兀刺耳的声响,每一个敲击声都惊动了大堂上所有的人。

Sunny的脸色苍白,喃喃道:“你干什么…”

“就是为了这些背叛我的吗?我给不了你这些吗?”游夕婕暴戾地瞪向她,如同一头豹子睁开锋利的爪牙。“胡说!不讲道理逼我当晚搬走的明明是你!”Sunny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因为愤怒因为不满,夕婕竟然那么对她!

“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清楚。”目光如针芒狠狠地扎向Sunny,夕婕最后瞥开了眼,带着身后的助理走进电梯。

“站住!”Sophia转过身吼向游夕婕,“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待我的助理!我要你向她道歉!”

闻言,游夕婕转过身,看到怒目相向的Sophia,看到面无血色的Sunny,看到满堂看客张大嘴巴鸦雀无声。她笑了,置若罔闻地走入电梯。

Sophia疾步吼道“站住!”阻止电梯升起,却已经晚了一步。夕婕站在透明电梯里,随着电梯的上升,目光威严地俯视在她脚下气恼的Sophia,嘴角微微牵动着清冷的笑意。

幽蓝色的花瓣,深得发黑。在空气中肆虐延伸危险而妖冶的气息。

末路之殇

举报色情反动信息

举报刷分

一行人来到1105室。夕婕走在最前端,顺手打开办公室大门。春日耀眼的光线闪耀入眼中,却扎得她的眼睛一阵生疼!

夕婕用手捂住眼睛,感到自己的眼泪流淌了下来,却毫不能缓解疼痛。她咬着下唇,脸色一片惨白,吓坏了四位助理。

“夕婕,你的眼睛怎么了?”林溪担忧地问,从夕婕的指缝中看到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泪滴。牧晓已经从包中拿出了眼药水,递到夕婕面前道:“是不是用眼过度?滴一下眼药水吧!”

唐木和邱琪扶着夕婕走到房内,引她坐到沙发上。夕婕没有精力回答她们,只觉得有什么要在眼睛里裂开般!疼得她浑身颤抖…

良久后,眼泪干涸,她揉了揉眼睛环视四周。简洁的窗帘,白色的办公桌,木质的地板,墙上的抽象油画…一切都是清晰的。她在心中舒了一大口气。

“夕婕…刚才怎么回事…我们都好担心。”唐木颤颤悠悠地问道,牧晓为夕婕端来杯水。夕婕接过茶杯润了下口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用眼过度吧。昨晚也没睡好。林溪,帮我退了下午和晚上的采访通告。”

这四个人当中,林溪贴心,牧晓沉稳,唐木冒失,邱琪胆小。夕婕交代事务往往知会林溪和牧晓。

“好。你好好休息。我们…”林溪边回答边看向三位同伴。

“你们今天也早点回家休息吧。不用担心我。”夕婕对她们柔和地笑了笑,清浅的泪痕倒映着憔悴。

“好好休息。”三人离开了办公室,带上了门。

在她们离开后,她的脸上再也无法保持平静,手指有些慌乱地翻着手提包,最后找到了手机。她拨了凌涵生的号码,对方迟疑了一会后接通了问道:“是夕婕吗?”

“是我,涵生…”眼睛又开始阵痛,像是回潮般蜂拥而来,“涵生,上次你说的纽约最好的眼科医院Gee?L。你帮我预约的时间是哪天?”

“后天下午1点,怎么了?

“今天晚上…”疼痛扩散,她的恐惧随之越来越深,“你想办法帮我约在今天晚上吧!我的眼睛…”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着青白,掌心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让Gee医师今晚为你看眼睛。今晚七点半,我会到医院陪你检查。”

“好,麻烦了。”夕婕舒了口气,和涵生道别后关了手机。指腹隔着眼皮轻缓地揉着。不断安慰自己,或许,或许真的只是用眼疲劳吧!

夕婕起身走到窗边拉上窗帘,脱了紧身外套,回到沙发上蜷起身体,将外衣罩在身上睡去。也许,也许休息之后眼睛就好了…她不断地安慰自己。

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身体在充足的放松后醒来,大脑清明。可是,眼前却一片漆黑…

她睡过头了吗?已经午夜了吗?手向周围摸去,还是柔软的沙发以及她的西装外套,她还在办公室里!她还在位于繁华的第五大道上的NTK总部!那么就是…她失明了…

世界一片消音。

这一次她没有颤抖,没有痛楚,只有一股寒意,沿着脊椎一路攀爬而上,缠绕着脖颈一寸寸勒住她的呼吸。移植角膜手术在术后也许会病变,消失光感,甚至失明…她真的再次…

“啊啊啊!”夕婕开始大声喊叫,以证明自己不是在做噩梦,“啊啊啊啊啊!”一声声的尖叫刺入耳膜,真切明晰。这是现实…残酷得滴血的现实!

“咚、咚,”左边传来敲击声,“是游夕婕小姐在里面吗?请问你在吗?我是隔壁玛利亚的助理,你怎么啦?”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夕婕闭上双眼,右手拖着额头,只觉得脑中的一根神经绷直马上就要断了般!

“游夕婕小姐,我进来了。”说完,门“嘎”的一声开启,夕婕刚要说不,下意识转过脸颊睁眼看向对方,这一次却看到了…是一个金发的少女逆着走廊的光线走入内。一个清晰的世界再次映入眼帘,她有些茫然地环视四周,钟上显示的是十七点五十分,窗外的天空已经是深蓝色,她的办公室没有丝毫变化,窗帘正乘着风缓缓飘起。

“游夕婕小姐,刚才你怎么了?”少女轻声问道,生怕惊吓到她的样子。

“我…”夕婕找回理智,回眸向少女一笑,“对不起我失态了。我刚才看到一只非常恐怖的虫子…我从小就怕昆虫…”

“原来如此,在哪里?我帮你!”

“哦,不了,不用了,已经飞走了。”夕婕微笑着起身一路送女孩走到门口,关门后靠在门上,整个身体仿佛虚脱般。

时钟指向十八点整。她没有丝毫食欲,走到沙发旁拿起外套和手提包直接赶向Gee?L医院。她不想再拖延一分钟,这双眼睛到底是怎么了?

凌涵生和她约好了七点半在Gee?L医院见,而他今天自下午三点开始在顶楼召开重要会议,关于未来三个月公司投资企划案的初步审核。每一个单子都由所有高层发表意见商榷后抉择。

过了六点后,涵生不时地瞥眼看向左手腕上Patek Philippe的表面。商讨虽然继续进行,桌上的人却察觉到了凌涵生的分神,不似他一贯的作风。终于在七点的时候,凌涵生合上了笔记本对众人道:“今天到此为止。会议明天下午继续。”说完留下诧异地睁大眼睛的众人率先离开了会议室。

熟悉他的高层们面面相觑,在他离开后轻声道:“是什么事能让我们的凌总从办公桌上走开呀?”

“该不是女人吧?”

“被凌总听到你完蛋了!”

“我猜一定是他心爱的女人。”

没有错,就是他最心爱的女人,从一开始就住进了心里,从此他的心对任何人关上了大门,不管她是否回到他的身边,这扇门除了游夕婕,谁都不想要进入。

涵生忧心着夕婕,跑车在公路上飞驶,橙色的路灯和两旁的霓虹洒了一路。直到一块横道路栏挡住他去路!

“这是怎么回事?”凌涵生下了车奔到交警面前问道,对方回答道:“刚才前面出了起连环车祸,这条路暂时封了。”

“要封多久?”说话的时候,一滴冰凉的水滴擦过他的脸颊坠入地面。的edfbe1afcf

“这不清楚。”

“谢谢。”他淡淡地回答,略微抬起头,又是一滴落在他的额头上,天气变了。

涵生回到深蓝色的跑车内,打转方向盘绕道驶向Gee?L医院。天空开始下起大雨,嘈杂地坠落,狠狠地砸在地面上,最后积水纷纷涌向下水道。

涵生将雨刮器打开,它们不断在玻璃上来回扫动,车厢内空气紧凝着,气压陡然降低了般重重地压在他的心口,直到抵达了Gee?L正门口。涵生刚要沿着缓坡开进停车场,余光瞥到一抹纤细的身影…

他看错了吧?这个天气,谁会傻傻地站在雨里?

可是他还是将车向后倒去,直至退到那个人影边。他没有看错,真的有个女子,穿着白色的荷叶边外套和灰色的连衣裙。一双修长白皙的双腿踩在5厘米高跟鞋上。整个人纤细憔悴的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倒下。她低着头,棕色的长发散在胸前,只能依稀看到她窄小的下巴。

不会真的是…

凌涵生冲下车,没有带任何雨具跑到那个女子面前。他依旧没有看到她的脸,却已经确定是她了。因为他的心在疼…

凌涵生修长的指尖捧起她的脸庞,她惨白的脸色失去所有生气。“夕婕,我来晚了…你怎么了?”

她微微抬眼,睫毛随之缓缓扬起,琥珀色的眸子终于和他深黑色的眼眸对上。同时,一滴眼泪翻落而出,马上被雨水冲碎。

狂躁暴动的雨水找到发泄的对象般毫不留情地冲刷着两人。她狼狈地看着站在雨里,潮湿沉重的衣服不留间隙黏着肌肤,头顶被一片冰凉覆盖。

“夕婕,不要哭,我们上车。”凌涵生抓着她的手往回走,她却定在原地般。眼泪越来越多,翻涌而出,看着凌涵生抽泣,最后凄厉地大喊道:“你给我的角膜,病变逐渐破裂了。我最多半年,又会回到黑暗的世界。涵生…”她大口大口地抽泣,涵生将他拥入怀中,微微俯下身尽量为她挡去雨水,在她耳边轻轻安慰道:“没有关系,配合治疗就会好转,夕婕不要害怕不要担心。”

“不…涵生…”夕婕摇着头,沾着雨水的发丝将他洁白的衬衫领口润湿。她咽下一大口混着雨水的潮气后,断断续续道:“涵生我对不起你…你移植给我的角膜…我浪费了它们…我本来就是要失明的人…我本来就是要失明的人!却害了你啊…涵生…”夕婕抽泣着抱紧了他,将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的肩上。

无论留多少眼泪,无论忏悔多少次都无法减去她的罪恶!她霸占了他的光明,上帝惩罚她了!但是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为什么不让她失去听觉,失去味觉…为什么,要迫害他的角膜…

因为这双角膜,她再次对凌涵生敞开心扉。她记忆中的男孩子,那个对她无限温柔无比真情的男孩。

因为这双角膜,她再次和凌涵生来到马尔代夫。离开了争斗不断的NTK,过了三天幸福快乐如同海鸥般自由的日子。

因为这双角膜,她在失明前还要迫害了他的右眼,侵占他的光明,掠夺他的一维世界…

“涵生,如果我们没有遇到过该多好?”她枕在他的肩头,雨水继续溅落,她却毫无感知,而是沉浸在幻想里,“涵生,如果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你是凌家的继承人,是世家子弟,是高高在上的人,我对你而言是再平凡不过的人,平凡到就像是你脚边的一枚尘土…”眼泪横落,跨过鼻梁,打湿在他高级西装上。她扬起嘴角微笑,“如果是那样…”

“如果是那样,我会在你陌生的眼光中形毁神销。”

眼睛再次被水雾蒙住视线,她伏在他的肩头抽泣,几乎要咽断了呼吸,“即使心里再难受…即使心里再悲伤,也比失去一只眼睛好啊!”

“游夕婕,”凌涵生将她从怀中推开,双手握着她的双肩,深黑色的眸子望着她流泪的脸庞,他坚定的不带任何犹豫地说:“你失明了,我把右角膜移植给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事。如果六个月后你再次失明,我把左眼角膜给你,依旧心甘情愿。所以现在,停止哭泣,我们上车。”他拉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许她任何反抗。

大雨滂沱,雨滴钻进她的衣领,一寸寸在侵占她的肌肤。浑身冰冷,她被涵生拉着走向跑车。童年的雨天,涵生也是这样牵着她的手走回家,两旁脏乱不堪的积水上开遍了紫色的野花,溅出的汁液印成满地斑驳。

涵生,一直是涵生,从来都没有变过,温暖地握着她右手的人,给予她光明的人,不离不弃的人…一直都是他。拿什么偿还…她要拿什么偿还…这场没有终结的爱。

夕婕坐在副驾驶位,凌涵生开车送她回家。

他却发现她开始颤抖,她低着头,窄小的下巴埋入锁骨的勾痕中。整个人消失了所有的生气。

“夕婕,你怎么了?”正巧是一个红灯,涵生右手拉着她的胳膊,她整个人虚软无力地倒了下来。他眼疾手快地抱住她的后背,微微弯下身,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感到一片烧烫——她发烧了!

涵生将她扶好,安全带系紧,调转方向,余光瞥到反光镜里两辆黑色的轿车并驾齐驱。也许是天性的机敏使他目光一沉,加了车速穿梭在大雨中,在前面高楼林立的十字路口右转后急刹车停在大楼背后。

那两辆车果然追着他右转,却由于车速过快冲到前面去,发现不了目标又停下。

有人在跟踪他们?

凌涵生的嘴角微微向上弯起弯,唇角边藏着揶揄和淡然。如狼般深邃冰寒的目光越过连绵不断的潇潇雨丝,手随着视线调转方向,后面的两辆车继续追来,并且逐渐又多出两辆。

打转的方向盘,急速飞驰的跑车在雨中如同幽蓝色的地火,尚未看清便一闪而过,只有带着摩擦余温的地面证实它曾经来过。

五条马路内,甩出去两辆。

第七个路口,突然驶到卡车背后,却在一个路口,夹在巴士和面包车之间转道。又甩出去一辆。

第十个路口,凌涵生开进了花园酒店的停车场,酒店小开认得他的车,马上放行,却拦住了后面一辆车的路。凌涵生绕了停车场一圈,停于暗处看着停车场的右门,终于那辆黑色轿车从面前飞驶而过。他又驶向门口,从左端将油门踩到120码离开。

余光瞥向夕婕。眸光中摇曳着细碎的温柔,凌涵生轻声劝慰道:“很快就会到我家。家庭医生会给你治病,我和佣人会照顾你。夕婕,再坚持一下。”

环绕凌宅种植的不是参天古树,也不是梨花浅红,而是一种矮小的平凡的紫色花朵,在雨水的冲击下左右飘摇,开成一片紫罗兰色的海洋。

凌涵生的车驶进巍峨高大的铁门内,最后停在主宅旁。下车的时候已经有仆人为他撑伞挡雨。

“让梅医师准备急救。”他边下命令边跑到车的另一侧。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抱起嘴唇泛白紧闭双眼的夕婕,仆人们纷纷为他们打伞,头顶上红色紫色蓝色一把把绽开,凝成雨中彩虹的光晕。

涵生把夕婕抱进他房间的主卧,令女仆用热毛巾帮夕婕擦干身子,换上宽松的睡衣,而他自己亲自走到梅的卧室。

涵生拿着医用器具走在前面,年过四十的华人男裔梅医师一路小跑跟随,更有群手忙脚乱的男仆跟在后面。

“体温39°5,血压只有60。”梅凝重地说,给夕婕先打葡萄糖点滴,转身对涵生道,“这一瓶吊完了换这瓶。还有她没有用过晚餐吧,不如熬点粥给她。”

涵生瞥眼看向女仆,低沉的话语不怒自威,“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是!”几个女仆小跑离开了房间。涵生又对身后的一群人道:“留下两个人,其他的全部离开这里。”空气质量同样重要,涵生下意识地握住夕婕的手,看着她紧蹙的眉头自言自语道:“你怎么这么傻,站在雨里就能减去良心的自责么。可是,我只会更痛…”

一瓶又一瓶的盐水不断地交换,吊完了第三瓶后她的脸色逐渐红润,涵生看她微微转醒的样子,眉头舒展开,眼角生笑道:“夕婕,你终于醒了。粥刚刚热过,我扶你进食。”

说完也不让旁边的梅和女佣帮忙,自己坐在床边,轻轻扶起夕婕,让她枕在自己怀里,看着她额间细细的汗水和红润的脸色不禁舒了一口气,“你不知道你刚才的脸色多可怕。来,先把粥喝了。”

她的意识仍然迷迷糊糊,看到陌生而豪华的房间,看到右手在打点滴,看到一旁的佣人和医生诚惶诚恐,以及背后宽厚的怀抱。终于将字句拼成一句话道:“我病了?我在你家?”

“对,别多说话了。这粥是厨子特制的,美味又营养。”像小时候,哄骗她吃药一样,他的话语间一贯的压抑冷漠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柔体贴。

于是她尝了一口,淡淡道:“你骗我,这就是普通的白粥。”

“我怎么会骗你呢?是因为你现在生病,味觉不灵敏。来继续喝。”他一勺一勺地喂她喝完,然后将空碗递给女仆。

很久很久他都不曾笑得如此安然,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使得夕婕微微皱起了眉,刚要抗议却闻凌涵生悠长的话语,原本压抑华丽如同黑夜中游走的水银的声线豁然明朗,宛如从优美的竖琴间拨出的阵阵旋律,“夕婕,像不像小时候?夕婕,我们永远这样好不好?如果你失明了,我会一直照顾你。如果我失明了,我也只想要你的陪伴。我一点都不恐惧黑暗,即使我看到的是满目的光明,我却一直觉得自己游走在黑暗的边缘。”

“不要说傻话,”她的眼神中充满坚毅,“我不会让你第二次做傻事。我绝对不接受你左眼的角膜!”事实上,经历了最初的崩溃,她现在已经找回理智。有了心理准备,面对永恒的黑暗…

“好,好。”他轻笑,云淡风轻,“把工作辞了好吗?我想带你去看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文化。你不是从小就梦想环球旅行么?我们去巍峨的金字塔,我们去热情的夏威夷,我们去秀丽的富士山,我们去梦幻的巴黎,我们去…”

“不。”她的声音微凉,充满了理智。

“你不去?你还准备继续将时间耗在这份工作上?”他的指尖微微收紧,眼底涌动着无数情绪。

“对,”她知道她只有六个月光明,她也确实想最后看一眼美丽的世界,但是她不能!棋局已开始,对弈正在进行,她决不甘心中途放弃,更何况…何况…这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斗争!

“你究竟在想什么?鲜花、掌声、奖杯、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