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很快离开,另有丫鬟找了外面的小厮去抓药。宝盈和迎春站在床上,心却还是提着。

迎春却又道:“主子您快回去吧,别让王爷等着,这里我会安排人的。”

宝盈也确实不能久呆,便只好道:“那她醒了你记得告诉我一声啊,有别的事你也尽管来找我。”

“嗯。”迎春应下。

宝盈又看了床上的迎夏一眼,这才转身走开。

只是她等了一夜,始终没有等到外面传来消息,半夜起来问了一次,外面的丫鬟也只说迎春姐姐那还没有传过话来。

等到第二天一早,祁明秀走了,宝盈便又走到侧房,可是迎夏依然未醒。

“这是怎么回事啊?”有丫鬟忧道。

宝盈却只让人再去请了大夫。

大夫又来,也感到奇怪,可是再摸脉,得出的结论依然跟昨天一样,最后只是又加了剂量,让再服用三次试试。

可是又三次试过,迎夏还是人事不省。

宝盈信不过,便又让请了别的大夫来,诊完的结论却跟第一位大同小异,最后开下的方子,除了多了两味药,其他的也并无不同。

又是三剂药灌下,迎夏依然不醒。

此时已经两天过去。

迎春急红了眼,宝盈也是着急的不行。都说只是烧热之症,可是药灌下那么多,怎么半点也不见烧退,人也还是醒不过来呢!

床上,迎夏一动不动,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嘴唇都有些干裂。

宝盈心疼极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觉睡不好,饭也吃不下了。

祁明秀见着,便让莫青又去了一次太医院。宝盈无比感激,可是太医来了一看,也只说是前头的大夫诊断无误,开的方子也是正确无疑。

宝盈一听,便觉不好,“那为什么她还不醒来呢?”

太医沉吟半晌,只说让他施金针一试。

一根根金针扎下,迎夏终于有了反应,眼皮动了,手指也动了,可是正当宝盈跟迎春喜不自禁的时候,她却又不动了。

金针施完,迎夏依然双眸紧闭沉睡不醒。

太医额上冒出了汗,再试一遍,依然无用。

束手无策,只能抱手告辞。

迎春看着他走,眼泪顷刻涌出,宝盈看着依然喘着气却再无知觉的迎夏,也是眼眶一红,泪水滚了下来。

太医都没办法了,又该怎么办。

一过三天,汤药不停喂下,可是迎夏始终不见醒来。

迎春哭成了泪人儿,“主子,这该怎么办啊?这样下去迎夏会不行的啊!”

宝盈站在床边,泪水滚滚落下,“迎夏姐姐,你快醒来啊!”

有迎春在,迎夏的光芒就没那么明显,可是她从不争,也从不抢。迎春想到的她,她去做,迎春想不到的,她补足了也去做。她没有迎春的聪明才智,却愿意身先士卒,为她们冲锋陷阵。庄子上,她是最认真学做饭的一个,也是抢着做得最多的一个,因为她知道迎春不会,她就只能自己刻苦一点。

她总是站在她的后面,抢着做她能做到的一切,从不说,从不怨,只是每天开开心心的,好像她们开心就是她开心一样。

“迎夏姐姐!”宝盈想着过往的一幕幕,泣不成声。

转眼又是一天过去,迎夏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只是明显的开始虚弱起来。所有人都不再看好,迎春茶饭不思,宝盈也不愿离开,只想着守在塌前。

她们虽是主仆,却早已是情同姐妹。

而在这天晚上,外面的丫鬟突然红着眼走进来通报,“主子,守门的吕大家的求见,说有要事通报,说是跟迎夏姐姐有关的。”

宝盈正在被祁明秀哄着吃饭,听到这话也顾不上什么了,只着急的站起道:“快快快!让她快进来!”

这几日她四处找人求医问药,就是连江湖郎中都没放过。

吕大家的很快跪在了面前。

宝盈抹去泪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你快说说!”

吕大家的瞅了一眼侧厅坐着的祁明秀,有些忐忑,但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回道:“奴婢并没有救迎夏姑娘的法子,可是奴婢之前却听说过有一人跟迎夏姑娘的病症一模一样,也是突然就高烧昏倒,然后就一直不醒。”

“那是谁,什么时候的事,后来找到解救的法子了吗?”宝盈急切的问道。

吕大家的回道:“那还是两年前的事了,是奴婢老家的一位太太。前年奴婢侄儿成亲,奴婢就回了趟老家庆城,又遇到了我一个老姐妹,聊天时她就跟我说起了一桩稀奇事。我那老姐妹在当地一个大宅子里面做帮佣,可是突然有一天她那当家太太就突然发烧昏倒,几天不醒,症状就跟迎夏姑娘一样。当家老爷请了不少大夫都没用,眼看着就不行了,棺材都已经准备好了。可那太太的娘家却是不依,只当是自家女儿妹子被害了,当时那老爷极宠一位小妾,他们便以为他是想宠妾灭妻,就跑到小妾房中砸了个干净,本来只是泄愤,结果谁知道,竟在小妾房中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物!

那是一个浑身浸了血的小人,上面写了那位太太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钉在了钉子上。娘家老爷舅子发现后,就将那小妾活活打死了。那小妾死前也将所有的事都招了出来,那太太发烧昏倒就是因为这浸了血的小人的缘故。那小妾被太太害得失了骨肉就将她恨之入骨,一心想置她于死地,就从一个巫西过来的婆子那里求来了这小人,那婆子告诉她,只要将所杀之人的性命和生辰八字写在这小人身上,再连续泼上七日她所调制的巫血,那人便会必死无疑!

奴婢是昨日听说了迎夏姑娘的事了,本来还不敢说的,怕耸人听闻,可是今天一打听迎夏姑娘还没醒,实在坐不住了,这才想着上来说上一说,还请主子恕罪!”

宝盈听完,整个人都已惊住。就是侧厅的祁明秀听着都已是变色。

这种巫蛊之术,历来是宫中的大忌!

边上迎春听着,却已是泪水涟涟,而等到吕大家的一走,她便突然朝祁明秀跪下:“王爷!还请您为迎夏做主!”

祁明秀看向她眸色一深。

迎春却毫无畏惧的继续求情道:“迎夏一直待在王府,从不与人结怨,奴婢不知道到底是谁想加害于她!可是放眼整个府上,知道她生辰八字的惟有一个地方!王爷!如今已是第四天了!再过三天迎夏变会必死无疑,还请王爷立即派人彻查!”说着,又是磕头不止。

祁明秀脸色瞬间变了。

她没有说明,可是他如何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宝盈也已经明白过来,她转过身,也已一把跪下,“雍王爷,庄子上,迎夏姐姐一直照顾着我,保护着我,她虽然叫我一声主子,我却早已把她当成姐姐看待,我求您,救救她吧!”

说着,早已是泪流满面。

祁明秀已经握着拐杖站起:“莫青,去瑞福院。”

当初开府之时他命中有冲,犯了忌讳,因此留下了院中所有人的八字,只怕受到冲撞。当初经办此事的,也只是瑞福院的两位嬷嬷!

而这巫蛊之术如此阴险狠毒,又如何能够纵容。今日只是一个丫鬟,谁知道明日又能是谁!

那施术之人又如何能留!

第65章 皇叔除嬷嬷

瑞福院里,陈嬷嬷正在收拾账本,听到丫鬟进来禀报王爷和李侧妃来了,眼皮一动,半晌又抿紧了唇挺起了腰。

走到廊下,神色已然平静。祁明秀已经拄着拐杖走进了院子,宝盈跟在后面,之后还有迎春几人。陈嬷嬷恭声行礼,余光扫过祁明秀一脸阴鸷,就算再想稳住,背上还是一寒。只是等再看到宝盈跟迎春眼角的通红时,眼中却又闪过了一丝不屑——以眼泪博取男人的怜惜,最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迎进屋,祁明秀没有坐下,只是开门见山,“嬷嬷,迎夏的生辰八字可是由你收着?”居高临下,语气寒冷。

“正是。”陈嬷嬷一怔,万万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如实回答,心上却是一沉,涉及八字都是隐秘的事,而且…

想到这两日底下丫鬟抱来的消息,她的脸色就是一变。

“可曾外泄?”祁明秀盯着她,却又问道。

“不曾!”陈嬷嬷咬牙说着,却又问道,“王爷这是何意?难道是在怀疑什么吗?”

迎春上前就道:“迎夏昏迷几日一直不醒,说是按了生辰八字被扎小人的缘故,可是迎夏的生辰八字除了将她发卖的娘老子,也就只有嬷嬷您知道了!”

迎春已然不顾。

陈嬷嬷听着冷笑一声,看着她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转而却又轻蔑一笑,“迎春姑娘这话是觉得迎夏姑娘的事是老奴所为吗?今天过来是想抄了老奴这院子吗?老奴伺候先太妃娘娘几十年,又伺候了王爷几十年,一直勤勤恳恳,忠心耿耿,倒没想到临老了还要经此一遭!姑娘也不知是听了谁的胡言乱语!”

以退为进,指东打西。说着迎春,字字却都指向别人。

“也罢,姑娘要是真的以为是老奴所为,那就将老奴这院子抄了吧!有还是没有,老奴倒也想讨个清白!”最后她又厉声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迎春又如何能退,“若是真没有,迎春甘愿以死谢罪!”

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迎春姐姐!”宝盈却是惊呼。

陈嬷嬷看着她们的眼神便更鄙夷。

叶平见祈明秀没有反应,道了声得罪,已经带着几人走进屋内。

片刻后出来,却是一无所获。

“没有。”他回道。

迎春脸色微变,宝盈已是惊惶,祈明秀眉头蹙紧。

陈嬷嬷脸上的讥讽更加明显,腰板也挺得更直。迎夏那贱蹄子也不知撞了什么邪,现在救不得了竟还想拉她下水,做梦!

王爷竟然走到这来显示是已经被她们唆动,那她也不介意干脆把事情闹大点,也该让王爷好好看看清楚,到底谁忠谁奸,谁信口雌黄,包藏祸心!

一直找不到机会再收拾她们了,她们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王爷!”迎春这时却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虽死无怨,只是瑞福院那么大,陈嬷嬷的屋子里没有,其他地方未必没有!还请王爷彻查!”说着,恶狠狠的看向门口露出半个头的雪心雪竹。

雪心雪竹被她凌厉的目光扫过,一颤,身体止不住的往后缩去。

陈嬷嬷听到这话,想到什么,眼睛猛地睁大,往外看去,也同样看到了神色慌张往后退缩的雪心雪心。

心猛地就沉了下来。

“王爷!迎春姑娘搜了老奴的屋子不够还想搜了整个瑞福院的屋子,那若是整个瑞福院的没有,她是不是想抄了整个雍王府!”她赶紧上前说道。

莫青却又在祈明秀的耳旁说了什么。他一直在观察四周人的反应,刚才雪心雪竹从外走进探头探脑又鬼鬼祟祟的样子,他早已看明。

祈明秀一听,冷喝一声,“搜!”

陈嬷嬷想拦,已然拦不住。

雪心雪竹听到,身子一软,一个喊着“不要”,一个却已是说不出话来。

城西来了个巫西的婆子特别厉害,她想要谁死谁就得死,她们花了大价钱请她做了法,又求了三个小人,本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谁知道竟然被查了出来!

莫青很快从雪心雪竹屋内出来,却是神色凝重,“王爷,您请进去一看。”

祈明秀眉头一皱,却还是走了进去。

结果一看,脸色瞬间铁青。

只见屋内西南角的方向,柜子的后面,摆了一个神龛,神龛前,三个血淋淋的小人插在钉子上,一个是迎夏,一个是迎春,还有一个,却是李宝盈!

迎春见着,惊呼出声。宝盈一个踉跄,竟后退了半步。脸色都已是一片苍白。

都以为只是一个迎夏,谁知道竟是她们三人!

“来人!把那俩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祈明秀大声喝道,脸色难看至极。

迎夏什么样,他如何不知道。

雪心雪竹早已被控制住,听到这话,身子瘫软在地,嚎哭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婢一时糊涂还请王爷饶命!”

祈明秀将她们凌迟处死的心都有,如何能听。

雪心雪竹便又求向宝盈,宝盈恨死她们了,都恨不能用眼刀子杀死她们一万遍。

雪心雪竹万念俱灰,便又看向陈嬷嬷:“干娘您救救我们啊!”

陈嬷嬷心颤,可终究只是死死看着她们,抿着嘴,一句话都不说。

雪心便又尖叫道:“干娘您不能见死不救啊!我们做的可都是为了您啊!”

陈嬷嬷一听,心几要跳出来,话却已经脱口,“住嘴!”

雪心已经吓疯,拉着跟浮木就想抱紧,浑然不顾这浮木下一刻就要粉碎。

“您不是一直不想让迎春迎夏爬到您头顶上,一直不想让…”

“啪!”

陈嬷嬷冲上去,狠狠的就是一巴掌,“胡说八道!”

雪心被打懵,却也一瞬清醒,眼泪滚滚落下,看着陈嬷嬷凶神恶煞的脸,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然而院内所有人的目光却还是看向了陈嬷嬷。

我们都是为了您,一句话,揭露了太多。

祈明秀目光冰寒,仿若深潭。

雪心雪竹很快就被带了下去,陈嬷嬷朝祈明秀跪了下来。

“王爷!老奴冤枉!”

“这些事情老奴当真不知情,纯属雪心雪竹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胆大妄为!”

“老奴跟随了您跟娘娘几十年,又如何能做下这种阴私之事,老奴是碰都不敢碰啊!”

“王爷,请您明鉴!”

雪心一句话,让人联想的可太多。

祈明秀看着她匍匐在地,眼中却无半点怜悯,他一字一句冷冷的道:“我念在你伺候了母妃几十年,明泉又是在战场上救我而死,所以一直将你视为家中长辈,知道你重欲却也一直宽容,可是你看看,你教出来的是什么奴才!”

她说再多,都已经无用。

陈嬷嬷听着,脸瞬间煞白,就像是被狠狠的抽了一耳光一样。

王爷何曾对她这么呵斥过!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指她“重欲”。

更何况,他还提出了明泉!

明泉是她唯一的儿子,为他而死,她从不曾提及,可是一直将它视作屹立在王府不倒的最大依仗!

她不挟恩图报,是知道王爷虽然不说,可始终都会将它铭记,可是谁知道,他今天竟是就这么提了出来!

他是再不顾忌了吗?是再不将这些恩德放在眼里了吗?

是啊,他又何必放在眼里!她是王府的人,明泉也是王府的人,他们都是奴才,为了主人生,为了主人死,都是理所应当!

主子感念是他宽厚,可是他们又如何能将它当成横行无忌的资本!

而她恣意了这么些年,他也早已看出来了吧!

重欲…

“嬷嬷!”一声声惊呼传来。

陈嬷嬷气急攻心,往后一仰竟昏死了过去。

罪魁祸首找了出来,按照尤大家的说法,将小人用槐木烧成灰,又埋在了桃树底下。等到傍晚时分,迎夏果然醒了过来宝盈和迎春喜极而泣,又抱着她哭了好一会儿。

迎夏听她们说着这次发生的事,只觉恍惚,却也无比感激,“要不是你们,这次我一定死定了。”

宝盈想到什么,却又对迎春说道:“以后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可千万不要再说以死谢罪的话了!”当时她可都吓死了。

迎春应下,心里却想,当时她虽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可都要应战试一试的。应了,她有机会,不应,陈嬷嬷的地位就当真再无法撼动!而她输了,大不了一死,赢了,却是能将整个瑞福院全部扫除,从此永绝后患!

这件事情,她早就想做了!

如今,她赢了!

祈明秀那边,却已让叶平连夜去查那巫西的婆子。

两年前还在庆城,谁知道现在竟跑到京城来了。而这等毒瘤若是让它继续长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阴毒害人的东西,势必要连根拔起,铲除的一干二净!

雪心雪竹死前已经招供,从何听说,又如何搭上线,一清二楚。

只是那巫西婆子极为狡猾,连续两天都是扑空。

祈明秀便又一次加大了人手。

然而瑞福院里却又传来消息——

陈嬷嬷已经绝食两天了。

第66章 皇叔洞玄机

瑞福院的丫鬟前来禀报,祁明秀却只是充耳不闻。

桌前,祁明秀吃着饭,无甚表情,宝盈却看得出他有点不高兴。若不然,他哪会这么安静。

她知道雍王爷或许是有些烦,陈嬷嬷绝食相逼,说是无颜再见想要以死谢罪,可是却也是想雍王爷能看在多年的情分心生怜悯过去看她一下,就算是不去看,派人捎个话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