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瑶:“大多数靠自己,极少数是父母给的,也只限钱财。父母功劳很大,朝廷也不会像父皇那样封舅父的儿子为候。妾身家乡高官的子女也得从亭长或县丞做起,能坐上高位的,几乎都是靠自己周旋。”

“照你这样说,也可以说都是靠自己了。等一下,你说的都有机会,贱籍的孩子也能为官吗?”太子又问。

史瑶:“妾身家乡没有贱籍,籍贯上写有家的地址,有没有成婚,读几年书,有没有服兵役。当官还是从商这一栏可填可不填写,哪怕是妾身家乡的最高官,户籍也和老百姓一样。”

“那这已经是人人平等了啊!”太子不禁拔高声音,看向史瑶,“孤很想知道你说的平等究竟是什么样的平等。”

史瑶突然不太好意思说了,“……没有黑暗,公平公正。”

“怎么可能?!”太子不禁惊呼,“人有私心,这个世间就有见不得人的一面,除非人人都是光明磊落的君子。”

史瑶尴尬笑笑,“妾身也知道理是这个理,妾身还是希望人人平等。”

“可别跟孤说什么人人平等了,你说的不是人人平等,是痴心妄想。”太子道。

史瑶脸色微变,“妾身家乡的人生活也挺辛苦的。”

“你家乡的人也可以不苦。”太子白了她一眼,“乡里有房有地,却想着去城里买房,这种苦在孤看来是自找的。”

史瑶皱眉道:“话不能这样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啊。再说了,城里的老师比乡里的懂得多,乡里人自然想在城里买房租房,把小孩送去城里学文习武。”

“你家乡的乡里人还嫌乡里的老师不好?”太子简直不敢想象,“大汉很多乡里都没老师。”

史瑶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感觉再说下去太子会忍不住打她,家乡都已达到“人人平等”了还不知足,“听殿下这么说,妾身家乡确实挺好的。”

“不是很好,是极好。”太子瞪一眼史瑶,“普通百姓冬食青菜,夏食冰饮,还天天,甚至顿顿都能吃到……孤,不说孤,哪怕是父皇和母后,在冬日里也不好一天三顿食青菜。”

话音一落,三个小孩睁大眼,他母亲上辈子不会是住在天上吧??

史瑶看到三个儿子一脸震惊,抬眼又看到太子忿忿不平,不禁摸摸鼻子,“妾身有没有说过,冬天也能吃到水果?不过,普通百姓买得起的好像也就四五种。”

“你给孤闭嘴吧。”太子道,“再说下去,我就当你故意显摆,有意气我。”

先前说那些确实不是,最后这句是的。史瑶不敢说实话,忙说,“没有,没有。妾身以后再也不说自己家乡了。”

太子却想问:“你家乡是如何达到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的?”

“妾身的父母小的时候,家乡也有很多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史瑶道,“后来朝廷不收税,百姓种一亩地,朝廷一年给几十文钱,种十亩地给几百文——”

太子忙打断她的话:“朝廷不收税还给百姓钱?你没骗我?”

“妾身说过啊,妾身家乡只有一种徭役——兵役。”史瑶道,“朝廷每月都给自愿服兵役的人一些俸禄。殿下忘了?”

太子张口结舌,“孤没忘,孤只是没想到连田赋都不收。”

“田赋不是徭役一种吗?”史瑶问。

太子哑口无言,好半晌才说:“是的。”顿了顿,道,“是孤没敢想。”

“那殿下现在知道妾身为何说穷人也能供得起子女跟老师学文习武了吧?”史瑶道。

太子点头:“田里所出也够小孩买书拜师的了。”

“殿下还有什么要问的?”史瑶又问。

太子摇头:“这是孤最后一次问你家乡的事,从今往后孤再也不问了。”

大郎、二郎和三郎以前也好奇史瑶的来历,也想过以后说话利索了就问史瑶家乡的事,此刻不禁庆幸他们没问。

听到太子的话,三个小孩很想跟着点头,却不想再刺激他们的太子父亲,生生忍住了。

“殿下,妾身家乡虽好,现在也跟妾身没关系了。”史瑶道,“妾身现如今是殿下的妻,是这里的人。”

太子无奈地看着她,道:“你就别宽慰孤了。”

“妾身不是安慰殿下。”史瑶道,“妾身想说妾身家乡和这里不一样,殿下别拿妾身家乡和这里比,不然殿下晚上会睡不着的。”

太子心想,哪还用等晚上,他现在都坐不住了,“不说了,孤去——”

“去长信宫还是去找父皇?”史瑶拉住太子的胳膊,“殿下,今日是五月初五。待会儿还得去给父皇送角黍呢。”

太子浑身一僵,坐好,就忍不住揉揉额角,“你家乡,你以前为何不直接说你家乡在天上啊。”

“神仙与天地同寿啊。”史瑶道,“妾身是死后投胎,给妾身十个胆子,妾身也不敢说妾身来自仙界。”话音一落,听到太子叹气,史瑶也想叹气,“殿下,妾身只说这么多,殿下就受不了,哪天来个神仙对殿下说,他们喝玉露,食仙果,殿下还不得立刻抛下妾身和三个孩子跟神仙去了。”

太子的嘴巴动了动,边想边说:“如果有个神仙要带你走,你会说不吗?”

“世人都晓神仙好,神仙如果无欲无求,还要世人跪拜吗?”史瑶道,“要人拜说明神仙也有欲,欲壑难填,神仙也会打架。不是有句话,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神仙之间有争斗,那和人有何区别呢?也不过是比世间人活得更久的一群人。”

太子仔细想想,很是意外,“好像是这个道理。”

“如果神仙要殿下抛弃父母,舍下妻儿,殿下还会去吗?”史瑶问。

太子摇头:“孤在这里是储君,到了仙界可能就是一个小兵,不去!”

“那妾身也不去。”史瑶笑了笑,话锋一转,看向三个儿子,“你们去吗?”

太子:“你问他——”三郎伸出小手要抱抱,太子倾身抱起他,笑道,“三郎这是要父亲也不要当神仙吗?”

三郎伸手搂住太子的脖子。

太子就当他回答了,“真是个乖孩子。”

二郎拽一下太子的衣裳,也伸出小手。

“二郎也要父亲?”太子把三郎放他怀里,抱起二郎,不吝夸赞,“二郎也是乖孩子。”说着发现大郎孤零零坐在一旁,仰头望着他,看起来很是可怜,便问,“大郎也父亲抱抱吗?”

大郎不像跟两个弟弟学,手却不由自主地伸出来。

史瑶笑道:“二郎,来我这里。”

二郎把手递给史瑶,史瑶抱着他,大郎到了太子怀里。

史瑶看一眼漏刻,发现还早,就喊候在门外的莘墨去拿几卷《礼记》,让太子给仨孩子讲《礼记》。

太子想说仨孩子听不懂,一想今日无事,闲着也是闲着,便给几个孩子讲到巳时两刻。

杜琴捞五个味道不一的角黍放在食盒里,莘墨给大将军卫青送去。莘墨到卫青家中已接近午时。此时帝后和三位王爷也收到东宫的角黍。

太子孝顺,刘彻高兴,给太子面子,就命内侍拆开一个角黍尝尝味道如何。刘彻一看角黍里包的鸡肉,整个人都惊呆了。

太子说十个粽子有五种口味,刘彻好奇,立即命内侍再拆开四个,一看还真有五种口味,忍不住感慨,“你是越来越会吃了。”

“不是孩儿,是太子妃。”这个锅太子不背,“太子妃也给母后送十个,给三个弟弟送五个,也是五种口味。”

刘彻心中一动,漫不经心地问,“还给闳儿他们送了?有没有给你舅父和几位女兄送?”

第44章差点露馅

太子实话实话,道:“给舅父送去五个。孩儿宫里包的也不多,就没给几位女兄送。”

刘彻微微颔首,嘴里露出一丝笑意,接过内侍刚刚拿来的勺,先挖一勺红烧排骨味的,又吃一口猪腿肉味的,再尝一口鸡肉味角黍,不禁连连点头,“味道着实不错。没想到角黍还可以这样吃。”

“父皇再尝尝红枣味的。”太子道,“孩儿听太子妃说,角黍里面的红枣是西域红枣,很甜。”指着红枣边的米,“这些米也很甜,孩儿来之前尝过。”

刘彻舀一勺放入口中,还真甜如蜜,便问,“这个白角黍呢?”

“里面什么也没放。”太子道,“孩儿觉得挺好,嫌肉角黍或甜角黍腻,吃一口白角黍,腻味就压下去了。”

刘彻不太爱吃角黍,连吃四口,嘴里确实有些腻,挖一勺白角黍,口中瞬间舒服多了,随即又喝半杯水,“吃这么多,吾晌午都无需用膳了。”

太子心说,你才吃多点啊。说出来却是,“孩儿还想陪父皇用午膳呢。”停顿一下,“既然父皇不用,那孩儿先行告退。”望着刘彻试着说。

刘彻想一下,道:“你退下吧。”

太子走后,刘彻就摆驾椒房殿。到椒房殿就看到方几上面有五个碗,每个碗里都有一个角黍,正好是五种口味。

刘彻忍不住问:“皇后都吃了?”

“吃了一点。”皇后微笑道,“太子妃说太子也给皇上送十个,皇上也吃了?”

刘彻微微颔首,走到方几前就说,“吾都尝过,加了猪腿肉的这个吾吃着还不错。皇后喜爱哪一个?”

“妾身更喜欢加了红枣的。”皇后笑道,“大概女子更嗜甜吧。”

史瑶并不喜欢。在帝后二人讨论角黍时,史瑶令杜琴给她挑一个猪蹄膀和鸡肉角黍当主食。等太子回来,就命宫人把菜端上来。

史瑶虽然爱吃肉粽,也嫌腻歪,如今天气渐热,蔬菜种类繁多,就吩咐厨子多做几道素菜,两道荤菜清蒸鱼和红烧羊肉,是给太子准备的。

太子坐在史瑶对面,看到羊肉和鱼放在他这边,抬眼看史瑶一下,就问,“大郎他们睡着了?”

“是呀。”史瑶道,“今天早上醒得早,奶姆说妾身刚去椒房殿,他仨就睡着了。咱们用过饭,妾身就把他们喊醒。”

太子夹一块鱼鳃肉放在史瑶碗里,道,“让他们睡吧。”

“现在睡,晚上就不困了。”史瑶道,“又得让你抱着他们玩儿。”

太子夹菜的手一顿,突然想到一件事:“他们不是在学走路吗?”

“学着呢。”史瑶道,“但他们还太小,一天也就走大半个时辰。”

太子思索道:“照你这么说,岂不是得他们断奶后,才能学会自己走。”

“是呀。”史瑶点点头,给太子夹一块羊肉,“妾身打算七月底就放奶姆归家。”

太子问道:“你同她们说了?”

“没有,妾身觉得没必要现在跟她们说。”三个孩子的奶姆每月都能得到一笔丰厚的月钱,在史瑶看来她们是自己聘请的,到七月份再和她们说也不迟。史瑶道,“殿下,这种小事殿下就别操心了。妾身听杜琴说,再过些日子就好收小麦了。殿下令人在城外种的油菜也该熟了吧。”

太子掐指一算,再过几天就是夏至,顿时顾不上关心儿子们的奶姆,“有可能已经熟了。我下午出去看看。”

“明天再去吧。今天怎么说也是个节日。”史瑶道,“三位弟弟还有可能过来。”

太子夹菜的手一顿,挑挑眉道,“他们?”

“闻笔说三弟要来道谢。”史瑶道,“如果是四弟,一准是随口一说。三弟做事向来周全,妾身觉得他待会儿就得过来。”

太子微微摇头,道:“明日正好是休沐日,刘旦向孤道谢也是明天上午过来。只怕刘胥想大郎他们,吃过午饭就把刘闳和刘旦拉过来。”

“这也有可能。”史瑶不过是想劝太子歇歇,还真没想这么多。以防三个小王爷过来,饭后史瑶就命人收拾两盘水果放在正殿内。

申时左右,史瑶都以为三人不来了,看到门房跑过来禀报,三位小王爷求见。

太子靠着枕头,二郎整个人趴在他肚子上,三郎和大郎半个身体趴在席上,半个身体趴在太子身上,三个小王爷到门口看到这一幕,瞬间愣住。

史瑶坐在太子身边,瞧见三人一脸呆滞,顿时忍俊不禁,“进来啊。”

三人没动,齐王刘闳小声问:“皇兄睡着了?”

“孤睡着了还能拿得住书?”太子嗤一声。

齐王刘闳脸一热,比早先胖了一点的小脸瞬间变得通红通红。

史瑶见状笑了笑,就冲三人招招手,明知故问,“你们怎么这时候来了?”

“四弟想三个小侄儿了。”刘旦深呼吸,笑容可掬说道。

太子扭头睨了刘胥一眼,“你小侄儿正在听孤给他们读《论语》,没空和你玩儿。”

“他们听得懂?”刘闳想也没想就问。

捏着竹简的手一僵,太子道,“听得多了自然就懂了。对了,孤记得四弟还没学完《论语》,来的正好,过来和他仨一块听听。”

“他仨?”刘胥指着三个小不点。

昏昏欲睡的大郎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换个姿势继续趴着。三娃望着刘胥满眼笑意。刘胥明知俩小孩没别的意思,看到大郎和三郎的表情,愣是觉得自己被看轻了,仿佛在说他还不如他俩。

脑袋翁一声,刘胥走到太子身边,道:“谢谢皇兄。”

“多你一个也不多,无需言谢。”太子很是大方道。

刘胥呼吸一滞,很想掉头走人。

刘旦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胳膊,稍安勿躁。随即命翟砚再去拿一张席。随后,兄弟三人坐下,刘旦猛地睁大眼,“皇兄,二郎睡着了。”

“孤知道。”天气热,太子穿的薄,二郎的口水把他胸前的衣衫都浸湿了,太子想让奶姆把他抱回偏殿睡,发现二郎的小手抓住他的衣襟,干脆就让他趴在自己身上睡,“二郎听累了,歇一会儿,待会儿就醒了。”

刘旦张了张嘴,很想说,我信你才怪。可惜不敢这样说,“二侄儿这么小就要听《论语》,确实很辛苦。”

“现在辛苦,以后学起来就容易了。”太子悠悠道,“哪像四弟九岁了,《礼记》没学完,《论语》也没学完。你在封地这几年都干什么呢?”

刘胥心说,要你管啊。

“封国大事小事都要弟弟操心,弟弟没空学《礼记》和《论语》。”刘胥道,“也多亏皇兄向父皇禀告把弟弟留在长安,弟弟才有空继续学。弟弟在这里拜谢皇兄。”说完当真俯首一拜。

太子噎了一下,攥住竹简的手紧了紧,面上不动声色,笑道,“三弟把四弟教得不错啊。”

“皇兄过誉了。”刘胥是个直肠子,口无遮拦,刘旦怕他给自己惹祸,这些日子没少教刘胥该如何说话。而刘旦教刘胥时也没背着人,太子不派人查他们也知道,“皇兄,弟弟过来其实并不是来看望小侄儿,是谢谢皇兄的角黍。弟弟还从未吃过包有肉的角黍。”

太子:“要谢就谢你皇嫂,那些角黍是她教人包的。”

“多谢皇嫂。”刘闳行个拱手礼。

史瑶笑道:“一家人无需言谢。”停顿一下,又说,“角黍那东西难消化,固然美味,二弟也不可多食。”

“弟弟没敢多食。”刘闳道,“每一个食一口。”

史瑶点头,道:“这样还行。四弟食量大,也不能多吃。”

“弟弟知道。”刘胥从第一次见到史瑶就觉得她比太子好,面对史瑶时刘胥就像个九岁大的孩子,想说什么说什么,“皇嫂,弟弟最喜欢包了猪腿肉的角黍,可惜只有一个,弟弟两三口就吃完了。”

史瑶问道:“还想吃?”刘胥很是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那叫杜琴去给你挑两个。三弟喜欢吃什么样的?”

“鸡肉的。”刘旦说话时看一眼躺着的太子,见竹简盖在太子脸上,太子一手搂着二郎,一手揽着大郎和三郎,没有开口的打算,也没有起身的打算,才继续说,“弟弟觉得角黍里的肉是鸡胸肉,可是又和弟弟以往吃的很不一样,很是软嫩,是鸡胸肉吗?”

史瑶:“是的。用黄酒和佐料腌透,然后才包角黍里的。”说着想了想,“庖厨里好像还有四五个。三弟若是喜欢,走的时候全带回去,留着明日吃。”

“角黍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明日想吃明日再做就是了。”太子突然开口。

史瑶:“做角黍要先泡米,再蒸两三个时辰,三弟明日想吃,至少得等到后天才能吃到。”

“这么麻烦?”太子道。

史瑶:“包角黍不麻烦,煮的时候费时。三弟,我们包的多,庖厨里总共还有好几十个呢。”

“那弟弟在此谢过皇嫂了。”刘旦刚才也想说,他明日吩咐厨子做,一听史瑶说完,总觉得角黍蒸熟,他就不想吃了,也没再和史瑶客气。

刘旦话音一落,看到太子身上的小孩动了一下,“二郎——”慌忙伸手接住蹬着太子的肚子翻身打滚的小孩。

太子吓一跳:“二郎!”

二郎睁大眼,扭头看看太子,又回头看看刘旦,揉揉眼角,咧嘴笑了。

刘旦见状,顿时哭笑不得,“你差点摔下来知道吗?”

二郎眨一下眼,跟我说话?

太子此时已坐起来,朝二郎脸上拧一下,“就是说你,傻孩子。”

二郎拨开太子的手,揉揉脸,满眼疑惑,我往哪儿摔啊?

“皇嫂,二郎是不是忘了他睡在皇兄肚子上的?”刘胥问。

史瑶:“肯定啊。这个小傻子估计以为自己睡在席上,还有可能在想三弟为何把他抱起来。”

二郎下意识看一眼太子,真的吗?

太子很想收回之前的话,这孩子一点也不聪明,“你看孤身上是什么?”指着胸前,“这都是你的口水。”

二郎脸色微变,有些不自在,三郎看到了,起身朝他胳膊上拽一下。

刘旦踉跄了一下,叔侄二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太子身上。

太子又吓了一跳,“三郎,干什么呢?”

“玩儿。”三郎一脸天真,心底一阵后怕,不禁腹诽,二郎个蠢蛋,又差点露馅,想吓死他啊,“父亲,玩儿。”

太子浑身一震,转向史瑶,不敢置信道,“三郎会说四个字了?!”

第45章自请出宫

史瑶佯装不解,道:“三郎会说很多个字了啊。会喊祖父,会喊父亲,还会喊母亲——”

“等等,等等,先停一下。”太子道,“孤的意思是连着说,以前三郎都是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

广陵王刘胥道:“三郎现在也是啊。父亲,玩儿。仔细听听,好像还是三个字。”

“你——”太子瞪着眼看着他,“孤同你说话了吗?”

刘胥张口道:“皇——”

燕王刘旦朝他胳膊上拧一下,扭头瞪一眼他,你和太子较什么真?!

“玩啊,父亲。”三郎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撑着太子的腿,就朝二郎爬过去。

太子看向刘胥,“这次听清楚了吗?一句话四个字。”

“听清楚了。”刘胥也不敢说不,否则刘旦又得拧他。

史瑶恍然大悟,说道:“殿下是这个意思?那三郎以前是不会说。”

“是不是说弟弟以后可以和小侄儿聊天了?”刘闳好奇地问。

史瑶:“是的。不过,还得再过些天。至少得到中秋节。”

“孤认为不需要。”太子对三个聪明的儿子很有信心。然而,直到八月初,三个小孩的奶姆都出宫了,三郎一口气也只能说五个字,不能再多。

二郎会说三个字,大郎说四个字。为此太子得闲就教几个孩子说话。可三个孩子一张嘴就忍不住流口水,次数多了,太子也不逼三个孩子了。

八月初六,休沐日,天阴沉沉的,看起来想下雨,史瑶就对准备出去的太子说,“今天别出去了。改日再去吧。”

太子先吩咐翟砚备上蓑衣,然后才对史瑶说,“孤今日先去城外看看那三头猪,改日去榨麻油的地方。”

“殿下还亲自去?”史瑶道,“叫闻笔把油菜籽送过去就是了。”

太子:“胡麻油是点灯用的,油菜籽榨出的油是用来吃的,孤不在旁边看着不放心。”

“殿下亲自看着油榨出来,妾身还是得命人抓几只老鼠试一下。”史瑶提醒太子,“再说了,城外的猪叫莘墨去拉就好了啊。”

太子笑道:“我知道你担心我淋着雨。如果走到半路上下起雨来,孤会找个地方避雨的。”

“千万不能在树下避雨。”史瑶忙提醒。

太子好奇道:“有何讲究?”

“雷喜欢劈苍天大树。”史瑶道,“很多被雷劈到的人,多是躲在树下。”

话音一落,趴在席上的三个小孩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门口的史瑶。

史瑶所说,太子从未注意过,不过太子知道史瑶不会害他,便点点头,“孤听你的。”看到翟砚拿着蓑衣出去,对三个儿子说一句,“父亲出去了啊。”转身朝外走。

太子前脚刚走,长秋殿就来了三名女子。

三人到时,二郎正扶着史瑶的肩膀,绕着她打圈转。史瑶知道他们不是真小孩,也没命宫人把他仨抱走,也没起身,就坐着问三人:“来给我请安?”

“贱妾拜见太子妃。”三人异口同声,又不约而同地向史瑶行礼。

史瑶也没让她们坐下,说一句“免礼”就接着说,“我很好,你们也看到了,都回去吧。”

三人没想到史瑶这么直接,一下子愣住了。

好一会儿,孺人反应过来,忙说:“贱妾还有别的事。”

“找太子吗?”史瑶问,“太子出去了。”

孺人:“贱妾知道。”正是因为知道太子不在,才过来找史瑶,“贱妾昨日听闻三位皇孙的奶姆出宫了?”

三个小孩不约而同地看向孺人,这女人什么意思?”

“是的。”十多个奶姆一起出去,史瑶也没指望瞒住别人,也没想过隐瞒,“她们走时找你了?”

孺人:“没有。贱妾是看到三位皇孙的奶姆出去,想到自己的父母,贱妾想求太子妃放贱妾归家?”

“你俩也是?”史瑶看向两位家人子。

两人异口同声道:“求太子妃成全。”

“行,我知道了。”史瑶是太子妃,有权打杀宫女宦官,却无权放太子的孺人和家人子出宫。这一点来到大汉一年零几天的史瑶都知道,史瑶不信土生土长的孺人和家人子不知道。

三人偏偏趁着太子不在来找她,史瑶猜不出三人是真想出去,还是有别的目的,便说,“殿下回来,我会和殿下说你们的事。”

三人脸上一喜,拜道:“多谢太子妃成全。”

“无事就退下吧。”史瑶话音一落,三人就退出去,好像迫不及待回去收拾行囊。史瑶眉头紧锁,屏退左右才问三个孩子,“这事你们怎么看?”

大郎下意识往外看一眼,吐出两个字:“邀宠。”

“试探。”三郎加两个字。

史瑶问:“大郎和三郎是说三人试探我,顺便邀宠?邀宠应当找太子啊。”

一周岁的三郎说话还不是很利索,有些词汇说出来他自己都听不懂,就拍拍史瑶的手。

史瑶摊开手掌,三郎写道,父亲喜欢母亲,她们越过母亲找父亲,母亲会生气,父亲看到母亲不高兴,恐会责备她们。

“可是她们要出去啊。”史瑶道,“就不怕太子真放她们出去?”

三郎迟疑一下,写道,父亲会放她们出去?

“你父亲答应我,不会宠别的女人。”史瑶道,“你父亲手里捏着我的把柄,他没必要骗我。”

三郎熟读史书,对刘彻一朝的事很是了解,知道太子刘据的女人不多,也没想过他会答应史瑶独宠她一人。

哪怕这一年来太子没宠别的女人,三郎也认为只是暂时的。听史瑶这么一说,三郎心中很是复杂,在史瑶手上写道,那三个女人不知道母亲的来历啊,她们认为父亲回来会去找她们。

“那如果她们知道太子同意放她们归家,她们不会闹吧?”史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