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一刻,太子一行到未央宫。太子嘴上这么说,其实也没敢把猪拉到宣室殿门口。而是把猪拉至膳房院中,才命闻笔去请刘彻。

巳时两刻朝会就散了,宣室殿依然还有几位重臣,闻笔到时,刘彻正同几位重臣商讨上个月南越丞相谋反一事。

太子今日没上朝,刘彻便认为太子有要事要忙,也没命人去找他。乍一听闻笔说太子在膳房,刘彻脱口而出,“太子又弄个锅?”

“什么锅?”闻笔说出来,也明白皇帝何意,“不是的。殿下不许奴婢讲,殿下说陛下一看便知。”

太子从未做过出格的事,而他此刻又在膳房里,哪怕闻笔否认,刘彻依然认为太子请他看的东西和吃食有关,就对几位重臣道:“你们随吾过去看看。”

几人应一声“诺”,大概一刻,就到了膳房。

刘彻还未进去,便看到院中全是人,根本看不到太子在哪儿。刘彻下意识往后看一眼,便看到卫青眼中也全是疑惑。

“据儿,找朕作甚?”刘彻跨过门槛,高声问道。

围在太子身边的人齐刷刷回头,随即呼啦啦跪下,只剩太子一人孤零零站着。太子笑道:“孩儿给父皇请安。”

“免了。”刘彻抬抬手,走到太子身边,跪地行礼的一众人也站起来退到一旁。刘彻也看清楚,太子身后有一辆车,车上有三头大猪。正想问哪来的猪,忽然心中一动,“你养的猪长大了?”

太子:“是的。”话音一落,刘彻走到车跟前。

皇家祭祀时用牛羊猪三牲,当了几十年皇帝的刘彻见过不少头养了一年多的猪,而那些猪却不如此时绑在车上的猪肥壮。刘彻算一下日子,还未满七个月,“也太大了吧?”

“对啊。”卫青也走过来,“太子,这三头猪真是你十月份买的小猪崽?”

太子早已料到嘴上说信他的人,心底并不信他,“当然了。父皇,孩儿今日把猪送到父皇这里,并不是让父皇看看猪多大。而是想令厨子把猪杀了,尝尝猪肉是不是和以往一样难吃。”

“听你这话猪肉不难吃?”刘彻问。

太子:“这三头猪是用麦麸、豆渣和草养的,好比游在水里的鱼,吃的是水草,鱼肉鲜美,孩儿觉得猪肉味道应当不错。”

百姓日子清苦,刘彻是知道的。然而,在百姓的苦和他的大业之间,刘彻毫不犹豫选后者,最近又打算出兵西南。

有始皇在前,年年征战的刘彻内心深处也怕把百姓逼急了反他。在太子对刘彻说他要把豆子的吃法昭告天下时,刘彻赞同,也派人出去查看,二三月份青黄不接时,百姓是不是靠豆食物度日。

上个月刘彻派出去的人来报,没米面吃的百姓早上就喝豆腐脑,晌午吃炖豆腐和炖豆腐渣。一天吃两顿,能撑到菜可以吃的时候。

以往百姓都是煮豆子,吃一碗豆子肚子胀的难受,连活都不想做。豆子变成豆腐脑、豆腐,吃饱了肚子也胀,也比吃煮豆子好多了。

刘彻又听出去查看的人禀报,吃豆食物的百姓精气神挺好,顿时放心下来。如果又柴又腥臭的瘦猪肉变得鲜美可口,百姓养的猪都能卖出去补贴家用,那百姓会不会念朝廷一声好?

思及此,刘彻命厨子把猪杀了,随后就让太子随他回宣室殿等着。

史瑶和太子说过,麦麸、豆渣以及野草和野菜养的猪,烹制时无需加佐料,清水煮味道也不错。太子便吩咐厨子,猪杀了好,切几块猪排骨和猪后腿放清水里煮。

刘彻脚一顿,扭头看太子,见太子信心十足的模样,笑了笑,留几位重臣陪他尝尝太子养的猪。

太子听他父皇刘彻这样说,紧接着对卫青说,“舅父如若觉得好吃,走时带半个回去。”

“那臣先谢过殿下。”卫青笑呵呵说着,向太子行个拱手礼,随即又说,“别忘了给你母后送半个。”

刘彻眉头一挑,回头道:“那三头猪不是给朕的?”

“父皇是说不给舅父和母后了?”太子反问,“那孩儿听父皇的。”没容刘彻开口,太子就对卫青说,“舅父,十分抱歉,等孤在上林苑养的猪长大,孤就把那三头全送给舅父。”

刘彻脸色微变,这个混小子,自从有了孩子,是越来越会气他,“上林苑的猪是朕的。”

“那孩儿就把放在城外养的猪送给舅父。”太子认真道,“舅父,城外还有三头猪,长到年底得比今天的三头猪还大。”

刘彻顿时想揍他,冷哼一声,大步往宣室殿去。

其他人看了看刘彻,又看了看太子,最后转向卫青,皇上和太子这是怎么了啊?

卫青看一眼越来越远的皇帝,笑道:“跟咱们没关系。”

太子脚一顿,转向卫青不敢相信,“舅父,跟你没关系?”

“猪是你要送的,不是我向殿下索要,是跟我没关系啊。”卫青笑眯眯道。

太子张了张嘴,冷哼一声,追上刘彻就故意很大声说,“父皇,孩儿和你说笑呢。那三头猪是孩儿孝敬父皇的,别说给舅父半头猪,孩儿连一根猪毛都不想给舅父……”

离得较远,依然能听清太子说什么的几人不约而同看向卫青,迟疑道,“大将军,这事?”

“太子小孩心性,故意的。”卫青笑了笑,不以为意,“他现在这样说,待会儿猪收拾好了,还得求陛下给我半个。”说完,追上天家父子俩。

未时两刻,刘彻和太子以及几位朝中重臣用了午饭,猪肉还没煮好。又过三刻,快到申时了,小黄门才进来禀报,猪肉好了。

刘彻早已等的不耐烦,便说:“快端进来。”

话音落下,厨子端着一个小鼎进来,躬身放到刘彻面前,就问,“陛下,打开吗?”

刘彻微微颔首,厨子拿起鼎盖,浓香的肉味扑面而来。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刘彻此时并没有被肉香馋的想流口水,却很是惊讶,“据儿,这猪肉真和你说的一样?你以前是不是吃过?”

“吃过一次。”太子没法解释他为何知道猪阉割后,用谷物喂养,肉会变得鲜美,“当时给孩儿猪肉的人说,他也不知道他家那头猪的肉为何鲜美,孩儿好奇就仔细询问他。然后就按照他说的,在城外找一个老农帮孩儿养三头猪。

“孩儿吃的那块猪肉是用野菜和野草养的,孩儿的三头猪用了麦麸和豆腐渣,比当初孩儿吃的猪肉肥壮,想来肉也比孩儿以前吃的那块美味。”

刘彻自认为很了解他儿子,就没想过太子的这番话是他早编好的,还以为真有其事,“那你拿一块尝尝。”

“诺。”史瑶跟太子说过,猪后腿肉好吃。太子就挑一块炖的软烂的猪后腿肉,一块入口,太子惊得睁大眼,咽下去就说,“真香,父皇。”

刘彻忍俊不禁,道:“你父皇不香。”看一眼太子手里的肉,也在猪后腿上挑一块,咬一小口,味道确实让刘彻很意外,便对卫青等人说,“你们也尝尝。”

侯在一旁的厨子用刀切几块递给几位将军和士大夫。哪怕对太子很有信心的卫青,吃到猪肉的那一瞬间,也忍不住看向太子,“这猪肉味道真不错。”

“那舅父再尝尝猪排骨。”太子直接上手扯开两块,一块递给卫青,一块想往自己嘴里送,眼角余光注意到身边的人,手腕一转,递到刘彻面前。

刘彻如何看不出太子一开始没想到他,见他最终还是想起他,瞪一眼太子,才接过排骨。大概吃多了,刘彻吃排骨不如猪后腿肉美味,“有点腥。”

“启禀陛下,奴婢原本想放几块姜,再放点黄酒。”厨子以为刘彻忘了,忙说,“殿下说用清水煮,奴婢就什么也没放。以后烹猪肉时,奴婢放上姜和黄酒,猪肉就不腥了。”

刘彻确实忘了,太子令厨子用清水煮,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就说,“朕知道了,退下吧。”

“诺。”厨子疾步退出去。

太子才说:“父皇,孩儿觉得养猪的法子也应当昭告天下。”

“是不是要朕下旨?”刘彻看向太子,大有“你敢让朕下旨教百姓养猪,朕就把你踢出去”的意味。

太子忙不迭道:“父皇如果不怕百姓眼里只有孩儿,没有父皇,那孩儿就令闻笔和莘墨写几份养猪之法,送到周围郡县。”

刘彻虽然天天盼望着长生不老,也有想过他会不会和祖辈一样活不到六十岁。每次想到这一点,刘彻就觉得得趁他现在年富力强好好培养太子,也就不怕太子的贤名传天下,“按你说的做吧。”

“诺。”太子应一声,就说,“父皇,如若无事,孩儿先行告退?”

刘彻点一下头,突然想到,“那三头猪,你拉走一头。”

“一头?”太子假装犯难,“孩儿和太子妃两人一半足矣。”

刘彻斜眼看着他,道:“一头不要要一半?”

“不敢。”太子忙说,“孩儿谢父皇。”到膳房就命厨子把一头猪分两半,一半送去椒房殿,一半送去长秋殿。

猪肉送到椒房殿时,几位重臣也回去了,宣室殿内只剩刘彻一人。刘彻就命小黄门去宣厨子,问厨子太子是不是把一头猪分两半。厨子实话实说,另一半送到皇后住处。

不是送给卫青,而是送给皇后?刘彻沉吟片刻,命厨子砍一条猪后腿,送去大将军府。

第42章人人平等

大将军卫青收到了皇帝赏的猪肉,史瑶也收到皇后赏赐的丝绸绢帛。

皇后所在的椒房殿也在未央宫内,离宣室殿并不是很远。皇帝膳房内宰了三头猪,猪毛还没脱,皇后就收到消息,猪是太子从城外拉来的。

皇帝赏太子一头猪,太子给她这个母亲一半,儿子孝顺,皇后高兴,就把少府送来的夏布挑出一半赏给史瑶。

皇后本想送到长信宫,继而一想,太子十分喜欢太子妃,天天晚上歇在长秋殿,皇帝也很是喜欢太子妃诞下的三个嫡子,就命云圆把布送到长秋殿。

云圆到长秋殿时,史瑶正在庖厨里打量半扇猪肉,顺便和厨子讨论如何食用。

史瑶出来收下布,就命蓝棋送送云圆。

云圆转身离去。史瑶突然想到一件事,又叫住云圆,“你先别走。”

“太子妃有何吩咐?”云圆问。

史瑶:“我听说有些地方的人每年五月初五都食一种叫‘角黍’的食物,是用菰叶包的。去年五月初五,我身子笨重,精力不济,忘了宫里有没有做‘角黍’。”说着话转向厨子。

“有做,太子妃没吃。”厨子道。

史瑶:“我今年想吃,你们明天做角黍时在角黍里包一块猪肉。云圆,回去问问母后喜不喜欢,如若母后喜欢,待明日煮好,我亲自给母后送过去。”

云圆现在就想问,角黍里包猪肉还能吃吗?不过,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哪怕她是椒房殿内的女官,和太子妃比起来,也是云泥之别,“婢子谨记。”

史瑶“嗯”一声,冲蓝棋使个眼色,蓝棋这才送云圆出去。

云圆走后,史瑶命厨子把猪蹄膀和排骨剔下来,红烧猪蹄膀和排骨留做角黍馅,又命厨子割掉几斤瘦肉和五花肉留着晚上吃。

随后史瑶又令厨子去拿几块冰,把剩下的猪肉放在冰里,留着明日食用,毕竟是太子养的猪。如若是太官令送来的猪,史瑶会把剩下的猪肉赏给身边人。

翌日寅时两刻,东宫的厨子全部起来,几十人齐动手,一刻就包出上百个角黍。随后就放在铁锅和鼎里煮。

卯时三刻,太子睁开眼闻到一股浓香,起先以为鼻子出错,揉揉鼻子,香味更浓了。太子拍醒身边人,“早上做什么吃的?”

“不知道。”史瑶嘟囔一声,拉起被褥蒙上头。

太子顿时明白,她根本没听清自己问什么,立刻想踹她。脚伸出去,改用手把人拽起来,“你昨晚刚到亥时就睡下,睡五个时辰还没睡饱?”

“不是睡饱没睡饱啊。”史瑶揉揉眼,打个哈欠,“这样的天清晨睡觉最舒服了。”

太子朝她胳膊上掐一下,让她清醒些,“那你明天再睡,今天先起来。”怕史瑶不知道,又说,“今天是五月初五。”

史瑶瞬间清醒,“我的粽子。”

“粽子?”太子正想喊人进来伺候,一听史瑶的话,干脆自己更衣,“什么粽子?”

史瑶:“妾身家乡的一种食物,和殿下这边的角黍一样。昨天晚上妾身吩咐厨子,今天早点起来蒸角黍,现在该蒸好了。”

“难不成孤现在闻到的味道是角黍味?”太子仔细回想,“角黍没这么香啊。”

史瑶挑一件浅粉色曲裾,一边穿一边说,“那是因为殿下以前吃的和妾身做的不一样。对了,妾身命厨子做好几样,有猪肉角黍,有红枣,有鸡腿肉以及莲子,还有一种什么佐料都没加的白角黍。”

“你真行!”太子算是服了,“一个角黍都能包出这么多样。”

史瑶连连摇头,道:“可不是妾身贪吃。这些角黍在妾身家常很常见,多数百姓都吃过。”

包粽子用的黏米,据太子所知大汉一般老百姓都吃不起,“你家乡的粽子是用黏米做的?”

“是啊。”史瑶道,“在妾身家乡像东市、西市那种地方一年四季都能买到。”

太子知道史瑶家乡的人生活好,依然没想到还能经常吃到角黍。以小见大,太子不敢再问下去,怕史瑶说她一个小老百姓以前吃的都比他这个太子要好。

史瑶见太子脸色变了又变,关心道,“殿下怎么了?”

“没事。”太子摸摸肚子,“有点饿了。”

史瑶打量他一番,不相信他的说辞,“殿下真没事?是不是不喜欢吃角黍?”

“不是。”太子望着她,见她真担心自己,想一下,“你以前冬天也能吃到蔬菜,夏天能吃到冰饮吗?”

史瑶点头:“只要有钱,天天都能吃到。”

“贵不贵?”太子问。

史瑶以为太子好奇,认真回想一下,“有贵有便宜。夏天买便宜的冰饮,一个铜板能买一份。冬天买便宜的青菜,一斤也就要两个铜板。”

“真好。”太子由衷感慨。

史瑶笑道:“是挺好的。不过,妾身的父母眼中只有妾身的弟弟,在那边可以说连个亲人也没有,妾身宁愿呆在这里。”说着话突然闻到一股香味,“妾身也闻到了,殿下,咱们出去看看吧。”

“这个味道不是角黍。”太子道,“孤感觉是烤肉散发出来的香味。”

史瑶仔细闻闻:“烤肉?妾身没命厨子做烤肉啊。”

“孤说的。”太子道,“孤昨日在父皇那里吃的煮排骨挺好吃,就命厨子今日做一盘烤排骨,孤想知道味道如何。”

史瑶和太子在一块生活了九个多月,知道他饭量大,胃口好,吃多少都能消化,也就没说早上吃烤肉太腻,“那妾身叫阮书进来。”走到门口喊人进来伺候。

洗漱一番,史瑶和太子出去已闻不到烤肉味,估摸着烤肉已经做好。史瑶就吩咐宫人摆饭。

饭菜端上来,太子疑惑:“没有角黍?”

“角黍要煮至软糯才好吃。”史瑶解释道,“妾身命厨子再煮半个时辰。”说着,看向太子,“殿下今日还出去?”

太子微微摇头,道:“今日哪都不去。”

“殿下,太子妃,三位皇孙醒了。”闵画突然出现在门口。

史瑶的手抖了一下,夹的青菜险些掉在粥碗里,见闵画神色焦急,问道,“他仨是不是闹了?”

“启禀太子妃,大皇孙要去庖厨。”闵画道,“奶姆说那边油烟味重,不让大皇孙去,大皇孙不高兴,腿乱蹬,不要奶姆抱他,要自己去。”

史瑶嗤一声:“瞧把他能耐的。站都站不稳,还自己去?叫奶姆把他仨抱过来。”

“诺。”闵画转身跑去偏殿。

太子放下箸,道:“孤去看看。”

“别去。”史瑶道,“妾身能猜出他为何闹。近来那仨孩子不乐意吃奶,要吃饭菜,大概是闻到角黍香了,想去看看庖厨里在煮何物。”

太子颇为惊讶,道:“他仨都知道饭菜好吃了?”

“他仨吃过鸡蛋羹,比奶有味啊。”史瑶道,“如果他仨没吃过别的,给他美味的鹿肉,他仨都不屑一顾。”话音一落,奶姆抱着大郎出现在门口,“进来,把他仨放在我身边。”

闵画赶忙去拿一张席铺在史瑶身旁,奶姆把三个皇孙放下,闵画就带众人出去。

史瑶什么也没说,夹一块烤排骨送到大郎面前,“吃吗?”

大郎伸手就抓,手伸到一半转向史瑶,见其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生气,放下小手,瘪瘪嘴,扶着二郎的胳膊转过身,给史瑶一个后脑勺。

史瑶顿时气乐了。

太子先是楞了一下,继而笑出声,还有点不太敢相信,“他这是看出你不高兴?”

“他聪明着呢。”史瑶道,“他不一定知道我生气了,但他一定能感到我和平时不大一样。”

几个孩子聪明早慧,而他们又天天跟史瑶在一块,太子也没怀疑,道,“那现在呢?”

“既然不闹,就先不管他。”史瑶道,“咱们吃饭吧。等一会儿叫厨子给他仨蒸碗鸡蛋羹。等他们吃好了,给他一个角黍,他也不吃。”

太子知道平时都是史瑶喂三个孩子吃东西,就说:“待会儿孤喂他们?”

“行啊。”史瑶注意到二郎和三郎眼巴巴看着她,就问,“你俩是不是也想吃肉?”

二郎摇头,不敢。

摇什么头啊,你这么小又听不懂。三郎拽他一下,兄弟两个转过身,也背对着史瑶。

太子险些被猪排骨呛着,不禁说,“这仨孩子怎么这么有趣啊。”

“以后会走了更有趣,吃饭的时候得把整个皇宫翻个底朝天才能找到他们。”史瑶怕太子往深了想,“到那时候妾身再揍他仨,殿下可不准拦着。”

太子:“他仨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调皮,孤和你一起揍他们。”

二郎抖了一下,大郎朝他腿上拍一下,抖什么抖,没出息。

三郎拉住二郎的小手,在他手上写,别怕。

史瑶和太子没发现,俩人边说边聊,饭后就去庖厨,叫奶姆进来照看仨孩子。

俩人到了庖厨,史瑶一边吩咐厨子做鸡蛋羹,一边拆开一个肉粽,见里面已软软的,递给太子,“里面是一块红烧排骨。”

“猪排骨?”太子肯定道。

史瑶点头,“这个用麦秸绑的角黍里放的是猪腿肉,肥瘦相间,妾身觉得得比殿下手里的还要好吃。”

太子:“那你把那一个也拆开。”俩人刚才吃个半饱就不吃了,便是为了吃角黍。

史瑶也没让宫人伺候,自己拆开放碗里就去洗手。回来便看到两个粽子都只剩一半,不用想也知道是太子吃的,“味道如何?”

“味道说不上来,挺好吃的。”太子指着包猪腿肉的角黍,“这个有点油腻,不能多吃。”

史瑶笑道:“不油腻也不能多吃。殿下,妾身打算每样拿两个,给父皇送十个,给母后送十个。再给三个弟弟每人送五个,再给舅父送五个。”看着太子说,“行吗?”

“有何不可。”太子笑道,“北宫和舅父那边叫闻笔和莘墨送过去。”

史瑶点头,“那就再煮一会儿。现在都刚吃过饭,送过去也不想吃。”

“听你的。”鸡蛋羹熟的快,太子洗洗手回来,鸡蛋羹就出锅了。太子也就没去庖厨,直接去正殿等着喂儿子。

太子脾气好,还有点怯史瑶,大郎对这两点很不满,可是一看到太子舀一勺鸡蛋羹,慢慢吹几下才给他吃,如此细心,纵然大郎对太子有再多不满,都讨厌不起来这个父亲,也不好给他甩脸色,非常配合的张大嘴。

二郎没这么多想法,太子把勺子递到他嘴边,二郎就啊呜一口吃光光。

父亲对上辈子的三郎来说就是两个字,也不知道别人的父亲是什么样,但他知道除了他现在的父亲,没有父亲会亲自喂孩子吃饭。

嫩滑的鸡蛋羹入口,三郎莫名想哭,怕太子以为他不喜欢,吸吸鼻子,再次张大嘴,要吃。

“别着急。”太子笑道,“鸡蛋羹有点热,我吹几下,你们再吃。”吹两下鸡蛋羹又担心鸡蛋羹里面热,慢慢送到三郎嘴里。

三郎吧唧吧唧嘴,咧嘴冲太子笑笑。

太子摸摸三郎的小脸,继续喂大郎和二郎。不大一会儿,一大碗鸡蛋羹就被仨儿子吃光了。太子见二郎还吧唧嘴,就问史瑶,“他仨没吃饱,不能再吃了?”

“对,没吃饱吃奶。”史瑶道,“到八月十五再给他们断奶。”

二娃瘪瘪嘴,一脸的想哭又不敢哭。

太子见状,顿时乐不可支,“这孩子以前瞧着不甚聪明,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

“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了。”史瑶道,“每次吃完东西,他仨都眼巴巴看着妾身,希望还能再吃点。”

太子抱起二郎,用脸蹭蹭他的小脸,安慰道,“今天已是五月初五,离八月十五还有一百天,一眨眼就过去了。到那时候你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二郎咧嘴笑笑。

太子惊讶:“他听得懂?”

“他听懂了吃。”史瑶道。

太子笑了,道:“真不愧是你母亲生的,跟你母亲一样喜欢吃。”

“太子不喜欢?”史瑶问。

太子忙说:“食、色性也。没人不喜欢。”

“那殿下还说我。”史瑶白他一眼,眼角余光瞥到杜琴进来,便问,“何事?”

杜琴:“大将军府的人口多,要不要再添几个角黍?”

“不用。”往帝后那里各送十个,送去大将军府的必须得少于帝后,这种小心机史瑶不好直白说出来,“还有事吗?”

杜琴想说没有,其实还有,“卫长公主府呢?”

“也不用。”史瑶道,“食盒都找出来了是不是?”

杜琴挑五个角黍放在小食盒里刚刚好,再加一个角黍都得换大食盒,所以才来问史瑶,“是的,六个食盒都洗刷干净了。”

“那你看着时辰,巳时两刻就把角黍捞出来。”史瑶想一下说道。

杜琴应一声“诺”就退出去。史瑶等她走远,小声解释给太子听,为何只送给舅父五个角黍。

太子心细,也没想到这一层,听她说完,不禁打量起史瑶,“你以前跟孤说,你死之前还是一名学生,还跟着老师学文。你家乡的老师连人情世故都教?”

三个小孩齐刷刷看向史瑶。

史瑶心中一突,笑道:“殿下有所不知,妾身家乡的学堂和这边不一样。假如妾身家乡在东市附近盖学堂,周围的人都要去那个学堂学习。

“有商人的孩子,有将军的孩子,有士大夫的孩子,也有城内百姓的孩子。可以说一个学堂里什么样的人都有,要想和同窗处的好,必须得懂人情世故。”

“照这么说,你们家乡岂不是人人,人人平等?”太子皱着眉问道。

第43章端午节

史瑶惊得合不拢嘴。

“真是人人平等?!”太子大为震惊。

三个小孩不约而同地转向史瑶,眼中震惊不亚于太子。

史瑶抿抿嘴,沉吟片刻,思索道:“妾身该如何说呢。律法规定人人平等。”

“不说律法。”太子道,“大汉廷尉还常说‘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呢。孤想知道的是类似于读书这种事。”

史瑶想一下,道:“读书?人人都有机会通过学文习武出人头地。”

“不对吧。”太子道,“孤记得你说过,你家乡的人要学到二十多岁才能为朝廷效力。穷人家的孩子也能在学堂里待到二十多岁?”

史瑶:“家里没钱的人暂时先不学。妾身家乡有很多书店,书店里什么样的书都有。有手有脚身体好好的人哪怕当木匠,给别人盖房子,赚的钱也足够买书的。如果买来的书看不懂,还可以去个人办的学堂里听课。这笔钱对老老实实赚钱的人来说也不算多。”

“你的意思身体好的人都能赚到钱?”太子没容她开口,又说,“照你这样说你家乡其实也没穷人啊。”

史瑶想也没想:“有的,很多人在城里买不起租不起房,都睡在桥底下。”

“城里租不起,乡里呢?”

史瑶:“乡村里有房。”

“那就不是穷人。”太子瞪一眼史瑶,“不说房。孤问你,是不是人人衣穿人人有饭吃人人有书读?”

史瑶仔细想想:“差不多了。个别地方,比如住在山窝里——”

“那些人极少,也比较特别。”太子打断她的话,“别总跟孤说特殊的,除了那些人,是不是都像孤刚才说的那样?”

史瑶点头。太子不禁睁大眼。史瑶见状,忙说:“殿下,妾身家乡为官的,当兵的,有钱的人身份还是比较高的。不过,他们也不敢为所欲为,想打杀一个普通人,也得找很多理由,栽赃嫁祸等等。”

“为官的,当兵的,从商有钱人,难不成不是靠自己?”太子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