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左右,太子回来,身后跟着闻笔和莘墨,两人各抱着一个大瓮。坐在正殿的三小孩齐刷刷往外看,三郎猛地站起来,“母亲,油。”

史瑶吓一跳,忙往周围看看,不禁庆幸把人都赶出去了,朝三郎屁股上一巴掌,“你怎么知道是油?”

三郎张嘴就想说,父亲这两天一直忙着榨油啊。继而一想,他只是个孩子,顿时有些心虚,软软道:“母亲,我错了。”

“下次别再犯了。”史瑶道,“你们兄弟仨多来几次,你们没暴露,我就先被你们给吓死了。”

太子走到门口,看到史瑶瞪着三郎在说些什么,好奇道,“三郎闹你了?”

“没有。他见殿下回来,爬起来就往外跑。”史瑶道,“可他现在只能走两三步,还没走稳当就想跑,差点摔地上。”

太子笑道:“三郎想我了啊。来,父亲抱抱。”

三郎扑太子怀里,软软道:“父亲。”听起来很是可怜。

“父亲又不会消失,以后别这么着急了。”太子坐下,发现二郎眼巴巴看着他,笑道,“来,二郎,到父亲这里来,自己走过来。”

二郎嗖一下爬到太子身边。

太子忍俊不禁,“你这个懒孩子。”说完,看向大郎,“大郎,你要不要父亲抱啊?”

你怎么抱仨孩子?大郎很想送他一对白眼,起身坐在史瑶腿上。

史瑶怕他坐不稳,把他搂到怀里,才说:“殿下,父皇找殿下,好像挺着急的,趁着天还没黑,殿下去看看父皇找殿下何事。”

“这几日朝廷没什么要紧的事,明日再去。”太子道。

史瑶想再劝,感觉手背一痛,低头一看是大郎,忽然心中一动,“他仨在屋里待一天了,殿下去宣室的时候把他仨带上,也让他们透透气?”

第48章中秋节

太子没回史瑶,而是问仨孩子,“你们想不想出去玩玩?”

“玩儿。”三郎指着外面。

太子想说什么,感觉腿上一重,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大郎趴在他腿上,拽住太子的衣袖,也指着外面,“玩啊。”

“好,好,咱们出去透透气。”外面的饭菜跟宫里没法比,太子晌午随便吃两口,又在外面待一天,现在是又累又饿,真不想去宣室殿。然而,由不得他。太子话音一落,大郎就撑着他的腿站起来。

史瑶忙扶着大郎。随后太子抱着俩,史瑶抱着一个,把仨孩子送上马车,史瑶才想起来,“殿下还回来用饭吗?”

“不——”太子突然想到,“那两瓮油也搬过来。”

史瑶:“拉去父皇那儿?”

“我本打算明日一早过去。”太子道,“明天正好是八月十五,也让父皇高兴高兴。”说着话叹了一口气,“你非让我现在去。”瞥史瑶一眼,“还拿他仨当借口。”

小心思被戳破,史瑶有些尴尬,颇为不自在地笑了笑,“父皇找殿下两次了,殿下一直没去,妾身怕父皇不高兴啊。”

“父皇有急事自会令小黄门来找孤。”太子道,“叫舅父回去的时候顺便来找孤,说明和政事无关。既然不是政事,早一天晚一天又如何?”

二郎点点头,父亲说得对。

大郎朝他后脑勺一巴掌,对什么对?什么都不懂的小蠢蛋。

二郎脑袋一懵,回过神来转向大郎,不敢置信,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再乱附和,我还揍你。大郎扬起巴掌。

二郎瘪瘪嘴就要哭。三郎慌忙拉住二郎的胳膊,别哭。抬脚朝大郎腿上就踢,瞪着大郎,有话不会好好说?

大郎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撞到太子腰上。太子扭头一看,三郎的小脚横过二郎,在大郎腿边,“你俩又打架了?”

“不是他俩,是他仨。”史瑶看得清清楚楚,儿子之间的事她也不好掺和,数落谁,谁都会觉得她偏向另外两个,“殿下,快去吧。再耽搁下去,他仨还得继续打。”

太子看了看泫然欲泣的二郎,叹了一气抱起二郎,让大郎和三郎坐在他两边,对史瑶说:“你回屋吧。”就问,“大郎,为何跟弟弟打架?”

大郎想说,你父皇是父,也是皇,是帝王,他找你,你马上就得过去。然而,这些话一旦出口,太子准吓晕过去,抿抿嘴,哼一声,转身朝外给太子个后脑勺。

太子顿时哭笑不得,“你的脾气可真大。”在大郎脑袋上撸一把,就问三郎,“为何踢大郎?”

三郎咧嘴笑笑,歪倒在太子腿上,就不告诉你。

太子颇为无语:“你们啊。”看向怀里的小孩,“二郎来告诉父亲,为何打架?”

二郎也很想知道大郎干啥打他。可是看三郎的样子,应该是他又错了。瘪瘪嘴,往太子怀里拱,不说,难受。

太子见他仨这样也不再问了,仨孩子虽然小,聪明着呢,肯定三个都有错。

长秋殿离宣室挺近,太子又是乘车过去,还没到一刻就到宣室殿外。

太子一人没法抱仨孩子,干脆让内侍抱着三个儿子。他先一步上去,到门口见门敞开着,他父皇正在用饭,也没让小黄门通禀,直接进去,“父皇,找孩儿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刘彻听到脚步声,抬眼看一下是太子,就继续用饭,装作没看到他。

太子脚步一顿,谁惹他父皇生气了?总不能是他吧?

“当然可以。”太子走向前,“孩儿得知父皇找孩儿,回宫就来见父皇,都没顾得用饭。”

刘彻夹菜的手一停,终于正眼看太子,颇为意外,“刚从外面回来?”

“是呀。”太子话音一落,“咕噜”两声,传到刘彻耳中。

打算晾一晾太子的刘彻愣住,不敢相信他听到的,“你,你饿了?晌午没吃?”

“吃了一点。”太子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通红。

窝在内侍怀里,在太子身后的三郎见他父亲的耳朵都红了,十分想笑。

刘彻也想笑,他不需要忍,就笑了,“坐下吧。”随即命人去给太子准备饭菜,“你都饿得肚子咕咕叫,怎么还把他仨带过来了?他仨吃了吗?”

“他仨每天戌时用饭,现在还不饿。”太子的脸还有点热,为了掩饰尴尬,继续说,“这仨孩子大了,天天要出去玩,听到孩儿和太子妃说孩儿出去,他仨抱着孩儿的腿不让孩儿走。”

刘彻放下箸,问道:“会走了?”

“会走几步。”太子道,“他仨的腿太软,孩儿也不敢让他们走太久。”说着,命内侍把仨孩子放下,“现在能站稳了。”

刘彻见菜和汤还冒热气,一时也不会凉,就走到离仨孩子三步之遥的地方拍拍手,“来祖父这里。”

“祖父喊你们呢。”太子提醒仨儿子,“快让祖父抱抱。”

兄弟三人确实走不利索,不是装的,颤颤悠悠走到刘彻面前,二郎就往他怀里扑。刘彻见状,忙把拉住慢了一步的大郎和三郎,恐他俩扑到二郎身上。

太子蹲下去,帮刘彻扶着大郎,“父皇,先用饭吧。”

“等一会儿。”刘彻道,“吾有些日子没见过他仨了。我怎么觉得他仨又长高了?”

太子笑道:“确实长高了。太子妃说这么大的孩子一天一个样,三个月不见就不敢认了。”

“那往后你没事就带他仨过来。”刘彻道,“这么大的孩子也不记事,省得哪天把朕给忘了。”

太子:“不会的。”说着,突然想到,“父皇令舅父去找孩儿是因为想他们了,还是有什么事?”

“你这几日也不来上朝,跑哪儿玩去了?”太子不说,刘彻险些忘了。

太子不答反问:“真没事?”

“朕问的不是事?”刘彻问。

太子笑了:“父皇,孩儿这几天没跑去玩,忙正事呢。”随即就冲外面喊,“把东西抬进来。”

“又是什么东西?”刘彻好奇。

太子:“父皇知道油菜吗?”

“知道。”刘彻的上林苑里有种着各种农作物,“怎么了?”

太子:“孩儿发现油菜籽可以榨油。”指着两个大瓮,“这里面全是油菜籽油。”

“点灯用的油?”前有麻油,刘彻并未感到意外。

太子微微一笑,道:“不是的,是可以吃的油。”

“吃的?”刘彻猛地起身,一看孙儿还在身边,叫闻笔和莘墨抱着二郎和三郎,走到瓮边就勾头往里面看,“你用这个菜油做菜了?”

“还没有。”太子道,“昨日榨出一碗,榨油的匠人捉了几只老鼠试过,吃着没事。孩儿打算回宫试一下,父皇找孩儿,孩儿就拉过来了。”

刘彻想一下,就说:“那就别拉回去了,在朕这边试试。对了,你知道这个油如何用吗?”

“菜油味淡,不如猪油做菜香。”这话是史瑶说的。太子道,“孩儿打算菜油和猪油掺在一起做菜。”

刘彻:“那就拉去膳房,明日家宴就用这个油和猪油做菜。”这话不是对太子说的,而是对身边的黄门令说的。

抱着大郎的太子依然点头:“听父皇的。”张嘴想说芝麻的事,一想榨菜油的匠人还不会做芝麻油,又咽了回去,“父皇,用饭吧。”

太子的饭菜已端上来,刘彻点点头,坐到主位就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油菜籽可以榨油?”

“孩儿起初也不知道。”太子道,“听别人说油菜籽里有油,孩儿就想试一下。”

刘彻好奇,道:“听谁说的?”

“忘了。”根本没这个人,太子也不怕刘彻查,“孩儿去年就听说了。这些榨油的油菜籽是孩儿自己种的。”

刘彻张了张嘴,看向太子,仿佛不认识他,皱着眉头道:“你种的?你搁哪儿种的?”

“城外。”太子道,“种油菜的种子是在帮孩儿养猪的那个老农家中买的。”

刘彻睁大眼,不可思议:“那不是去年的事了?”

“是的。”太子道,“孩儿怕榨不出油,一直没敢告诉父皇。”

刘彻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高兴又心疼,“你,就算榨不出油,我还能怪你不成。”

“孩儿怕父皇失望。”太子实话实说,“孩儿会忍不住怪自己。”

刘彻虚点点他,忍不住叹气,“你——我是你的父亲。”

“正因为是父亲,孩儿才更怕父皇失望。”太子道,“如果是别人,孩儿才不会想这么多呢。”

刘彻听太子这样说,不由自主地笑了,却又忍不住说,“你认识的人不多,以后你想做什么告诉朕,朕命人帮你。”

“真的?”太子忙问。

刘彻不禁眨一下眼,脱口道:“还真有事?”

“父皇骗孩儿呢?”太子反问。

刘彻笑道:“我有必要骗你吗?先用饭,饭后再跟我说你又想做什么。”

太子确实饿了,风卷残云,还没用一刻就吃的打个饱嗝。刘彻听见,忍不住笑出声,“看来你是真饿了。要不要歇会儿再说?”

“不用了。”太子道,“他仨也该饿了。来之前太子妃已令厨子给他仨做饭。”喝口水漱漱口,太子才说,“孩儿打算用另一种胡麻试试能不能榨出油。但用榨油菜籽的法子榨不出来,孩儿认识的匠人以前也没见过那种胡麻,孩儿就在琢磨该去哪里找人。”

刘彻很好奇:“哪种胡麻?”

“孩儿说不上来。”太子道,“也是在城外老农家里买的,那个老农说那种胡麻可以吃,而且很香。不如明日让厨子做一点,父皇尝尝?”

刘彻一想有人吃过,点点头:“行,你明日早点过来。”

太子回到长秋殿,和史瑶俩人喂饱三个孩子,又哄他们睡下,就回去休息。

自从太子知道史瑶表里不一,卧室里就不再留人守夜。躺在榻上,太子才问,“你知道芝麻除了炒着吃,还有别的吃法吗?”

“妾身只吃过一次,就是把芝麻磨碎,加入磨成粉末的盐,蘸着吃。”史瑶道,“妾身小时候吃的时候是用馒头——”

太子打断她的话:“什么是馒头?”

“就是这么大一块面团。”史瑶在北方上大学时,最喜欢吃北方的手工馒头,“妾身不大会做,要不明日试试?”

太子:“明日晌午得去未央宫,后天再做吧。你说的那个芝麻,名字叫什么?”

“就叫芝麻盐。”史瑶道,“妾身挺喜欢的,不知殿下喜不喜欢。明日早上命厨子做点殿下尝尝?”

太子想也没想,说道:“你喜欢的孤一定喜欢。”

第49章齐聚一堂

史瑶心头一热,想说些什么又不好意思,犹豫半晌,“殿下累了吧?咱们早些歇息。”

“这两天跑的是有点累。”太子说着,忽然想到一件事,“父皇说以后缺什么人就找他要,可是孤种的芝麻还有一半没熟,至少得等到八月底才能榨油。你觉得我是后天去找人,还是等到八月底再去?”

没人敢和太子抢人,史瑶道,“八月底吧。不然父皇得三天两头问殿下。”

“那就听你的。”太子说话间,忍不住打个哈欠。

史瑶见状,就把榻边的灯吹灭。

一夜无话。

翌日早上,史瑶醒来难得没再睡个回笼觉。见太子还在睡,轻手轻脚更衣洗漱,到庖厨里就教厨子用铁锅炒一大碗芝麻,碾碎、撒盐。

史瑶又叫厨子蒸一锅不足半寸厚,对着太阳都透亮的死面饼。随后才对厨子说煮点粥,做几个菜。

回到卧室,史瑶见太子还没醒,就去偏殿看看三个儿子醒了没。

三个小孩昨晚戌时三刻睡的,因为夜里没醒,卯时两刻就醒了。当时史瑶正在吩咐厨子做死面饼。庖厨离偏殿很近,三个小孩隐隐听到史瑶的声音,就坐起来叫内侍给他们更衣。

史瑶到偏殿时,三个小孩刚刚洗好脸。见他们起这么早,史瑶很好奇,“怎么不多睡会儿?”

“母亲,饿。”三郎冲史瑶伸出小手。

史瑶弯腰抱起他,看向大郎和二郎,“你们想吃什么?”

“肉肉,母亲,肉肉。”二郎伸出小手,也抱抱我啊。

史瑶笑道:“我可没法抱两个小胖墩。”说着话坐下,放下三郎,“不过,今天早上真有肉,吃鸡肉粥。”

“鸡肉?”大郎很努力才说清这两个字,指着自己,意思是他们吃鱼肉粥吗。

史瑶:“是的,还有鸡蛋饼和葡萄。葡萄是上林苑送来的,听说上林苑中还有橘子,再过两个月就可以吃了,到时候叫太子带你们过去摘橘子。”

“橘子?”三郎惊呼,他没听错吧。

史瑶往四周看一眼,见宫女、宦官都在,故意说:“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橘子?听说这个橘子生长在淮南是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枳是无法吃的,也不知道你祖父是怎么种出来的。等橘子成熟了,我给你们做橘子汁喝。”

“离橘子成熟还早呢。”

熟悉的男声传进来,史瑶扭头看去,“醒了?”

“你刚起孤就醒了,只是不想动。”太子走到另一边坐下,就问,“他仨洗脸了吗?”

史瑶:“洗了。”

“那咱们去正殿。”太子抱起大郎,就冲史瑶努努嘴。

史瑶把二郎放他怀里,抱起三郎跟着他去正殿,就命宫人摆饭。

自从太子夜夜歇在长秋殿,长信宫的厨子也都过来了。长秋殿庖厨里又加了几口灶和几口铁锅,厨子又多,以致于五个主子的饭也不过三刻就做好了。

史瑶命人在三个儿子面前分别放一张方几,让他们自己吃。

三个小孩觉得他们不是真小孩,听史瑶这样吩咐也从没闹过。不知内情的太子每到吃饭时,看到三个儿子正襟危坐,就忍不住感慨,我儿子真乖。

今天也一样,太子看到三个小孩坐在他左下方,就问:“要不要父亲喂你们?”

“不喂。”三郎很想说好啊,可他不好意思,他都一周岁多了。

太子说出来就觉得他白问了,三个孩子当中三郎最为懂事,就转向二郎:“要不要父亲喂你吃粥?”

“要,父亲。”二郎想也没想就说。

太子笑了,还想说什么,一看小宫女端着盘进来,便咽回去,等粥放在几上,太子走到二郎面前,“父亲先喂你吃,待会儿再喂你兄弟。”

“喂他吃一口就行了。”史瑶提醒道,“未央宫的厨子不知该如何把菜籽油和猪油掺在一起,殿下还得去教他们。”

太子舀一勺吹吹,放二郎嘴里,才说:“孤记得呢。”然后把勺递给二郎,“自己吃好吗?”

二郎一听太子还有正事,不敢歪缠。不然他母亲不揍他,他兄弟也得打他。伸出小手接过勺,吧唧吧唧嘴就说,“好次。”

“是好吃。”太子喂大郎和三郎吃一口鸡肉粥才回去。看到他方几山一盘面饼,还有一碗不认识的东西,便问,“这是何物?”

史瑶:“芝麻盐。芝麻是用擀面杖碾碎的熟芝麻,妾身刚才吃一点,很香。”说着撕一块面饼,蘸些芝麻盐递给太子,“殿下尝尝。”

殿内只有太子和史瑶以及他们的三个儿子,太子认为三个儿子不记事,便直接张嘴。

史瑶和太子太熟了,也没多想,面皮放他嘴里,一转身看到三个孩子直勾勾看着她,脸刷一下通红,高声道,“看什么看?赶紧吃饭!”

“他仨也想吃吧。”孩子太小,太子很难往想歪,“可以吃吗?”

史瑶见状,摇头失笑,“可以吃一点点。”

“那就吃一点。”太子拿着勺,端着盛芝麻盐的碗走到大郎面前,舀一点芝麻盐放他口中,就问,“好吃吗?”

大郎前世吃遍山珍海味,却不得不承认他从未吃过的芝麻盐真的很好吃,不由自主地说道,“还要。”

“不行。”太子微微摇头,“你现在还小,明年这个时候我令厨子天天给你做。”喂了二郎和三郎,再次回到主位上,就看到方几上又多几道菜。

太子惊讶道:“孤还以为早上只有芝麻盐呢。”

“这东西在妾身家乡只是蘸料。”史瑶等宫人出去了才说,“殿下舀一点放白粥里面,掺着粥也好吃。”

太子:“我尝尝。”说着话就舀满满一勺撒粥上,吃一口,不禁皱眉,“不如蘸着好吃。”

“殿下喜欢怎么吃就怎么吃吧。”各人口味不一样,史瑶也没勉强。

饭后,太子带三个孩子去宣室,史瑶去椒房殿。史瑶本以为她去的很早,到椒房殿见太子的三位女兄都在,她们的儿女也在,颇有些意外,“女兄来的好早啊。”

“她们府里无事,用了饭就来了。”皇后招招手,让史瑶坐在她身边,“怎么只有你来,三个孩子呢?”

史瑶:“在宣室,父皇想他们了。母后,咱们何时过去?”

“早呢。平阳长公主还没来呢。”说到去正殿,皇后不由自主地想到未央宫的主人刘彻,“昨晚皇上跟我说,太子用油菜籽榨出两瓮油。今日皇上令厨子用菜籽油做些果子,咱们早些过去尝尝那个菜油炸出的果子有何不同。”

卫长忍不住问:“是那个可以食的油菜?”

“是吗?”皇后家世寒微,入宫前也没做过农活,只听说过“油菜”,便问史瑶。

史瑶微微点头:“妾身听殿下说,油菜苗可以炒着吃。油菜花也可以吃。最后长出来的油菜籽可以榨油。”

“油菜这么大用处?!”

史瑶看过去,是个六十来岁,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妇人,不禁问:“母后,这位是?”

“你不知道?”皇后反问。

史瑶挑挑眉,疑惑道:“儿媳该认识吗?”

“这位是皇上的长姊,你姑母金俗公主啊。”皇后道

史瑶凝眉深思,“金俗?”忽然心中一动,猛然睁大眼,“就是,就是皇祖母的那个女儿?”

金俗公主笑道:“是的。”随即又说,“皇后,太子妃确实不认识臣妾,除夕前夕臣妾病了,除夕那日就没过来,还使家里的孩子向皇后告罪,过去大半年了,想必皇后一时没想起来。”

“好像有这回事。”皇后仔细想想,“太子的三个嫡子的百日宴那天,我记得你来了啊。”

金俗公主笑道:“来了。不过那日人多,太子妃一进去就被平阳长公主拉住说话,忙得不可开交,臣妾也不好打扰太子妃。”

“说我什么呢?”平阳大长公主地位尊贵,来椒房殿经常是直接进来,到门口听到有人提她的名,进去一看是长姊,“女兄怎么来这么早?!”

平阳长公主住在城内,金俗公主住在城外,不怪平阳长公主惊讶,“女兄几时来的?”

“女兄辰时三刻就到了。”初秋天亮的早,皇后自己起得也早,可她和刘彻正用早饭,金俗就来了,以致于刘彻还以为同母异父的女兄家中出事了呢。

平阳长公主忙问:“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无事。”金俗一想到皇帝见到她也这么问,忍不住笑道,“我本以为今日过节城里人多,怕马车不好走,得下车走到这边就早来一会儿,没想到东市,西市那边都没什么人。”

金俗住在城北,从北门过来比较近,而东、西市又在皇宫北边,平阳长公主不疑有他,“不是没人,是女兄出来的太早。再说今日是八月十五,天气又好,城中百姓都等着晚上出来赏月呢。”顿了顿,又说,“刚才聊什么呢?”

皇后把油菜的吃法给平阳长公主说一遍,就说:“等鄂邑来了,咱们就过去。”

“只有鄂邑还没到?”平阳长公主往四周看了看,见几个还未及笄的小公主,和她的姊妹都到了,确实只差一个,眉头微皱,“那就再等等吧。”然而,这一等就是三刻,巳时五刻,鄂邑才出现。

平阳长公主从来不是好相与的,鄂邑是晚辈,又是个不受宠的公主,让一屋子人等她一个,虽然也是别人来的太早。平阳长公主见她不急不慢走进来,还面带微笑,顿时有些不快,“鄂邑近来很忙?”

鄂邑楞了一下,这是哪儿的话?一看平阳长公主皮笑肉不笑,浑身一激灵,“不,不忙。”

“不忙为何来这么晚?”平阳长公主一点也不给她留面子,直白道,“再过三刻就好用午饭了。”

鄂邑张嘴就想反驳,一看姊妹姑母都在,连离得最远,年龄最大的金俗公主也在,心中一凛,忙说:“姑母,不是我有意来这么晚,是我最近嗜睡,睡着的时候婢女喊都喊不醒。”

“嗜睡?”皇后想问她是不是病了,一看她的手放在小腹处,福至心灵,“鄂邑有了?”

鄂邑抿嘴笑笑,很是不好意思:“是呀。说起来还是托了太子妃的福。”

“我?”史瑶指着自己。

鄂邑笑道:“太子妃忘了?先前太子和太子妃到鄂邑府中,见鄂邑还没孩子,就叫鄂邑请太医调养身体。多亏太子妃提醒,鄂邑调养了几个月,总算有了。”

“太子妃出去过?”皇后转向史瑶,很是好奇,“何时去的?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第50章宽宏大量

史瑶搁心里咒骂一声,不省事的女人。面上装作不好意思,道:“那么久的事了,公主不说我都忘了。”然后才对皇后说,“这事说来还和栾大有关。栾大出事那日父皇想严惩和栾大有关的人,太子求情,父皇饶了丁义一命。

“公主想谢谢殿下替丁义求情,就邀太子去公主府上做客。太子念儿媳整日呆在宫中无所事事,就让儿媳和殿下一同前往。”

鄂邑接道:“是呀。还有三个皇孙,那仨孩子真是太乖了。儿臣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乖的小孩。”

“大郎他们也去了?”皇后看着史瑶问。

史瑶顿时想骂人,就知道鄂邑不是真心谢她,毕竟那天她可没少挤兑鄂邑,“是的。”

“那时候他仨才多大?你们怎么能把他们带出去?”皇后连声质问,很是不高兴。

史瑶张嘴想解释那时候他们不小了,可以出去了。一看皇后面色不渝,低下头,讷讷道:“殿下要带上他们,儿媳不敢不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