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瑶不禁“啊”一声,意识到太子问什么,哭笑不得,“不喜欢。妾身喜欢白酒,也不会等到今天才知道他仨早就酿出白酒。”

“那你要不要喝点?”太子试探着说。

史瑶瞥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殿下喝吧。”

太子令宦者给他倒一点,抿一小口咽下去,瞬间变脸,“怎么这么冲?”

“比较纯啊。”三郎连忙把酒瓶盖上,令小宫女拿下去,“父亲,别喝了。”

太子摆摆手,喝一口汤才说:“难怪舅父会喝醉,这个酒让我喝,最多喝两樽。”咽口口水,又说,“不过,这个东西冬天喝很好,暖和。”

“孩儿也是这样认为的。”二郎道。

太子张嘴想说什么,对上二郎的视线,“你喝过?”

大郎白了二郎一眼,就把他干过的蠢事全说出来。太子忍俊不禁,道:“你们那天说在自己宫里烤肉,你母亲就猜你们肯定有事瞒着我们,果然被你母亲猜对了。”

二郎小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说:“孩儿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重点是喝酒?”史瑶问道,“重点是喝醉,还瞒着我们。”

二郎:“孩儿错了。”

“别训他了。”太子给史瑶夹点菜,“吃面,再不吃就腻了。”

饭后,兄弟三人也没出去,太子考校他们功课,史瑶坐在躺在小床里呼呼大睡的四郎身边,听着二郎磕磕巴巴回答问题。

太子露出还算满意的神色,从史瑶他们吃饭没多久就开始睡的小孩醒了。小孩睁开眼望着房顶发一会儿呆,就挣扎着坐起来,瞅见三位兄长,咧嘴笑着伸出小手。

大郎走过去抱起他,“母亲,可以抱他出去吗?”

“给他戴上帽子,再围上围脖。”大郎、二郎和三郎不是真小孩,外面风大的时候从不闹着要出去,史瑶便没有给他们做围脖,只做过帽子。

四郎在屋里呆够了,一定要出去,不让他出去,他会一直哭,哭累了歇一会儿再继续哭。每当这时史瑶就知道四郎在屋里待的烦躁,不是故意闹,史瑶就令奶姆给他做围脖,出去就围上。

三郎翻出围脖,包着四郎的脸。四郎伸手就抓,大郎吓唬他,“不戴这个不出去。”

四郎抬头一看大郎脸色不对,松开围脖,老老实实趴在大郎肩膀上。太子坐在一旁看到小儿子的表情,转向史瑶,“你说的没错,这孩子懂事了。”

“但愿他以后真懂事。”史瑶道,“殿下晌午饭后也没歇息,去卧室里歇一会儿?”

太子站起来冲史瑶伸出手,史瑶攥着他的手起来,两人去卧室。

四郎虽然胖,大郎、二郎和三郎轮流抱他倒也不觉得累,在外面转半个时辰兄弟四人才回长秋殿。听当值的闵画说,史瑶和太子在房里歇息,兄弟四人就拐去偏殿。

四郎还小,奶姆每晚搂着他睡榻上,而三兄弟以前睡的床也没移出去,兄弟四人到偏殿,大郎就命宫人在床上铺条被褥,打算上去睡一会儿。

抱着四郎玩,有些累得大郎、二郎和三郎还没躺下,四郎反倒呼呼大睡。四郎醒的时候能闹腾,睡着了特别乖,大郎捏捏他的小脸,小孩也没任何反应。

二郎倒是有点担心,“别把他捏醒了。”

“我终于明白母亲为何喜欢捏咱们的脸,小脸真嫩啊。”大郎说着话又捏四郎几下。

二郎盯着四郎,见他一动未动,也伸手捏两下。四郎忍不住哼唧一声,二郎吓得忙缩回手,“醒了?”

“没有。”三郎道,“你俩还能再幼稚点吗?”

大郎:“还能。”

三郎抬腿给他一脚,“四郎长大后,我就告诉他,他小时候你最喜欢欺负他。”

“母亲说四郎三岁才记事,等他三岁我就不欺负他了。”大郎说完就躺下,“睡觉。”

两米宽的床躺三大一小有些挤,三郎怕压着四郎,令内侍再拿两条被褥,他睡下层。兄弟四人一觉睡到天黑,如果不是四郎饿醒哭闹,把三位兄长吵醒了,他们还得继续睡。

虽然睡很久,兄弟三人上午跑半天,下午又照看四郎,也挺累的。在长秋殿用了晚饭,回到他们宫里沐浴后,躺在床上又睡着了。

翌日是四月初一,三兄弟得跟老师上课,没空再往外跑。有人却找到长秋殿。这一个月来博望苑里的酿酒作坊天天在酿酒,但凡从博望苑附近经过的人都能闻到,也包括齐王刘闳,燕王刘旦和广陵王刘胥。

齐王身体有些弱,不敢喝酒,刘旦此人更爱葡萄酒,也就是史瑶口中的葡萄汁。刘胥不喜欢甜腻腻的甜酒,喜欢黄酒,总觉得黄酒缺点什么,自从在博望苑门口闻到酒香,刘胥就决定找东宫讨酒。

偏偏刘胥和太子不甚熟,不好意思直接找太子,便打算找他三个小侄儿。东宫三个小郎君最近很忙,没空去广陵王府,刘胥左等右等等不到他们,刘闳和刘旦又不愿陪他去长乐宫,刘胥便错开休沐日来找史瑶。

史瑶听刘胥提到酒,就知道他想说白酒,静静听刘胥说完,才让刘胥去找三郎。刘胥当然想直接去找三郎,问题是三郎在长信宫,他怕碰到太子。刘胥就求史瑶使人去把三郎叫过来。

“太子只训过你几次,你就这么怕他?”史瑶问道。

刘胥摸摸鼻子,道:“弟弟不是怕皇兄,是敬重他,就不想惹皇兄生气。”

“行吧,我知道了。”史瑶根本不信他的话,指个小宫女让她去找三郎。

三郎都可以当他老师的老师,别说逃课,不去上课也没事,见到刘胥后就同刘胥去博望苑。今日刘胥能来找他,他日别人也能来找三郎。三郎回宫的路上琢磨一番,在酿出新酒后就命酿酒师带着酿酒的东西回上林苑。

三郎从新酒里舀五瓶出来,又令执事把剩下的酒封起来。执事得知以后博望苑不再酿酒,三郎也不准备卖白酒,松了一口气。

大郎注意到执事的表情,好奇道:“又不用你亲自酿酒,听说三郎不酿酒,你怎么比酿酒匠还要高兴?”

执事脸色大变,惶恐不安地说没有。

大郎嗤一声,盯着执事,脸上写满了不信。执事见了,期期艾艾地说:“最近高粱不好收。”

“不好收?”三郎看着执事思索道,“你的意思买不到高粱?”

执事见三郎没生气,这才大着胆子说:“从三月中到现在,一个多月了,三天两头阴天却不见雨,乡里人说今年可能会干旱,怕收成不好,家里的高粱不敢卖,又买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干旱?”三郎这些天挺忙,好些日子没下雨也没在意,执事这么一说,三郎仔细想想,“是有些日子了。”说着看向大郎。

大郎没懂,就说:“天色不早,我们回去吧。”

三郎“嗯”一声,就吩咐内侍备车。坐上车,大郎想问三郎刚才那一眼是什么意思,碍于驭手就坐在他前面,忍到宫里。

到长秋殿内,大郎屏退左右,才问出疑惑。三郎:“咱们小时候有次干旱,然后引发蝗灾,你们还记得吗?”

“我忘了。”二郎道。

大郎就不是个关心民生的主儿,摇摇头道,“忘了。”

“我记得。”史瑶也在殿内,“有四五年了。三郎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三郎:“久旱必蝗,孩儿担心今年也会发生蝗灾。母亲家乡可有消灭蝗虫的法子?”

“我家乡直接用药。”史瑶道,“可惜那种药我听都没听说过。”

二郎提醒三郎:“母亲家中不种田。”

“你以前是用什么消灭蝗虫?”史瑶问三郎。

三郎:“硫磺。不过普通老百姓买不起硫磺,一旦发生蝗灾,现有的硫磺也不够用。”

“就没别的法子?”史瑶问。

三郎:“有些鸟倒是吃蝗虫,可是抓一只鸟用的稻谷往往比蝗虫吃下去的还要多。”

“鸟?”史瑶认真想想,“鸟不行,鸡呢?鸡爱吃虫,对了还有鸭。不过,鸡鸭会不会嘬稻谷和麦穗啊?”

三郎猛地拍一下额头,“我怎么把鸡鸭给忘了。鸡鸭会啄粮食,不过,蝗虫来临时把鸡鸭赶到地里,鸡鸭就没空吃粮食了。”

“这个法子可行。”大郎仔细想想,“父亲回来就告诉父亲。”

“告诉我什么?”

母子四人齐刷刷往外看,太子踏上台阶,走到门口。史瑶迎上去,“让他们告诉你。”

三郎先说执事告诉他的事,然后说他的猜测,最后说鸡鸭,“父亲,这个法子如何?”

汉朝百姓最恐惧的便是蝗灾,因为蝗虫过境颗粒无收。每次发生蝗灾,刘彻都睡不安稳,有时甚至忍不住祭天祈福。

太子直直地看着妻儿,过了好一会儿,正当三郎以为太子说不行时,他笑了,“你们啊。孤这辈子能和你们成为一家人,是孤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殿下也觉得此法可行?”史瑶问道。

太子:“孤不知道鸡鸭能吃掉多少蝗虫,但有鸡鸭吃蝗虫,蝗灾过后总会给百姓留下一些。”

“殿下明日就向父皇禀告此事吧。”史瑶道,“快五月了,妾身记得上次蝗灾好像是发生在秋收前。离秋收还剩五个月,政令传下去,百姓还得去买蛋孵鸡和鸭,时日不多了。”

太子颔首:“孤知道。不过,也不急在一时。”看到案几上的酒瓶,“三郎,你上次拿来的酒,我还没喝完。”

“孙儿打算给祖父两瓶,给舅公一瓶,剩下两瓶留着父亲冬天喝。”三郎道,“只是舅公这一瓶,孩儿觉得最好由祖父给舅公。”

太子:“我知道了。对了,再过半个月霍光就去大宛了,二郎,你让木匠做的东西打算何时卖给前往西域的商人?”

“啊?这么快!”二郎惊呼,“可是孩儿还没想好该卖给谁啊。”

三郎:“不如让父亲的门客把东西拉到西市试一试?父亲养他们好多年,几乎没让他们做过什么,也该让他们出点力了。”说着话看向太子。

“我没说不行。”太子笑道,“瞧你紧张的。”

三郎:“那就让他们出面。”

“博望苑又添人了?”有了四郎,史瑶有一年多没出去过了。

三郎:“添了几——我的天,你怎么站起来了?”不经意看到小床上的小孩,三郎慌忙跑过去,“你何时醒的?”

小孩眨一下眼,三郎到他面前,小孩乐得咧嘴嘎嘎笑,“啊啊,阿修……”

第109章西市卖家具

三郎整个人定住,意识到听到什么,忙不迭问:“四郎,你是在喊阿兄吗?”

“阿兄?”大郎见三郎过去就没过去,离得有点远,也没听清四郎啊啊什么。听到三郎的话,大郎三步做两步走,“四郎会说话了?四郎,喊大兄。”

三郎:“别打岔。四郎,先喊阿兄,喊阿兄我就抱你出去玩。”指着外面。

四郎顺着三郎的手指看去,乐得乱蹦跶。三郎慌忙把他抱出来,“喊阿兄,喊阿兄就抱你出去。”

“啊…阿修……”

三郎:“不是阿修,是阿兄,阿兄。”

“啊,啊——啊阿嚏!”

三郎条件反射闭上眼,睁开眼看四郎的鼻涕出来了,哭笑不得,“你怎么还打起喷嚏来了。大兄,快给他擦擦,也给我擦擦,我脸上有鼻涕。”

“他知道你嫌弃他说不清楚,就故意喷你一脸。”大郎先给三郎擦脸,后给四郎擦鼻涕,“你确定听到他说话了?不是想打喷嚏。”

三郎:“四郎,再给你一次机会,喊不对就不抱你出去,喊阿兄。”

“啊——阿兄。”四郎喊出来就盯着三郎。

三郎楞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得很满足,“我们出去玩。”

“等等,还没喊我大兄。”大郎拦住,“四郎,快喊大兄。”

大郎、二郎和三郎小时候,太子天天盼着几个孩子会叫父亲,盼了很久,乍一听到“父亲”两个字,太子很激动。

经历过那次,太子倒也不在意四郎何时才会说话,第一句喊的又是谁。现在见大郎拦着三郎不让他出去,又发现二郎眼巴巴看着四郎,忍不住走过去,“四郎,喊父亲。”

四郎看看太子,又看看两个一模一样的兄长,瘪瘪嘴“哇啊”一声,嚎啕大哭。

三郎吓一跳,“怎么了?”

“你们堵住不让他出去啊。”史瑶接过四郎,朝他屁股上一巴掌,“不准哭了。”

哭声戛然而止,四郎怯怯地看着史瑶,别提多么委屈。史瑶不为所动,“再哭就搁屋里坐着,哪儿都别想去。”

小孩吸吸鼻子,瘪瘪嘴,向太子伸出手,不让母亲抱。

太子转身吩咐宫人摆饭。四郎愣了,显然没想到父亲比母亲还坏,随即冲三郎伸出手。三郎倒是想抱他,怕四郎误认为母亲训他,就可以找兄长,扭头吩咐宫人打水,他们洗手。

没能听到“阿兄”的二郎很失望,朝四郎屁股上拍一巴掌才去洗手。眼泪还没干的四郎瘪瘪嘴又想哭,史瑶瞪着眼睛看着他,四郎吸吸鼻子,眼泪憋回去。

太子听到吸鼻子声扭头看过去,小孩伸手抱住史瑶的脖子,史瑶慌忙推开他,“大郎,快给四郎擦擦脸。”

大郎矮,够不着,就把面巾递给史瑶,史瑶一手抱着四郎,一手给他擦脸。四郎抬起胳膊,啪嗒一声,面巾掉在地上。

小孩第一反应是看史瑶,见史瑶脸色难看,小孩老实下来。

二郎把他的面巾递给史瑶,小孩这次不挣扎了。史瑶给他擦干净,捏捏他的小脸,无声地警告他,再哭闹就揍你。

直到吃过午饭,小孩再次睡着都没闹。太子下午不打算出去,和史瑶一起坐在四郎的小床不远处,看一眼呼呼大睡的小儿子,就对三个大儿子说,“四郎现在懂事了,以后他故意哭闹,该训训该揍揍,不能由着他。这孩子比你们小时候还会看脸色。”

三兄弟以前不大信,今天亲眼所见,由不得他们不信。大郎:“孩儿谨记。父亲,孩儿想下午再去一趟博望苑,把二郎做的木器安排下去?”

“今天就拿出去卖?”二郎忙问。

三郎:“今天不卖。先交代下去,让父亲的门客找地方,总不能在路口卖。”

“二郎,听大郎和三郎的。”史瑶道,“去吧。这里没什么事。过些天暖和了,你们出去玩的时候把四郎带上。”

二郎:“四郎还这么小。”

“九个月不小了,你们比他小的时候都出去过。”史瑶道,“到外面让奶姆抱着他,你们别抱。”

三郎想一下,“等阿兄的木器开卖,就领四郎出去看看?”说这话时看向太子。

太子笑笑什么也没说。

五月十二日,休沐日,早饭后,三兄弟就领着小四郎去西市。四郎坐在马车上,乐得“阿兄、阿兄”喊个不停。

马车虽然走的慢,动起来也有风。三郎抓住四郎的手,大郎给他包上被褥,又给他带上帽子。四郎依然乱动,三郎朝他屁股上一巴掌,小孩老实了。

长安城东高西低,导致东边的房子比西边紧俏,房价也比西边高,有钱人也比西市多。初到长安的西域人和一些做小本生意的商户多是选在西市开店,二郎的木器放在东市卖更好。

太子的门客托他朋友找的店铺,并没以太子的名义,短期内普通人很难在东市找到一间大店铺,就在西市租到两间铺面,一间放木器,一间开门做生意。不过,在街坊四邻开口打听时,太子的门客说了,店内所有木器都是二皇孙画的图,请木匠做的。

可能和刘邦称帝前只是个泗水亭长有关,大汉百姓对皇家没多少敬畏之心。也有可能刘彻连年征战,百姓反而还有些怨恨朝廷。

门客说木器是皇孙设计的,街坊四邻便问执意问是不是太子的儿子。门客心下奇怪,太子的儿子和皇孙有何区别?

区别大着呢。许多百姓并不清楚刘彻有几个孙子。刘彻好武,太子关心下层百姓,从最早的豆腐、养猪,到后来的豆油、水车,太子从未刻意宣扬,老百姓一致认为这些都是太子使人做出来的,和皇帝无关。

太子的门客老老实实说,木器是太子的第二个儿子所作,出来买东西的百姓就走进店内。

刘家三位小郎君带着四郎刚到东市,就听到有人聊木器。大郎和三郎相视一眼,随即看向二郎。

二郎似有所感,回头看到他兄和他弟落后,“你俩又说什么悄悄话呢?”

“我俩在说走快点,还能赶上晌午回去用饭。”三郎道。

二郎:“那就快点啊。”说完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就看到前面围满人,二郎停下来,指着远方对侍从说,“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人多容易生乱,侍从也不敢让三个小主子靠近,跑过去一看,忍俊不禁,笑着跑回来禀告,“都是等着买桌椅板凳的人。”

“桌椅板凳?”二郎想说,那有什么稀奇的。话到嘴边,猛然睁大眼,转向他弟,“我的?”

三郎:“不出意外是你的。”扭头看窝在奶姆怀里的小孩,见他眼睛像不够用的,看看这边看看那边,不哭不闹非常乖,就让奶姆和四郎留下来,“我们过去看看。”

“别靠近,就在外面看看。”大郎道。

三郎想说好,突然想到,“大兄,你捂住嘴巴。别人注意到你和阿兄长得一样,一定能猜出咱们是谁。”

“捂住嘴巴。”大郎朝二郎肩膀上一下。

二郎不服。

三郎小声说:“阿兄,我们去你的木器店。”

二郎瞪一眼大郎,捂住嘴往前走几步,仗着个头矮,钻到里面,就看到一个穿着绸缎的中年男子指着折叠桌,折叠椅和躺椅对店里的人说,给他来一套。

二郎看一会儿,就钻出去说给他兄和他弟听,然后才问:“全卖完了,拿什么卖给去西域的人啊?”

“阿兄,容我提醒你,你那个做木器的院里堆满了。”三郎道,“如果店里那些东西一天能卖完,父亲的门客明天去找前往西域的商人,他们看到桌椅板凳这么好卖,一定会帮你卖的。”

大郎:“卖掉就能得三成利,哪怕不好卖,那些商人也会运到西域试试。毕竟这次去的商人多,货物多,以防不好卖,自然有不少人希望淘几样新奇的东西运过去。”

“说到去西域的人,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三郎又觉得不大可能,“没事,刚才想错了。”

大郎不信他:“真没事?”

“没事。”三郎道,“看也看过了,咱们回去?”

二郎回头看一眼,只能看到人头,看不到木器,犹豫片刻,点点头同意回去。

马车停在西市外,从外面走进来又从里面走出去,上了马车,四郎就有些犯困,走到一半四郎就睡着了。到长秋殿,四郎已进入熟睡状态,大郎捏捏他的小脸,他都没反应。

史瑶接过四郎把他放小床上就问:“如何?”

“挺好的。”三郎往四周看了看,见太子不在,小声问,“母亲,西域有番薯、洋芋和玉米吗?”

史瑶:“没有。”

“母亲如此肯定?”三郎见她都没经过思考,“母亲怎么知道?”

史瑶:“我看美食,美食书上写的,这几样都在海岛上。”

“东南海岛上?”大郎很好奇。

史瑶回想一下,“从南海出发往东南行驶,会碰到一片像南海岛那么大的地方,那个岛上有这三种东西。不过,二郎做的船再好也走不到那里。”

“为何?”二郎问。

史瑶:“炼铁工艺不行,做的船不牢固,走不了那么远。”

“多炼铁呢?”大郎问。

史瑶:“我们都不懂炼铁,铁匠慢慢摸索,他们弄出来的铁器,谁也说不准能用多久,你们就别想这事了。”

“现在的船能从东海到南海已经很好了。”三郎说着,看到大门推开,“父亲回来了。今天休沐日,父亲出去做什么?”

史瑶:“和你祖父商议养鸡养鸭的事。”

“商,等一下,母亲,父亲早些天就说过,父亲和祖父说了。”三郎问,“祖父当时没同意?”

第110章热热闹闹

三郎声音不低,太子在院里就听到了,走到殿内才说,“当时是没同意。”

“这么说来现在同意了?”史瑶问。

太子微微颔首:“孤提醒父皇今年这边雨水少,父皇使人下去查,查到有些地方出现洪涝,这边今年雨水比去年少许多,天不正常,父皇还是不信会发生蝗灾。”

“那怎么又同意了啊,父亲。”二郎歪着头问太子。

太子摸摸他的头,“有一次晚上我和你母亲闲聊,你母亲说她家乡的人都在山边养鸡养鸭,鸡吃虫鸭吃草,偶尔喂一些野菜。我问你祖父为什么不下令让百姓养鸡养鸭,你祖父说如果今年没闹蝗灾,命百姓养鸡养鸭,百姓会抱怨朝廷。

“我知道乡里有不少穷人,但大部分人都能养得起鸡和鸭,即便没蝗灾,百姓也没什么损失,鸡鸭可以换物。我不明白就这样说了,你祖父就说,养鸡养鸭不用粮食?

“那时我才知道你祖父担心什么,我把你母亲的话说给你祖父听,又说平原地区可以用野菜养鸡养鸭,东南地区可以把鸭子赶在水里,让他们自己找鱼虾吃。你祖父听我说完才同意。”

“不是今天吧?”三郎问。

太子:“不是。今天是和众臣商议此事。我回来之前,你祖父已命御史大夫儿宽草拟诏书,不出半个月就会传到各地。”说着话想到一件事,“二郎,你的木器店如何?”

“挺好的。”三郎替二郎说,“不过,买的人大多图个新奇。”

二郎看向三郎:“我怎么没看出来?”

“因为你只顾得高兴。”大郎道。

三郎笑着问:“阿兄很想靠卖家具赚钱?”

“我没想过啊。”二郎道,“我只是想开个木器店。”

太子:“木器店是想自己打理,还是让别人打理?”

“孩儿想自己管着。”二郎道,“孩儿希望店里所有东西都是孩儿自己做的。”

太子看向史瑶,你怎么看?

“你自己平日里做的先放在宫里,等你十六岁出去住了,也赚够开店和买好木材的钱,就在东市买间铺子。”史瑶问,“可以吧?”

二郎很高兴:“谢谢母亲,也谢谢父亲。”

史瑶笑笑,就叫他们去洗手,随后问太子:“他仨都十岁了,父皇怎么还不封他们为王?”

“孤是太子,封他仨为王?你真敢想。”太子道,“此话以后休要再说。”

史瑶反问:“为何?父皇如果活到七老八十,殿下登基时四五十岁了,他们都二三十岁了,还住在宫里?”

这话把太子问住了。刘邦驾崩时,刘盈十六岁,住在东宫的他还没子嗣。文帝刘恒是从代国搬过来的,文帝病逝时,刘启的孩子还小,小到刘彻还没出生。所以皇家从未考虑过封太子的儿子。

不封王,让二十来岁又不是太孙的三胞胎住在宫里也不像话,封王又没先例。太子头痛,“此事还早,等他们二十岁,孤再问父皇。”

“孩儿想一直住在宫里陪父亲和母亲。”三郎道。

太子笑道:“这可不成,你以后要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小孩。”

“殿下,他哄你开心呢。”史瑶看到翟砚过来,“何事?”

翟砚:“厨子说太子妃吩咐他做的炒面好了,再不吃就变味了。”

“那就端上来吧。”史瑶道,“咱们也去洗手,殿下。”

太子随口问:“今天的面用什么炒的?”

“今天的面比较特别。”史瑶道,“是用米做的。”

大郎好奇道:“米面还可以炒着吃?”

“没吃过吧。”史瑶笑道,“肉丝和鸡蛋先入锅炒,炒到肉变色放粗米面,然后放青小豆芽、虾和青菜,最后撒上葱花,比炒麦面还要好吃。”

太子第一次听史瑶说这么详细,试探着说:“你家乡的美食?”

“是呀。”史瑶也没瞒着,“妾身家乡人特别喜欢吃,就像关中人喜欢吃面食。”

大郎、二郎和三郎以前都吃过米面,都没吃过炒米面,对此很好奇。面端上来,兄弟三人不约而同地先夹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