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你不是说厨子舂米时很吵?我在想能不能把剩下的一石米一次全舂出来。”

“上林苑里有舂米的东西?”大郎问,“我怎么不知道。”

二郎:“上林苑没有。上林苑有木匠和水车,我在想能不能在水车上绑几个木头,木头随水车转动时就舂米了。”

“你不应该去上林苑,应该去长秋殿。”三郎道,“母亲说过,她家乡很多东西都不用人亲手做,多是机器,母亲不会舂米,也应该见过舂米的机器。”

二郎:“母亲怎么没说?”

“大概没想到。”大郎道,“你们忘了雕版印刷?”

二郎看向三郎,叫他拿主意。三郎立即说:“回宫。”

史瑶不会舂米,舂米的机器倒是见过,在剧组见过水力舂米机。细节部分史瑶忘得差不多了,就把大概画出来。

二郎先找几块小木头做个巴掌大的舂米机,感觉可行也到除夕,四郎的小马也做好了。四郎还未满四个月,还坐不稳,史瑶就先把小马藏起来,省得他看见就要。

正月十二日,二郎出宫吩咐匠人做水车舂米机和折叠桌椅。没过多久,三兄弟就听说刘彻要起建章宫。在三郎看来有了甘泉宫和上林苑,完全没必要盖建章宫。

二月十二日,休沐,三兄弟去长秋殿陪父母用早饭。早饭后,三郎就对太子说他玩去儿。太子不疑有他,对三个儿子说,晌午不回来,使人提前说一声,他和史瑶就不等他们用饭了。

三郎应一声“诺”,拽着两位兄长去宣室。

刘彻吃过饭正打算出来走走,还没容他起身,三个孙儿就到跟前。二郎是被三郎拉进来的,刘彻看一眼拽着二郎的胳膊的手,肯定道:“找吾有事?三郎。”

“祖父好厉害啊。”三郎恭维道。

刘彻哼一声,道:“一准没好事。说吧,何事?”

“祖父,听说国库有钱,孙儿想管祖父借黄金千斤,行吗?祖父。”三郎问道。

刘彻挑挑眉,问道:“谁和你说国库充盈?”

“祖父先别管是谁。”三郎问,“祖父借不借?”

刘彻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小心措辞,“吾借你,你以后拿什么还?”

“啊?”三郎睁大眼,“祖父有钱,还要孙儿还?”一副“你怎么这么小气”的模样。

刘彻顿时想打人,佯装生气道:“不还就没有。”

“没有钱祖父还要起建章宫?”三郎问。

刘彻噎住了,随即笑了,“你在这儿等着吾呢?谁让你来的?你父亲还是别人?”

“没有别人。”话说开三郎也不再绕弯子,“祖父,孙儿觉得你不要起建章宫。你有这个钱可以干点别的。”

刘彻挑挑眉,道:“比如呢?”

“比如做船。”大郎接着说,“祖父,孙儿听说在大汉最南端有个岛,一年四季是夏天,岛上有很多好吃的,其中一种食物产量是稻谷的四五倍,一个有两斤重,孙儿就很想去那边看看。”

刘彻心中一动,好奇道:“你听谁说的?”

“祖父不盖建章宫,孙儿就告诉祖父。”大郎道。

二郎跟着点头,“祖父,阿弟说建宫殿劳民伤财,祖父别建了,孙儿给你坐一条很大很大的船,像宫殿一样大。”

“那岂不是更劳民伤财?”刘彻反问。

二郎张了张嘴,好像是哦。戳一下三郎,你来说。

“祖父此言差矣。”三郎道,“船可载物,可以把南边海岛上的东西运到这里。真有大兄说的那种食物,大汉百姓和士兵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祖父不想成为名垂千古的皇帝吗?祖父,不想当盛世明君的皇帝都不是好皇帝。”

刘彻乐了,道:“又想说朕是昏君?”

“不敢!”三郎道,“祖父今年五十有四,孙儿说句大不敬的话,建章宫盖好,祖父又能住几天?”话音一落,刘彻脸色骤变,冷若冰霜。三郎很清楚他能听得进去,虽然会很生气,“祖父不如忍耐几年,流芳百世。”

刘彻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朕执意起建章宫呢?”

“那孙儿造大船,出海不带祖父。”二郎道。

刘彻:“你们说太子不知,你们又没钱,拿什么建?”

“孙儿有钱。”二郎眼巴巴道,“祖父忘了?孙儿会做桌椅板凳,还会做很多很多东西。还可以雕几本书,开书店卖书。木器店和书店都能赚钱,祖父。”

刘彻乐了,打心底乐了,“朕小瞧你了。”

“祖父还盖建章宫吗?”二郎问。

三郎:“祖父不如再等几年,过两年百姓日子好了,朝廷真有钱了再建。”

“你刚才还说朕没几年好活。”刘彻没好气道。

三郎:“祖父不听劝,孙儿才那样说。祖父,阿兄再大点,让阿兄帮你建。”

“我?”二郎指着自己,“我会做东西,不会建房。”

大郎:“不会就学。”

“哦,对,可以学。”二郎看向刘彻,“祖父,孙儿需要六年,祖父六年后再建吧。”

刘彻又忍不住笑了,“六年后我就六十了。”

“阿弟说过,祖父能长命百岁。”二郎道,“阿弟,是不是?”

三郎点头,道:“是的。”

“你们几个啊……”刘彻虚点点他们,“信不信朕现在使人去找太子。”

大郎:“孙儿相信,父亲知道孙儿劝祖父,一定会和孙儿一起劝祖父。”

“你父亲知道朕想起建章宫。”刘彻提醒三人。

大郎:“父亲孝顺,见不得祖父不高兴,才不好意思劝祖父。父亲虽然没有劝祖父,父亲一直在琢磨如何开源。”

“是吗?”太子这些年搞出许多东西,刘彻倒是愿意相信大郎的话,“比如?”

大郎:“父亲说他喜欢吃辽东郡的米,一旦消息传到辽东,辽东郡的米价会比江南高,到那时会有很多人乐意去辽东郡开荒。

“父亲还把驴和马生出的骡子脚力好,寿命长的消息传出去,养不起马的人养头骡,帮别人驮东西,自然能给家里增添收益。百姓有钱,也能买得起商人从西域带来的东西。”

“难为你想这么多。”刘彻很清楚三个小孩开口就劝他别起建章宫,他心里一定不舒服,这么拐外抹角,看到三个孙子稚嫩的小脸,刘彻莫名觉得自己还没三个孩子懂事,“此事容朕再考虑考虑。”

二郎不禁嘀咕:“祖父真麻烦。”

刘彻抬头看他。三郎忙说:“祖父暂时不起建章宫,孙儿送祖父一样祖父从未见过,却一定会喜欢的东西。”

“威逼不成改利诱了?”刘彻似笑非笑地问。

三郎:“没有。只是那东西还没做好。”

“成,朕答应你们缓几年,成了吧?”刘彻问,“二郎,你过来。”

二郎高兴了,走到刘彻身边,“何事?”

刘彻朝他脸上拧一下,“吾麻烦?吾还没嫌你笨,你倒先嫌弃吾,以后敢不敢了?”

二郎连忙说:“不……痛,痛啊,祖父……”

刘彻松开他,问三郎,“李氏和吾说,你告诉她,她的病得多吃点好的才能痊愈,是真的还是糊弄她呢?”

“真的。”三郎道,“她上次生病,让孙儿去给她诊脉,孙儿就同她说了。”二月的天时冷时热,早几日李夫人又病了。这次是先找太医后找三郎,三郎很不想去,最后还是去了,“她不能再节食了,祖父。”

刘彻颔首:“吾知道了。你们退下,别在这里气吾了。”

“孙儿过些天再来看望祖父。”三郎说完,和两个兄长一起行礼,随后就转身出去。

刘彻望着三个孙子的背影,长叹一口气,莫名觉得自己老了。

二十多天后,烟花三月,辽东郡各地开始种育苗种稻,博望苑的酿酒师做出蒸馏酒。酒刚做出来,博望苑的人就来找三郎。

三郎到博望苑就令酿酒师把酒放在精美的瓦器内,送到他殿内,又嘱咐博望苑众人先别告诉太子。三月十八日,三兄弟在长秋殿用过早饭,回到三郎屋里就抱着三瓶酒去宣室。

卫青退了,刘彻偶尔想起来还是会宣他入宫,有时闲聊,有时议政。起初卫青还不愿意掺和,刘彻命卫青说,卫青才同他论政。不过,卫青每次都是休沐日进宫。

今天也不例外,刘彻正同卫青下棋,大郎、二郎和三郎到了。刘彻知道他的三个大孙子同卫青亲,故意问,“是来找仲卿的?”

“舅公也在?”今天天气不大好,三郎倒没想到卫青会进宫。

刘彻瞥三郎一眼,就转向二郎。二郎脸上的惊讶还没收回去,算是相信三个小孩不知道卫青在,“拿的什么?”

“答应给祖父的东西啊。”二郎说着,把瓶子放在案几上。三郎和大郎怀里的也放下,大郎就令宫女去拿两个酒樽。

刘彻扔下棋子,拿起瓶子,“这是喝的?”

“对,还是酒。”二郎道,“祖父,这个酒可辣了,不能多喝,一次喝一小杯。不然会醉的神志不清。”

刘彻手一顿,“你很清楚?不对,你喝过?”

二郎的脸刷一下红了。

大郎瞥他一眼,颇为嫌弃道:“三郎昨天下午和他说,酒烈不能喝,他不信,喝一杯就倒了。晚上都没去母亲那儿用饭,孙儿和三郎怕母亲担心,也没过去用饭,使人对母亲说,孙儿在宫里烤肉吃。”

“那吾得尝尝。”刘彻拿掉瓶盖就闻一下,酒气窜入鼻孔,“真是酒?”

三郎忙说:“祖父,空腹喝酒伤身。膳房里有小菜吗?让厨子置办几样。”

“不如炸点花生?”卫青建议道。

刘彻很惜命,就吩咐小黄门去膳房传令。

膳房厨子多,一边烧油锅,一边剥花生,一刻,花生就入油锅了。别的厨子也做了三盘素菜。天气还不甚热,撒了细盐的花生从膳房端到宣室也差不多凉了。菜放在食盒中,倒还很热。

刘彻吃点花生又吃点菜,喝口热水,随后倒一樽酒。一看酒很清,有些惊讶,“不是黄酒?”

“孙儿管这种酒叫白酒。”三郎解释道。

刘彻端起来,又停下来,“真可以喝?”

“孙儿先喝一点。”三郎倒一点,没容刘彻开口就喝下去。

刘彻就看到三郎的脸一下子红了。卫青吓一跳,霍然起身,摸三郎的脸,“没事吧?”

“没事的。”三郎对刘彻说,“孙儿只喝一点。”

刘彻想一下,倒回去一半,酒樽里大概还剩一口,才举起酒樽喝下去。白酒瞬间入肠,刘彻不禁倒抽一口气,“真辣!”

“过一会儿,祖父会发现全身暖呼呼的。”三郎道。

刘彻看向他,“脸都红了,是挺暖和。”

三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就说:“舅公也尝尝。”

酒是三个小辈送来的,卫青却看向刘彻。刘彻笑道:“还让朕给你斟酒?”

“不敢!”卫青酒量不错,然他以前喝的是黄酒,甜米酒,或葡萄酒,在史瑶看来汉朝人的葡萄酒和葡萄汁差不多。卫青不知,自诩酒量不错,就多倒一点。

卫青辰时左右用的早饭,现在已是巳时三刻,肚子早空了,一杯酒下肚,卫青顿时感觉整个肚子都冒烟,红晕迅速爬满脸。

刘彻顿时乐了,又给卫青倒一杯,“味道不错吧?再陪吾喝点。”

“祖父,再喝舅公就醉了。”三郎提醒道。

刘彻:“仲卿酒量极好,不会的。仲卿,醉了吗?”

“没有。”卫青很清晰。

刘彻冲三个孙子挑挑眉,不准多嘴,“仲卿,吃点菜。”趁着卫青吃菜给自己倒一点点。

卫青对刘彻很是恭敬,自然不会勾头看他的酒樽,刘彻举起樽,卫青跟着端起来。接连三樽下肚,卫青觉得有点上头,顾不得刘彻生气,直言道:“皇上,青不可再喝。”

“醉了?”刘彻问。

卫青:“没有……”也快了。

“没有就再陪朕喝点。”刘彻说着话给卫青满上,给自己添一点。

大郎见刘彻这样,忍不住开口:“祖父,差不多行了。”

“谁是你祖父?”刘彻瞪着眼睛看着大郎,你这孩子姓刘还是姓卫?

三郎心中一动,就说:“坏了,祖父醉了。祖父,不能再喝了。”说着话就冲二郎使个眼色。二郎上去就夺刘彻的酒樽。

刘彻朝他手上一巴掌:“吾没醉!”

“喝醉的人从不承认自己醉了。”三郎问,“祖父,有没有醉?”

第107章酒越陈越香

刘彻脱口而:“没醉。”话一出口,顿时感到不妙。

“被孙儿说中了吧。”二郎手背通红,不敢再夺刘彻的酒樽,三郎自己上,“祖父,酒樽给孙儿吧,明日再喝。”

刘彻愣了愣神,气笑了,“你哄孩子呢?”

“孙儿不敢。”三郎道,“祖父没醉也不能再喝,再喝一点喝醉了,父亲知道会揍孙儿。”

刘彻睨了他一眼,“你父亲揍你,又不敢揍吾。”

三郎顿时想骂人,深吸一口气,指着案几上的三瓶酒,“这里的酒虽多,喝完可就没有了。只有孙儿知道如何酿白酒。”

“诱哄不成又改威逼了?”刘彻乐了,“这点喝完,吾就不喝了。”

刘彻退一步,三郎也退一步,“大兄,阿兄,把酒拿起来。”

盛酒的瓷瓶很大,三郎只能抱一个。三郎话音落下,大郎和二郎分别抱一瓶酒。刘彻冲卫青说,“喝完这些就不喝了。”

卫青松一口气,就把樽中酒喝完。然而,放下青铜酒樽,卫青顿时感觉到眼晕。

刘彻很清楚卫青的酒量,他让卫青陪他喝酒也是想试试白酒究竟有多烈。刘彻便一直盯着卫青,见他眼神不对,想一下,指着花生米说,“吃点东西缓缓。”

卫青拿起箸,夹一个花生粒,啪嗒一声,花生掉在地上。

花生已在关中种植多年,过油炸的花生味道着实不错,卫青府中也常备。以往卫青夹花生一夹一个准,现在他非但没夹住,还掉了,卫青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脑袋迷迷瞪瞪,卫青反应有些慢,意识到花生掉了,又夹一个,啪嗒!花生掉在案几上,随后滚到地上。

大郎叹气道:“孙儿说差不多行了,祖父偏不听,现在好了吧。”

刘彻也有些意外,道:“这个白酒真烈啊。”

“皇上?”卫青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向刘彻,“臣,臣失态——”啪嗒两声,手中箸落地,三郎连忙把酒瓶递给候在一旁的小黄门,上前扶住卫青,端是怕他下一刻摔倒在地。

二郎也忍不住叹气:“祖父,现在怎么办?”

刘彻有些尴尬,“没想到仲卿酒量这么差。”

“祖父一刻前还说舅公酒量极好。”二郎提醒他。

刘彻看一眼卫青,见他脸通红,更尴尬了,“仲卿和吾说他酒量极好,吾又不是仲卿,哪能知道他骗吾。”

“祖父,现在不是祖父推卸责任的时候。”三郎提醒他,“舅公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回去?”

刘彻:“让禁卫送他回去。”

“行吧。”三郎对二郎说,“去外面喊几个人进来。祖父,就等着平阳姑婆找你吧。”

刘彻不怕平阳长公主,然而,平阳找他抱怨,他也不好把人赶走,“此事能怪吾?你们什么时候不来,偏偏仲卿在的时候过来,依吾看你们就是故意的。”

“孙儿以后不来了。”大郎道。

刘彻噎了一下,佯装生气:“反了你了!”

“皇上,不怪他们。”卫青头晕眼花,动一下就想吐,好在还知道自己在未央宫,也知道扶着他的是三郎,“臣高估,高估了自己酒量。”

刘彻终于有些不好意思,“回去好好歇息。”

“诺。”卫青应一声,宣室内也多出四名禁卫。

四名身强体壮的禁卫走到卫青身边,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不禁看一眼案几,暗暗腹诽,三瓶酒就喝醉了?万户侯的酒量何时变得这么差?

虽然奇怪,四人也没敢问出口。小心翼翼扶起卫青,卫青踉跄了一下。三郎吓一跳,忙说:“你俩架着舅公的胳膊,你俩去备车,舅公喝多了不舒服,走慢点。见到平阳姑婆,提醒姑婆给舅公准备些水。”

四人下意识看刘彻,刘彻只能点头,“听三郎的,去吧。”

卫青下意识转身道:“皇上——”

“站都站不稳,你就别行礼了。”刘彻摆摆手。

头晕脑胀的卫青也不想行礼,应一声“诺”,便由着禁卫搀着他出去。

大郎、二郎和三郎没去送卫青,重新把酒放在案几上。三郎道:“祖父,孙儿把话说在前头,小酌怡情,大饮伤身。祖父不听劝,喝得浑身不舒服也不能怪孙儿。”

卫青酒量比刘彻好,四樽就喝醉了,三郎不讲,刘彻也不敢多喝,“知道了。你们只酿这么多白酒?”

“是呀。”三郎道,“按一天一两来算,足够祖父喝到入夏。夏至日孙儿再给祖父送三瓶,酿酒匠也一并送给祖父。”

刘彻满意了,问道:“酿酒匠给吾,你们父亲喝什么?”

“父亲酒量不好,喝不得白酒。”三郎道,“孙儿回去命酿酒匠酿一瓮酒,足够父亲喝上三年五载。”

刘策想问,给不给卫青,话到嘴边又怕三个胆大的孙儿轮番数落他,“是得再酿一些,你父亲酒量不好,也该让他尝尝。”

“孙儿知道。”三郎道,“孙儿就不打搅祖父了。”

刘彻抬抬手,示意他们退下。三人刚出门,二郎就忍不住抱怨,“祖父真是太过分了。”

“祖父也不知道三郎做出的酒多烈。”大郎道,“虽然刚开始劝舅公喝酒是故意的,他也没想到舅公这么快就醉了。”

二郎转向三郎,“真要继续酿酒啊?阿弟,白酒麻烦还浪费高粱。”

“酒糟可以养猪。”三郎道,“我隐隐记得用酒糟养猪,猪长得挺快。我打算把博望苑的酒糟送到金俗姑婆家中。”

说到金俗,大郎道:“她如今快七十了吧?”

“六十有六。”三郎道,“可能因为整日做事,身体反倒是她们姊妹当中最好的,指不定能活到八十。”

大郎:“酒糟这事要告诉母亲?”

“过些天再说。”三郎道,“四郎还小,母亲不放心他,即便现在知道也不可能去博望苑。”

二郎点头道:“我们都大了,不用事事向母亲禀报。”

三月底,博望苑的酿酒师酿出两瓮白酒,三郎令执事盛三瓶,一瓶赏给酿酒师,一瓶赏给太子门客,一瓶带去长秋殿。剩下那些令酿酒匠封起来。

大郎不懂了,回宫的路上问三郎:“为何要藏起来?”

“酒越陈越香啊。”二郎道。

大郎颇为意外,“你知道?”

“他那时候已有白酒。”三郎道,“过几年到祖父六十岁生辰那日再打开。”

大郎不禁打量三郎一番,“你还真有心机。”

“哄人这方面远不如你。”三郎谦虚道。

大郎白了他一眼,“父亲不能多喝,你为何还让那些酿酒的人继续酿酒?”

“我打算卖给去西域的商人。”三郎道,“没有男人不爱酒,这些酒到西域一定能换到许多珍贵的东西。”

二郎:“我那里做了好多桌椅板凳,你又要把酒卖给商人,那我是不是应该少做点?”

“不,能做多少做多少。”三郎道,“商人想买多少就卖给他们多少,剩下的全拉去东西市卖。百姓没钱,城里有钱的人多。”

大郎连忙提醒道:“汉朝人习惯矮家具,二郎做的高桌高椅不一定好卖。”

“乡绅富户买稀罕物没几个是为了用,多是显摆。”三郎道,“有人不想买,看到别人家有,为了攀比也会买。”

二郎:“那我就放心了。”看到马车入宫,不禁抬头望望太阳,“都过午时了,父亲和母亲不会没等咱们先吃了吧。”

三郎:“不会的。”

早上出来之前,三郎对史瑶说他们出去玩一会儿,晌午回来。哪怕他们玩到未时,三郎相信史瑶也会给他们留饭。

兄弟三人到长秋殿,闻到饭菜香,而史瑶和太子却坐在廊檐下,不是正在用饭,显然是在等他们。三郎把酒递给屋里的内侍,冲趴在太子身上的小孩拍拍手,直接问,“让不让我抱?”

小孩抬头看他一眼又趴回去。大郎捏捏四郎的小脸,“这是怎么了?”

“醒来找你们。你父亲说你们出去玩了,大概听懂“玩”这个字,也闹着要出去。”史瑶看一眼四郎,继续说,“你父亲不准他去,他就哭,发现哭没用,就一个人生闷气,谁也不搭理。”

二郎惊讶道:“他这么小就知道生闷气?”

“七个月,不小了,再过一两个月就会说话了。”史瑶道,“早懂人事了。”

二郎忙问:“真的?”没等史瑶开口就说,“小弟,你喊阿兄,阿兄,阿兄领你出去玩。”

四郎一动不动。大郎又捏一下他的小脸,四郎抬头看大郎一眼,又继续趴着。

大郎觉得好玩:“还真生气了?”

“这还有假啊。”史瑶道,“不过,咱们吃过饭,他就该忘了。”

太子:“用饭吧。”

大郎抱走四郎。太子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才问三郎带回来的什么。得知是白酒,太子看向史瑶。史瑶解释道:“妾身也是今天才知道他们做出白酒。”

三郎随后把刘彻“戏弄”卫青的事告诉太子,一见太子变脸,忙说,“舅公没事,傍晚就清醒了。”最后说他把酒糟全送给金俗公主的亲戚。

不算金俗,太子还有三个亲姑母,隆虑已故,平阳长公主没有穷亲戚,南宫公主的夫婿家中有穷亲戚,但南宫公主从未来过长秋殿,和史瑶不熟,太子也没怪三个儿子只想到金俗,对史瑶说:“真如三郎所说,在猪食中掺入酒糟猪长得快,不出四月,金俗姑母就得来谢你。”

“到时候再说吧。”史瑶道,“殿下要不要尝尝白酒?”

太子颔首道:“可以喝一点。”突然想到史瑶时常喝甜酒,很少喝黄酒和葡萄酒,还嫌黄酒和葡萄酒味不对,“你以前是不是很喜欢喝白酒?”

第108章四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