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生儿和宦灭这对……偷情男女,尚未开花结果。

那之后的一个月,我在京郊买了栋宅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懒散度日,除了吃,就是睡,醒来吐一次,吃完了再吐一次,睡前又吐一次。

唯一来看我并将外界消息带进来的,只有余大侠。

她和贾祸在我隔壁也买了栋宅子,一个整日出去打探消息,顺便打通关卡以便接应被困京城的独孤一懈,另一个,在屋子里算账,时不时到院子里浇花喂鸟。

余大侠说起他们的衣食住行时,我感到深深的羡慕嫉妒恨,但也在心里松了口气,哎,在所有未能成双结对的朋友里,余大侠虽然并没有和贾祸再进一步,却也没有分开,这种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就算是最完美的。

第二个月,我的孕吐症状愈发猛烈,时常吐得脸色发青,手脚麻软。余大侠请了三个老妈子照顾我,其中一个就是当初照顾过我的厨娘,贾祸的娘,令我在这心里缺爱的关键时刻,再度尝到了温暖的滋味。

厨娘对我说:“孩子,当了母亲的人,应该满怀慈悲和仁爱,再将他带到这个世界,才能让他以后也成为正直的人。”

当时的我没答话,心里的阴暗面越来越大,我厌恶着这座京城,唾弃着皇宫内外那些认得嘴脸,并在心里合计着,等孩子长大了,我就要教会他奸诈恶毒,再让他回到京城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搅和的天翻地覆,将他父母未能做到的事一一实现。

第三个月,我爹来看了我。他告诉我生儿的肚子逐渐大了,但不能宦灭成亲。他们的丑闻被朝廷压了下来,太后仁慈,念在宦家以前的功劳,以及以后还要相继辅佐的面子上,特恩准生儿在生产当日对外宣布难产而亡,出京避避风头,待过了个把个月以后,再接回京城里以新身份嫁进宦家,自此,再无逍遥王妃,只有丞相夫人。

在为生儿这个身份即将破灭而唏嘘一把的同时,我也十分羡慕她的重生,这种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更何况重生前后都是好命格。以前,她是相府千金,所有人捧着,所有人宠着,同样身为相府千金的我,则要在外奔波,相比之下,她是天之骄女,我是草根劣女。以后,她仍会住在相府,虽不再是千金,却有幸成为丞相之妻,男主外,女主内,相府还是她的家,这是不是就叫落地生根,而且生了一辈子,也不枉费她叫生儿。

第四个月,生儿以逍遥王未亡人的身份,掩人耳目的蒙着面纱来到我面前。她告诉我京城里的人都听说了“逍遥王”突发疾病,倒床不起,坚持了三个月终于撒手人寰,留下她和肚里的遗腹子相依为命,为了维持生计只能搬回相府居住。我听了又是一阵唏嘘,我人还活着,但在世人眼里,我已经死了。

我问:“大家是怎么品评我的?”

宦生说:“七成的人漠不关心,两成的人认为你生前作恶多端,就此去了一定是上天的安排,还给朝廷一个情景,还有一成的人不知道你是谁。”

又是一阵百感交集,这群刁民。

然后,宦生又说,我们的亲娘希望有朝一日还能再见见我,她说她反省过了,后悔当初不该将我落在寺院,也便不会改变我的命运,令我流离失所多年,这是她的不对。

我笑笑,叫宦生将我的意思转告亲娘,说道:“我不恨她,就算恨,也早恨完了。当初留下我,并不是她的本意,也不是谁能控制的,没有她,我也不会被师父养大,在这场祖辈的恩怨里做个穿针引线,化解仇怨的中间人。我希望她和师父在有生之年都不要再针锋相对,也希望等我们再见面时,可以心平气和。”

第五个月,我的肚子已经大的像七个月的了,我很担忧,生怕这孩子是个怪胎。但厨娘看了,却预言我将生个双胞胎。这令我更加担忧,因为我已经很消瘦了,生怕力气不足以支撑两个孩子的诞生,于是,我开始狂吃,并坚持每天到院子里散步。

一日,太后命人送来了一封信,我打开一看,只有一句话。

“娘子,一切可好?”

顷刻间,我已泪如雨下,将信狠狠的贴在胸口,默念着:“一懈哥哥。”

厨娘见风大了,给我拿了披风,把我扶进屋里,然后劝我说:“你的命相是夫荣妻贵的。”

我被厨娘鼓舞了,闭上眼,回味着以往种种。

第六个月,我的小腿已经开始微肿,整天没事就写写书,书名叫作《我贱谁怜》,内容大抵是说曾有个出身农户的少女在遇到外乡来的公子以后,天雷勾动地火的感人爱情故事。最主要的是,我为故事设定了一个美满的结局,但是我和一懈哥哥的,尚是未知数。

第七个月,余大侠带回消息,说易褚的陈贵妃再度怀孕,并且她还带回来一封信。我本以为是一懈哥哥写给我的,欣喜的打开,却不料入眼的竟然是易褚苍劲有力的字迹。

“晓泪,那日你突然走上大殿,不惜冒着欺君之罪当众拆穿自己的身份,我便知道你再也不会留在皇宫里了,不管是群臣的议论,还是天下人的舆论,这些阻碍,都将你推得远远的,但比这些更远的,是你的心。朕,决定暂时放弃你。听说,你怀孕了,你在京郊的消息,朕偶尔听太后的耳目提起过,但从不敢多听,以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朕终于明白了。朕要和你做个交易,只要你同意,我会成全你和独孤一懈。等你们的孩子长大,无论男女,都必须和朕的孩子联姻,以补偿朕的遗憾,若是同意,请回信,若是不允,你们也不必再见了。”

同意,我当然同意。

虽然我不能成为祸水的红颜,将朝廷和后宫搅合成粥,但我的孩子还可以替我完成梦想,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

于是,我立刻提笔写了回信:“希望皇上遵守承诺,尽管您已不是第一次反悔,但我仍希望立下字据,再盖上您的玉玺,以便日后两家孩子有个讨债的凭证。”

几天后,易褚派人送来了字据。

第八个月,我对一懈哥哥的思念已经泛滥成灾,但听说京城里又有了新的动荡,户部尚书下了台,宦丞相雷厉风行,逍遥王妃早产诞下麟儿,逍遥王妃亦因此而去,麟儿被宦丞相请命收养,蒙受太后恩准。而我的一懈哥哥,也被传风寒缠身,已经好一阵子下不来床了。

我很担忧,非常担忧,但除了担忧,我无能为力。

第九个月,月末,小腹的阵痛将我折腾的死去活来,深呼吸、用力、保持深呼吸、持续用力,周而复始,我被两个小生命折腾去了半条命,终于诞下一龙一凤。听说,易褚允诺了宦家,若陈贵妃这胎是公主,日后那逍遥王的遗腹子便是驸马爷,延续他的荣华,补偿他无父无母的境遇。这时,已做完月子的宦生也改换了新身份,化身“秦晓”,在媒人的说和下,收了宦灭的聘礼,择日拜堂。

坐月子的那几十天,正赶上隆冬,还好并不辛苦,我抱着儿子小蟹和女儿小泪,觉得自己很伟大,钱有了,孩子有了,连孩子的后路也有了,丈夫,还远么?

又过了半年,我抱着一对娃子来到据说因通奸罪而软禁且被削去爵位的囚禁处,院子里有一张躺椅,躺椅上有一个男人。

衣衫随意穿着,并不讲究,散发随风飘着,铺满了一身,男人手里的书掉落在地,他闭着眼,正在好梦。

我抱着孩子,感觉不到手臂的酸麻,此时此刻,已经不能言语,双腿走不动了,好像被固定在地面上,心里淌着泪,流啊流的慢慢浮现在脸上。

眼泪掉在孩子们的身上,他俩接茬的大哭,终于吵醒了那个男人。

他睁开眼时,慢腾腾的,懒懒的,一脸茫然,眯着眼看着我好一会儿,时间长的令我险些以为他得了失忆症,好像下一刻即将要说“你是哪位”一样。

我怕死了,怕的眼泪掉的更凶。

他醒了神,突然站起了身,箭步向我走来,但或许因为刚睡醒的缘故,起来的太猛还不甚踉跄了几步,但仍是跌跌撞撞的来到我面前。

他摸着身上,摸不着丝帕,然后他抬起袖子,轻轻擦着我的脸,不想眼泪越擦越多。

他说:“晓泪,我等你好久了。”

……

后来的后来,两个小屁孩儿长大了,学会叛逆的不听话和离家出走了,他仍是牵着我的手坚持每日陪我收租收账,几十年如一日,有时候我烦他了,就对他说:“你让我清净一下。”

然后他会告诉我:“以后百年了有的是清净的机会。”

值得一提的是,《我贱谁怜》上市以后再度成为禁书,原因很简单,朝廷认为这本书带动了恋爱热潮,令所有小伙子、大姑娘、小寡妇、二大爷、大妈们整日不事工作,只会幻想有个外乡来的情人来找自己,告诉自己:“我一直在找你。”

番外一 ...

我叫独孤泪,孤独的独孤,泪眼汪汪的泪。

小时候我总问娘亲为什么要拿“泪”字为我取名,娘亲会说:“那是你爹干的。”

然后我又会去问我爹,我爹会说:“那因为爹爱娘。”

待我把这句话告诉娘的时候,她一定会红着脸嗔上一句:“死鬼。”

有时候,爹会叫娘“晓泪”,我总以为那是在叫我,为此,我时常感到沮丧,也时常给自己换名字。

我告诉贾叔叔的儿子贾宝玉:“以后不许叫我泪儿,我是独孤笑!”

然后,我又跑去告诉贾二叔的儿子贾多情:“如果你们再叫我泪儿,以后都去扫大街!”

他俩哭着跑回了家。

翌日,娘亲夸我:“很好,不愧是我的女儿,这么小就知道狐假虎威了!”

我很得意:“娘,是不是以后风度口归我?那我是不是可以想干嘛就干嘛?”

娘亲一怔,呢喃道:“不,风度口要给你哥哥。”

我大哭,娘亲连忙安慰道:“但是娘亲会送你一个比风度口还棒的礼物,你不止能在风度口耀武扬威,你还能率领天下。”

我懵懂了,但是“天下”二字却神奇的将我治愈。

十五岁那边,我拿着地址,带着包袱,按照娘亲的吩咐去了京城,投靠传说中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舅舅、舅妈。

在此之前,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爹娘有这么多亲戚,我却一个也没见过,印象里只有庄家的爷爷、奶奶、庄家的十三位叔叔、贾家两位叔叔、余大婶和妆大婶,哦,还有时常忙里忙外管财大爷。

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心酸过往,也一定是有什么逼不得已的原因,才令爹、娘放弃京城的一切跑到野外开拓疆土,思及此,我又感到沮丧。

我深怕自己的诚意不足以感动京城的亲戚们,于是特意买了十斤鸭梨送上了门。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正在约定好的独孤王府一起等我,见我如此有孝心立刻把我当宝贝一样捧着,嘘寒问暖不说,还不停的塞金条给我。

真是多亏了十斤鸭梨的福,由此可见,送礼一定要送对东西。

为了我的暂时居住地,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陷入了激烈的争吵,别看外婆蒙着面纱,可吵架功力绝对不输人一等,还时不时抬出自己“长公主”的身份压人。

于是,还是外婆赢了。

和外公、外婆一起回了丞相府,我见到了舅舅、舅妈。

他们身旁还有个男孩儿,据说那就是昔年逍遥王的遗腹子,将来是要迎娶当朝公主当驸马,并继承逍遥王王位的,前途一片光明啊!

舅妈左右看了看我,揉着我的脸蛋儿,对我说:“不错不错,长得真不错,真有你娘当年的风范,看来皇上和太子一定会喜欢你。明儿个啊舅妈就带你入宫,什么规矩不懂自有宫里的嬷嬷们教你,如果想家了就回来看看舅妈。太子这个人也挺好相处的,大毛病没什么,但就是在宣侧妃的事儿上挑剔甚多,说什么一定要先见见正妃,再按照比正妃档次低一级的选,以免薄了正妃的面子。”

这话我咋听得那么不顺耳呢?

我还没反驳,外婆又开始对我耳提面命:“你娘当年的手段,那京城里的大小官员都见识过了,相信你也该有她几成功力,要是进宫受人欺负了也不要不说,该出手时就出手,千万别让皇家的人看扁了,若是能讨得太子的欢心,也要时不时拿乔,这样才能抓住一个男人的心!”

却听外公在一旁轻咳,舅舅神色不自然。

然后,舅舅而又说:“记着,你爹、娘都是风云一时的大人物,你外公和舅舅来自世代丞相家族,你外婆是长公主,你爷爷是独孤王,所以在这世界上能配得上你的男人只有太子,你这后半辈子都要和太子相处,只有了解才能找到相处之道。”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很热络,最后,还是外公做了结束语:“在你还在你娘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贵不可言,这是你的幸运,要珍惜。”

翌日,我坐进了宫里抬来的轿子入了宫,轿子走了很久很久,久的我睡了过去,直到落轿的刹那,才被惊醒。

一只穿着紫色靴子的脚丫子踢了进来,就听外面那人说道:“你就是我的太子妃?”

我很讨厌那句“我的”,所以没答话。

那人又喊:“问你话呢,你是不是就是我的太子妃?”

我一烦,回了一句:“是你妹!”

那人一愣,许是不懂“你妹”就和“你大爷”一样是有骂人功效的,于是顿了好一会儿,然后又说:“太子妃,给本太子出来!”

我慢悠悠的伸了伸腿,又抻了抻手臂,掀开轿帘,入目一道强光令我闭上了眼,待适应过后才慢慢睁开,看向那人。

他倨傲的很,双手环胸的看着我。

但是,他也有一副好皮囊,是我见过的男人里最好看的,只比爹爹差了一点点。

“你是太子?”我问他,上下扫了他一眼,缓缓行礼:“太子吉祥。”

他的脸似有微微红,不自在的别开脸,说道:“父王叫我带你参观,跟我来。”

我低着头,一语不发的跟着他,不管他走路速度有多快,始终保持差半步的距离,不超前,不落后,因为舅妈说这是礼仪。

但太子好像有意刁难似得,时常突然停下,时常快走几步,我跟的很累,但也不想开口叫他恢复正常。

经过御花园的时候,两位妃子打扮的女人纷纷称赞我娇俏,我却觉得奇怪,从小到大大家只说我脾气古怪,少有夸我的外貌的。

那两个妃子走后,太子回过身,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我低着头,让他看个够,却不料,他伸出手抬起我的下巴,看的更加专注。

然后,他说:“确实娇俏。”

我一怔,耳后微微发烧。

这时,一太监过来通报,说是皇上设了家宴,请太子和未来太子妃一起出席。

太子应了一声,牵着我的手往下一个景点去了。

一路上,他都没有再放开过我的手,令我难以保持差半步的距离,只能并肩同行,手心微微的发热,心情也忽然好了许多,竟然有了欣赏景色的兴致。

他讲解的愈发起劲儿,拦也拦不住,我也努力地听着,比背书还用功。

那天晚上,我见到了皇上和陈贵妃。

对于这个陈贵妃,娘亲还是提过的,只有一句话:“那是一个在我手下屡战屡败的女人,也是一辈子和后座无缘的女人,所以你一定要当皇后,穿着她一辈子也没机会穿上的后服,整天到她面前耀武扬威。”

这句话被我牢牢记在心里。

陈贵妃和太后,都出身青楼,即便入宫,那身世也要背负一辈子,在这方面,我的身世就像是真金白银一样不可比拟。

听说,娘亲当年有幸穿过后服,但她看不上,所以穿了又脱了,让那个眼巴巴的陈贵妃气得咬牙切齿。

我想,八成就因为这个,陈贵妃才一直没给我好脸色看吧。

但我看得出来,皇上很喜欢我,并且用一种透过我回忆当初的眼神不停的打量我,他的笑容很迷人,相信太子以后也会青出于蓝。

但他越看我,陈贵妃的脸色就越阴沉,令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也许在未来的日子里,她将成为我的宿敌。

宴会后,太子牵着我的手说要带我看星星。

我们一起在坐在太子宫的院子里,他一直问我以前的生活,我一一告知,但我不善言辞,所以说的话不多,大多是听他的。

他说我不像其他大官家里的闺秀,聒噪乏味,不是说打扮就是说钱财。

我笑笑,心里有点苦涩,很想告诉他其实我自小就有语言障碍,到了五岁那年才会叫“娘亲”,也多亏了娘亲和师祖不停诊治我,才令我有发声的机会,此后,我的大多时间并没有花在读书写字上,而是说话,一遍遍不停的练习,希望听上去自然而不生涩,到如今,我已经和常人无异,但是一口气说出大段的话还是吃力的。

但是看太子能说会道的样子,我突然很想和他多说一些。

我说:“太子,民女不善言辞。”

太子笑着摆摆手,说:“不要再叫民女了,要说‘臣妾’。”

我照着说了一遍,然后他又说:“母后不喜欢你,可你不要介意,只要我和父皇喜欢,她不能说什么。”

我笑了,觉得自己没白走这一遭。

之后的三天,宫里的嬷嬷开始教我规矩,但由于我的不善言辞,时常言不达意,也时常不能做到她们的要求,她们说我玩心太重,不认真,日后成为皇后势必要吃亏,我感到很委屈,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又过了两天,太傅也开始教我诗书,可那是我最难以学会的东西,我努力的背书,彻夜不眠,却仍是力不从心。太傅好似看出了什么,他说我念书的态度很认真,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对他直说。

我低下了头,不知道如何启齿。

当晚,太子来到我的寝宫,见我正在奋笔疾书,遂坐到桌边,又将太傅的问题问了一遍。

看着他温柔的眼,我感到了愧疚。

低下头,我说道:“其实我从小就有语言障碍,用了几年的时间练习说话,终于可以和一般人一样,但是别人一天就能背下的文章,我却要花上一个月……”

说着说着,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突然觉得从未有过的辛酸,眼泪掉在我事先打好的草稿上,模糊了后面的字迹,令我一时难以再重新组织语言,不由得哭得更惨。

太子将我搂进怀里,紧紧地,不断地安慰我。

他的怀抱很温暖,令我越来越不想离开,贪婪的吸取他的温暖,连他安慰了些什么也没听进去。

待我情绪平复后,终于能听清楚他的话。

他说:“我从小一个朋友也没有,我也从没宠幸哪个宫女,在她们眼里,我只是太子,是将来继承皇位的人,所以那些人对我永远是奉承的,你不一样,你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普通男子,就像我看待你一样……”

我被他感动了,哽咽地说:“真奇怪,你说了这么多,我都听懂了。”

后来也不知道说到哪里了,太子说,再也不放我出宫了。

我说,我总要回家看看。

太子建议我在宫里建造一个和风度口一样的家,方便我随时接父母进来小住。

我觉得他有当昏君的潜质,我必须发扬国母的责任心时刻监督他。

后来,我的病还是让太后、皇上和陈贵妃知道了,三个人是三种态度。

皇上心疼我,说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是我的了,所以老天嫉妒我,要我即便拥有全部也难以炫耀。

太后爱权,起先还怕我会继承娘亲的毒嘴和手段,危及她的地位,但一听说我语言障碍遂立刻宽了心,不再疑神疑鬼。

陈贵妃反映很强烈,当着太子的面对我尖酸刻薄的品评一番,我看着太子阴沉的脸色,心里也有了数。

其实,陈贵妃说的话我几乎没能听懂,主要是她说话太快,用此过分讲究,动不动就用四个字的成语,所以总结来听,很是混乱。

我想,面对这样的婆婆,只有媳妇听不懂才能免去纷争吧?

没多久,陈贵妃也妥协了,因为这宫里说话最大的人不是她,未来也不会是她。

值得一提的是,陈贵妃每次对我说话,我都会回她道:“贵妃娘娘,我没听懂。”

久而久之,即便我听懂了也开始装作听不懂,陈贵妃很泄气,指责我是故意的。

但我想,我们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和谐的婆媳。

后来的后来,我很多年都没有出过宫,直到太子登基当了皇上又过了五年多,我哥哥进宫来看我,顺便带着我嫂子。

我嫂子很像我娘亲的性格,一见到财宝就走不动道儿,拉着我的手摸我身上的行头,哥哥说嫂子没出息,嫂子说我哥哥太小气。

嫂子问我怎么对付皇上的其他妃子,我告诉他皇上没有妃子,只有皇后。

嫂子很吃惊,又问我陈太妃那里就没意见么,我说她有的是意见,可我耳朵不好使,一般听不见。

嫂子说她特别羡慕我,因她除了整天和娘亲斗嘴,还要和娘亲争夺奇珍异宝,势均力敌,很是吃力。

等皇上回宫的时候,我和他说起这事,皇上叹着气,说太妃又在和他抱怨皇后故意冷落她,连她想对我示好也不知道从何下手,我笑笑,并不答话,心里却在想,其实我是个记仇的女人,这一点和娘亲一样。

算算日子,陈太妃对我冷嘲热讽了三年,三年后开始讨好,因为皇上登基了,我成了这天下最有权力的女人,在上更有太皇太后,沦落为夹心饼的陈太妃也不得不放□段,百般拉拢。

可惜,她不知道,我还要用三十年的冷战回报她。

思及此,我决定明天就写封信告诉娘亲,我过得很好,折磨的陈太妃也很愉悦。

又过了不知道多少年,陈太妃也懒得计较我是否听得懂了,每次来都自说自话一番然后走人,一副“我知道你心里有数”的摸样。

尤其是在皇上子嗣的事情上,我和她的意见总能一拍即合,虽然我们从不交换意见,着实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