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来就迷了路,阿宓气恼地戳了它一把,却被啁啁以为是小美人要和自己玩儿,眼珠子转得更欢快了,直要拉着阿宓的衣角在这回廊上狂奔。

好在旁处传来的声音制止了它。

起初一人一鹰是听到物件砰然落地声,不觉都停下了动作,随后才听到人声。

“世子为何总躲着我?”女子的声音干脆利落,并非温柔一类。

能当着二人的婢女随从的面说出这话,就知道她绝不是那种温柔羞怯的名门闺秀。

李琰突然被拦住,心中隐有不耐,“蒋姑娘言重,天宽地广,我们素未同道,我为何要躲你?”

“自入行宫后,兄长给世子下了两次拜帖一次请帖,皆被婉拒。”蒋行云静静注视李琰,“不知将军府在何时何处曾让世子不快?”

“我与令兄并不熟——”敷衍的话未完全出口,就被蒋行云打断,“世子明知我说的是什么,就不要在此装聋作哑。”

蒋行云兄长三次相邀,自然都是为了这个妹妹,想趁机给妹妹和这位未来的妹夫制造相处机会罢了。自二人定亲后,都还没怎么正式见过,更别谈相互了解。

平心而论,蒋府上下都十分满意这个未来女婿,蒋行云本人亦是。显王世子李琰在京中颇负盛名,皇室子弟却无奢靡风流之习,德才兼备,相貌更比潘安,她再没有什么可苛求的了。

到如今,最不甘的大约就是这位世子对自己的态度太淡了,连寻常友人都不如。

二人间已有一纸婚约,上次在显王府的文会宴,他却提都没提过自己,甚至在见到她时也只是随意扫过,仿若不识。

这叫心高气傲出身将门的蒋行云如何服气、如何甘心。

李琰不得不正面与她对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这纸婚约李琰不曾有过意见,可不代表他就要因此对蒋行云另眼相待。说到底,这婚约更多是蒋家一力促成,蒋行云既想要这世子妃之位,何必贪心还要其他。

李琰道:“蒋姑娘如此说,便也明知我是什么意思,何必要在此咄咄逼问。”

他把她的话完完全全还了回去。

如果蒋行云老老实实待到大婚之日嫁进显王府,也许李琰会给她世子妃应有的尊荣。可眼下离婚期尚有一年,她就急不可耐地来寻他,并以如此强势的姿态索要答案,李琰本就不喜欢这种性情的女子,只能徒生厌恶。

京中传他是温润君子,待人如春风和煦,可应知这世间也有料峭春风。

两人相对而立,皆是相貌气质不凡,看上去本该是天作之合,但吐出的话语和外露的神情又着实令外人胆战心惊。

怎么总觉得下一刻蒋姑娘就要解鞭子了?

随从忧心忡忡间,蒋行云憋了口气,忽然转口道:“是因为乔府的姑娘?那个蠢到可怜的洛嫣?”

“…什么?”李琰愣了下,好一会儿才明白她在说什么,满眼莫名,根本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洛嫣。

他神情不似作假,蒋行云仔细看了看,猜想他应该没听过那些传言,心气总算顺了些,又道:“那世子数月前在城门口从沈都督手中夺人一事总作不得假,听说不过是个风流场上的玩意儿,改日我倒要去沈都督那儿看看到底是什么模样,能让世子——啊!”

蒋行云的手腕被拧成一个极为扭曲的姿态,刚才的痛呼正是从她口中发出,李琰一脸愠怒地抓着她,沉沉道:“身为女子出言如此不逊,我倒要去问问蒋将军平素在府中是如何教女的!”

他这几日本就因阿宓的事隐怒,蒋行云哪壶不提,偏提到这事。

蒋行云不想和李琰闹成这样的,但她惯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性子,独占欲和控制欲极强,实在忍不了听到的那两则传闻。

她也顾不得前段时日母亲和宫里请来的嬷嬷的教导,反正这时的她对李琰也不见得有几分真心喜爱,被如此对待当然大为光火,“怎么,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世子既然做出了那等事,还怕别人说不成。和沈都督夺人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比那些传出在青楼楚馆里为妓子大打出手的公子哥要好听许多。”

她晃了下被锢住的手腕,柳眉倒竖,“世子再握下去,恐怕就不止出言不逊了。”

另一只手按上了腰间金鞭,心中想着要是今日在这儿因为对显王世子出手而被解除婚约,家中会如何罚自己。

针锋相对毫不客气,两人的战火无形中波及到周围,让一些胆小的仆从瑟瑟发抖俱不敢言。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早知道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两尊大佛撞上。

在角落听了会儿的阿宓也挺害怕,她本就怕李琰,那个女子听起来也是气势汹汹不好招惹,更不敢站出去了。

不过…阿宓心中疑惑,那个女子的声音还有点儿耳熟,只想不起到底在哪儿听过。

她抱住了啁啁无意识顺毛,还不忘捂住了啁啁的嘴,担心它会叫出声。好在啁啁十分有灵性,明白她的意思后就乖如小鸡,可惜它的嘴太尖利了,阿宓只轻轻捂了会儿就移开,还没让它感受够那温香软玉呢。

从撞见这争执的情景到蹲在地上躲藏,足足过了有两刻钟,阿宓腿都麻了,却感觉那边两人还在对峙。

倒不是李琰喜欢在这儿和蒋行云傻站着,实在是蒋行云太缠人,好像是被他气狠了,此时也不管不顾起来。

小心揉了揉腿,阿宓瘪着嘴戳啁啁脑袋,都怪它,如果不是它乱带路…

啁啁委屈地低鸣,蜷着身子窝在这儿这么久,它也难受啊。

又过了小半会儿,阿宓脑袋都开始点点了,感觉他们再不走,自己都能当场睡着。这种时候那两人说了些什么她也听不清,只觉得像两只飞蝇一直在耳边嗡嗡、嗡嗡地叫,叫得她心烦意乱又难受。

不知何时,她身后传来些微动静。阿宓托着脑袋一点一点时,有人轻轻走来,站在旁边看了会儿,然后也跟着她蹲了下去,啁啁竟然一丝声音都没发出。

因为这人微微笑扫了眼啁啁,就吓住了它,不敢凶巴巴示人。

阿宓全然不知,脑袋上顶了好几片树叶在那儿打瞌睡,一看便知偷偷蹲了不少时辰。

来人也不唤她,就默默地蹲在她身旁,目光如微风轻淡,让阿宓根本无从发觉。

他静静、静静地这样望了许久,直到雨落。

第49章 好戏

夏雨不似春秋时细雨绵绵、温柔而多情, 它来得迅猛热烈,噼啪打在芭蕉和檐上青瓦, 汇成水流顺着密隙而下, 快滴落在阿宓头顶时又被一把青色油伞挡去。

阿宓怀中抱着安静的啁啁, 在这泼天大雨中睡了个好觉。

醒来时身上多了件松鹤云纹披风,带着极淡的甜味, 阿宓睡眼惺忪地想道, 是云片糕的味道。

她竟然在这睡着了…阿宓一手揪着披风慢慢坐起,想起之前躲在角落时发生的事, 疑惑世子和那个姑娘是什么时候吵完的,又是谁把她挪到了这廊柱边。

视线慢慢往左右游移, 阿宓停住, 有点儿不确定道:“…侯爷?”

她是跟着旁人这么称呼的,被唤的人抬首,朝她笑了笑,“阿宓姑娘。”

滂沱大雨中,阿宓奇异般的因这笑容定了定心。

留侯放下书朝她走来,俯身接过披风,“走到此处发现阿宓姑娘在这睡着了, 担心惊动了你,所以等了会儿, 睡得可好?”

他好像并不觉得在这入睡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坦然的态度让阿宓也放下别扭, 轻声道:“唔挺好, 谢谢。”

阿宓双脚落地,待酥麻的感觉过后才走了一步,环顾四望了下,依旧是那片让她转晕的回廊,动作都迟滞了下。

留侯全副心神都在注意她的一举一动,见状莞尔,“迷路了?”

晕红浮上双颊,阿宓点点头,小声道:“侯爷可不可以带我去找大人?”

那自然是不可以的。

留侯面不改色,“他有事在忙,我还是先带阿宓姑娘回玉林轩吧。”

借着给阿宓领路的时机,留侯几句交谈间,轻而易举地把略显生疏的“阿宓姑娘”变成了“阿宓”。

左右随侍跟了有三步之遥,沉默地看着留侯在回廊中绕来转去了数圈。

阿宓不疑有他,只当这回廊就是如此复杂,虽然记路记得有些懵,还是抬眸对一直注视自己的留侯露出浅浅笑容,又道了句,“谢谢侯爷。”

以前留侯觉得十分傻气的性格,如今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带了可爱。只是他和乔颜性格都是爱憎分明、随心任性,阿宓性格如此内敛害羞,倒叫他有种不知如何相处的感觉。

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前,留侯本不该这么冲动地认定她的身份。可只要是人,有时便难免凭直觉行事。

而他在见到阿宓的第一眼起,直觉就让他觉得异常亲近,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留侯垂下目光,阿宓小小的个子小小的脸蛋,乖巧跟在身边的模样怜人至极。

她十三了,可以说是个孩子,也能说是个少女。可在这之前的十三年中,他根本没见过她,甚至不知道有她的存在。

这个孩子到底…是如何长大的呢?

留侯面上静如止水,,一路下来,已经基本打消了阿宓因他前几□□问而生出的警惕,并道:“我与庭望相熟,阿宓不必这么客气。”

阿宓点了点脑袋,她知道大人是侯爷的属下。

此时的留侯实在可亲,恰到好处的笑容极容易让人放下心防,阿宓道:“侯爷…”

“嗯?”

“你手下的人很少吗?”

留侯含笑,“为何这么说?”

阿宓犹豫了会儿,用近乎自言自语的声调道:“因为你们总是让大人出远门。”

她接道:“大人平时就很多事情了,时常忙到深夜也不歇息,还要时不时出门…”

话中很有些为沈慎打抱不平的意思,留侯却抓得一手好重点,“庭望时常忙到深夜,阿宓都这么清楚?”

阿宓呆了呆,实诚道:“我要伺候大人呀,当然要等他了。”

伺候,平日听惯甚至自己也用来形容过的词语变得刺耳,留侯慢声道:“你不过是个小姑娘,庭望忙于朝事时,又能帮什么呢?”

这样说,阿宓便有些不服气了,微鼓起腮帮子,“我可以帮大人捏肩捶腿,也可以帮大人做夜宵,铺床榻…”

声音明明那么软糯可人,只是内容就不那么让人好受了。

捏肩捶腿、做夜宵…阿宓每数一样,留侯就在心中记下一样。刚升级成老父亲的他醋海翻波,并好似用随意的语气玩笑道:“听说阿宓做的是书童,竟还要铺床榻,总不至于还要你帮忙暖床吧?”

唔…阿宓想了下,有时候自己捱不住会伏在案上睡着,大人就会把她抱到榻上,这样算暖床吗?

她很迟疑地点了头,于是留侯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许多,瞬间又恢复原样。

他真是小瞧庭望了。

差不多把想知道的一些事都不动声色问了个遍,留侯才真正带着阿宓回到玉林轩。这时阿宓也累得小腿酸疼,纳闷出来时明明那么快,怎么回去用了这么久呢。

“姑娘总算回来了!”宫女给留侯行过礼后就对着阿宓感天谢地,“陛下都遣了好些人出去寻您了,下雨天路滑,行宫这儿又是在山腰,还是少走动为好。”

阿宓心有歉意,向她们轻声解释了缘由,下一刻啁啁就收到了数个瞪视。换在平日它早就气得炸毛了,现今留侯还在这儿,它只能发出几声闷闷的鸣叫,真是鹰善被人欺。

少帝到来和留侯离去几乎是恰好错开,紧随他身后的是对阿宓放心不下的沈慎。

“去哪儿贪玩了?”少帝阴郁地打量阿宓全身,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

不怪他怀疑,行宫这儿世家权贵都住在一块,稍微发生点什么事就是人尽皆知。两刻钟前他听闻消息,说是蒋府的姑娘和显王世子闹了起来,期间还动了手,有人在争论中听到什么乔府、沈都督之类的字眼。

少帝自动忽略了乔府,就盯着那“沈都督”三字,稍微一想就知道说的是什么。

他怀疑阿宓是出去和李琰见面了。

虽然阿宓从未表现过对李琰的特殊,少帝还是面色不善地叮嘱,“朕告诉你,别看显王世子什么风流倜傥、谦谦君子,那都和你没什么干系,要知道他可是你——”

话未完,先自己拦在了肚子里。少帝忿忿想着,暗卫那儿都还没传消息来,怎么朕自己先默认了?

啊?阿宓抖了抖耳朵尖疑惑的看着他,“是什么?”

是你兄长!少帝心中恶狠狠答道。

“总之记得朕的话,不要和外人牵扯就是!”他瓮声瓮气,脸内侧已经不自觉浮上红晕。

阿宓这样认真看人的模样太可爱了,他有些抵抗不住。

有沈慎在旁边,阿宓没那么怕少帝,“哦”了声后就踮起了脚尖,被沈慎扶住双臂,开心道:“大人是可以来接阿宓走了吗?”

双眼满是期待的小星星。沈慎顿了下,“不是。”

“哦…”

小星星黯淡下去,他又补充,“但我会搬到旁边的明心阁。”

“你做梦!”少帝黑脸,“朕的行宫!朕还没答应呢,谁准你自作主张了?”

“钦天监道将有连日暴雨,行宫位于凉山,恐有滑坡之险。臣担忧陛下安危,欲随侍左右,望陛下恩准。”

朕身边那么多侍卫,真有危险了还非要等到你出手?少帝呵呵两声,“你怎么不说干脆和朕同睡一榻算了,真有危险还能给朕当个肉盾。”

“陛下所言极是。”沈慎立刻道,“臣遵旨。”

“…”

少帝完全炸毛前,內侍来报,“陛下,显王携世子、蒋老将军求见。”

哦?这种敏感时刻——

少帝几乎瞬间想到了这一个时辰内传得轰轰烈烈的事,不会是来求他解除婚约的吧?

当初为了以示这纸婚约的正式和重要性,将军府和显王府还在他这儿讨要了一张圣旨,难道真的因为闹了一场就要解除了?都是有头有脸的权贵,不至于如此儿戏吧。

对于李琰的好戏,少帝从来不会错过。不管此时有多少话准备教育阿宓,暂且都放到了一边,让两人只隔了一道门待在后面,再传那几人入内。

李琰第一次狼狈示人,头冠完好无损,但腰带和袖袍那儿已经显出裂痕,不出所料的话该是被鞭子损毁。

少帝顾不得治他仪容不整面君之罪,光是李琰这模样就让他心里乐开了花儿,哪里还想得到其他,面上惊讶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堂兄怎是如此形容?”

诛心三问出口,显王脸上尴尬。来前他就说过让儿子换身衣裳,向来注意仪容的李琰却道不用。

本人那么平静,他作为父亲却是不好相劝了。毕竟这亲事当初是他和王妃定下的,定亲时还信誓旦旦保证给儿子选的媳妇绝对与众不同,和那些柔弱的大家闺秀完全不一样。

结果,的确是与众不同了,可也太不同…还没过门就敢直接甩鞭子,要真成了亲岂不是要骑到头上去。

显王心中对儿子有愧,本来李琰就没怎么让他们操过心,向来都是让他们夫妇儿子骄傲的存在,温文尔雅、光风霁月,如今却因他们选的儿媳有了污点。

蒋老将军脸色也不大自然,女儿做的事在大梁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传出去能让那些卫道夫唾骂至死。就算再不赞成李琰这个在他看来十分冲动的决定,也不好出声阻止。

闻过几人来意,少帝跟着假意露出几个或震惊或痛心的表情,最后思索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何况圣旨岂能等同儿戏。依朕看,堂兄和蒋姑娘许是有什么误会,还是要好好澄清才是。”

作为皇室同辈人,年岁也差不了多少,少帝从小就不可避免地被拿来同这位堂兄比较。

他淘气时,太傅失望道世子当初比陛下沉稳得多;功课稍微进步时,太傅鼓励他也不忘道世子天赋同样出众但从不忘勤勉…总之无论他做什么,背后总少不了来自李琰的阴影。

李琰于他而言,就是太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试问十多年下来,他怎么可能对李琰有什么好印象。

少帝幸灾乐祸地想,真让他娶个不成体统的母老虎才好,省得那群人总撺托李琰来肖想自己皇位。

李琰全程不语,眼眸微垂,安静的模样在显王眼里那就是儿子已经对蒋家姑娘失望至极,连话都不想说了,可见受了多大的打击,便主动接道:“都是臣之过,当初也未和两个小辈说一声就定下亲事,哪知二人…性情相悖,恐成怨偶。臣斗胆,请陛下收回旨意,一切罪责由臣一人承担。”

“皇叔这是什么话。”少帝皱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又哪需要同小辈商议。”

反正转来绕去就是,当初在朕这儿请旨容易,收回难!

谁都知道他在故意刁难,显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为儿子去和少帝周旋。

阿宓在后边儿听得隐隐约约不大清楚,把整个身子都贴在了门上,这小八卦的模样看得沈慎闷笑。

沈慎干脆一步上前把人抱了起来帮她偷听更顺利,小姑娘抬头望了望他,悄声道:“世子真的被打了吗?”

“嗯。”话落,沈慎能发觉阿宓眼神更亮了,似乎对那个敢打李琰的人十分佩服,“好厉害啊…”

公子那么可怕的人,居然真的有姑娘敢拿鞭子打他。

沈慎不由莞尔,她这是什么语气,难道还想去认识认识不成。

阿宓窝在他怀里,身子往外扭,每听了会儿就凑回来同沈慎分享,感叹时还会趴伏在他肩上。这种鲜活又温暖的感觉于沈慎来说真是再好不过。

几日不见而已,他都觉得已过了数月。

“大人…”阿宓听了会儿就不怎么感兴趣了,突然仰起脑袋凑到了沈慎耳边,“陛下有事,我们偷偷走行不行?”

“…嗯?”沈慎故作犹豫,“为何?”

想到两人身份,阿宓不确定道:“…不可以吗?陛下是不是会罚大人?”

“倒也不是。”沈慎把她往上托了托,“想去做什么?”

想去做什么阿宓其实没想好,只是希望和沈慎待在一块儿而已,可他好似一定要个答案,便皱着脸蛋想了许久,“去…爬山好不好?大人好像曾说过的,凉山山顶风景很好?”

“脚已完全好了?”

“好了。”阿宓下意识把脚缩了缩,其实还有那么点儿青,她觉得已经不碍事了。

沈慎唇角弯了弯,以陛下的性子,不管查回来的是什么结果,他恐怕都少有时机能和阿宓相处,本就准备趁陛下不备带她去玩儿的,只是她先提了出来。

微颔首,沈慎带阿宓悄声出殿,没有被任何人发觉。他唤来侍从去准备衣食,阿宓奇怪,“不是爬山吗,难道要出行宫?”

“在山顶待一夜。”沈慎把她放了下来,“夜间风寒,再添件披风。”

按以往他的要求阿宓定乖乖应了,这时却踟蹰了下,目光闪烁,软软道:“可以不添的吧。”

“嗯?”

小姑娘再度踮起了脚尖,做出抱住他的姿势,“有大人在呀,大人身上很暖的,大人在身边,阿宓什么都不怕。”

她这么一说,沈慎脑中不由浮现了夜间自己拥她入眠和晨间将她圈在怀中等待朝阳的情景,一时竟有些脸热。

回过神后不自然地咳了声,“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阿宓“哦”了声,想想又自己跑去备了些东西。

雨后山路泥泞,有些湿滑,但不至于像沈慎说的随时可能滑坡那么危险。他一人携着行李,稳稳牵着阿宓步步往上。

翠意盎然的山间云雾漂浮,波起云涌,随步伐越上,柔软的云也被踩在了脚底。阿宓小孩儿般欢欣,将手在那云雾中一舀,舀起了枝丫间的水汽。